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起东埕和南诏的纷争,干脆用南诏禁卫军的身份在天枢宫大开杀戒。
可为什么要留下松儿?
以那些刺客听声辨人的功力,没道理菁华宫中留下了活口他们却察觉不到,况且把人分尸实在是多此一举,做惯了杀手的人不应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多做无意义的事情,除非他们是想留下松儿一条命作为南诏军诛杀东埕使者的目击证人或者是……
赵穆不着痕迹的回身看了眼还坐在椅子上猛喝茶的松儿,松儿似乎注意到太子正在看她,目光不经意闪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昨夜松儿救了本宫的命,以后就是本宫的恩人,在本宫面前不必再以奴才自居,松儿大了赵穆五岁,今后赵穆就称你松儿姐姐,回到东埕之后自会还了松儿姐姐的自由之身,另有犒赏。”
“殿下,这叫松儿如何担当得起,松儿自小就跟着殿下,保护主子的周全是我们做奴才的责任,奴才只知为主子要全力以赴,不敢多做妄想。”
松儿说着又紧张兮兮的跪回了地上,赵穆叹了口气抓着松儿的手腕将人扶起,突然手上一紧,只匆匆嘱咐了松儿要好生休息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天已经亮了好久,这个时辰早该起身洗漱的顾宝宝却还懒懒的赖在床上。
大家都知道捣蛋鬼黎若翾因为第一天得差事就弄得一团糟的回来,被严嬷嬷罚抄了一晚上的宫规,对半天没见着他除了觉得这个世界清净了,就是感到这个世界真美好,倒是没有多少挂念的意思。
反倒是小柳金,那个全菁华宫公认的工作狂和守财奴,今个儿都日上三竿了竟然也没见着人影,平日里习惯了找她代班的奴才没法子都换了人,这么以计算下来柳金偷懒一早上可是损失了不少进账。
“若翾,你是男的,你竟然是男的哎。”
“是了,是了,金子姐姐你是这辈子没见过男人么,不用兴奋的重复一晚上好吧!”挣了挣被某只女色狼八爪鱼似的抱个动弹不得的身子,顾宝宝是那个悔啊!
不就是见了人杀人,不就是看了眼尸体,不就是因为晕血差点淹死,自己怎么就不知死活的邀了这么只前世没见过男人,连五岁小男童都不放过的女色狼陪自己呢?!
“人家只是很好奇嘛!你是皇宫中除了皇上和皇子难得没有被阉掉的男人哎,哇,竟然被我抱住了!”小柳金惊声尖笑着,把脸贴在顾宝宝的后背上蹭了蹭,宝宝发现她的咸猪手越来越有些不规矩的趋势,满脑子都挂满了黑线,下腹一紧,梗着脖子道:“金子姐姐,我要尿尿,你、你可不可以先放手啊?”
“若翾要尿尿啦?金子姐姐抱你去。”
“哎呀,我又不是小婴儿,自己能去啦!”
顾宝宝吓得噌的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扒拉开了柳金的手就往床下逃,窜出门的时候万分庆幸自己和这个小小女色狼同床共枕了一晚上竟然还能保留贞操,赶紧双手合十,感激上苍!
第三十八章 平地惊雷惩罚将至
“哟,金子你今天起的好迟,怎么从若翾房里出来了?”小裤子在井边上打水,闲来无事,见着柳金从黎若翾的房中揉着眼睛出来,便嘿嘿打趣。
“我和若翾关系铁,你嫉妒啊?”柳金把手往小腰上头一插,仰头用鼻孔对着小裤子,得意得很。
“得了,我这不是嫉妒得发疯了嘛!柳金好运气啊,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劳,早晨向来比谁都起得早,怎的今儿个偷懒严嬷嬷就晨检了呢?”
