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施无痕伸展咒了,这也没什么难的,是不是?”赫托克一边拿出他的两件衣服,一边对艾伦说,“但我妈妈总不放心。她说她六年级的时候施这个咒语还出过错,口袋小得只能放进一颗无花果籽,但是施咒时刚好在她身边溜达的狗从此变得不论吃多少东西都不满足……”
说实话,比利觉得赫托克的舌头一定也被施过无痕伸展咒。他已经不流鼻涕了,但是头疼得厉害,赫托克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在耳边回荡,让他觉得神经就像是很久没有上油的生锈盔甲,一阵吱呀作响。
“你看上去像是快死了。”汤姆看了看他,皱眉说。
“给你。”比利把刚拿出来的一个蛇皮小钱袋递给他,“你来吧。”
那个蛇皮小钱袋就是纳吉尼。为了避免她在旅途中乱窜,比利把她变形了,并且小心放在箱子的夹层里。在愤怒的小蛇恢复原形的一刹那,她猛地弹起来,给了满屋里最吵闹的那个人狠狠一口。
“哎哟!”赫托克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疼得在直跳脚,“什么东西?!”
没有解气的纳吉尼开始满屋游动,不时昂起头颈发出嘶嘶的威胁声。赫托克惊恐地不停叫着:“蛇!梅林啊!有蛇!它是从哪儿出来的?!”
“对不起,停,别叫,等一下……我给你拿药……”赫托克的每个动作都好像重重踏在比利脆弱的神经上,最后他不再犹豫,直接朝不停惊叫跺脚的赫托克举起魔杖,“——张口结舌。”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咒语居然收效甚微,赫托克说不出完整的单词了,但还是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这个效果比起刚才更为惊悚。
——都怪这该死的重感冒。比利头晕眼花地往床上一坐,再也没有力气了。
艾伦沉默地往旁边让了让,以便赫托克可以顺利地一边嚎叫一边在房间里跳来跳去。比利无可奈何地看了汤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快给他解咒。
汤姆缓慢地眨了眨眼,那意思比利也明白:我知道了。
然后这个黑发高个儿男孩儿随意挥了挥魔杖:“张口结舌。”
赫托克的嘴依旧在惊恐地一张一合,却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比利一闭眼直接倒在了床上:“……我是让你给他解咒。”
“我知道,”汤姆漫不经心地说,“但我觉得让他闭嘴更好。”他开始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掏出一个透明小瓶,甩手扔给赫托克,“抹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赫托克看着快炸起来了,他狠狠瞪着汤姆,几乎把那瓶子捏碎。
“哦,”汤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你可以用魔杖给我写字。”
比利艰难地坐起来,施了个咒立停。不到一秒钟,维克托的声音像高射炮似的爆发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那条蛇是哪儿来的?!是你们的?你们怎么可以带着蛇?!”
“用纳吉尼的毒液配置的解药,可以止血……”比利有气无力地说,“抹上吧。对不起,我想她是被气坏了……”
赫托克满脸通红地把瓶子直接扔了回来:“我不要!”他脚踝上两个细微小孔一直在流血,好在伤口不大,“你们——把它扔出去!或者我来帮你们扔出去!”
汤姆挑了挑眉,向前走了两步。
完了——比利绝望地想,他攥紧了自己的魔杖。然而下个瞬间,斯拉格霍恩嘹亮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下楼了,孩子们!我想你们也不是为了大老远跑来错过世界杯的吧?”
14一晌迷幻的狂欢
汤姆静静地站在那儿,而赫托克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上去像是被施了永不停歇咒的风扇。
终于,斯拉格霍恩又催促了一遍。
艾伦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赫托克狠狠瞪了汤姆一眼,也大步跟了上去。
汤姆走过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地等着比利站起来。他们呼唤过来终于消了气的小蛇,下楼的时候赫托克还在愤怒地对艾伦抱怨:“我没见过这么傲慢自大……居然还有蛇……不过当然,斯莱特林……如果我不是因为事情太突然……”
“你究竟是不是巫师?”艾伦终于开口了,这可能是这个沉默的男生今天说出的第一句话。
赫托克愕然地看着他:“什么?”
艾伦面无表情:“你完全可以自己防御,可你竟然忘了你的魔杖。”
比利跟在后面,几乎忍不住笑出来。他压低声音凑近汤姆:“我想他只是害怕得忘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右腿一抖,差点儿栽下楼去——多亏汤姆扶住了他。
“另外我建议你用药。”艾伦言简意赅地说,“他们说了那条蛇有毒。”
“我不用他们的药。”赫托克高昂起头,“蛇毒的解药露营前我爸爸就给我装上了。而且我熟知《魔法药剂与药水》,如果它真是剧毒蛇我早就死了,到现在除了有些疼痛没有别的征兆,由此可见它毒性不强。而且那本书里写着……”
在赫托克开始背诵他们的魔药课教材时,比利小声问汤姆:“没事儿吧?要不要给他施个全身束缚咒。,然后强制涂药?”
