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冉鸣远已经拆开一封信,粗略看了一遍,他越看心里便越是欢欣,这信是朝中一位重臣写给工坊主人的,虽然他在信末让坊主将信烧去,但兴许是为了握个把柄在手中,坊主还是将书信留了下来,这下,可算方便了冉鸣远他们。
拿完东西,几人便准备趁大家都在干活,赶紧离开这里。在那之前,沈擎还不忘回一趟房间,取出他这几日攒的老婆本,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笔从王府之外的地方领到的佣金。
东西都整理完毕,沈擎先端着两壶酒走到门口,对两个质疑地看着他的守卫殷勤地道:“大哥,累了吧,喝些酒提提神吧?”
两个守卫不疑有他,提起酒就喝。自从沈擎入主厨房的那一天起,就天天给门口的守卫送酒来,如今他们已习惯沈擎在这个点送酒来,只当是沈擎为了讨好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酒里面有没有下药。
所以,片刻之后,他们两人就软绵绵地卧在地上,不省人事。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之前他们蹲守监视山谷动静的地方,高云吹了几声口哨,两个侍卫从树冠上跳下来,站在三人面前。
“事情已经搞定了,你们快去那工坊善后,沈擎在水里下了药,估计现在里面都睡成一片了。”高云对他们吩咐道,两人点点头,便往工坊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冉鸣远来不及梳洗更衣,穿着工坊里的粗布衣服就开始翻看带回来的书信和簿册。沈擎在一边看得心疼,只能去厨房弄两碟点心来慰劳他,暗暗下决心,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开始认字。
直到傍晚,冉鸣远才看完,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铺纸研墨,给傅铭瑄写信。更让沈擎惊奇的是,冉鸣远居然能够完全模仿那些书信上的字迹,再造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来,而高云也不赖,一个多时辰里,他不知怎么就搞出一枚印章,在冉鸣远造出的书信左下角那么一敲,两封信放在一起,完全没有差别。
冉鸣远见沈擎木然地看着自己,显然已是看愣了,不由笑道:“擎,你别小看我,我可是有很多拿手绝活的,只是平时不出手罢了。本事嘛,要留着关键时候才出手。”
沈擎抱住他,像是抱着一件最最珍稀的宝物。冉鸣远就是这样,总能给他惊喜,和他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明白,冉鸣远的任性和顽皮都只是表象,他的心里,比谁都澄澈明事。
这样好的冉鸣远,自己一辈子,都要抱紧他。
看文书和写密信,已经耗尽了冉鸣远的精力,就算是他以往最喜欢的点菜时刻,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清淡些就好。前几天在山里天天吃羊肉牛肉,沾了一身膻气,都吃腻味了。”
“好,那你先歇一会儿,等睡醒就能开饭了。”沈擎把他抱到榻上,给他盖上毯子,再顺便亲亲冉鸣远的额头,然后便走进小厨房。
既然要清淡,那就不做大鱼大肉了。沈擎让小二送了些材料过来,然后撩起袖子,现在起,就到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小二送来的食材都已经洗过了,且洗得很干净,省去了沈擎不少麻烦。他烧了一锅水,把六年的老鸭子放进去煮,然后再把王府里带出来的笋干泡在水里,客栈最好的碧粳米加水熬粥。
把芹菜切成段,白菜取出芯子,百合掰成一片片,火腿切成一丝丝。此时,笋干也泡好了,沈擎把它放进煮鸭子的那个大锅里,汤里立刻冒出一阵笋的清香味。
点燃柴火,在锅里倒了一些开水,沈擎又拿出一个酒囊,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入锅中。顿时,厨房里一阵异香。
原来,沈擎装在酒囊里的,不是美酒,而是他精心熬制的高汤,里面放了十多种材料,不仅香味浓郁,而且鲜美异常。为了保存这浓汤,沈擎还特意向冉德高求了一种奇特的药水,这药水无色无味,滴入汤水中却能迅速让汤凝结起来,三个月都不会变质。
待汤水滚沸,沈擎就把火腿丝和白菜心都放入汤中,用小火慢慢地煮。金黄的汤汁裹着白嫩嫩的菜心,间杂落着几根深红的火腿丝,火腿咸香、菜心甜香,上汤鲜香,这道平常不过的菜,却让他做出了三个层次的香味。
随后,他又在旁边的炉子上把锅烧热,用一点点菜籽油,快手炒了个香芹百合。芹菜如绿玉,百合若白玉,两相映衬,一派清新自然。
此时,碧粳粥也已经熬得浓稠,表面浮起一层粥油,沈擎不加别的材料,只洒了几颗枸杞。微微绿色的晶莹粥汤里,漂浮着殷红的枸杞子,又是别有一派诱人风情。
最后,鸭子也已经焖酥,一掀开锅盖,又是满屋生香。沈擎撒了一些盐和少许葱段,并不多做调味,鸭子和笋干本身的味道就已经足够浓厚。
两菜一汤外加一份粥刚上桌,冉鸣远就嗅着香味醒来,衣服都没整理好,就拖着鞋子跑了过来。
沈擎看着冉鸣远大开的领口,咽了口口水,帮他拉好衣服。
嘿嘿,来日方长。反正事情已经搞定了,回去就能成亲,还有洞房花烛夜在等着他们呢!
