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平常一点呢,估计两人也就是‘认真当差,好好当官,光耀门楣,捎带着给妹妹长脸’。这会儿,说话的内容完全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两人进来,淑嘉让他们一道坐在书房南窗下的海棠式桌边,兄妹三人围桌而坐。丫环上茶,淑嘉笑问:“哥哥们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了?”庆德对富达礼挤挤眼,他成心的。
富达礼暗暗记下一笔。咳嗽一声:“礼部定的日子是五月初……那个,你快要嫁了……怎么着,也是嫁妹妹,我们……有些话要说。”
庆德对着淑嘉坏笑,暗暗作眼色:看他憋屈了,多好玩啊。
“你就按着规矩走,不争不失,保你平安……把事儿都办得光滑,就招人疼,让人离不开……男人就是再有心爱的人,这一条有了,你就能保全自己了……男人吧,不喜欢太刚强爱闹的女人……”富达礼说得磕磕巴巴,淑嘉听了一阵儿才明白,诧异于这位一切行为向父亲看齐的哥哥居然向妹妹说这种……夫妻相处之道。
庆德笑够了:“哎,我跟你说啊!男人么,当然想有个贤良老婆,可也想日子新鲜刺激些不是?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贱人,你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了——哎,你别笑啊,说真格的。你要不是我妹妹,要不是这些年来咱们好,我才不说这招打的话呢。这话可不能跟你嫂子们说啊。你要太懂事了太让男人太舒服了,他该当你不存在了。或者只有倒了霉的时候才想到你,听着风光了,其实就是个破烂摊儿啊!”
淑嘉认为自己应该笑的,她也笑了,笑到笑出了眼泪。说这话,够难为他们俩了。跟妹妹把男人的底儿都招了。要不怎么说呢,人都是处出来的。
淑嘉连连点头。
还有西鲁特氏,她说的话题就很沉重了:“前一阵儿忙,有些话,还是我跟你说罢。皇太子已经有了长子了,宫里为这孩子选了乳母……如今毓庆宫,有两个小阿哥……都是李甲家的生的。”
西鲁特氏教育的中心议题是:不能虐待人家孩子,不对,这是你家孩子!
“那是你的儿子,不管你乐不乐意!记住了,纵有委屈,也不能显出来!”西鲁特氏死死地抓住淑嘉的手,“那是皇家,这是平常事。吃亏是福,有舍才有得。把他们照看好,也不用你多费心,宫中自有乳母、保姆、精奇嬷嬷、哈哈珠子,你别挂脸子就成了。”
“你得让太子舒心了,你的日子才会舒心,忍得一时,得一世敬重!四福晋还是个孩子呢,四阿哥的格格已经生了长女。”
淑嘉诧异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么?大姐姐不是管您叫额娘?”尼玛!出了那道宫墙,未婚生子的男人肯定娶不到好老婆!到了这里,抗议无效!强权即是公理。淑嘉记住了。她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人得学着长大,这是成长的代价。
西鲁特氏抹泪:“你可要好好地把日子过好啊!”
“嗯。”
石家婚前教育进行得差不多了,康熙三十四年春,新一挑也有了结果了。康熙的指婚通知,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皇五子胤祺嫡妻、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嫡妻。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典仪阿尔法之女王氏为皇八子侧室。
淑嘉目瞪口呆,这一位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八不就郭络罗氏一个女人么?!
还没惊讶完,石家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内务府、礼部提前半个月先打发了人来,嬷嬷们是教淑嘉宫里常识的。本来,文定的时候已经来了嬷嬷了,各方面考察完了之后,发现行止谈吐完全没有要指点的地方,又回去了。
这回是来讲一些其他内容的,宫妃位份、各宫的位置,一些人际关系等。这些不能提前讲,怕传了宫中情况到宫外,只提前几天,保证太子妃一旦学完就进宫,不及传播开来机密。
石家最后确定了淑嘉的嫁妆,内务府准备的那部分嫁妆也到了,石家这里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是实打实的,每样上头都贴红笺,内务府备的,贴黄笺。都注明了:某物,材质、规格、重量、镶嵌……
确定一切都完美了,最后一样一样装好,大婚头一天,往宫里送嫁妆。自石家一路绵延至宫里,沿路引起了围观。
当然这些淑嘉是不知道的,她要好好休息——尽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得心里很平静了,还是睡不着。
次日一大早,淑嘉起了个大早,排空,只能吃白米糕一类扛饿又不会轻易上厕所的东西,然后梳妆打扮。这个大婚很悲催,不仅嫁一个前途不怎么样的太子,出嫁的日子也不太好。
农历夏五月,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穿着大礼服,朝褂、朝裙……扛着好几斤沉的帽子,脖子上挂着三盘朝珠也有一斤,还不算领约……没有空调,也不可能跟着个打扇儿的。倒是有冰,也解不了多少暑热。
四月末一直下雨,还阴凉些,到了送嫁妆的前一天,雨停了!原本在乾清宫里皱眉的皇帝,笑了。
原本在胤礽宫COS困兽的太子,乐了。
石家亲近女眷也齐聚了,一屋子的女人,且哭且笑。
终于,该升舆了!
