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还没说,就被清雅捂住了嘴。
幕雪逝当做没听到,依然招呼大家一起吃。旁边的下人见到幕雪逝这样招呼,也不顾及什么了,既然是主子的吩咐,下人当然不会违抗了。一群人围了一桌,有些还是幕雪逝不认识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比兴奋的笑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别人先动筷。
幕雪逝知道他若是不动筷,没有人会吃,而自己又吃不下,只好夹了一块鱼,朝隼曳的碗里送去。
隼曳顿时就愣了,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
一旁的侍女见到隼大侍卫这么沉着冷静的人,竟然也有一些慌,顿时在旁边打趣,说得隼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得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嘴里嚼着新鲜味美的鱼肉,隼曳心里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惊诧幕雪逝竟然有这般好手艺。顿时想到了三皇子,若是三皇子当初能吃到幕雪逝亲手做的饭菜,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咋样?”幕雪逝还是没忘记朝隼曳问一句。
幕雪逝这么一问,桌上所有人都看着隼曳,隼曳有些语塞,还是诚实地说,“挺不错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桌上的人全都嘻嘻哈哈地开始夹菜,清竹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朝周围的人鼓励一般地说,“多吃,都多吃一点儿,不要担心会被殿下逮到,他是没有兴趣来这里的……哈哈……”
因为说笑声一片,没有人会注意清竹的话。但是幕雪逝的耳朵就是对殿下这个词汇那么敏感,只要别人一提,就算不想听,也全入了耳朵里。
只是苏入翰到了现在还没能来,不禁有些遗憾。幕雪逝已经把留给苏入翰的菜炒好了放进了伙房的大锅里,用盖子闷得严严实实,免得会凉。
一群人不停地聊些小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都是下人之间的,他们不敢轻易议论主子,所以幕雪逝听了,也没什么,反而转移了注意力,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
清韵有三皇子给的令牌,可以随意在小院里走动,这会儿到了春暖阁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和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还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清雅和清竹的说话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手里的篮子忽然抖了抖。
下面的侍卫见到清韵,又看了看她身上的令牌,明白是三皇子那里的人,便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这个……是殿下赏给……雪公子……的一道菜……”清韵舌头有些打结。
那侍卫听了,反而爽朗地笑了几声,“正好正好,屋子里正在聚餐呢,你来的真是巧,这个菜没准还有我的份呢。”
说着,侍卫就要打开那个篮子。
“不可以。”清韵忽然逼着自己开口阻拦道。
侍卫纳闷,“怎么了?”
“这个,只能是雪公子……亲自……打开……”
说完,转过身眼泪就掉下来了。
清韵像是逃跑一样地往寝宫的方向赶,脑中都是三皇子的话,“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你都要服从”。清韵多希望刚才那个侍卫一好奇,就把那个篮子打开了,打开之后就直接扔掉了,让幕雪逝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情。
侍卫满脸兴奋地朝屋子走,将那个篮子往桌案旁边一放,大嗓门朝这些人说道:“三殿下又赏了一道菜,说是要让雪公子亲自打开。”
说着,就把那个篮子放在了幕雪逝的眼前。
一群人都赞叹三殿下体贴入微,变着方地哄幕雪逝高兴。只有幕雪逝心里一紧,有些不敢打开那个篮子。周围那充满期望的目光看向这里,幕雪逝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篮子被掀开,众人脸色大变,全都一个反应地朝桌子外面散开。
只有隼曳和幕雪逝还坐在那里,隼曳是平日里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这根本不算什么。而幕雪逝没有动,是完完全全地僵了。
篮子里面只有一盘菜,上面是一双血淋淋的手,不加任何修饰,很明显是刚切下来的,颜色还没彻底地发黑。而且从骨节和大小可以清晰地看出来,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隼曳细心地返现篮子里面有张纸条,拿起来自己先打开看来,看过之后脸色微变,本想揉成团直接撕毁,却被幕雪逝抢了过去。
幕雪逝看着上面清晰的两句话,整个人面如死灰。
“我已经清韵赐予雯阳公主为婢,但其手曾服侍于你,顿觉肮脏至极,有损公主身份,遂砍断后归还。”
幕雪逝愣愣地瞧着那一双断手,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石头。
他脑中忆起清韵曾经用这双手给自己递过来一个披风,因为怕自己外出冷而被三皇子贬到绣房。他还忆起清韵用这双手为自己亲手缝制衣服,一针一线都如此细腻……
在众人还在惊魂未定之时,幕雪逝已经奔出来春暖阁,一路踉跄地朝三皇子的寝宫跑,几乎丧失了所有理智。
隼曳赶紧追了过去,并将那张纸攥在手里,怕清雅或者清竹看到也会跟着跑来。一把抓住幕雪逝的胳膊,强迫他停住。
“不要去,这个字迹明显不是殿下的,你去闹事会惹恼殿下。”
幕雪逝失控般地朝隼曳大喊着,“我才不管是谁写的,我只想去看清韵,你放开,你若是不放开,你也是无情无义之人。”
隼曳忽然一愣。
何为情义?