沈擎想着冉鸣远穿着红嫁衣,坐在床边面含春色看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痒痒,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王府——他莫名地怀念起了飞机这样利国利民的高科技产品。
当天,沈擎的另两位侍卫则在进入工坊后,将里面昏迷不醒的众人全都五花大绑,然后交到高云找来的官兵手里。
几天后,朝中突然传出一个大消息:为官多年的礼部尚书竟然是西域蛮国派来的卧底,他勾结管理银矿的官员,通过和蛮国在江南的几位商人联手,偷了大宁将近百万两的白银。眼看着最近风声不对,他悄悄易了容,准备溜回国去,不想被得到消息的傅宰相逮了个正着,可谓人赃俱获。
查明一切后,皇上震怒,不仅将涉案人士全都处了斩刑,还在朝堂上当场下令,拨三十万大军扫平蛮国,以平国银被盗之辱。
当然,这些,就不关冉鸣远他们什么事了。此时的他们,正赶在回王府的路上,即使日夜兼程都不觉得累。
现在,冉鸣远和沈擎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成亲。
67
67、婚前忧虑症 。。。
待冉鸣远和沈擎他们回到王府,皇上的赐婚圣旨也下来了,还是由小全子公公亲自送来的。府里的人对“太监”这个群体,都只曾耳闻不曾目睹,现今可有不少人跑出来偷看,其中尤以毕小鑫为甚。冉鸣远他们留小全子公公用午膳的一个时辰里,他从门外足足路过了十八次,最后被冉望重提着领子扔回房间,罚面壁思过一天,外加一个月不准出府。
拿到那卷黄灿灿的锦缎,沈擎倒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激动了,他和冉鸣远找了个乌檀木盒子,把圣旨好好地保藏起来,然后便一门心思投入到婚礼的准备中。这场亲事可了不得,同时有三对新人要成亲——冉德高耐不过冉望重、冉鸣远和冉小乖三人的齐力纠缠,最终还是答应一起成亲的事了。
这几天王府里,东西一箱箱的运进来,红灯笼一只只地挂起来,厨房姨姨没事就带着侍女们剪窗花,各种字体的双喜、漂亮的交颈鸳鸯……王府里被装扮得一片大红,喜气染上了每个人的眼角眉梢,大家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可就在众人一边装弄新房,一边期盼喜事之际,府里却又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你说小乖不见了?”沈擎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毕小鑫。这好端端的,冉小乖怎么会不见呢?再过三天就要成亲了呀!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去解了个手,回来后就找不到小乖了。”毕小鑫站在一边,也颇为自责,这两天府里忙,他被安排保护和陪伴小乖。小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该寸步不离的,可是今天不知吃了什么,肚子突然就咕噜噜叫起来,还伴着一阵更甚一阵的绞痛,他才告了会儿假去茅厕,心想小乖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安全,不料等他回来,才发现小乖早就不知去向了,翻遍王府也没找到人。
唉,早知道……早知道自己就多憋一会儿了,就算泄在裤子上,也比小乖丢了好啊……毕小鑫捏着衣角,后悔地想着。
一向暴躁的冉望重这回不暴躁了,一边按着张牙舞爪的冉德高,一边道:“小乖这件事情有蹊跷,也不全是你的错。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人。快传令下去,王府里所有的事情都停一下,大家两人一组,划分区块,出府去找人。他失踪没多久,应该来不及出城,我去和傅铭瑄说,让他严查出城的人。”
如是这般吩咐下去,全王府的人立刻都被动员起来。傅铭瑄听到小乖不见的消息,更是急得变了脸,立刻下令让守城门的官兵严防小乖出城。这可是冉鸣远第一次见他变脸,一边安慰他,一边还在心里感叹,这回他执意亲自来通知傅铭瑄,总算是不枉此行。
折腾了一个下午,好消息终于传来,冉小乖找到了,当时他正在城南一家小摊上吃馄饨呢!见他安然无恙,找他的人才算送了一口气,然而在得知他是自己偷偷溜出王府,而非被人挟持之后,大家又开始觉得迷茫起来。
这小乖可谓是集王府上下众人的宠爱于一身,如今又即将和相爱之人成亲,难道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成?