“不用。”汤姆毫不担心地说,“昨天在和那只聒噪的猫头鹰打斗的时候她喷射过一次毒液,今天还没有蓄满。而且纳吉尼说她实际没怎么用力。他会流点儿血,但伤口不大,不会致命。”
斯拉格霍恩站在帐篷门口等着他们。他看上去笑呵呵的,似乎根本没听见刚才楼上那阵动静。
他们走出了帐篷,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码,一个黑色天鹅绒的巨型帐篷矗立在那儿,一个小型喷泉一看就被施过了魔法,喷出来的居然是清澈的酒泉。一个满脸疲惫的治安巫师抱怨着“梅林!这是违规的!”,匆匆从它面前走过,却似乎并不打算真正进去与帐篷的主人交涉。但如果你注意到那帐篷上的家族纹章,事情就不奇怪了:黑色盾牌,两星之间饰有一个山形符号,符号下是把锋利的银色短剑,两只跃立的大狗守护两旁——这是布莱克家族的纹章。
斯拉格霍恩走到那帐篷面前,欢快地大声喊了一句:“阿克图卢斯!你好啊!这帐篷可真不错,是不是?”
一个家养小精灵走出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身钻回了帐篷。过了得有半分钟,一个高高瘦瘦的巫师才走出来,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面色苍白严肃的女巫,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最后走出来的女孩儿穿着深紫色的长袍,是比利和汤姆都认识的人——柳克丽霞·布莱克。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斯拉格霍恩满面笑容地走了上去,“你好么?”
阿克图卢斯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然后和他握了握手。
“你一会儿去哪个包厢?我知道,”斯拉格霍恩大大咧咧地说,“你当然不会错过世界杯,上学的时候你可是狂热爱好者……”
他们寒暄着,柳克丽霞朝比利和汤姆走过来,她在看见赫托克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嗨,斯塔布斯,里德尔,还有这位——”
“既然想不起我的名字你就不用和我打招呼。”赫托克面色生硬地拉着艾伦退了两步,压低声不让斯拉格霍恩听见,“我们又不是斯莱特林的。”
“你们当然不是,只是礼仪这么要求我这么和人见面而已。”柳克丽霞不以为意地说,她随即转向比利,在假期的时候她似乎没有在学校那么阴郁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而且你的贴身监管人一定得跟着你。”她瞥了一眼汤姆,拖长了声音,“不过——这可有点儿矛盾了,是不是?”
“他不是我的监管人。”比利飞快地看了一眼汤姆,好在后者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呃……其实他挺喜欢魁地奇的。”
这回汤姆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
“随便吧。”比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的感冒似乎好一点儿了,“你们在哪个包厢,柳克丽霞?”
“布莱克。”
“好吧——布莱克。”
“总之我不想和你们坐在一起。”柳克丽霞皱了皱眉,她凑近比利,朝赫托克扬了扬下巴,“当然,斯塔布斯,我不是说你。那个小个子——他穿的袜子不是同一双,有一只居然带着夸张的褐红色波点。这太可怕了。”
比利回头看了一眼,赫托克的左脚脚踝处的袜子果然有一大块红色的图案。一个正常的格兰芬多还不至于有这么奇特的审美,那根本不是什么褐红色波点——比利把眼睛使劲闭上又睁开,拽了拽汤姆的袖口。
“赌一个南瓜馅饼,”他小声说,“赫托克很快就会发现事情不太好了。”
“等到他发现了,我们就把药给他。”汤姆懒洋洋地笑着,飞快地扬了一下手。比利注意到解药的银色小瓶子在他手心里闪闪发光。
对于斯拉格霍恩来说,魁地奇世界杯决不单纯是一场比赛,而是他与故旧应酬的盛宴。吉祥物表演刚刚结束,他就已经离开自己的包厢,不知所去了。
场上的喧哗声到了这个间隙稍稍有所平息,比利刚刚兴奋地过了头,现在觉得又有些头晕脑胀。他小心翼翼地偷觑着身旁汤姆的神色,却不想正好和汤姆瞥过来的目光相遇了。好在这位难伺候的老爷并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只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挑眉做出一句口型:“你真觉得这东西好看?”