一直以来……主子的命令就是天,自己照着做就是对的,在这个复杂的皇宫里,何谈情义。可是自己明明可以追过来直接将幕雪逝打昏扛走,却忍不住朝他解释出刚才那一番话。
“求求你……或许,或许他是闹着玩,我只要确定清韵没事就好,真的……我绝对不闹……”
幕雪逝苍白着脸撕心裂肺地喊着,样子可怜至极,隼曳实在不忍,只好松了松手,跟着幕雪逝朝寝宫走。隼曳心里明白寝宫那里幕雪逝是进不去的,让他死了心也好,只是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怕是对幕雪逝不太好。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幕雪逝发狠地拽着禁卫军的胳膊,亦如当初雯阳公主要进寝宫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两个禁卫军都有些为难,不想就是几天的功夫,竟然上演了两出硬闯三皇子寝宫的戏码。上次是雯阳公主,当时情况不明,便没有丝毫留情面。但这会儿是幕雪逝,当初三皇子将他视为珍宝一样地对待,都是这些人看在眼里的。若是有一天三皇子想法又变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雪公子,我敬你一尺,你还是回去吧,殿下已经交代了,这个小院里,只有雯阳公主能出入,其余的人,都要有三皇子的令牌才可以。”
“大哥行行好,我只是去找清韵,不然你们能不能代我去看看,看一眼就可以。”
“雪公子还是回去吧,我们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禁卫军的两把长剑抵在了幕雪逝的胸口,幕雪逝努力往前挤也是无济于事,禁卫军朝隼曳使眼色,要他赶紧将幕雪逝带走。
隼曳刚把手放在幕雪逝的肩膀上,旁边就传来一阵铜铃般的笑声。雯阳公主穿着华贵的郧西国皇宫服饰,那一举一动的端庄和轻傲与当初在这里急着要进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幕雪逝不再闹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雯阳公主,又穿过她,去看雯阳公主身后的清韵。幕雪逝的眼睛下移,清韵的手藏在袖子里面,幕雪逝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受伤。只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并不是很好。
“这不是雪公子么?当初您在这小院里翻云覆雨,把殿下迷得团团转,现如今怎么连寝宫的大门都进不了了?”
雯阳公主瞧见自己和幕雪逝隔着一道门,在里面的是自己,在外面的是他,心中就得意万分。
“清韵,你怎么样?”幕雪逝没搭理雯阳公主,直接朝清韵问道。
清韵不敢吱声,站在是有过之的旁边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方才幕雪逝和禁卫军喊着要去见自己的话清韵都听到了,心像是被刀绞一般地痛。从小到大,还未有一个人如此关心过自己,就算是清雅和清竹,知道自己受了难,恐怕也只是暗自伤心,没人敢真的站出来。
只是,自己竟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清韵忽然觉得,自己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三皇子的嘱咐在前,她只能咬着牙强忍着。
“让我看看你的手,看完了我就走。”幕雪逝朝清韵喊着,恐怕她听不见,还重复了一遍。
清韵几乎就把手伸出来了,雯阳公主却忽然给了她一记眼神,冷哼着说道:“到时候自有要你伸的时候,你现在敢伸出来,我就真的给你剁了。”
和清韵说完,雯阳公主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地射向幕雪逝。见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心里大怒,猛地把清韵拉到自己的面前。
“你不是喜欢看她么?那好,那我就给你看个够。”说罢,雯阳公主就给身后的侍卫一个眼神,那个侍卫走上前来,把清韵猛地踢倒在地。
“告诉你,她为你受的罪还多着呢。我不仅要砍断她的手,我还要让她尝尝别的滋味。”说罢,雯阳公主伸出脚,朝清韵的脸上狠狠碾去,直到清韵的脸已经被踩得都是泥土,雯阳公主呵呵笑着说道,“你的这张嘴不是叫过雪公子么?那我就好好修理一下你这张贱嘴,张开嘴,把我的脚吞下去。”
幕雪逝浑身抖个不停,脸上已经彻底黑了,阿胶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清韵的嘴角都是伤,已经张不开了。雯阳公主皱着眉头,直接叫那侍卫扳开清韵的嘴,把自己穿着鞋的脚使劲朝清韵的嘴里塞着,直到她发出一阵一阵的干呕声。
“真恶心。”雯阳公主伸出脚,又朝清韵说道:“用你那张叫过雪公子的嘴,把我鞋子上面的唾液舔干净。”
“住手。”幕雪逝朝里面大喊道,“雯阳公主,你他妈的若是对我有成见,就过来整我,整死我我都认了,你拿清韵出什么气。”
“你……你竟然爆粗口,我要去和三皇子说你侮辱我。”雯阳公主也放下了刚才的那一副端庄的派头,朝幕雪逝尖声叫道。
说着,雯阳公主又叫那两个侍卫上前踢打清韵,清韵已经彻底昏迷了,倒在地上如一个麻袋一样任两个侍卫抽打。
幕雪逝进不去,整个人面如死灰,看着清韵因为自己被羞辱,心里恨得不行,又无能为力,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
