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引起了那四人中的一人注意。
于是景渊的革命突破隐秘行为,就在身后突兀响起的一道悦耳却令他不甚愉快的声音中瓦解:
“小渊,队伍在这儿——”
一听这柔软甜声,便知唤他的人是流萤,景渊心里叫苦不堪: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住他……怀揣侥幸,偷偷回瞥一眼,却发现另三道眼神也唰唰唰地跟着飞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挤出一脸笑容打招呼道:“哈哈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如此一来,再埋头继续朝前走,只会体现出心虚。
逸天尧扬起手,示意景渊再走近些,随意道:“怎么,从前线阵亡了?”
听他这口吻,似乎并未留意到自己迟到的事,景渊尽量坦然地走出树林,站在离四人仍有数米远的小径上接口道:“……是这样没错。”话虽镇定说出口,行为还是表现出了些许心神不宁,总是频频回头,似是很想快速离开这里。
逸天尧倒没有起疑心,吟墨主动与他商讨轮换团队位置的期间,来来回回走过的帮众并不少,要不是流萤突然点了景渊的名字,他还不会注意到。见对方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模样,摆手道:“那你过去吧,记着自身安全。”
这句话对于景渊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放虎归山,他心中一乐,提腿便要走,怎奈身后的雪里桃花却笑嘻嘻道:“小渊渊,你头上的黑心标记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全场都能听清,登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景渊头顶上方,窃声像水纹般快速扩散开来。但见人人头上都顶着属于自己团的五彩水果标记,惟独当时不在场的景渊——
头上空空荡荡。
吟墨夸张地拍了拍脑袋,不无正经道:“碍……看我这记性,最特殊的反倒忘记标上了!”说罢,不慌不忙取出接收器,对着景渊的方向勾选了帮派标识。
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桃子,立刻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景渊不由得朝吟墨投去感激的视线,心道:之前替他拖延时间,现在还挺身而出,这家伙倒真够义气的!
雪里桃花不无所谓地将手搭在吟墨肩上,调侃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护短这种行为,显然不适合你。”顿了顿,他眼底划过一道犀利光芒,勾起嘴角缓缓道:“除了标识,连组队光环也没有。能同时漏了两个,是你这长老失职呢?还是组队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场?”
说到最后一句,已是一字一顿,还在他耳边轻浮地吹了口风。
吟墨不快地皱起眉,却也哑然无语,只听流萤轻轻一笑道:“雪里长老,你的推理听上去很对,可到底不是亲眼所见。若我说小渊当时在场,你是不是拿我也作护短者来看?”
雪里桃花站直身,耸肩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逸天,不如你亲自问当事人好了。”后面半句话,是对着逸天尧说的。
当事人是谁,大家自然心知肚明,周遭树林里的那些二团帮众,早已好奇地伸长脖子,齐刷刷一致盯住景渊。
照他们长老的这番说辞来看,这倒霉催的缄默小子,十有八九真是迟到者。就不知撞在帮主的枪口之下,他会如何反驳。
一时间此地静谧无声,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逸天尧逐步走到景渊面前,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目光专注,有个帮众不小心咳嗽了一下,立马被队长送到了前线。
逸天尧打量了景渊半晌,发现他的确没有组过队,心中已有八分确信,沉声道:“你真的迟到了?”
见他视线久久落于自己头顶上方,且面带疑色,景渊下意识点了头,暗叹: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多加抵赖只怕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就像吟墨帮他,反而落人口舌——
真有些过意不去。
想想帮主的报复手段无外乎唱歌喝酒,最多让他丢脸点……景渊索性承认道:“是这样没错。”
逸天尧微微有些恼意,瞪眼道:“你小子两次都说同一句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怕他恼羞成怒,加重处罚,景渊挺直脊背,两眼直视前方,态度端正得只差没敬礼了,一脸正色道:“帮主,我真迟到了,不过就超时一点点点点……”
逸天尧本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看景渊这般诚恳,也就想算了,何况两人也有一定的交情。但上周颁下新规定的也是他,在周围一群帮众面前,还得建下些威信才好。于是抱起手臂,恶狠狠道:“居然敢迟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景渊心凉了半截,这样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得好像脸上粘了块乌云的表情,想必是要拿他杀鸡儆猴了。
逸天尧又哼哼哼冷笑三声,道:“第一个迟到者,该给什么处罚好——?”
景渊不禁黯然垂下脑袋,愣愣地看着平坦地面,心忖:上次迟到那么多人,今天竟然只他一个?
难怪帮主变得如此凶恶,原来是枪打出头鸟,真是太衰了……
逸天尧其实早已想好处罚内容,但看景渊可怜兮兮的模样,少见又有趣,忍不住又拖延了一会,最后才道:
“决定了!罚你今晚不准参加庆功宴,独自待在后林里反省。”
景渊尚处于低迷情绪,足足过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里写满了惊异。
只是这样?
