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青衣亦歪着头看他,问道:“难道你方才不是想杀我么?”
檀九重道:“我不过是想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一点儿教训,哪里就舍得杀我最疼爱的小师弟了?”看着奉青衣,笑得意味深长。
此刻士兵们都已经围了过来,檀九重挥挥手,命人退了,又让人重新整理大帐。
两人进了帐子,闲杂人等退却,檀九重坐了,道:“怎么忽地跑到这里来?”奉青衣将面上的银色面具一摘,扛了剑,道:“没法子,谁叫我接了人家的托付?”檀九重挑眉,问道:“托付?不会是杀我的委托罢?”奉青衣笑道:“恭喜,正是阁下。”
檀九重皱了皱眉,笑骂道:“你越发胡闹了,要杀我的委托你也要接?”
奉青衣道:“自然不是,我是有名的尊重师长,若早知道是你……或许会杀了那委托之人。”
檀九重道:“噫,这倒是奇了,莫非你是没问人家要委托你何人,就先答应了?”奉青衣道:“然也。”檀九重道:“坠叶飘香的规矩已经改成如斯了么?”奉青衣道:“只是我这一次破例。”
檀九重望着奉青衣,冰蓝的眼睛里透出玩味之意:“嗯?谁让见钱不认人的小青衣变了规矩?难道开出了天价么?”
奉青衣道:“也不是,她是个穷鬼,身上一文钱也无,这几日吃住还都是我拿的钱银。”说到这里,忍不住也笑起来,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笑道,“此刻想来,——这一笔似是赔本买卖,本金都还没付给我。”
檀九重“噗”地笑了出来:“本金?小青衣也肯做赔本买卖么……”
奉青衣哼了声,道:“我要做得买卖,自是天底下独一无二,本金虽然未曾付给,但对我来说,是势在必得的,因此就先接了。”
檀九重极为感兴趣,便问道:“对方既然付不出银子,看你这模样,也非有稀世珍宝,难道你……在意的是这委托之人?”
奉青衣道:“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大师兄,一猜便中。”
檀九重原先还倾身向前,此刻便缓缓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奉青衣,道:“那么,你可否告诉我,这委托你来杀我之人,是谁?”
奉青衣笑道:“大师兄,不如你再猜上一猜。”
檀九重脸上的笑也敛了起来,道:“青衣,你素来是不近女色的罢?”
奉青衣见他猜中了症结,便道:“那也要看遇到的是谁。”
檀九重盯着他,淡蓝的眸色有些暗沉,一字一顿,道:“兰……秉……娴?”
奉青衣哈哈大笑,拍掌笑道:“原来小乖叫兰秉娴,还骗我说什么蓝贤,我早便知道是假名字。”竟很是得意。
檀九重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问道:“小乖?”
奉青衣却不以为意,笑道:“是啊,我的宝贝小乖,师兄,我便是接了她的委托,过来杀你的。”他说这话之时,兀自笑眯眯地,银色面具摘下,露出那天真无邪的脸,旁人看来,定会以为这少年不过是说笑而已。
檀九重沉沉问道:“青衣,你接了兰秉娴的委托来杀我?”
奉青衣眨着眼睛,天真问道:“怎么?师兄的脸色为何有些难看?对了,我知道小乖她跟师兄结怨,却不知是何怨恨,她也不肯说,师兄,不如你告诉我,你同她之间……”
檀九重凝视奉青衣,片刻才道:“你真的想知道?”
奉青衣点点头:“师兄肯说么?”
檀九重眼睛一眨,缓缓道:“是我,夺了她处子之身。”
奉青衣点点头,却似不觉得意外,只道:“那为何她说,她会落入烛影摇红?”
檀九重并未在少年脸上看到异样,便道:“因为我腻了她,故而扔了过去。”
奉青衣道:“那么……师兄就是不喜欢她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檀九重。
檀九重一怔,片刻之后,便冷笑道:“青衣,你莫要说你对她动了心罢,她不过是个破了身子的贱货,除了我,在烛影摇红之中,不知有多少男人……”
奉青衣却兀自笑嘻嘻地,问道:“这个我大约也猜到了,我只是想知道,师兄你对她是如何的?你爱小乖么?”
檀九重听到一个“爱”字,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寒声道:“笑话,她不过是个下贱无谓之人。”
奉青衣却认真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也记得师兄你素来也不是个长情的,——唉,这样我就放心了。”他握着剑,畅快地舒展了下腰身。
檀九重问道:“你放心什么?”