作者有话要说:囧……
二货的婚姻盛典
因为是皇家婚礼,就与一般人家的婚礼在程序上有很大不同。首先,皇太子是不会来亲迎的,只是派使节来。
属于太子妃的仪仗已经陈列到了家里正堂前,内务府大臣率队来迎。一大片斑斓的色彩,不全是黄和红,还有黑,都是极正、极厚重的颜色,一入眼就极富冲击力。赤凤旗、黑凤旗、红伞、黑伞……最搞的是,除了吾仗,还极有喜感地配上了拂尘、金香炉、香盒、盥盘、盂、金瓶、金椅……等等等等。
淑嘉身着大礼服,热得一塌糊涂,再好的料子,它也是好几层,晕头胀脑地想,我要是真热了,中间儿能让人端盆来洗个脸么?淑嘉很庆幸,上妆的时候,她坚持要自己来,化个淡一点的妆:“这么大热的天儿,易出汗,妆越少越好。”
所有人都被说服了。淑嘉的屋里目前是防守的重点,夏天的冰也是够的,架不信她屋里现在人多啊!这么多的人,往屋里一挤,天还大晴,这热度,已经有不少化妆的人小心地拿帕子试汗,还悄悄从袖筒里滑下面小小的靶镜,照了照,确认一下妆是不是花了。
这真是一个只要举行要求穿戴整齐的盛大典礼就会变得很悲剧的季节。
听到女官高唱:“升舆。”淑嘉深吸了一口气,微弯了一□子,除下脖子上挂的吉祥锁,交给西鲁特氏,西鲁特氏接过收在匣子里。
然后升舆,按照风俗,新娘子是要让哥哥背到轿上去的。即使不讲风俗,也要有个帮她的,不然光靠自己,那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以为电视上那是在摆谱,换了谁穿了这么一身行头——原版正式的而非简化了的戏服——简单的动作还行,要是淑嘉这样还要注意形象等等那就不是个简单的活。
富达礼深吸一口气,妹妹幸福是好事,不过……亲自把人送出去的感觉也不怎么地。低垂着头,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开口,就怕一说话,忍不住变了调儿。
淑嘉也不吭声,手上又紧了紧,对了,她手里还捏着苹果。慢慢地被送到彩舆内坐好。坐的地方够宽敞,但是帘子放下来,里面那就是密闭的,非常之气闷。不过知道了各家人要跟着队伍一路入宫,还要在宫中领宴,这倒是让淑嘉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彩舆极稳,淑嘉的心却是纷乱不已。马上就要结婚了,且不论那家伙在穿越传说中的个性有多糟糕、思维有多脑残、在现实中结果有多惨,那可是个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回话的——陌生人!
马上要跟他组成一个家庭,休戚相关,换了谁,也淡定不了。外面还传来喜乐之声,无端扰人心神。
早早地就有人给她普及洞房花烛夜,当时是啼笑皆非,面无表情地对着小画书上画工诡异的妖精打架图与欢喜佛,心道我动态的都看过了,你这才到哪里?给她普及的西鲁特氏急得要拍她:“这个……夫妻之道……很要紧……不要怕……也……不要扭手扭脚的……可也不能发愣,得……那个……”淑嘉心里无声的笑了,知道知道,在和谐的生活里,XXOO很重要,而且是组成和谐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现在是怎么想怎么心慌。那个家伙好像长得不坏?嗯,不太吃亏。可是……之前连手都没拉过啊!QQ都没聊过啊!这就变成他老婆了!淑嘉好想哭!
跟个陌生男人XXOO,哪怕他长得不坏,也不可能不别扭啊!和谐的XXOO生活……今天晚上我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像被逼迫的良家妇女么?也不对,本来就是良家妇女,还得表现得继续良家。可是,太良家了,给丈夫一种不是在娶老婆而是在强X的错觉……好像也不好。
对了,他睡觉说梦话打呜噜磨牙踹人么?我好像没这方面的毛病,要是一个以后要一直生活的人有这方面的毛病,那以后要有一半的时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了。唔,那家伙的手指好像挺好看的。哎,想到哪里去了?!