“晨检……”
小裤子一句话就像平地一声惊雷,把柳金和尿尿完毕准备再去睡个回笼觉的顾宝宝劈得外焦里嫩。
“小翾啊!你也被逮着了,整个菁华宫就你们两个丫头不在,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是上头要求严整咱们菁华宫,连严嬷嬷都护不了你们俩了。”
“怎、怎么忽然间就要严整了,遗忘了十几年的地方,好好的怎的又被上头给想起来了,要忘就忘个干脆,何必管咱们死活,让我们这些奴才在这里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柳金小脚往地上狠狠一跺,嘴里恨恨的埋怨着,眼睛仿佛会喷火,倒是难得表现出一些愤世嫉俗来。
从前就知道菁华宫里许多皇宫贵胄的子嗣,大多是偶然受到临幸的宫女所生,血统不纯也没法在宫中立足,就会被送到这儿来。
但说是极有可能是那些个皇帝王爷或是皇子的后代,其实也不能排除是某个宫女违反宫规与侍卫之类的男人所生,一切没有定论之前其它奴才总是把你的身份往最差的方面想,如此一来菁华宫中人在奴才中常常是很受歧视的。
像他们这种不明不白的的身份上头最是忌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变成不善之人谋逆的棋子,按照正常情况应该在出生当日就直接处死,可是南诏人多崇尚乌弥教,其教义与佛教极其相似,宣扬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论皇宫中暗地里有多少滥杀无辜的勾当,明里也不能随意违背宗教原则。
自古统治阶级皆以“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愚民,百姓难以分明圣人之道何如乃至是非,自然心安理得接收国家框定过的圣教,便心安理得的被治于人。
宗教对治国治民的大有裨益,统治阶级当然要扶植之,既然南诏选择了乌弥教,皇宫乃全国的中心就更要做出个‘好生从善’的样子来给全国的百姓看。
再说这菁华宫,奴才大多分为两个年龄段,要不就是十五以上的,属于太上皇那一级别的人留下的种,要不就是六岁之下的,属于当今圣上这一级别的人留下的种,柳金在其中算是个不上不下的异类。
有人在私底下传言柳金是南诏王李舜的妹妹,当时太上皇和皇后因为她起了不小的争端,最后因为文武大臣日夜参奏群情激奋,太上皇才不得不把柳金和其他人一样丢进菁华宫。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大家嚼嚼舌根随便说说,是真是假也没个准,柳金从小这么听在耳朵里,难免会因为自己的一步之差而主子奴才两重天而愤愤不平,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摆脱了如今的身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小裤子,我昨夜罚抄宫规到三更半夜,起得迟是有原因的,严嬷嬷不至于连我也一道罚了吧?”顾宝宝耷拉着脑袋,眉头都快皱成了雁荡山。
“黎若翾你不讲义气,就算严嬷嬷不罚你你也得陪着我,否则,哼哼!!”
这女人在哼哼什么?那表情比周星驰扮成女人的样子还欠揍!
第三十九章 曹德胜晨检菁华宫
顾宝宝挑眉看了柳金一眼,见柳金眼中要挟意味很是明显,那精光乱冒的眼睛里呼之欲出的一句话就是——你黎若翾以后可都得随时遭我蹂躏了,要是敢反抗,老娘就把你的秘密抖搂了给你看!
“你们俩都别争了,跑不了,今个早上可不止严嬷嬷带着几个大嬷嬷在呢,连曹总管都来了,咱们这脸可是一张一张被看过去的,你说好不好笑,当时我差点喷了,那阵势可真像选妃。”
小裤子今年十六岁,本就天生一双绿豆眼,这样哈哈一笑更是眯缝成了一条线,虽然五官还算得上清秀,不过真是喜感十足。
他们都说宫中有个侍卫眼睛就是这样子,这小裤子长得就像和那侍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常常有人打趣那侍卫大叔是小裤子的爹,小裤子从来不以为然。
“像咱这样连命都贱的奴才,情更贱!命根子都让人夺了,绝了后,那爹又是什么鬼东西?咱也不过是他一时管不住自己命根子不小心留下来的孽种罢了,孤家寡人孤家寡人,还是孤孤单单自己活着最好。”
每回小裤子说这话都总是笑笑的,垂着头,顾宝宝长得矮,因此每每能见到他眼中泪光闪耀,话里头的自轻自贱和对亲情的不屑,转眼便成了他这一生最在乎的东西和内心深处最恒久的痛。
小裤子心里其实脆弱得很,试问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生来便要无父无母,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婴儿便被人取走了作为一个男人此生最重要的物件,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迫承担下常人无法忍受之苦!
可见笑和坚强,原本就是两码子事。
“谁说我们小裤子情贱了,若翾就喜欢小裤子。什么爹啊娘啊的,都和咱们没关系,咱们菁华宫中的奴才不都没有嘛。他们不要我们,我们便也不要他们,没了就没了,不伤心,裤子哥哥抱抱!”
顾宝宝每当这时总是会飞扑到小裤子怀里用力抱住,小裤子也总是抽抽鼻子在宝宝的小肉脸上玩闹性的扯扯,两人相视一笑,不开心的事便就这样暂时过去了。
柳金、小裤子、黎若翾是菁华宫中的铁三角,柳金和小裤子那两个大的时常照拂若翾这个小捣蛋鬼,菁华宫的人都知道,偶尔让人见到小裤子牵了若翾的手在花园里蹦蹦跳跳,便也会有闲人捂嘴一笑。
“小裤子,你和小翾感情这么好,等她大了不如去上头求求让她和你对食【注1】吧,这样才好光明正大相亲相爱一辈子。”
别人这么说纯属闹着玩儿的,顾宝宝知道自己是男人,对这个倒是不怎么上心,小裤子反应却大,常常是别人一说就蓦地抽回手,脸上红晕一片,此后必定要躲着若翾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小裤子,你说那阵势像选妃?怎么个像法?”顾宝宝心中生疑,总觉得这次晨检来得蹊跷。
柳金说得没错,菁华宫真是一个被皇宫遗忘的角落,宫里的奴才一般只能指望时候到了被放出宫,对什么升级或得宠向来不报任何希望,因为他们的身份太需要避讳。
可现在菁华宫却引起了上头的注意,而且偏偏是在宝宝昨个儿遇见了皇帝之后,到底是巧合还是根本就于此有关?
