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谦和地笑了笑说:“你过奖了,我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你说的很对,我们要相信法律,特别是你和你的家人,要对法律有信心。”
外甥一听,觉得很乐观,当场就表示傅律师业务能力强,又能辨是非,通情达理,想交他这个朋友,以后有啥需要就不要跟他客气啥的。
傅南生说:“是你跟我客气了,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一席话相谈甚欢。
外甥回家跟自己家人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己已经在法官那里打点好了,这官司百分百赢定了。
于是就这么到了开庭那天。控辩双方就人到底是不是宗玉衡撞的这一个根本问题进行了比较激烈的庭战。虽然主要干道上都有监控器,可是因为分辨率低,而且当时人太多,等到人物能开清的时候就是宗玉衡扶着老太的画面了,谁也说不清。
控方律师抛出一句很经典的辩词——人不是你撞的你扶她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的做贼心虚吗?!
大家以为这场案子大概会成外一个悬案,开个几次庭方能定下来,然而,在庭审进行了三个小时候,就进入了法官宣读判词环节——傅南生当庭宣判宗玉衡被指控罪名不成立,不承担任何民事责任。
在最后的判词中傅南生批评现在社会中出现的一些因为好心扶起老人而遭到恶意诬陷的事情,并痛陈由此而带来的一些负面的作用,指出这实际上是整个民族道德良知的退步。法律是无情的,可是法律更应该是善良的,必将起到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的作用——他如是说。
这一席判词宣读起来一气呵成,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进入工作模式的傅南生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法相庄严之像。
整个法庭鸦被震慑了,十几秒之后,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然后掌声从稀稀拉拉到热情洋溢,有人甚至激动得起身致敬,除了原告方面所有人都真心为这样一个法官这样一番话而心生佩服。原告方纷纷表示不服,要上诉啥的。
在靠近门口不起眼的角落里,鸭舌帽墨镜乔装的王磊抱胸微微笑了笑,悄然退场。
庭审结束之后,傅南生却没有感到一丝解脱感,事实正相反,他觉得也许麻烦刚刚开始。
先是控方家属,那老太太神通广大的外甥气急败坏地找过来,质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明明已经说好了在庭上那点事的,怎么能背信弃义啥啥的。
傅南生很无奈地说自己不记得和他私下里有什么协议,如果因为自己之前有什么言辞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那么他可以道歉。
外甥很生气地说:“少在这里给我摆刚正不阿的样子!你要是不想照顾我们老太太的话你早说啊!谁承想你这么两面三刀的!”他更指出傅南生必定是吃完原告吃被告两面通吃,自己这边一定是被耍吃了暗亏什么的,自己这边一定会上诉!
傅南生知道现在是事实胜于雄辩了,那判决一下来,势必已经得罪此人了,再解释也没什么用处,于是索性除了抱歉也不解释啥啊,爱咋咋样吧,反正自己也算是“上面有人”那伙的,只要稍微打听下,这个外甥也不能把自己怎样,至于记恨,随便吧,这个世界上记恨他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傅南生很能想的开。
然而接下来一件事和接下来这个人,他就不是很能想得开了——宗玉衡晚些时候也来找他了,找他道谢。
“小傅律师……不对,傅大法官,王磊说过你是个正直的好法官,我还不怎么能相信来着,没想到你真的很敬业。谢谢你判我赢。”宗玉衡诚心诚意地说。
傅南生装作不在乎他的样子,低头整理文件说:“不需要谢我。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他再次确认自己的内心,真的很讨厌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真相以权谋私判罚他个几十万,让他赔得连个裤衩都不剩只能到夜场去反串人妖赚钱什么的……傅南生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如果想谢我的话不如就请我喝一杯好了。不知道宗少你舍不舍得?”
宗玉衡说:“不要叫我什么宗少了,我现在只是个面包店打工的——你判我赢,请你喝酒是当然的。你肯赏光我高兴还来不及。”
傅南生就笑了笑,宗玉衡也报以微笑,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样子,而实际上心情是十分不同的。
119
119、第 119 章 。。。
宗玉衡如约到酒吧,傅南生远远地向他颔首示意,他旁边坐着两个陌生人。
宗玉衡走过去,傅南生略带点歉意地说:“宗少请喝酒,我却带了两个朋友过来,你不介意吧?”