逸天尧脸上还是严肃的表情,却对他眨了眨右眼。景渊立时明白,帮主是雷声大,雨点小,有意放他一码。当即应道:“我明白了。”
事情演变至此,也没有继续拖延时间的必要了,吟墨对雪里桃花挥挥手,又带着流萤走到逸天尧面前,说道:“帮主,我该回林口去看看了。”随之示意景渊与他一同离去。
景渊此时才真正吁出一口气,朝前走了几步,又听雪里桃花在身后叫他,声音满是笑意:“小渊渊,下次可别说谎了。”登时怒极,说不说谎关你鸟事,还装正义人士?
不禁在内心把他剁成了几段。
虽说受了处罚,但处罚结果并不沉重,景渊之后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跟着熟悉的九团成员一起堵在林子口,死守阵线。在敌方攻击密集时,雪里桃花便会带着二团前来支援。
如此安然顺畅地守到晚上六点,领土战终于结束。
众人三三五五一哄而散,大多结伴出了城,去寻找新鲜的食材。景渊这才想起整整一天都没和狼兄联系过了,看来他今天的任务不轻,在此时此刻还没回城,索性先给他发了信息:狼兄,去钓鱼吗?
虽说自己不能参加庆功宴,但狼兄爱吃的食物还是应该帮他准备好的!
天光云影很快回复道:城门口见。
从后林到城门,有一段不算小的路程,景渊迅速奔了过去,路上想着:待会见了狼兄,可要把双人副本的事好好告诉给他听。
但不知怎么的,当在人流中一眼看到倚靠在右侧石墙,那熟悉瘦长的黑色身影时,心中却忽然泛起了一丝酸涩感……
要是冷清的树林子里有狼兄一起,那该多好。
露宿
收起不满的情绪,景渊远远地便朝天光云影挥手,同时喊道:“狼兄,我来了!”见对方一瞬抬起视线,立刻精神抖擞地跑了过去,扑到他身前急道:“走、走吧,钓鱼去。”
天光云影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奇道:“鱼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景渊竭力轻描淡写道:“早上迟到被捉,罚晚上待在后林里反省,现在不快一点,就来不及给你做鱼吃了。”说罢,拉着他就往城门外走,但心中不免透出些颓丧,倘若当时流萤没叫住他便好了。
天光云影盯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道:赶时间的话,用传送符不是更快?却道:“要不要我陪你?”
景渊一愣,止步回望,“要”字差点就冲口而出,但一下子还是忍住了。思虑了一会后才回应:“我是很希望你陪我,可是帮主要我独自反省,你去了,恐怕被人看见不太好。”若是像吟墨那样帮他还落人口舌,那他宁愿不要狼兄惹上这不必要的麻烦。
天光云影一笑道:“你忘了我的职业么?”
听闻此言,景渊眼眸登时一亮,可须臾后复又黯淡,摇头道:“帮主有送酒的习惯,如你到时不在,或许他会起疑心,说不定还要跑到后林来。那时就算你隐了身,也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天光云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道:“那我等逸天分完酒后再来找你,如何?”
景渊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纰漏,不禁心下一松:“那就一言为定了,狼兄。”随之放慢脚步,怡然道:“嘿嘿,现在慢慢走也不着急了。”
任他兴高采烈地抓着自己朝石鼓镇的方向走去,天光云影嘴角笑意渐敛,不经意道:“既然时间还多,那你不妨告诉我,昨晚为何没回来?”
景渊偏过脑袋,瞧见对方仍然一本正经,心道:原来狼兄在意这个?不过也不意外,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变成了……不限于友情而已。含蓄地这么想着,他就感觉很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正想和你说副本的事——”
随后便巨细靡遗的把昨日之事如实告知。
天光云影叹道:“那你发个消息不就好了。”害他一早醒来,看到隔壁空空如也的被铺,还以为仍是半夜。
景渊歉然道:“光顾着打怪,一匆忙就给忘了。”随即补充,“不会有下次了,狼兄。不过,你也可以对我更放心一点的。怎么说,咱俩也是、也是、也是……”
看他满脸认真地纠结用词,纠结到甚至卡壳的程度,天光云影心照不宣,揉揉他的头发道:“不用勉强,有些东西不说出来,并不代表不存在。我明白,你是想叫我多信任你一些。”
“……你能明白,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景渊如释重负,不自然地扯住他的衣袖,埋头朝前方走去。
来到襄阳野外,两人找了一处僻静河流,噤声夜垂。在夜风吹拂下,景渊逐渐缓和了心境。等到鱼篓装得满满当当后,他收杆起身,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接着提起两个装满鲮鱼的竹篓,乐滋滋道:“原料我就带到后林去了,等会见,狼兄。”
天光云影收起钓鱼竿,见景渊回复了神色自若,悠悠道:“回见。”
“对了。”景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搁下竹篓,抽出接收器,快速看了几眼,确认道:“果然——药厨技能已经升到4级,可以做水煮鱼了。”
天光云影“嗯”了一声。言下之意,是让他别迟到么?