隼曳见这情势,走到门口,朝雯阳公主说道:“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殿下知道你这么做,对公主恐怕不太好……”
打人的那两个侍卫一下就停下了,他们都是隼曳的手下,这会儿听到隼曳的话,也都迟迟没再动。
雯阳公主也闹累了,看着幕雪逝终于面无血色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摇摇欲坠,心里也算是舒服了不少。她又盯着幕雪逝看了一阵,顾自冷笑了几声。
“你瞧!”雯阳公主用脚掀开清韵的袖子,无比讽刺地说道:“看见了没?她根本就没事,而且我告诉你,你的那篮子菜,就是清韵提过去的。不信你问问你那里的侍卫,真是好笑,笨到了这个地步,三殿下竟然看上过你。”
幕雪逝僵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隼曳走到了他的面前,幕雪逝才哑着嗓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隼曳现在如此后悔当初没有拉住幕雪逝,不过即使是拉住了,这个戏码照样会上演,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罢了。
雯阳公主见幕雪逝没打招呼就走了,心里大愤,嚷嚷着说道:“谁让你走了?你给我回来。”
幕雪逝继续朝前走,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雯阳公主又朝了幕雪逝的背影喊了一句,“昨天殿下说了,你对他,已经毫无价值了。”
……幕雪逝的脚步一停,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隼曳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抱起幕雪逝,腾空一跃,朝春暖阁的方向飞去。
第二卷:魂离魂归 第一百零八章
苏入翰到了春暖阁,感觉气氛有些怪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担忧后怕的神情。苏入翰立刻会意到发生了一些事情,便朝幕雪逝休息的屋子走去。
隼曳正站在门口,一副沉思的样子。苏入翰走过去,隼曳看着他,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怎么了?”苏入翰问。
隼曳轻叹了一口气,英挺的眉毛微微簇起,“周日才去了三皇子寝宫那一边,发生了一些事情,自从他回来,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谁也不搭理,饭也不吃,药也不喝。
苏入翰隐隐约约能猜到都发生了一些什么,这会儿也没急着细问,就直接走了进去。
幕雪逝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着地面,不知道以这种姿势待了多久。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空洞无光,这会儿听到门声,也没抬头,没有说话,脑袋垂着,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苏入翰心里一紧,走了过去。
幕雪逝看到了苏入翰的袍角,知道是自己的师父。虽然极想打起精神让自己和平时一样,可是这会儿却怎么都装不出来了。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张不开,连两个字都无法表达出来。
苏入翰用手摸了摸幕雪逝的额头,上面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蹲下身,眼睛平视着幕雪逝的脸,企图把他从自闭的状态唤醒出来。
“把药喝了,你还是有些发烧。”苏入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强硬,也有一丝劝哄。
幕雪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仍旧一个人愣愣地坐着。
苏入翰还是第一次见到幕雪逝这个样子,前些日子的那个幕雪逝虽然也是与人隔绝,但是与现在的幕雪逝完全是两副样子。苏入翰能轻易读出幕雪逝眼中的脆弱,不是一点点,而是很深。
外面晴朗无云,细密的风夹杂着一丝暖意从窗口吹了进来,结果到了床边,却生出一股寒气。
终于,幕雪逝开了口。
“师父,伙房里有我为你留的饭菜。”
苏入翰微微一愣,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用手抚了抚幕雪逝柔软的发丝,问,“你吃了么?”
幕雪逝一听到吃这个字,脑中悲痛的记忆闸门就打开了,方才那双血淋淋的断手和雯阳公主将自己的脚伸进清韵嘴里的场景清晰地在眼前回放。
苏入翰见幕雪逝嘴唇干裂,便转身要为他倒碗水,结果就是那么一阵功夫,就听到砰砰两声响,心里顿时一紧。
果然,一转头,幕雪逝正在那里发狠地用脑袋撞着墙。
“啊啊啊啊啊……”
苏入翰赶紧固定住了幕雪逝的身体,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幕雪逝的额头上立刻一大团的青紫漫开来,他不解释自己为何这么做,只是在苏入翰的强制动作下依旧不老实,如同泥鳅一般动来动去。苏入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急切的样子又忍不住这么圈着他,结果手一松,幕雪逝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