宗玉衡自然说没关系,人多点比较好玩。
傅南生就笑了笑,“说到玩,让我想起上次和你一起牌局,记得当时还有化妆师,叫——凯文是吧?巧的很,我这位朋友也是化妆师……”
冯涛是在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当中接到第一酒保通风报信的电话的。
在嘈杂的背景声中,第一酒保压低声音说:“冯总,你最好快点过来,宗少这边有点麻烦。”
冯涛犹豫了下,说:“你能不能帮我先顶一下,我这边走不开。”
第一酒保就说:“不是我不给你顶,我在这里工作的,不能轻易得罪客人。再说我现在也未必顶得住,我们老板又不在……总之你来就知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来晚的话后果可能很严重。”说着那边似乎就有点急,匆匆挂线了。
他这样说了,冯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以尽量快的速度去了酒吧现场,一进门他就有点被震住了。
音乐很黏稠,性感的黏稠。小型的舞台正有非正式的演出——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微醺着,正在台上晃晃荡荡的,说是跳舞,可是动作僵硬而敷衍,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连业余水准也不是,就只是简单地左一步右一步,伸伸胳膊抬抬腿,就连最没有激情的学生做的广播体操也比他像点样子。然而台下围着的观众们却个个热血沸腾嗷嗷狼叫着,大概因为这女的有一个有点足以掩盖她技术上的稚拙——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
其实她到底长的怎样也说不准,因为她脸上竟顶了一个浓妆,白墙一样的粉底、烈焰红唇、烟熏过似也的眼圈加上一头梦露式金白色卷发,配上一个有点为难的,有点逞强的有点醉酒之后反应迟钝的表情——男人做梦都想占便宜的那一款。
更要命的是她的身材竟然也不错——以女人来说十分挺拔的身高,很好地架起一件米色及膝风衣式束腰裙,腿很长,穿着丝袜。非要说缺点的话……大概就只有平胸这一点了。
台下靠的最近的其中一位是傅南生大法官,他微笑——微妙地笑着看着“她”的表演,悠悠说了句——
“宗少,你是不是该像点样子履行赌注了?我记得刚刚是说要跳脱衣舞的吧?”
这话又在人群中掀起了新一轮的小高、潮啥的,人们振臂高呼让“她”脱啥的。
那女的就用黑眼圈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傅南生,还张张“她”那个鲜艳欲滴的嘴唇啥的,到底也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更加勾引起男人们的欺负欲啥的。
她看来是打算愿赌服输了,抬起手来伸向前面正中一排纽扣……
冯涛从进门开始就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地盯着那女的看,一边直勾勾地走过去,一直到人群外围,有点挤不进去了,就在那呆呆地看着。
第一酒保悄悄靠过来附耳说:“冯总,你要是现在再不想点办法的话,一会怕要露点了。”他觉得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土主权的。所以才会有很多男人在家里恨不得让老婆穿得越少越好,可是出了门却从头到脚都给包起来不给外人看啥的。
冯涛果然回过神来,而此时台上那“女的”已经慢慢地解开两颗纽扣了。稍稍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修长的脖颈、不太明显的喉结、(呃……)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冯涛确定自己听到远远近近有无数偷偷咽口水的声音,连第一酒保都咕咚一声,轻声吹了个口哨。
冯涛突然有点恼羞成怒了,他大力在人群中推出一条血路来,披荆斩棘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绿色通道什么的,激起无数人的骂声——
“讲点公德啊!有个先来后到啊!”
“谁不想看的清楚点,你挤什么啊!”
“有你这么猴急的么!”
这个过程中前面又发生点插曲,不知道谁突然用一把大扇子拼命朝女的裙底扇风,那宽阔的裙摆竟然真的给扇的鼓起来,那“女的”一心慌就啊了一声慌忙用手捂着,用有点愤怒的黑眼圈瞪着,然而非但没起到震慑的效果,反而招致了更多的欺负,前排的人就好像发现了这个好玩的招数,纷纷加入扇子的行列,各种扇风点火,大玩“地铁口的梦露”游戏什么的。
冯涛就急了,大喝一声,绿色通道差点变成红色通道,他不知道咋的突然武力值暴涨,几下子冲到前面去,跳上台子伸开手臂整个人挡在“女人”前面,喝骂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好意思吗!”
他这样不合时宜的英雄救美让整个场面迅速凝结下来,只有音乐还妄自黏黏糊糊地响着。然而也只是一下下,接下来就是被不满的看客哄赶什么的。
抱着肩膀看好戏的傅南生大法官说:“原来是冯总。你误会了,这只不过是一场赌局,输的人扮装跳脱衣舞娱乐下而已,不涉及谁欺负谁,不信你问大家。”
众人纷纷附和,让冯涛赶快腾出地方来,不要闹场啥的。
冯涛当然不会听信傅南生的一派说辞,坚决不动地方,一副黑狗护食的架势,冷声说:“我不管你们什么赌注!他明显就喝过酒了,这个人酒量不行我是最知道的!你们这是趁人之危!”
