会开到一半儿,明珠和索额图家的儿子手拉手来找他来了。胤礽意有所动,命把二人带到配殿里说话。客套话不必多说,直接点明了来意。
胤礽与妻子定的也是这个主意,说话的虽不是揆叙,他却知道出主意的必是明珠。因为明珠有顾忌,所以才说动索额图出人给他作保。如果这想法是索额图的,他完全不需要拉上明珠家的人。
由于说的是索额图之子,胤礽当然要问一问揆叙:“明相的意思呢?”
揆道:“自然与索相同,”顿了顿,“奴才阿玛还想,您是不是与万岁爷提上一提,把直王的大格格许给石家的三公子?”
“荒唐!”
“奴才父亲也是这个意思:这事儿本就荒唐,横竖是嫁不成的,哪怕嫁成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揆叙说得很有礼貌。
胤礽默了一下方道:“不愧是明相。”
“太子才是明白人,只是,这门子亲事,您不能一上来就说。”
“我知道了,给你父亲带个好。”
揆叙达到了目的,非常满意地告退了。索家人打了酱油,也在太子面前表明了立场,也满意地告退了。胤礽这里,通过此事也看出来明珠是真心投靠并且有用了,也很满意。
不满意的是康熙。
佟国维年纪渐长,过了年就开始琢磨着退休的事儿了,身上虽还带着差使,也不是日日报到。今天应了个卯,回家休息的时候接到皇帝的召见,急忙换了衣裳入宫。
一进乾清宫,佟国维吓了一跳:康熙像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明显加深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可怕。
“主子。”难道今天简亲王来回扫大街是真的因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还是真有!
佟国维听了康熙所说目瞪口呆。
“你也不敢相信吧?朕都不敢相信!”康熙大怒,然后泄气,“他真是叫朕伤透了心。”
佟国维与康熙的关系新近,说话顾忌也少些:“皇上却不能不办他,留下来无法对诸皇子交待。可是办了他,又干系皇家脸面。”
“正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奴才觉得,要办就要快,快刀斩乱麻!拖久了,物议沸腾,更不好。趁大家还没醒过神儿来,麻利地把事情结了,等他们再想说什么,也晚了。到时候再办件大事,把这事儿掩了去……圣寿不是要到了么?”
康熙点头不语。佟国维久不见康熙有话吩咐下来,识相地告退了。康熙却在想,另有一件事情也该办了,正是可以吸引舆论的大好命题。
佟国维走后,康熙因已定下了章程,有余力去发散思维了,越想越生气,这两年连续着死人,怎么这样晦气!都是因为他!虽然死的都不是胤禔咒的,可是康熙不免就要给他记上一笔。对着天空一挥拳头!
——————————————————————————————————————————
这一夜,无数人睡不安枕。
太子妃在训儿子:“弘晰,你那是什么样儿?!你听好了,以后哪怕见到弘昱,也不能给他脸子看。大人的事儿,你们不许掺和!直王没咒你哥!还有你,弘旦,在你玛法那里不许乱说话,叫你们知道,不是叫你们裹乱来的!你曾外祖父死的时候都快八十了,你还想叫他活多少年才不算是被镇魇而死的?”
胤祉在琢磨:这一回的功劳够个郡王了吧?
安王府在郁闷:怎么就突然丢了差使了呢?
诸皇子:这又是怎么了?
第二天,康熙大方地公布了答案:“直郡王胤禔胤禔秉性躁急、愚顽,镇魇皇太子及诸皇子,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下诸王大臣议!”
底下嗡嗡一片,终于明白昨天皇帝那么雷厉风行的原因了。嗡嗡完了,谁也不敢为直王求情,三阿哥查出来证据了,还把皇子们都咒了,为他求情是得罪了皇帝一户口本儿。这个户口本不好得罪。
不过,这直王不声不响地就办出这样一件大事儿来,啧啧,可真是……
行了别八卦直王了,听听皇帝又说了什么了吧:“毓庆宫三阿哥弘旦,国之嫡裔,前番年纪尚幼,今渐长成,可立为皇太孙。议一议仪程吧。”
哗!热油锅里浇凉水,炸锅了!
