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越不由目瞪口呆,看了贾琮半天才道:“敢情这回是本王看走眼了,你小子够阴!”扯住贾琮道:“小子,本王不管你真也好假也好,既是成了阳昊的人,便得安守本份,不然……”说着森森一笑,肃杀之意毕露。
贾琮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阳昊是我媳妇儿,我待他好是应该的,何劳王爷叮嘱。”
阳越听得眼睛越瞪越圆,愣愣地转向一边的阳昊,却见自家侄子脸色平静,自顾自地喝酒吃菜,恍若未闻,不由怔在当场,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贾琮瞧着实在好笑,转头又从厨下捧出一大碗汤放在桌子上,动手为阳越舀了一碗:“王爷既然吃不惯这蜗牛,且喝碗汤清清口罢。”
阳越尚未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端了碗便向口中送去。方自沾唇,猛地惊觉:“贾琮,这是什么汤?”菜是蜗牛做的,这汤又不知道是个什么……
贾琮轻笑:“这汤无碍的,王爷一尝便知。”
阳越半信半疑,小小抿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喝了一口便气得将碗用力顿在桌上:“贾琮你莫不是存心消遣本王,这如何是汤,分明是水!”
贾琮一怔,随即恍然,笑道:“王爷恕罪,是贾琮疏忽了。”说着从边上拿过一包粉末,看也不看便直接洒进汤碗里面。
阳氏叔侄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不解。阳越心知这小子看着稳重,实则暗地里的花样着实不少,不由心下警惕:“这又是做甚?”
贾琮笑眯眯地道:“你再尝尝?”
那表情明摆着汤里有古怪,阳昊看着叔叔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有些想笑:“王叔不必紧张,我先试试看好了。”贾琮的性子他这几日倒也摸着几分,是个不肯吃亏的,却也不是个爱生事的,适才已经整过阳越一记,这汤应是无妨的了。
小小喝了一口,便觉一阵鲜香从舌尖泛开,不由接连喝了好几口下去。
贾琮有些小小得意,为什么清末民初时北京八大楼皆鲁菜有名?据说那些大师傅皆来自山东福山(今烟台)。每位大师傅的腰间都拴一个小皮囊,里面装的就是晒干碾碎的海肠粉,做菜时捏进一小撮,比后来的味精可提味多了。他这一点是早先得知贾琏手下有人要去山东进货,编了个由头才捎带回来的。
阳昊何等精明,念头一转便知端的:“贾琮,你后来放的是什么东西?”碗中本是清汤寡水,这鲜味分明来自之后的那包粉末。
贾琮一笑说道:“其实就是用海里一种东西晒干以后磨的粉啦,很鲜对不对?”
阳昊微微一笑,不再开口。他倒想看看,贾琮这葫芦里,又在卖的什么药。
贾琮笑容中分明透着几分激将,说道:“那个王爷,你瞧阳昊都喝了,你也试试?”
阳越看看阳昊,抓起碗来先是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然后方浅尝一口,这下品出了味道,将一碗汤全喝了下去,咂着嘴道:“味儿不错,这是什么?”
贾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阳越。
阳越一怔,伸手接过打开,开头还好,往后越看脸色越是古怪:“贾琮,你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还打算叫本王开买卖?”
贾琮笑吟吟地看着阳越:“王爷分明有意,何必拿着架子来吓贾琮?要说这物事也不是个金贵东西,当地人压根都不去吃的,我随便找几个人也能干了。之所以要送给王爷,不过因着王爷是我同阳昊的大媒,想要送一份谢礼罢了。王爷不允,贾琮自也不敢强求的。”
阳越被贾琮说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恨恨地道:“贾琮你少逞口舌,本王可没阳昊那么好性儿,由得你蹬着鼻子上脸!”说着又将手中那张纸看了一遍,道:“你倒真不贪心,这么一张纸,就能值三成利?”
贾琮仰起头:“一张纸自是不值,可是纸上写的东西值。王爷家大业大,自是看不上这点子小钱,只是有个长久来钱的法儿,总也没坏处不是。若是王爷无意合营,贾琮便将此一项送于王爷做谢媒礼,不过日后那些个生钱的主意,贾琮只好另外寻人了。”
阳越打鼻子里哼出一声笑:“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本王将三成利送于阳昊?他还短了使费不成?”
贾琮便道:“我帮我媳妇儿攒体已,不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
、23
阳越险险从原地跳将起来:“贾琮你好生无礼!你知道阳昊是什么人,就敢、就敢……”
贾琮伸长脖子,一脸的‘我很好奇,我很八卦’:“是什么人啊?他不是宗室王爷么?”
阳越呼呼直喘,气哼哼地灌了一杯酒下肚,向天翻着白眼。
贾琮轻轻一笑,凑到阳越边上小声嘀咕几句,然后就看阳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说不出的猥琐:“真的?”
贾琮转身回座,一面答道:“当初人家就这么告诉我的。王爷真想知道,何不试试看?”
阳越两眼一瞪:“贾琮你自己没试过的就敢到本王面前胡说八道?”