“能不像选妃吗?太监宫女分两排,像咱这样的太监他检查得倒是松,随便看上一眼人到了就算过,宫女那边检查得可就仔细,端着脸看,看眼睛看耳朵,连身高胖瘦都过问,你说不是选妃是什么?”
“从前晨检不是这样的啊!都是大嬷嬷手上拿着花名册,把人头一点就算完了,我看这回不像是晨检,倒像是找人,而且是皇上在咱们菁华宫里头找人。”
柳金听了小裤子的话,得意的说出自己的推论,却让顾宝宝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
“金子姐姐说是皇上在找人,为什么?”
“因为曹公公啊!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曹德胜公公,每天事务繁忙日理万机,怎的会有空来菁华宫管这芝麻绿豆的小事?若是为了皇帝上咱们菁华宫找人来着,那一切不就说得通了。”
“柳金,你要是觉得嘴巴总这么空落落的太舒坦,我便找几个人帮你把嘴给缝上!”一声低沉愠怒的声音突然间从天而降,冰冷压抑的声调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金都是一个寒战,赶紧缩了肩膀捏着袖口,一声都不敢再吭。
“严嬷嬷别怪罪柳金,我们几个也就这么随口说一说。”小裤子作为三个人里最大的,这个时候还算是起了一点顶梁柱作用,见严嬷嬷火气不小,咬牙挡在了柳金和宝宝跟前。
“在宫中,最常见的就是嚼舌根子,最忌讳的也是嚼舌根子,祸从口出,小裤子你别告诉我你在宫中呆了十六年连这个都不知道!总之以后管着点嘴巴。”严嬷嬷咬牙切齿的说着,是那种真正的咬牙切齿,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大家都听得真真切切,从前严嬷嬷虽严,总不至于真的动怒,很明显这次情况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严嬷嬷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不乱说话了。”顾宝宝往前走了一步,扯了扯严嬷嬷的衣角,眼泪汪汪的抬头望着那个怒气冲天的女人,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装可怜功力给严嬷嬷消消火。
“若翾跟我来,就你一个人。”严嬷嬷神色不明的瞥了顾宝宝一眼,转身就走,她眼中的焦躁疲惫和无可奈何顾宝宝看得分明,不禁有些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次的晨检真的与我有关,或者说皇上费了这么多周折,想要找的人其实就是我?
顾宝宝不敢多想,只得垂着头跟着严嬷嬷进了屋,听她把房门上了栓,这才把头抬起来。
“若翾,嬷嬷现在问你话,知道什么都据实回答,千万别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严嬷嬷找了张椅子坐下,扶着顾宝宝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跟前,语气无比严肃认真。
宝宝点了点头,“嗯,严嬷嬷你问吧?”
“昨天你才第一次出菁华宫,扫帚也丢了,衣服也弄脏了,我问你,你只说贪玩摔倒又把东西忘了,到底是真是假,昨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听真话!”
严嬷嬷控着宝宝肩膀的手像铁钳般,越来越紧,让宝宝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
“若翾昨天遇见皇上了,可是我有及时把脸抹上泥巴,他认不出来我的。”
“说具体点——”严嬷嬷要具体的,顾宝宝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却见严嬷嬷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宝宝几乎有种她马上就要哭下来的错觉了。
“难怪、难怪昨个儿都半夜了皇上还派人来召见我,去了那儿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咱们这菁华宫中有没有个叫做宝宝的丫头。我说没有,结果今天一早皇上就派了曹德胜公公过来,把菁华宫中的丫头都寻了个遍,最后把暗香、花蕊、月儿领走了。当时我便觉得奇怪,怎么带走的都是和你外形相似的孩子,原来皇上要找的人就是你。这会儿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歪打正着了嘛,我睡过了头,没有去晨检,躲过去了啊!就算被记了名,严嬷嬷给若翾和柳金一点小惩罚意思意思不就得了。”
宝宝一派天真的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凹陷得可爱,看的严嬷嬷都不忍对他再多说重话,只好伸手点了点他额头。
“你这傻孩子,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找人打听了消息,不一会儿那三个丫头就会叫人送回来了,定是皇上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如此一来剩下的就只是你和柳金了,柳金又是个大姑娘了,也就是说皇上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叫黎若翾了,你在菁华宫中又如此调皮,人人都认得你,叫我如何替你瞒过去?”
严嬷嬷说得有理,顾宝宝站在原地皱着眉不动弹了,想想也不该啊,自己不过是糊着满脸的泥巴和皇帝见了一面而已,不至于让皇上挂念自己挂念成这样吧!?
【注1】对食:因为宫里太监和宫女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