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轻笑几声,朝幕雪逝递过来一个东西,幕雪逝定睛一看,竟是刚才三皇子研究的那身衣服。
“穿上它!”三皇子命令道。
幕雪逝不服,扭过头不搭理三皇子。
三皇子本想动怒,可是瞧见幕雪逝的那张俊脸,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他不想浪费过多言语,于是动作强硬地将幕雪逝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了这身放置已久的衣服,衣服虽然一个多月未经打理,上面竟还散发出一阵阵的清香。
即便这样,幕雪逝也是不发一言,任由三皇子摆弄。三皇子动作再怎么粗鲁,幕雪逝都是死死咬住牙关,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勉强撑着的那份固执在三皇子紧接而来的话语中不攻自破。
“这才是你!”三皇子淡淡地说道。
这下让幕雪逝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没想到三皇子从太师府唯一带回来的东西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能勾起他回忆的东西,能让昔日的幕雪逝再呈现在他的面前。因为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倘若不是自己带着这样一个身份,三皇子是不愿意亲近他的。
绕来绕去,不过是因为他是幕雪逝,这一切的恩赐才接踵而至。他把三皇子视为除了陈妈以外最重要的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三皇子发现,幕雪逝自穿上这身衣服以后,连气质都变了。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僵硬和清冷,眼神中的淡漠之意也越发明显。不知为何,三皇子见到这个样子的幕雪逝,竟然有种久违的恐惧感,就好像自己儿时梦到临玥被抓时的情景。
刚才的一切嬉皮笑脸,逗趣玩闹,只因为一套装束的改变,而消逝得无影无踪。
同枕而眠,幕雪逝却一直睁着大大的眼睛,再也没有睡着。白天的一切,夜晚的所有,一次又一次在他脑海里面回荡。驾马的温馨,浴池的羞涩,案旁的落寞……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华丽而不真实。
幕雪逝宁愿它们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家中,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去上学,依旧是那张丑陋的面孔。或者自己早已在那个迷路的湖边死去,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幕雪逝发现自己开始羡慕自己以前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虽然经常被打击,可是扭头就忘,然后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话语,就可以把自己的好梦敲个七零八落。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累,真想在心中大吼一声:“我要继续没心没肺”,可惜吼了之后却是另外一个讥讽般的回音:“你只是做梦……”
幕雪逝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稍微朝外挪一挪,睡到离三皇子远一点的地方。结果胸口处忽然一紧,三皇子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将幕雪逝拉了回来,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幕雪逝闭上眼睛,感受那份奢求而来的温暖。
第二卷:魂离魂归 第十九章
富丽堂皇的大殿外,每道鎏金圆柱上都是楠木雕刻的“万寿无疆”花纹。廊壁上刻有大臣们恭笔楷书的阿谀奉承的颂词。房内墙壁饰以金漆大字,为历代皇帝亲手题写,墙壁上挂着缂丝祝寿图,紫檀木雕嵌屏风,玲珑宝格,名人字画……香几,柜橱上面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下面摆放的盆景也是沁香怡人。
置于正北方向的龙榻上,侧卧一位凤表龙姿的男子,殿上莺歌漫舞,男子脸上尽是邪魅的笑意,眉宇间的帝王之气倾泄而出。殿中舞动的男女每见帝王的笑脸,都会脸颊泛红,动作更加妖娆。
灝凛是唯一能于郧西国齐名的麓北国的国君,少年成才,十五岁当政,如今已经十余载。他身旁站立的是麓北国的丞相上川鸿,左侧的另一个稍矮一点儿的软榻之上,坐着的是麓北国的皇后,也是天下一美女子魂若。
魂若长着一副百般难瞄的面容,轻纱下面若隐若现的冰肌玉肤,滑腻似酥,微微一笑更是芳菲妩媚。虽是男风盛行的年代,像魂若这般女子,也让众多豪杰难以招架。
今天是魂若的寿诞之日,已至深夜,大殿之上还是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的景观。灝凛心中早已不耐烦,脸上却还是一副慵懒享受的神情,他很有耐心,也很会维护他的帝王形象。凡是麓北国民,无一不认为自己的皇帝是史上最开明,最为百姓着想的国君。
魂若早已读懂灝凛眼里的情绪,便一抬柔荑,柔美的声音款款而出。
“王,今天就到这吧,臣妾有些困倦了,王也早点休息。”
说罢,魂若便朝灝凛行了一个礼,轻踱小步朝大殿外面走去。她才出大殿门口,上川鸿就下令遣散了众人。那些王公大臣也纷纷行礼离开大殿,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上川鸿和灝凛两个人。
灝凛换了一个姿势,脸朝着上川鸿,眼角带笑,仿佛在暗示着上川鸿什么。
上川鸿才及弱冠之年,长得也是俊朗无俦,比起灝凛,多了一份标志,少了一股帝王之气,这样上川鸿站在灝凛的旁边便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上川鸿只是灝凛的心腹,灝凛只是器重于他,从未有过出格之事。
上川鸿看到灝凛那看似柔和其实凌厉的笑容,只好体恤般地答道:“前段时间去郧西国的密探已经回国,郧西国正赶八拜节期间,到处严兵把守,上次我们侵入郧西边疆的兵力已经折损大半。本来只派六皇子抵御,不知为何三皇子会经常在那里出没,有几次本来已经攻入敌国阵营,对方的战略布局突然发生了变化,打得我国防不胜防,只好退守……”
灝凛浓眉皱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却掺杂了一些复杂的因素。
上川鸿忽然问道:“三皇子不是龙子之事,郧西国君可知?”