奉青衣笑道:“原本我想,若是师兄所爱么,那师兄妻不可戏,如今师兄同她势同水火,那我自然就放心了。”
檀九重挺身而起:“青衣,你想如何?”奉青衣正扛着剑转身,闻言站定脚回头:“嗯?”檀九重望着他,问道:“她……对你,做了什么?”奉青衣看了檀九重片刻,忽地一笑,道:“小乖很好……我想试试看,抱她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好了九百字,想来想去,又推翻了重写。。
下午的时候整理桃红,忍不住一路看下去,重新回头看自己写的文,竟别有滋味,傻傻被感动的泪汪汪。
而后打开此书页面,看到本文下的某个评,让我很是无语。心情也变得很糟糕。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好好地坐在家里头闭门造车,忽然有人冲出来,说你造出来的是别人的,这种指责实在是很无礼又没有根据,令人呕心。
声明一下,以后出现这种扰乱人心的评论,我一概不会理会,不是示弱或者理亏,而是有理说不清。
若是善意的批评倒也罢了,比如这本书的情节交撞比较激烈,有人讨厌九哥,于是骂两声,但骂的诚恳,实在,有理有据,我喜欢,我接受。可是那些劈头一块砖各种攻击全开恨不得将作者诋毁至死的那种,纯粹是找茬,恶意挑衅,跟这些人,有什么可说的?
今晚本来都不想更了的,原来写文的心情真的很重要。然后听了会儿曲子,想到俺们的某一只(他被关在笼子里数天了,真要嚎哑了,都不用毒药毒哑,哈哈),于是觉得还得写。
不管是出场的哪个,我都极爱,至于雅风的兵器,本来想改一改的,然后一想,问心无愧的,凭什么要改。就这样儿了。
那条评已经申请删除,大家不用理会,以后这种也会照此处理,免得影响心情。
——所有种种,只为了喜欢这本书,接受我这个作者的人而写,其他的,只做浮云。
19
19、诉衷情:清晨帘幕卷轻霜 。。。
奉青衣曾问过秉娴,离开之后,将去哪里。秉娴并无隐瞒之意,道:“磬城。”少年颇有几分吃惊,磬城如今被南楚军围困,而西罗朝廷,显然并无意要对这个偏远的城池属地伸出援手,陷落只是迟早之事。
离开之时,奉青衣看着改换男装的秉娴,笑吟吟道:“小乖,你记得答应我的,下次相见,再怎么不济,也要留一口气。”
秉娴亦笑:“恩公的教训,我铭记在心,这条命虽贱,在见恩公之前,不敢就死。”
客栈门口,旗帜随风招展,而她说罢,转身欲走,一袭男装,宽袍大袖,迎风飘摇,难掩风流。
奉青衣定定看着,忽道:“小乖。”
秉娴停了步子,正要回头,少年已到身旁,手在她腰间一揽,便将她抱入怀中,双唇柔软,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上。
秉娴本想推开他,心念转动,那握成拳的手,却又顺着奉青衣肩头滑了下去,垂在腰间。
也跟他“同床共枕”过,少年的身上,什么味道都无,干净地让人不安。
此刻,如此亲密拥吻,唇齿相济,只觉他双唇极软,却又灼热地,到底是无甚经验,只是压着,不能妄动。
客栈之中正有人出来,见状个个色变。
时光似停了一停,终于,奉青衣却缓缓地放开秉娴,望着她淡淡粉红的唇色,若无其事道:“原来……也不难受。”
秉娴望着少年清秀的面庞,虽然他做无事之态,白净的肤色之下,却有轻红若隐若现。
从此与君别,再相见,又是何时?有时候世事无常,不是你不想如何,便能轻易跳脱出去……
再见面,或许是地狱黄泉,彼岸花开。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要惜……少年时。
秉娴凝视奉青衣,忽地轻道:“青弟?”奉青衣有些不自在,却强作无谓,道:“如何?”秉娴嫣然而笑,温声道:“青弟,让我教你,何为真正的亲吻。”
奉青衣一怔,疑心自己听错。秉娴抬手,亦抱了少年纤细的腰,两人的身子顿时越发紧密地贴在了一处。
秉娴靠过来,柔软的唇在他耳畔擦过,顺着轻轻地滑到唇边。
奉青衣身子僵直,却未曾反抗。只觉得那柔软而香甜的唇轻轻地擦过自己双唇,然后便贴了上来,轻轻嘬了两下,有什么,小小地,滑滑地,温柔缓慢侵了进来,试探,挑衅,又娇又嫩,甜香脉脉,妙不可言。
少年的心静寂了一会儿,然后大跳,宛若擂鼓。
身后,众经过之人,也都僵立原地,看着这一幕,个个脸红心跳,有人默默地咽了口水,只觉浑身燥热。
半晌,秉娴松开奉青衣,长睫抖动,双眸看着奉青衣。少年已经忘了反应,只是回看着她。
秉娴一笑,倒退回去,翻身上马,才回头,手提缰绳,欢颜朗声,道:“恩公……山长水远,各自珍重了。”
奉青衣抬眸看向她,马上之人,笑如春风过桃花,眉眼却如星光入秋水,如此炫目。
秉娴扭身,喝道:“驾!”纵马上前,身形很快消失面前。
身后以及周遭的众多僵直之人才恍如从梦中醒来一般,个个假作无事状走过来,拿双眼瞄奉青衣,见这少年清秀出尘,双颊淡淡红晕,一个个越发心跳,有的便邪念横生。
有个不知死活地,过来道:“小哥儿……方才那是你相好儿的么?”垂涎看着奉青衣。