诸王大臣心说,皇上这一手玩得可真是够漂亮的,这会儿谁还会想起直王来?一个皇太孙、未来的皇太子、皇帝,可比一个过了气的直王值得议论多了。得赶紧把直王给议一议,咱们还得挽袖子跟着议议这皇太孙的待遇问题呢。
炸锅的不仅是朝堂,还有后宫。
朝上为后一件事而炸,后宫为前一件事而炸。
惠妃比康熙受的打击更大,已经六神无主了。往皇太后那里哭了一回也不管用,只好哭着去求康熙。乾清宫又不是宫妃能来的地方,她被堵在了后宫里。
皇帝这会儿正在见太子。
要封他的儿子做太孙,胤礽是必须再来谢一回恩的。康熙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早就该做的事情了,不过弘旦那时候还小,又没出过花儿。现在正好办了,省得有人不安份。”
“汗阿玛关爱弘旦,儿子心中只有感激。儿子想,大哥虽犯了糊涂,可是侄儿侄女尚年幼,必是不知情的,若诸王大臣议下有严苛处,儿子为其请命。”
“是啊——”康熙长出了一口气,“你想得很好,我还担心你跨不过这个槛儿。”
“儿子就是有气,也不冲孩子们发。就是怕底下人看着他们父亲犯了糊涂,也不把他们放到眼里。”
“他们也是朕的孙子孙女,容不得人作践了!”提起这个,康熙的脑袋很清醒。
胤礽趁势提出了明珠的“馊主意”:“虽说辈份不对,儿子也想叫他们都看一看,大人的事儿与孩子无关。一切还要汗阿玛作主,这主意儿子与太子妃、石家都没说过。您看着成就成,不成,就当儿子没说过。”
“朕自有安排。”
那就是不成了?胤礽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行了,回去跟老婆有交待了!
胤礽到东宫,正逢东宫也炸开了锅,他们更今天朝上康熙宣布的关心后一件事情:弘旦要做太孙了?
胤礽心中的激动是难以言明的,弘旦的地位一旦确立,就代表着他地位的空前稳固。
淑嘉眼泪都流出来了:弘旦的地位一旦确立,不代代表着胤礽地位的空前稳固,也代表着……哪怕胤礽登基了,也得把弘旦立为太子。弘旦的这个位置,还坑爹地很难废掉。(这个坑爹是实指。)
淑嘉真切地觉得,历史也许被蝴蝶了。以胤礽现在的情形,只要他不脑抽得彻底,东宫即使面临各种风险,再摇摇欲坠也不会真的坠了。
很快,议政王大臣就议出了个决定:直郡王削爵、圈禁,家属同圈。大家都急着去凑皇太孙的热闹呢,议起来也就快得很。康熙没有任何异意地批准了,同时指派了不同立场的人带着护军等去给直王看家。
然后,索额图和明珠被召进宫里来,再然后,大家只看到石文炳又被召进宫里来。最后,索额图作媒,石文炳的儿子娶了明珠的孙女儿。对此,大家只能说一句:“靠!”
康熙对这三个人都不用摆事实讲道理的,直接告诉他们,我看这样就行。
然后,康熙给原直王长女一个郡主的职称,其余三女皆是县君,以示自己没有忘了孙女们,大家不要落井下石小瞧了金枝玉叶。
康熙心里的账本儿很清楚,他要安抚的不是胤禔,而是明珠系。虽然康熙判定是胤禔有利用明珠之嫌,而非相反,然而外面不知道啊。还以为两者一体呢,这样明珠的故旧门生很容易因为胤禔的事情躁动不安。
让明珠与太子岳父家结成亲戚,省了动刀动枪的砍人,无形中也化解了这股不安。
至于胤禔一家,用不着浪费联姻资源,皇帝一句话,谁敢作贱他家孩子?再者,直王大格格,康熙已经预定要嫁去蒙古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太孙问题,谁猜到了?够惊喜吧?
据说大家点进来看不到内容,然后配合着本章标题……捶地!再发一次试试。
小选大挑要来了
直王已是昨日黄花,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京城里一点不安的气息都没有,都在安心讨论着新的八卦,准备着各式贺礼:明珠嫁孙女儿、石家娶媳妇儿、皇帝封孙子,哪样不更值得八卦呢?
尤其是最后一条儿,那可真是本朝从来未有过的盛举啊!
康熙通过一套组合拳,成功地把一件皇帝丑闻的不良影响给按到了最低,眼见出手奏效,康熙这才放心地翻看了日程表,决定于圣寿之后带着胤礽、弘旦西巡。同行的还有皇三子胤祉、皇十三子胤祥。
消息传了出来,众人又在争抢出行名额。这一回出行,却还有一层阅兵的意思,不像巡幸塞外那样联谊色彩颇重,人员需要精选,不少人含恨落败。
未能入选之人也不大敢如巡幸塞外那样钻营,因为自直王被圈后,皇太子不生病了,皇帝却常召御医。年过五旬的皇帝仿佛一夜之间从中年过渡到了老年,身体上添了些小毛病,不严重却是恼人,大家不敢去烦他。
淑嘉原以为出了胤禔这么一档子事儿,又有弘旦的册封等,康熙不会再出行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是决定西巡。略一寻思,大概明白康熙这是向天下表示:皇室这部机器运转良好,胤禔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大家。
在东宫中给胤礽父子收拾行装,淑嘉心里算着日子,她产期将近,胤礽未必能赶得回来了,然而有佟妃在宫里,她也是放心的。西鲁特氏虽然不能进宫来看着她生产,但是坐月的时候来看一看还是能够做到的。
出行是在圣寿节后,回来要在过年之前,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又是为了阅兵而去,不带女眷是应该的。这倒省去她一份麻烦。
胤礽看她忙前忙后,扎煞着手在她身后打转:“你歇一歇罢,不是说日子近了么?”看着她挺着肚子忙来忙去,他还是觉得很担心。
淑嘉停下脚步:“你不是在前头忙着呢吗?怎么又到后边儿来了?”