灝凛轻笑,“暂时还不知!”
上川鸿听到这句话,像是故意一般地问道:“那倘若我们把这事昭告天下,三皇子不就没了登上王位的机会了么?除了三皇子,任何一个皇子继位,我朝安危都不必担忧了。”
灝凛瞥了上川鸿一眼,示意他俯身侧听,上川鸿便微微低下头,把脸对着灝凛。灝凛英眉一挺,在上川鸿的耳边用霸道的语气说道:“不,三皇子继位也未尝不可……”
上川鸿知道就是这个答案,也跟着灝凛一笑,随后直身说道:“三皇子最近正在忙于幕太师的案子,无暇干涉朝政,郧西国也是一片祥和之态。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去郧西国走访一遭,看看三皇子是怎么为父报仇的……”
灝凛点点头,朝上川鸿投去赞许的目光。忽然,灝凛注意到上川鸿的手上正拿着一枚银币把玩。刚才谈话的过程中,上川鸿一直把银币放在掌心里面辗转,这会儿摊开在掌上,灝凛便起了疑心。
“这为何物?”
灝凛一说,上川鸿才看了一眼手上的银币,解释道:“这枚银币是在前段时日我朝攻打郧西边疆之时,一个府兵在检查伤员和尸体时捡回的。他不过是觉得造型奇特,疑是暗器,便上交领卫,后来交到臣手里,臣反复查看了数日,都觉得东西看似银币,其实材质并不为银,而且做工奇异,不属于任何一朝风格。我怀疑是天赐宝物,便一直携身而带,用来保佑帝王之身。”
灝凛接过那枚银币看了看,又翻过来端详了一阵,上面光滑细腻,没有任何字体或是图画。不过周遭一圈有着杂乱的花纹相绕,或粗或细,也没有任何纹理可言。
灝凛心中暗暗诧异,自小到大,什么奇珍异宝他没有见过,只不过一个银币而已,却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一样,叫他怎么也移不开注意力。况且这枚银币还是在郧西国的国土上捡得,灝凛便更加重视起来。
第二卷:魂离魂归 第二十章
一直到太阳跳上地平线,幕雪逝才有些困意,没有睡多久,他就被床边的响动吵醒。原来三皇子平日里这么早就起床,幕雪逝十分不解,假如他像三皇子这样的条件,一定整天吃喝玩乐,提个鸟笼子到处勾搭美女。
刻意忘记了昨夜的尴尬,也自动忽视掉自己那句信誓旦旦的报仇二字。幕雪逝整个人又精神焕发,在三皇子的身后像是一个鲤鱼打挺般的跳了起来。
“我今天要早起练功!”幕雪逝一边揉着一圈黑的大眼睛,一边朝三皇子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皇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幕雪逝一眼,并无其他回应。清雅和清竹正在给三皇子更衣,幕雪逝在旁边瞧着觉得心痒痒,也朝着屋外大吼道:“清韵,清韵,我要清韵,你也来给我换衣服。”
幕雪逝一边吼还一边挑衅般的看着三皇子,仿佛故意气他一般。
可惜三皇子一点儿愤怒之意都没有,依旧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清雅和清竹听到清韵的名字,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脸色苍白,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将三皇子身上的衣服整理完毕。
三皇子眉角处动了一下,那两个丫鬟便不出一丝声响地退下了。
幕雪逝有些坐不住了,刚才还一脸的狂妄,这会儿全变成了尴尬。叫了清韵半天,清韵连点儿反应也没有,哪怕说声惧怕三皇子都好,别把他晾在这里啊!
