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我,就好像我根本在世上不存在似的,也只有在哥哥打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的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小孩儿落寞一笑,悄悄抚住了自己的手腕,眉宇间满满的都是难掩的痛楚。若宣垂眼去看,这才发现小孩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略微凸起的肉色痕迹,很明显是害腕后伤口愈合了才留下的。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悲观?你的世界里之所以只有对你不好的两个哥哥,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能真正对你好的人,只要你鼓起勇气活下去,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若宣微微笑着,轻轻将手掌覆盖在小孩儿的手背上,初接触时冰冷一片,过了一会儿便也渐渐温暖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我竟然都忘记问你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宝,他是我弟弟阿呆,我们也不是亲兄弟,就是路上讨饭的时候遇上的,然后就结拜了,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哦,阿宝、阿呆!我姓辛,名叫必柳【注1】大哥叫辛必焱,二哥叫辛必琪,嘿嘿,好久没有告诉过别人名字,不说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名字了。”
必柳傻乎乎一笑,表情明显比前一秒开心许多,大概是因为这好久了,终于有人愿意听他说他自己名字的缘故吧!
“辛必柳!很不错的名字啊,那我以后叫你小柳可好?”
“小柳?好像女孩子啊!要不叫我小必吧!”
“啊???还是表啦!小柳比较好听咩,嘿嘿——”
若宣尴尬的笑着抓抓脸,妈呀,小必,怎么能叫小必嘛,那会让他想起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老毕,OMG,叫小必的话,以后每次说起都会诡异得笑得嘴角抽筋可怎么好!
“嗯,那阿宝觉得怎么叫好听就怎么叫好了,我都行的。对了,你们是最近才来韶阳的乞丐吗,我以前乞讨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你们俩,最近真的很危险,听我的话,要乞讨还是再等上一段日子吧,外面真的是太危险了。”
“嗯嗯,知道了。那、那你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和阿呆就先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啊!那我、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柳见若宣和鸢儿要走,急急忙忙的在草堆上直起身,眼里满是不舍,一张小黑脸苦哈哈的耷拉着,好像若宣再往后退一步他就要掉下眼泪似的。
我见犹怜,可又能如何?总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乞丐就这么留下来陪着他吧,那样不仅帮不了他,案子也没法查,事情也解决不掉。
若宣和鸢儿掏了掏,把身上的铜板都偷偷塞在了小柳的手里,最终还是走了,必柳轻轻摸了摸自己揣在兜里的几文钱,衣服下面的皮肤——生疼!
“我们就这么不管那个小个子了?”
鸢儿拖着笨重身子走在若宣后头,虽然活了那几千年,什么生老病死都看得多了,可是见到想必柳那样的,心里头还真是不好受。
说实话,那孩子太可怜,这一世混成这副样子,也许正是上辈子做了大奸大恶的事了,改明儿有空得上阴曹地府里头替他查查去。
“我们还有正是要办,不能这样耗着,就是要帮他也得下次带齐了东西再来,这会儿呆在那儿也一点用没有。”
若宣步履匆匆,快速的向前走着,原本对那些尸体的出处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经过今天的事情他才差不多能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官府之所以查不出死亡和失踪的人,是因为那些死人根本就是处在社会边缘,几乎是完全叫这个王朝抛弃的,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乞丐。
杀人凶手专门桃独自出行乞讨的乞丐下手,剖尸后丢弃内脏,带走掏空的尸体潜逃,乞丐是死是活根本没有人管,自然也没人去报官,如此一来便能轻易的屡屡得手,而官府里头却是一点儿的线索都没有。
“啊!救命——”
大街后头的一条巷手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极惨的呼救,只来得及喊两个字便立即消声,街头做买卖的百姓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动静,但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之后,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仍旧是自己做自己的买卖。
若宣和鸢儿互看了一眼,迅速拨腿往那条巷手里头跑去,巷后头一滩血迹,没有内脏,也没有尸体。
若宣正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就听鸢儿指着巷尾大叫道:“快看那里!”
抬头看去,只一瞬间的功夫,消失在巷尾的隐约是两个人,一个只能看到个背影,那人正快去向前跑着,健步如飞。另一个穿着灰布的破衣服,是个男人,正被人驮在肩上,头发披散,看不清脸,但那外形,似乎极像是若宣和鸢儿刚刚才见过的那个辛必柳的二哥——辛必琪。
若宣匆匆跟上前追了几步,等他跑到巷尾的时候,凶手和被害人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看像吗,那个被害人,像不像小柳的二哥?”