胤礽干脆亲自动手,护送老婆坐好:“汗阿玛处置老大的时候我就把前头的事儿都理好了,如今整整齐齐地往乾清宫里一送,伏听汗阿玛圣裁而已。倒是你,怎么忽地闲不住了?”
她可以说她这是兴奋的么?叹口气,又笑了起来:“我心里不安心,东想西想的,忙一忙,反而好。”
胤礽也很兴奋,故作镇定道:“有什么好不想的?”他知道淑嘉为什么坐不住,因为他心里也是一样的。
淑嘉却说起了另一件事:“观音保要定亲了。”
胤礽的兴奋度骤降:“这是好事。”
淑嘉神色有点诡异:“话虽如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胤礽失笑:“你不要瞎琢磨,这算是汗阿玛定下来的事儿,有什么不好的?”
淑嘉道:“不是我多心啊,那姑娘没有阿玛,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胤礽摇头道:“只要姑娘出身好,这倒也不算什么。佟国纲家的姑娘不是照样做了安王福晋?”他心里赞成这门亲事,说出来的话难免有点儿偏,“她父亲虽不在了,但是纳兰家的人倒是抱团儿,不说明珠是她亲祖父,就是揆叙、揆方对侄儿侄女也颇为照顾的。”
“高其倬、年羹尧、马喀纳,都娶的纳兰性德的女儿,也未不好。你真是多心了。”
“那是,”淑嘉叹了口气,“看着旁人家娶的时候,还说是门当户对,轮到观音保,我就恨不得他娶的媳妇儿样样出挑儿了。”
胤礽笑着摇头:“你呀!瞎操心。观音保自有父母作主,你在这儿乱想有什么用?”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心里就亲近些儿。”
“说到看着长大的,你不是还有两个更小的妹子?难道她们不是看着长大的?哎,我仿佛记得你三妹妹是明年大挑?”
这件事情在淑嘉心里自有一本账,当然不会忘掉:“是呢,她也长大了,到了叫人操心的年纪了。”
胤礽知道这个小姨子是庶出,顺口道:“这个你却不用担心,贝勒以上不好说,贝子以下的正室却是稳的,怎么着也是个辅国公夫人。”
淑嘉想的也是这么个档次,现在的亲王、郡王、贝勒等难有庶女做嫡福晋的,想必康熙也不会把她的妹妹指给谁做个侧室,那就只有爵位上降个档,指做正室,或者干脆撂了牌子。
那就要看康熙的心意了,哪怕有所求,这事儿与其让胤礽插手还不如她去宁寿宫里斡旋一下呢。
“也是,看她的造化罢了,说起这个,我倒想起另一桩来了——开春不但是大挑,还有小选呢。咱们这里也得再添些人手了。”
“怎么眼下这些奴才还不够使唤?”眉头猛皱,因查镇魇之事,毓庆宫、东宫都查出几个人来,沾边儿的都打死了,确实缺人,“这回须得择些老实的填这些个缺儿,你看着不合适的尽管退还给内务府,家里不能再出吃里扒外的畜牲!”想起来就火大!
淑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论起来眼下咱们这里这些人手也是够使的,我这是在想将来呢,弘旦那里须得添人的,咱们又要再添个孩子,这个也是要有人使的。又有,你忘了还有弘晰?他明年都十一了,下一回大挑,汗阿玛保不齐要给他拴婚了,这就得拨人伺候去。与其到时候现添来的人手还要调教,不如咱们先定几个老实本份的,直接就能调了过去。我身边儿这几个丫头,自是可以的,不过放到他那里,就该当嬷嬷似的供着了,反而给他添麻烦,你说是也不是?”
胤礽对淑嘉处置家事一向是放心的,听她这么一说很合情理,只强调一条:“得是老实本份的。”
“这还用说,这一回叫那几个黑了良心的弄鬼,我已是没脸见人了,再不能够这样了!”
胤礽说了句公道话:“他们在毓庆宫多年,我都没察觉,你不必自责。”
“放心,这一回再不能叫人插钉子进来了。”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再动这个心思了吧?
——————————————————————————————————————————
在胤礽那里得到了允许,淑嘉就展开了行动,先使人传话到内务府去:“毓庆宫、端本宫两处缺了若干人手,来年进宫女、太监的时候要留这里的名额。”
然后就去寻佟妃。
佟妃与淑嘉已很是相熟:“哎哎呀,你怎么这么着就来了?”挺着大肚子呢?虽说还有一个月才生,可也很危险了呀,看着就担心。
淑嘉道:“在屋里闷得慌,出来走动走动,妃母可别嫌我烦呐。”
“我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今天康熙又翻了王嫔的牌子,佟妃这里,咳,还真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