只听景渊语气欢快地续道:“我还有很多辣椒,和鱼片放在一块儿,必定很好吃。所以你尽量早点过来,如来晚了,只剩个空锅子,可别怪我!”
天光云影笑了一笑,摸摸他的脑袋道:“悉听尊便。”
两人回到白虎城后,暂时先分道扬镳。景渊提着湿漉漉的两筐鲮鱼,悠然闲逸地走向后林。
夜色下的林子不似白日那样磊落,树影交错间,点缀的是只在主城生长的奇特材料,零零散散分布在各色树根下,盈盈闪闪,忽明忽暗,倒也给这幽静的场景内添了几笔色彩。
景渊寻了一处回头就能看见木台轮廓的地方,便放下鱼篓,往地上一坐,还顺手把树根旁的几簇浅紫色补血草给采了。随后便拿出锅子,一心一意地做起食物来。
放鱼,放花生,放豆芽,放芹菜,放未经加工的各种原生态辅料,再放满满一盆水,盖紧锅盖。等级高的食物烹饪所需时间也要更久,在等待的时间里,景渊背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没多久,遥远木台那边开始传来绵长不断的喊声,他心想:该是庆功宴开始了吧?
可惜叫喊声一波一波,虽远犹闹,景渊小憩了片刻便无心再睡,索性起身,在空旷无人的树林里夜游一圈。逛着逛着,忍不住就跑到了林子口,躲在树后偷偷看着木台那里。
舞台上有人在唱歌,远远的听不太清,他却看得饶有兴致。待表演结束后,还跟着围坐在木台下方的一群人一同拍掌喝彩,以别样形式来感受这热闹气氛。
一路津津有味地看到节目尾声,直到逸天尧唱起帮歌之际,他才转身朝之前待的那棵树走去,心道:果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怎么以前就没觉得这些节目如此有趣?
意犹未尽地返回树下,锅里滚烫的水煮鱼已经烹饪完毕,正在凉风中散发出香喷喷的好闻味道,景渊满目期待地坐下,侯着狼兄来临。
照以往惯例来看,不久就是帮主分发酒水的时刻。
狼兄,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当前树林中只有轻微风声与远处朦胧的吵闹声存在,他猜测狼兄可能会隐身前来,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过了片刻,心念的脚步声未起,锅里的袅袅白烟倒先行消散。他想了想,还是等对方来了一起吃为好,便盖上盖子,继续耐心等待。
虽然之前对狼兄说过自己不会客气,但那毕竟只是让他早来的借口而已。
他怎么舍得和亲爱的狼兄抢东西吃呢?
一小时后。
林子里的动静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水煮鱼真正凉了一半。景渊开始迷茫,朝木台处频频望去,寻思:难道狼兄被帮主撂倒了,无暇□?
回忆起过去几次庆功宴上两人的表现,景渊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狼兄喝醉,而帮主倒地的模样,倒见过好几回了。
接收器上已是十点有余。景渊打开信息栏,空空荡荡,没有一条值得查看的消息,登时不满的情绪就爬上心头,撇嘴道:“狼兄啊狼兄,亏你傍晚还好意思指责我,自己不也是不发消息的主么?”
他对着锅子重新运起生活技能,又恶作剧地放了一个魔鬼辣椒进去,轻轻一笑:这就是双重标准的下场!
如还不来,那就每隔十五分钟,再放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地快速流逝。慢慢地……慢慢地,原本金黄色泽的鱼片表面,就覆盖上了一层厚重辣椒碎末。
明明只是暗淡无光的深绯色,却分外灼人眼球。
景渊怔怔地移开视线,转首回望。木台那边灯火通明,吵闹声虽不似最初那般火热,但余温仍在,夹杂着不少杯觥交错的清脆声响,在这静谧冷寂的森林里肆意飘荡——摆明了宴会仍在进行。
他终于着恼:庆功宴上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狼兄耽搁到现在?除非——
狼兄是把他给忘记了!
不然怎会左等右等,等了三个小时,都不见他的踪影?
这么猜测着,景渊渐渐怒从心起,将最后一把魔鬼辣椒悉数洒进了锅子。空气中顷刻间就窜起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他捂住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发现不全是辣椒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