甩甩头,没甩动,感觉到头上沉重的礼冠,连忙又坐好了,甩掉了就坏大了。唔,背大婚程序,这一路只要坐着,直接抬到毓庆宫前星门那里。下来,红毯已经从门外铺到宫里了,胤礽是到门口迎的?然后他要向轿子上射箭,再然后,她要下轿。有人扶着过火盆、过马鞍。
这年头,大概只有皇帝家的孩子结婚是先洞房再拜爹娘的,所以,她是被送到后面寝殿里的。淑嘉努力地回忆着情节,然后……李甲氏与李佳氏要跪迎……
李甲氏与李佳氏要跪迎……
李甲氏与李佳氏……
我说怎么不对味儿呢!这样的规定,究竟是谁给谁下马威?
爪子上金丝编就嵌珍珠宝石的指甲套相互一矬,发出轻却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有了这么一出,刚才的心平复了一下。淑嘉终于醒过神来,发现已经里衣已经被汗浸得粘在身上了。袖子里有帕子,自己小心地摸出来沾去细细的汗粒。擦完了,看看帕子,上面没发现什么粉粒,才松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吧。额娘说了,哪家结婚都是这样,富达礼和庆德也是婚前有通房的。但是,但是!没有孩子吧?淑嘉止不住地往别处想,流程是不背了,开始翻腾西鲁特氏的普及资料——李甲氏康熙三十年十二月生了毓庆宫大阿哥、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又生了毓庆宫二阿哥,李佳氏康熙三十二年生了胤礽长女同年夭折、康熙三十三年又生了次女依旧夭折。
毓庆宫目前数得上号的也就这两个人,生了孩子的,还是这两个人。或者还有其他的,都不足为外人道了。也就是说,淑嘉一进门,就是两个孩子名义上的母亲,而他们的生母是同一个人,目前健在,还要跟她一起生活!
淑嘉想啃人,觉得自己快要把苹果给捏烂了,低头一看,还好,苹果还在。她不是没设想过要怎么跟胤礽的小老婆和儿子们相处。儿子们,她是不担心的,一出生就有指定的乳母喂养,生母地位低,不能亲自看着,老四可亲近佟家了!
小老婆们,就更不用害怕了,在这里不说妾通买卖了,但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小姑娘,康熙不可能不给胤礽女人的。即使他不给,胤礽……想让他一生一代一双人也是不可能,看他现在至少有俩小老婆,还都接着生,就知道,他绝不是个老实人。
但是,今天是大婚的日子啊!再平静的心,也要起点波澜的。尤其是……越想到自己的冷静分析,越觉得没有新娘子的喜悦,心里乱成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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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队伍还在行进。一路上早有护军提前清场的,设了步障依旧挡不住围观群众的群情。人民群众围观着,看着太子妃的彩舆过去了,悄悄指点着,大小声地议论着。
“呀!人真多,比大千岁娶福晋那会儿,多了一倍的护军罢?”
“可不是。看那仪仗,更气派呢。”
“当然气派啦,那是太子妃啊!不说迎娶了,嫁妆也丰厚呢。我跟你们说,送妆奁的时候……”
……
……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华善、石文炳等俱乘马随行,耳中听着四周的赞叹,不由自主地笑了,心里却有一丝阴霾——太盛大了。富达礼与庆礼随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正可看到步障后面的人潮,扫了一眼,看不出异样来,又关注前面的两位,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身体刚养回来,千万不能落马。
整个队伍走得缓慢,节奏压得很好,一路逶迤至宫门。下马,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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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里,胤礽也是起了个大早,好好地收拾了一下,换上准备好的大礼服,先去见康熙,领了庭训,被赶回来之后,就在毓庆宫里等着婚礼举行。
胤礽的心情是愉悦的,虽然康熙朝经常旱来旱去的,还弄到兴国搞迷信皇帝亲自求雨,但是在自己结婚的时候下雨,一个个淋得跟水鸭子似的,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再说了,还要赐宴,还在要殿外摆仪仗。
更郁闷的是,之前是阴天,阴啊阴的,你好歹下下来,解了旱情啊。它就是不下。等到要迎娶了,前两天,它下了。胤礽要是高兴,那就奇怪了。就是康熙,风庆幸缓解了一下旱情,也是眉头紧锁了。
现在好了,太子妃来了晴了天。
胤礽总觉得这是大吉之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有了这样的好心情,连一向看着不顺眼的大阿哥,也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几分。大阿哥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胤礽也有说有笑地对大阿哥道:“借你吉言。”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这些是都定了婚准备结婚的,算是成年阿哥,都过来‘帮忙’兼当面道贺。又有雅尔江阿、保泰等人,亦是近支宗室,其父位尊,也过来露脸。
九阿哥往下直到皇十五子胤禑,都是没定婚的小阿哥,最小的胤禑今年才三(虚)岁,这样的大事就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太小了的只是晃了一下就被抱走——万一在人家婚宴上哭出来就不好看了。
又有宗室觉罗,作为男方宾客入宫赴宴。此外还有朝臣,于文华殿之北设宴。女宾另有一处。此时尚未开宴,都各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