傅南生收起点笑容,正色说:“冯总你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宗少是玩得起的人,愿赌服输,大方得很。你不要坏了他的名声。以后传出去说宗玉衡人落魄了,穷了,结果器量也不行了,玩得起输不起,借酒逃遁,那不是坏了宗少的名声么?”
冯涛说:“总之我……”
宗玉衡在他身后突然说:“你走开!”
冯涛回头看他,他却不看冯涛,别过头看一边,倔强地说:“你滚下去!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冯涛不想后院失火,转过身去想好好劝他,告诉他不要这么容易就被人忽悠,被人将了两句话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面子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再说现在不是更没面子嘛,醒醒吧啥的。然而宗玉衡不给他说话机会,就把他往旁边一推。
冯涛就知道他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有上来了,根本不会听人劝的,那个傅南生真是太阴险恶毒了,想必是给宗玉衡量身定做的招数,蛇打七寸的效果,宗玉衡是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乖乖就范了。
既然这样冯涛也不打算和他们理论,扑过去抓去宗玉衡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就要走。宗玉衡给拖了两步反应过来就很生气地挣扎。围观群众更不能允许大庭广众之下有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纷纷伸出爱心援助之手,和冯涛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斗智斗勇地搏斗了一番。惨烈之后由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制服了冯涛,而得了自由的宗玉衡更是被撕扯的有点衣衫不整了——刚刚的纠纷可能有人趁火打劫了啥的。
再次被“请”到舞台上,宗玉衡却又发起了呆,他眼神的余光里冯涛被那两个壮士给压着给一路拖出酒吧,冯涛还一边挣扎着向他喊着啥,大概是不让他继续丢脸,宗玉衡不是不犹豫的,他也有点晕乎,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可是现在正是骑虎难下。
傅南生却嗤地一声笑了下,说:“既然宗少觉得为难那还是算了吧,一场赌局而已,这世上赖账的人多的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就是大伙玩笑的事情,不用当真……”
宗玉衡说:“谁说我要赖账了!”
傅南生就拍拍说:“宗少是个讲究的人。我再敬你一杯。”说着还真的倒了杯酒。
宗玉衡大概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酒精的力量什么的,就很豪气地一口气喝了,晃了两晃。
傅南生说:“演出是要继续么?”
宗玉衡很豪气地一甩头说:“继续!”
群众又找回了感觉,冯涛被当成了透明的虫子什么的。
傅南生眯眼笑着说:“等等,既然是strip,大家都懂的,主题果真还是围绕着钢管更好点,宗少你介不介意让大家开开眼界?”眼神示意舞台正中间的一个杆子——是的,这里好死不死正竖着一根杆子,因为偶尔这里的主人也会请专业的钢管舞者来演出什么的。
宗玉衡现在是酒壮英雄胆,他有点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了,何况是有人请他“给大家开开眼”,就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踩着不太熟练的高跟鞋摇着微醺的步伐,晃到那那根直冲霄汉的杆子旁。
他扶着杆子歇了会,甚至半个身体靠在上面,酒精更进一步地侵蚀他的神志了。群众又开始振臂高呼,让他爬杆让他脱衣服啥的,他在众人热烈的拥护中勉力仰头,向上看了看杆子通往何方,然后又像想要确认结实程度一样撼了撼杆子,最后放心地笑了。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样子。
傅南生说:“宗少,演出该开始了吧——对了,我想你应该知道钢管里比较基本的动作吧——爬上去倒挂金钟,当然如果做不到的话也没什么。”
宗玉衡就有点生气地皱起好看的眉头,“谁说我做不到!”说着就大力地抱着杆子七手八脚地往上爬。
说实话,别说他现在醉着,就是清醒的时候也未必能爬上去,他从小时候起就听妈妈的话不会做爬树那种只有淘气的孩子才会做的危险的事情,他最多就只有咬着手指头站在大树下眼馋地看着头顶的绿荫和粗大的枝桠上嬉笑玩闹的小伙伴们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醉着他更不能试图做这种超出他个人能力的事情。
连傅南生也觉得杆子路线什么的大概有点走错了,宗玉衡抱着杆子各种努力,上下左右跳着脚地往上窜,可是最好的成绩也就是蹦起一点两手努力把着杆子然后腿腾空夹住离地不远处的杆子,之后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尽管脸上露出很努力的表情,身体也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可别说往上爬,连保持目前的高度也做不到,只能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向下坠去,最后跪在地上,眼里露出有点无助和不解的表,呆望着这个杆子。
他这样可一点也不美丽了,试想一个妆容精致衣着性感又高雅的美女不得要领地冲杆子使劲,能美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