“根本就是好吧!”鸢儿盯着远处,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我虽然在阳间时守在你身边不怎么能用法术,可是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个被人抬着的人就是辛必琪,绝对没错。”
“虽说小柳他二哥那种德性也算是死有余辜,可是就像小柳说的,那总归是他的亲人,要是他知道了,八成又该伤心了!唉,那孩子真可怜……”
若宣重重的叹了口气,只在说这句话的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头,他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容他再安排安排,稍后一定要将小柳接回安家去,好好照顾他,把他养好、养胖、养白,就把他当成自己亲弟弟似的。
虽然这世界上的可怜人数不胜数,或许还有比小柳更惨更可怜的,可他黎若宣不是圣人,那么多人他帮也帮不过来,可是既然缘分叫他们认识了,那就能帮一个是一个,省得任由小柳一个人这样行乞下去,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想起必柳那个明明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像七八岁孩子那样的小身子骨,若宣心里头又是一阵一阵的心酸,那样的孩子,就是应该拿来疼的。
看见若宣东张西望的仍旧在街上乱走,鸢儿有些奇怪道:“今天要查证的事情也弄明白了,连凶手咱们都差点遇到了,你还不回去?为嘛咱们还要在街上乱游荡?”
其实是鸢儿他肚子饿了!
“呃,还有点事情,我还想找个人,容我到附近问问再说,实在找不着我们再回家去。”
【注1】辛必柳:是必柳穿的,《总裁我不卖》的作者,是个更新极度勤奋的作家哦,鸣呜~~灿反正是比金子来得勤快的说。
卷二出嫁篇 第四十三章
若宣神色严肃的走着,见到比较面善的百姓就会上前询问,鸢儿隐约能听到他问的是一个很高、很英俊、头发披散、还受了伤的男子,被问到的人几乎都是以摇头回答。
若宣一路问去,也不颓丧,可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走过了几条街后,若宣突然一转身,向与回家方向相反的义庄走去。
鸢儿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便只跟在后头不多插嘴,等到了目的地才不禁呕舌,没想到若宣好端端的回来这么个倒霉阴森的地方。
半残不旧的灰暗建筑物,星星点点的在梁上挂着些白纱,风一吹就疯魔似的飘荡,隐隐约约的露出白纱帐后头那些静立不动的死物。
深色的外壳包裹着浓浓的死气,好似每一副棺材边上都站立着风中凌乱的死者,他们的身影在那个幽暗的地界里头,随时都会冲着屋外的人抬起他们惨白的脸。
若宣站在义庄外头打了个寒战,又抬头望了望那个骤然阴变的天空,狂风刮在脸上一阵一阵的生疼,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
“宣宣,我们上这儿来干嘛?虽然我这几干年干的都是这一行的,不过死人的气味还真是不好闻,况且这种地方阴气过重,弄不好很容易出事的。”
“反正都到了,不如进去看看吧!韶阳的义庄我还没有正式参观过呢!”
若宣僵硬的脸上扯了个鬼见怼的笑容,看着那横竖排满了至少二三十口棺材的屋子,双腿发麻的迈开了他的第一步。
义庄这东西也是好参观的?要是遇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包里这辈子也不想再踏进这鬼地方半步!
鸢儿撤撤嘴,硬着头皮跟在若宣身后,向那个仿佛是恶魔张开了口的昏暗屋子里头走去。
仿佛是快要下雨的样子,天色昏黑下来,一阵狂风过后便是一裂缺霹雳,银光直照得义庄里头一片惨白,破窗户被风吹得咯吱咯吱的声响扰得人心头一阵发紧。
“呼——”
又一阵风从义庄的屋子里头往外窜出来,带出一片湿腐的气息,昏暗的屋里头突然闪出一片蜡烛的光亮,昏暗的光影下,一个步履踏跚的花甲老头手执着灯盏缓缓走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进到了什么鬼故事里头,诡异的天气、阴森的义庄、恐怖的棺材、古怪的老头,遇鬼的情节一样不缺,就是不知道在这朗朗乾坤之下,那些阴魂鬼魅是否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来作祟。
“你们是什么人?这种时候上义庄来干什么?”