贾琮一脸鄙夷:“我才十五岁好吧,用的着吃那个么?倒是王爷年届不惑,正是时候。”
阳越听了个倒憋气,怒目而视:“本王今年三十有五,你小子眼睛怎么长的!”
《本草纲目》中韭菜被称为涮肠草,韭菜和海肠含有人体所需 V E等多种微量元素。 V E被称为生育维生素,海肠在胶东渔民中又称“海鸡子”。这两种菜配合在一起,就成了一道特别适合男人的菜,具有温补肝肾、壮阳固精的作用。
贾琮把这道菜送给阳越,却叫他气不打一处来,着实郁闷了一把。
笑了几声,贾琮又是一脸沉稳:“今日请王爷前来,不光是想向王爷道谢,还有件小事,想请王爷帮个忙。”
阳越瞟他一眼:“说。”
“听阳昊说江南有不少地方在招人,我正想问问你们,一般人家买人都怎么个买法?是一家子连老带小都买下来呢,还是只挑年轻力壮的买?”
阳越挑了一筷子红油笋丝往嘴里送:“怎么,你院里下人不够使么?”
贾琮摇头:“这不听说江南那边现下买人的多,白问问。”
阳越漫不经心地嚼着菜:“一家子都买的也有,要能会些手艺。大多是只要买回去就能做活的,小的五六岁的也还成,再小就不要了。至于老的,这种时候有谁会要。”
贾琮脸上的笑容略收了些,轻轻转着手里的官窑白瓷薄胎盏,半晌没言语。
阳越瞅着贾琮出神,不由道:“小贾琮,你寻思什么呢?”
小甲虫?贾琮再一次讨厌自己的名字:“也没啥,就是觉着那些老的小的有点可惜,也未必就一点用也没有。粮价不是一两天就能压下来的,身价银用尽了,还是要挨饿。”指不定还有被抢的。
阳昊眯缝着眼一笑:“你找本王帮忙的就这事儿?”
贾琮忙起身为他斟酒:“王爷是大忙人,小子岂敢多加烦扰。就不知王爷可愿发个善心?”
阳越似笑非笑地道:“当着我大侄子,我还能不出力么?你有什么主意,说说。”
小心思被人看破,贾琮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下头:“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只是请王爷派几个人往江南走一趟,跟那些买人的抢抢生意。其实把全家都留下也有好处,年岁大了虽做不动多少活,见识却不缺的,只消给口饭食罢了。倒是他一家子都会忠心的。”
“我也不是请王爷将人尽数买到这边来,就签个活契,三五年的就成了。反正都要给工钱,到期时若有想回乡的,只管走就是。”
“三、五年?”阳昊一直听得仔细,这时插言道:“贾琮,你到底如何打算的,且说来听听。”
贾琮微笑:“自内府重修前朝温泉行宫之后,行宫周边有泉眼的地方大都被分赐各宗亲王府,修建养身别院。只是汤山一带原是未开垦的荒山居多,就到了如今,也有一大半的地方还是杂树乱草。”
“王爷若招到人手,不妨便安排到那里,等明年开春了栽种桃、杏、梨各色果树,不是说桃三杏四梨五年么?三五年后便可见收成。不过,有温泉的地方比别处暖和得多,真正有大收益的还是冬天。”贾琮从怀里又摸出张纸:“这个是温室大棚,其实也不是新鲜东西。凭王爷的身份,弄些琉璃瓦不难吧?”见阳越接了去细看,又道:“京城冬天最是缺菜的时候,只怕都不用送出去卖,自然有人上门来。”
阳昊侧身过去看了一眼,转头向贾琮道:“王叔庄子是有,可也安置不了那许多人。你是不是打算让四周的庄子都来效仿?”
贾琮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你是皇上他兄弟,王爷不就是叔叔辈的么?就凭这辈份,跟在他后面的人就不会少。”说着眼珠一转:“对了,王爷若有兴致,不妨在庄子里修个露天温泉,四周种上那几种树。到花事盛时,泡在汤池里看四下花雨纷飞,岂不有趣?或是梅花,白雪红梅琉璃世界,那才叫仙境呢。”
阳越轻笑:“说得本王倒是动心了,不过你小子鼓动本王种果树,那结的果子要怎生去处?难道还叫本王去开个果品行不成?”
贾琮一笑:“这好办,回头我把做水果罐头和果酱的法子写给你,还有果冻,再冠个皇家出品的名头,保证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阳越眼珠一转,存心刁难:“你怎知人家就一定肯来京城?若有人不肯呢?”
贾琮想想,便笑:“如果有人实在不愿背井离乡,那也不是没有办法。”说着转向阳昊:“你还记得那天看的番薯么?”