冉小乖站在屋子中央,看看前方的冉鸣远和冉德高,又看看左边的冉望重和沈擎,再看看右边的傅铭瑄。这五个人都一言不发,脸色也一致地阴沉,十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让他越来越觉得不知所措。
爹爹好像生气了,傅大哥也是,汪汪叔叔和沈大哥看起来都凶凶的,连冉冉都不对他笑了,他们该不会都讨厌小乖了吧……冉小乖扁扁嘴,大颗的泪珠子留下来,他知道自己随便跑出王府让大家担心了,可是……他也有他的担心啊。
见到小乖哭,众人都不忍。傅铭瑄更是抢在冉德高之前,走上去搂住小乖安慰。
冉德高见状,挠了挠椅子把手,也走过去轻抚小乖的背。待小乖止住泣声,他便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乖,你为什么要偷偷出府?”
小乖抬头,红红的眼睛看向冉德高:“爹爹,只有三天就要成亲了,小乖有点怕。”
冉德高愣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最想和你的傅大哥长相厮守了吗?”
小乖把头埋进冉德高胸口:“可是,成亲这件事情看起来好隆重,小乖笨笨的,怕搞砸了。”
冉德高闻言,心疼地把小乖抢过来搂紧,一边狠狠瞪了傅铭瑄一眼。这个男子有什么好的,小乖竟然会为了他,变得那么紧张和自卑!
傅铭瑄被岳父大人这样看了一眼,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觉得小乖笨过,小乖身上那种纯真,是世间那么多精明世故者最最缺乏的。可他为了成亲后能休几天假,这些日子都忙着处理公事,陪小乖的时间也很少,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
因为太在乎和太喜欢了,所以才会放大自己身上的缺点,总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对方吧……傅铭瑄蹲下来,仰望着小乖,认真地道:“小乖,成亲之事,最重要的不在于礼节上是否周到,是否毫无差池,只在于两人心心相印,结相守终生之盟誓。只要两人的心意没错,就不会搞砸。”
小乖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些懵懂。
傅铭瑄摸摸他的脸颊:“我相信,小乖对我的情谊,是这世间至宝,所以我们的亲事一定会圆满顺遂。”
冉小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扑向傅铭瑄怀里。正当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平复心绪时,他慢悠悠道出一句:“傅大哥,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怕。”
当天晚膳,沈擎熬了一大锅黄花菜鲫鱼汤,安神静气是再好不过。鲫鱼肥美,黄花菜鲜嫩,美味全浓缩在乳白色的汤汁里。冉小乖被他爹爹喂了三大碗汤,直到肚子都鼓起来了,冉德高才停手。
吃晚饭,消了食,众人见冉小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心事重重的样子,干脆给他用了一种对身体无害的迷药,让他把这三天给睡过去。冉望重“砰砰”拍着胸口保证:“他就是跟你们读书读坏了,读了满肚子文人骚气,让他睡三天,然后直接拜堂成亲,成了礼入了洞房,我保他就没事儿了!说不定还后悔没早点成亲呢!不过这得看傅铭瑄那小子行不行,能不能像他岳父我这样能耐……哎哟,你别踩我啊!”
冉德高扯着冉望重的耳朵,用力在他脚上踩了好几脚:“我让你再胡说八道,谁是傅铭瑄岳父,你只是冉小乖的叔叔,你要是敢在小乖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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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大吉大利宴 。。。
冉小乖这一睡,直到成亲这天早上才醒来。此时,王府里所有人都已经忙碌起来,门口陆陆续续有不少贺礼送来,侍卫们都帮着把迎接宾客、搬运贺礼,而厨房里,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冉小乖穿着亵衣,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起来。他回头一看,见冉望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乖乖喊人:“汪汪叔叔!”
“小家伙,今天起一定要改口了,叫汪汪爹爹,知道没?”冉望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他抱回房。冉小乖的床铺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上了一套喜服,一针一线全都是由当地苏州最好的织娘亲自完成,料子也用了皇上御赐的锦缎,看起来极为精致。
“汪汪叔叔,哦不爹爹,爹爹……汪汪爹爹,爹爹呢?”冉小乖被对冉德高和冉望重的称呼搞得有点头晕。
“哈哈,你爹爹那个闲不住的,现在还在外面检查呢!”冉德高的语气里有几分无奈:“我本来想陪他的,结果他说没成亲前不和我见面,所以我只能来陪你了。”
冉小乖点点头:“爹爹一直是这样的,王府的事情比天大,所以才那么瘦,不像小乖,只会读书写字,越来越胖了。”冉小乖一边说,一边还捏捏自己的肚子。
冉望重瞄了一眼,冉小乖肚子上的肉是挺多的,白白嫩嫩,看起来手感不错……唉,以后都便宜了那个京城来的小子了!
“傅大哥什么时候来呀?”冉小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道。
“他呀,花轿得傍晚才到呢!”说到这里,冉望重就忍不住想笑,由于之前说过,是冉小乖娶傅铭瑄嫁,所以傅铭瑄得坐花轿、戴红盖头……要是德高也能戴个红盖头和自己拜堂就好了!冉望重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