幕雪逝灰溜溜地跑回床,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自己胡乱套好,平时三皇子就不喜欢别人触碰幕雪逝,便经常亲自为他更衣。这种事情若是被下人看到,必会惊得倒地不起,幕雪逝却一直欣然接受。
因为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幕雪逝便懒得再去研究衣服该怎么穿。这次非要自己动手,自然穿的七扭八歪的,幕雪逝还去铜镜那里反复照来照去,不断自我安慰着。
“帅哥就是帅哥,怎么打扮都掩盖不住他的风采。”
三皇子大体明白幕雪逝的意思,幕雪逝自以为很酷的动作,在三皇子的眼里都变得可爱至极。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敲敲他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可惜三皇子不在情动之时,是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心性的,所以只能在一旁淡淡一笑。
三皇子心情一好,幕雪逝刚才说过的话造成的后果也减淡了很多,清韵本就是因为之前的一句“我最喜欢的就是清韵了”而被调到了绣房之中做零活,很少再有见到幕雪逝的机会了。
三皇子知道幕雪逝一旦知道这个结果,必定会大吼大闹,然后难过一番,所以不愿意提及这个下人。在他看来,幕雪逝只适合古灵精怪的性子和高兴的表情,一旦那张脸上露出不符合这些因素的东西,三皇子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它们。
所以清韵为此保住了一条性命。
幕雪逝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也不明白三皇子所想,他只是尽全力想为三皇子做些事情。他早起练功为了三皇子,查破案子是为了三皇子,没心没肺地活着为三皇子,他只是希望日后自己走了,三皇子可以记得自己的几分好。
幕雪逝以为练武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像是电视剧里面一样,吃颗仙丹或是盘腿而坐运个功就能拥有强大的内力。谁想竟是如此艰难,还要从基本功做起,一个动作重复上百遍,甚至一个姿势要待上很久,直到某个部位都已经没了知觉。
苏入翰没有三皇子的冷酷无情,却依旧严厉,不讲情面。幕雪逝几次都想趁三皇子不在的时候求个情,希望苏入翰能网开一面,他不想做武林高手,只想学一点儿防身术。无奈苏入翰在这一点上决不妥协,一旦幕雪逝有了小动作,苏入翰手上的硬尺一定朝幕雪逝的掌心送去。
“啪!”
又是狠狠的一下,正好打在三皇子的眼中,三皇子的眼神之中已经带着明显的不悦,苏入翰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当初三皇子叫苏入翰教幕雪逝习武,就知道苏入翰的脾气,只不过这是三皇子的唯一选择,假如幕雪逝是在三皇子的手底习武,一定比现在惨烈几倍。
“我要去查案子了,该查案子了!”
幕雪逝大老远就看到三皇子了,他见三皇子走近,朝苏入翰大喊了一声,接着就猛的窜到三皇子的身后,通红的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腰带,在后面瞄着苏入翰。
第二卷:魂离魂归 第二十一章
苏入翰的目光丝毫没有触到三皇子,而像是有穿透力一般,直直地朝三皇子背后的人射去。
“出来!”
一句清晰的话语传到幕雪逝的耳际,虽然语气很平静,可是其中蕴含的惊涛骇浪幕雪逝可以轻易听出。他用手拽了拽三皇子的衣袖,见三皇子不为所动,只好一瘸一拐地朝苏入翰走去。
“法西斯……”幕雪逝一边嘟囔着,一边缩缩脖子,乖乖地站到苏入翰的身旁。
苏入翰为了惩治于他,让幕雪逝纤瘦的胳膊平举,手里提着两大桶水,头上还平放着一个很重的铁板,幕雪逝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都灌满了铅。
哭丧着一张脸,幕雪逝试图朝三皇子求情,于是便扯着嗓子朝冷眼旁观的三皇子喊道:“这么压着我会不长个的,还会发育不良。”
三皇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但仍旧是不管不问。
幕雪逝之前下定的决心全都不攻自破,最初他看到三皇子盯着自己,还能拼死地撑着。当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幕雪逝脑子里的那点儿信念就全都不管用了,他的意志一涣散,胳膊上的两桶水就哗地一下全部倒在地上,头上的铁板也跟着砸在土里。
虽然手上的东西没了,幕雪逝却依旧感觉身上酸痛。他还没有缓解过来,后背上就火辣辣的一疼,苏入翰的鞭子到了他的背上。
一阵刺痛差点儿没把幕雪逝的眼泪逼出来,以前在这里一受欺负,他就会想起陈妈,想起曾经自己有过的那些疼爱。可是随着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幕雪逝受委屈之时,想到的人就再也不是陈妈,而是眼前站着的这位冷眼旁观的人。
他一定很瞧不起自己吧,幕雪逝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其后的一个时辰里面,他很听话地练习苏入翰教给自己的最基本的招式,一遍又一遍很是乏味,但是一看到身边站着的三皇子,幕雪逝咬咬牙又忍了。
终于熬过了练功时间,完成任务的感觉让幕雪逝心情百般爽朗,虽然三皇子不会开口赞扬他,但是想到三皇子不会再看轻自己,幕雪逝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练得满头大汗,幕雪逝又不得不去沐浴更衣。他在前厅又找了一阵,还是没见到清韵的影子,便朝泰安公公问道:“公公,清韵呢?”
泰安公公一脸的为难之态,面对幕雪逝的质问和三皇子的嘱咐,泰安公公犹豫了。假如以前,他会毫不考虑地服从后者,但是自打幕雪逝正式入住这里,三皇子在处事方面和先前大不一样了,这个小院子也有了一些人气,大家做事也不像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