番薯虽高产却价低,农户往往不愿大面积种植。实际上此物用处颇多,做成粉丝可以经年不坏,用来酿酒也很好。
番薯酒?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贾琮擎杯向阳越示意,慢悠悠地道:“受灾的三个省不是暂禁酿酒了么?”阳越怔得片刻,忽地哈哈一笑,举杯干了。
一顿饭吃完,阳昊见贾琮小脸红通通的,不时抬手揉眼睛,便唤进何顺,命他带人扶了贾琮去歇息,自已送了阳越出门。
“这是打算留下来了?”走在庭院里,阳越不在意地问了句。
“且先养着罢。”阳昊一脸的不以为意。
阳越吞下一声笑,眼中满是玩味:养?就眼下这架势,只怕贾琮不这么想。
话说贾家这小子,莫不真是财神爷跟前的童子来投胎的?
送走阳越,阳昊返身回了后院。何顺迎上前来:“贾少爷多吃了几杯,已经睡下了。”心下着实瞧不上,主子身边哪个不是曲意奉承,何曾见主子还没歇下自己先躺倒的?只贾琮名义上是阳昊的人,他身为总管,便再看不上眼,面上也须恭敬。
阳昊却不甚在意,这些日子他被贾琮忽视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平日里见惯了低声下气的奴才相,贾琮这态度全出本心,倒也不会惹他生厌。只是想到贾琮不怕他的起因许就是那特别的见面方式,他便觉着牙根有些作痒,不免又嫌贾琮只做了一样蜗牛未免少些,还有那三成的利也太低了,该要对半才是。
原是想直接回去的,一转念却进了贾琮睡觉的里间。看着他小脸红红地象是染了胭脂,不由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抚过,顺势除了外衣,在边上躺下。
贾琮醒来的时候天已暗了,阳昊早也不见人影。身下清凉凉的,想是被上了药。贾琮双目微阖,内息三转,周身的酸意已经轻了许多。
好吧,他承认自己有嗨到啦。随即又撇撇嘴,就冲阳昊那个熟练劲,最好不要往深里想。
帐子被轻轻撩起,床前立着位青衣少女:“奴婢彩凤,见过公子。”见贾琮起身,忙上前服侍:“可要用些吃食么?”
“哦。”贾琮点点头又摇头:“不必了,我不饿。”收拾齐整,彩凤捧过一块玉佩:“公子,这是主子送你的。”
贾琮接过来,触手微凉,迎着灯光一看,是块极好的羊脂玉佩,一面雕着卧鹿衔芝,一面是双鹤翔舞。刀法精炼,玲珑奇巧。
他师叔精通阵法,后世灵气匮乏,用以布设法阵的晶石灵石之类更是踪影难觅,通常便以玉石替代,因此这等质地的美玉他着实见过不少,倒是这雕工不凡。
顺手又递回去:“找地方收起来吧,我这衣服用这样的东西不搭调。”心下不免可惜:若是块素面的该多好,刻个聚灵阵随身带着,可比自己到夜里才能练功强多了。
跨出门去,便见第一次引自己前来的小厮灵犀挑了灯在前引路,贾琮没话找话,随口问道:“你跟彩凤原就在一处么?”彩凤灵犀,这两个名字听着就能连在一起。
灵犀回头一笑:“不是,何总管是小的叔爷爷,小的跟来学着当差。彩凤姐姐是主子才从王府调过来的。”
贾琮随意挥挥手,打发灵犀回去,自已顺着荣宁街晃了起来 。
听阳昊的口气,玻璃镜招标办得颇为成功,一时的财政吃紧已经有些松缓。贾琮心下不由冷笑:所以才有心情来跟他滚床单?
要抓紧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24
经他明里暗里提醒了几次,贾赦偶而也会问上一声,迎春的性子较之原著已然有些不同,只是养就的柔懦,竟是再改不过来,贾琮也只索罢了。她那乳母行事不妥,他也并不打算出手,只等贾母查赌的事情出来,自然而然便发落了。写第一本书得来的钱他托了贾琏,说好两人各出一半,为迎春添置一处庄子或是可以收租的铺面,便是日后的陪嫁。
这时候女子完全属于自己的财物,也就只有陪嫁了。
再过些天,便是迎春十八岁生日,贾琮打算找个机会同贾赦提一下迎春的婚事。原著上迎春出嫁是在明年贾政回来之后,只是现在的情形让他有些把握不住的感觉,万一阳昊……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才是。
慢吞吞地踱进自己的小院,一面换衣服一面说:“把庄上送来的樱桃挑一盆子送去给大姐儿。跟我哥哥说若明儿得闲,一处坐坐。”早有展颜应声去了。
不多时展颜回来,在门外便道:“二爷,琏二爷过来了——”话犹未了,贾琮已趿着鞋迎将出来:“哥哥请里面坐。”又问:“哥哥可用了饭么?”
贾琏便笑:“我家这丫头有你当叔叔可是沾光,吃的玩的都是你打点。我这当爹的少不得替她来谢上一声。”见贾琮亲自倒了茶,忙接来吃了,见边上两三个丫头皆是屏气凝神,垂手恭立,不觉暗自点头,却又摇头一笑。
贾琮却没瞧见,出去捡着贾琏平素爱吃的吩咐了几样,又要了一壶果子酒来,便命众人退下:“你们都吃饭去罢,回头叫人来收拾。”
见此情形,贾琏便知贾琮是有话要说了。自家弟弟这几年越见出色,聪明却不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