老头佝倭着身子站到门口,挡住了若宣与鸢儿进门的路,那老头超出常人的阴冷和沙哑的声调听得若宣心里头一阵发毛,抬眼对视更是被吓个半死,那老头披散着头发,一张脸惨白得面无人色,半睁的眼睛是一色的乳白,看不见一点眼瞳。
“那个,老人家,抱歉打扰了,我上这儿来是想询问些情况。”
若宣虽是害怕,还是在迅速镇定了心神之后恢复了正常的言行,心里头反复的告诉自己,反正不会是鬼,没什么好怕的。
“还是个孩子?!”老头听了若宣说的话后突然动了动头,猛的贴近若宣的脸,惨白得就像那只大鱼泡的眼白瞪在那里,停了半晌后又缩回脖子,淡淡道:“小孩,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走吧。”
“该、该来不该来我自然知道,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沾染晦气。”
若宣微微皱起眉,紧盯着眼前那个老头干皱得如同橘皮的脸,深吸了口气才说道,转而想往里头走,那老头却仍旧杵在门口不打算让路。
“老人家,我来这儿是想问问你,你这儿最近是否有新收什么男人的尸体,尤其是那种死在路边之类的?”
“我这义庄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被送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富有的、贫穷的,可来了这儿全都一个样,券都有同一个称谓,就是死人。”
义庄老头阴惨惨的说着,乳白乳白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瞪在那里,相当恐怖。
若宣颤巍巍的立在狂风浪做的大门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马拉了鸢儿撤腿就跑,因为他不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这老头的样子,都像是个鬼。
和鬼打交道,非死即伤,最好的也差不多得中邪,要是垫着脚尖走回安府,【注1】还不得把安家全仝家上下的人都给吓个半死?!
“不用那么怕,是人!”
鸢儿淡定的从上至下将老头看了个遍,得出了这么个令人可喜的结论,赶紧扯了扯若宣的手告知实情,以资鼓励。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小孩子上我这义庄问这些做什么,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义庄最近送来的死人又六个,四个是女的,还有两个男人都是在家中病死,没有死在路边被送来的。你要知道的我也已经说了,快些走吧!这地方,小孩呆着,不好,容易招鬼……”
看守人原本还在正正经经的回答着若宣的问题,却又非在最后加上这么一句鬼气森森的话,又恰好脖子后头一阵阴风吹过,吓得若宣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丫的就扯吧!这样无缘无故的吓人离开,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若宣邪气一笑,勾起嘴角道:“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失踪两日,一直找不到他的消息,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活人我找不到,只好来这死人堆里头找找,也省得我朋友万一死了却还要做个孤魂野鬼,无人认领、”
“我不是说了,这几日送来的男尸全都是有户籍可循,肯定不会有你劳什子流落在外的朋友。”
“终归是看清楚比较放心一些,反正也不费多少时间,您说是吧!”
若宣步步紧逼,那看守人终于拗不过他,侧身放行。老头步履蹒跚的走到那偌大一见停尸间的某个角落,伸手指了指停放在那处的五六口棺材,淡淡道:“就是这几个,你不怕看死人就尽管打开看吧!只是看一眼就立马将棺材合上,毕竟死者为大,不宜冒犯。”
“好,我会尽量动作快点!”
若宣狼狼咽了口口水,蹑手蹑脚的转身朝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口棺材,迟疑了半晌才伸手上去,推了几推,那棺材盖压根没动。
“唔——”
若宣又牟足了劲儿用了把力,鸢儿也上前来帮他,但两个人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那密封得如何厉害的棺材盖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老头开始时只弓着身子,鬼一样的立在一旁,半晌过后看若宣他们还是没推开个棺材盖,也实在忍不住了,将烛台往边上一放,橹了橹袖口无奈上前来帮忙。
棺材盖在三人合力下接二连三的被打开,若宣一一看过里头的尸体,果真是四个女人两个男人,而那两个男人也分明不是哮天,他这才稍微放了心。
然而在此过程中,若宣隐隐觉得呀才自己一闪而过的看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比奇怪,瞬间过后却又怎样都回想不起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怎么样?我说过不会是你的朋友吧!现在看也看完了,天也黑了,一会儿就得下雨,你快走吧!”
不知为何,那看守人分明是面无表情的说话,若宣却觉得这人面有得色,原本觉得老头鬼气森森,现在倒是像个人,却显出了些阴狠。
“是啊!要下大雨了,阿宝,我们快些回去吧。”
鸢儿的肚子饿得天翻地覆,那些个脸色蜡黄、尸臭满天飞的尸体也的确是倒人胃口,稍微有点、正常感官神经的人都不会想要在这种鬼地方多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大爷谢谢你帮忙——”
若宣躬身谢过,那老头冷冷一笑,挥了挥手,将若宣和鸢儿送出门外,关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