奉青衣淡淡哼道:“滚。”听到“相好的”数字,面上却难掩笑意。
那人见他带笑,又看他少年单薄,以为事有可图,便道:“小哥,你那相好的已是走了,不如……让在下请你……”
奉青衣看也不看,手握成拳,随意往旁边一挥,正中那人胸口,只听得“哎呀”一声,那不长眼睛的搭讪客,身子倒飞出数丈开外,跌在地上,惨叫连天。
奉青衣看了一眼秉娴离去方向,自言自语道:“下次相见,不如就叫你……以身相许罢。”那嘴角上扬着。
曾笑得喜气开怀。
——她很好,是很好。
唇齿相接的滋味,浅尝辄止。自她离去,奉青衣所思所想,竟多是那风流人影。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生之中,有比金银珠宝更值得自己喜欢的东西。
想到离去那销魂一吻,就好像有什么渐渐地从心尖儿上钻出来,美不可言,欢喜盈盈地,少年的脸上重新又染了薄薄的红晕,笑得恣意。
——不怕檀九重看到。
清冷的细雪连绵不断,帐顶很快叠了厚厚一层,山川大地,白茫茫地,尽是雪色。
檀九重站在大帐旁边,遥望前方,雪白之中的一座城池,那是他志在必得的磬城。
清冷的眸子凝望那方,渐渐地,却在那苍山暮雪之中,浮出一个影子来,重重叠叠地。
檀九重忽地觉得头疼。
——或许,做了蠢事。
当时放她走,是他太过自信,想要玩弄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果,真的给她逃了。
想来,这世事真是奇妙之极,本以为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却仍旧活着,竟还能藏身他眼皮底下,密谋图事。
本以为再度出现,他必定是手到擒来,好教那人知道,天大地大,她仍旧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将有变本加厉的羞辱,做为她“死而复生”的奖赏,可谁又想到,竟有人横空出世,搅了他的好事。
两次了……都是死里逃生,——到底是该说她命大,还是说……
檀九重细思,他从非意气用事之人,但为何……当见她出现之时,心中欲望,竟恁般强烈,强烈到他竟不肯拼那万一失手的机会当场将她拿下,却宁肯用欲擒故纵之法,结果又叫公子离趁虚而入。
大概是那娃儿,命不该绝,又或者……是因为还有更好的“相遇”在后头。
磬城的来袭,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风,折损了檀九重许多粮草营帐,死伤了数百兵士。
这还罢了。而在这场突袭方过,兰秉娴离开当日,他便接到了兵部的传召。
原来那位兵部安放在营中的督军,竟在数日之前连上了两道密报给兵部,说的是檀九重为人傲慢奢靡,用兵不利,迟迟拿不下小小磬城,又不肯同督军商议,颇有独断专横之态,长久以后,不知将会如何。言辞之中,竟隐隐含着“某某拥兵自重,大为不妙”之意,暗指檀九重将不利于南楚。
将在外,最忌讳的便是这个。
檀九重接到兵部申斥的帖子,记得此位督军大人,生性怯懦,见了他几乎不敢抬头相见。又因天寒,镇日只会躲在帐子里饮酒,那种人,难道却有胆量在暗地里捅他一刀?
然那位督军,偏生在此次磬城来袭之中,被乱兵所杀,真正死无对证。
人心难测,此人背地一套,也是有的,但他竟又死的这般巧合。
檀九重凝望漫天阴云,隐隐地觉得此事仿佛未完。
一片雪花儿坠下,跌在那长长睫毛上,瞬间成细小水滴。
抬眸望远:“兰秉娴……快些出现罢,我知道你不会就此罢手。”迎着风雪,笑得邪魅。
他几乎已等不及了。
“城下何人?”城头上的将领,狐疑地望着那城门之下的单人匹马,喝问。
那人将兜头的帽子掀开,仰头道:“请告知守将苏大人,说是蓝贤求见!”那将领道:“稍候!”匆匆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有人在城上探身一看,蹙着的眉头顿时展开,大手一挥道:“速开城门。”
磬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那一人一马飞快驰入,苏镇东迎上前去,道:“蓝兄弟!”秉娴翻身下马,拱手道:“苏大人!”
“叫什么大人!叫大哥,”苏镇东一把攥住秉娴手腕,看看左右,道:“等你两天了,怎地才来?”秉娴道:“有些事情耽搁了。”苏镇东道:“这里冷,回府相谈!”飒飒的细雪从天而降,地上已经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入了守将府中,苏镇东道:“这哪里是春寒,倒又回腊月去了。”拍拍铁甲上的细雪,又去替秉娴拍打,秉娴笑着让了,道:“多谢大哥,不用劳烦了。”自抖了抖雪。
苏镇东拖了火盆,又亲拉了两把椅子围在旁边,两人落座,各自探着手烤火。
苏镇东搓搓手,道:“说好了偷袭那晚,蓝兄弟就该一同跟我们退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