比利咳嗽了两声,算是回答他。
场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一阵欢呼,好像是讲解员的某句话造成了轰动效果。
“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杯’——”在极度嘈杂的欢呼声中,比利不得不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以确保汤姆能够听清,“你一定发现了,小组角逐名单里大部分是欧洲和北美的国家,没有中东和远东的。”
汤姆露出一个夸张的假笑,比利摸了摸鼻子,明白了。汤姆大概根本没看过什么小组角逐名单——他当然不会去看。
然而赫托克却回应了他,当然没什么好气,反而有些像蓄意挑衅:“你可真是魁地奇通。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参加?”
比利还没出声,汤姆却先嗤笑了一声:“猜也猜到了:因为他们不大乐意骑扫帚。比如在伊拉克,大部分人习惯乘坐飞毯;而在中国,一些巫师热衷于直立在剑上飞行,更杰出者甚至根本不用借助工具。”
“听上去简直不像是真的。”赫托克不以为然地说,“这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
“还有例外,”比利补充道,“据说在日本,人们并不喜欢飞行。他们有种很奇特的娱乐活动,就是两个人只穿内裤,面对面站着,尝试用咒语把对方又快又狠地击倒。”
一阵欢呼猛地爆发出来,像潮水席卷了整个赛场。赫托克扬起眉毛扯着嗓子:“你——怎么——知道?”
这次汤姆又抢先了比利一步,他像是再也受不了这种对话似的,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你从来都不读书的么?”他讥诮而短促地笑了一声,“——除了那本《魔法药剂与药水》。”
比利毫不怀疑赫托克绝对想向汤姆把他所知道的恶咒都扔过去,或者干脆扔了魔杖,直接扑上去揍一顿这个眼神冷冰冰的讨厌鬼。但赫托克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了——就在下一刻,威尔士队出场了。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顷刻之间,比利和赫托克就忘记了各自的嫌隙,扑在包厢边上,挥舞着拳头,叫喊声一致得像是事前商量好了口号。不时有骑着扫帚的人影嗖嗖地从看台上方掠过,在鬼飞球和游走球的角逐中引爆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艾伦沉稳地坐在座位上,只是偶尔在看到紧张时紧一紧拳头;而汤姆则抱着手臂,看一会儿比赛,看一会儿和赫托克一起跳着脚喝彩的比利,黑眼睛缓缓眨动着。
“比分差距开始拉开了。”一个小时后,那两个折腾累了的人坐回了座位,赫托克气喘吁吁地说,“不过结果还不好说。”
“到现在还没看见金色飞贼呢。”比利摸了摸鼻子,不甘心地说,“刚下过雨,现在又变得雾蒙蒙的了。”
“是啊,你看,梅甘和辛普迪一直在场边晃悠,悠闲得让人焦急……不过别太担心,应该问题不大……”
“《魁地奇周刊》报道了半个夏天,塞尔维亚进入决赛爆了冷。科尔多可高兴坏了,一比十五的赔率,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比利打了个大喷嚏,从他的斜后方像变戏法儿似的立即递过来一块儿手帕,“谢……谢谢,汤姆……”
汤姆微微一笑:“不客气。”
话音刚落,纳吉尼“嗖”一下从手帕里探出头来,恶作剧似的昂头对比利吐着信子。比利果然被吓了一跳,接下来应有的几个喷嚏都忘了打,而坐在比利身边的赫托克则连呼吸都骤然停住了。
观众席像被安了定时按钮似的,欢呼声间隔一会儿就有规律地爆发出来,赫托克的惊叫声夹杂其中,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比利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一场里德尔式的恶作剧——那个家伙终于找到这场魁地奇比赛的乐趣了。他无奈而声嘶力竭地向赫托克解释着:“她不咬人……我是说,那是个意外……你可以让她缠在你手腕上试试,真的,她不会再咬人了……”
回应他的是更惨烈的尖叫,因为纳吉尼真的试探着爬上了赫托克的手腕。
然而就在这时——比赫托克的惨叫还突然——不断在场边徘徊的威尔士找球手梅甘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向场地西北方向俯冲了过去。全场沸腾了!就连一直沉默的艾伦也霍地站起身来;比利扑向包厢栏杆边,如果不是汤姆揪住他,他一定会一头栽下看台;而赫托克则开始挥舞着拳头高喊着梅甘的名字,全然忽略了已经盘绕上他胳膊的纳吉尼。
结果他们全都失望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在梅甘第数不清多少次突然俯冲而一无所获之后,辛普迪已经懒得关注他的动向,而自顾自地盘旋在全场最上空了。这面看台上的叹息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而塞尔维亚观众的嘘哨声则越来越尖锐。
和筋疲力尽的比利与赫托克不同,汤姆还是那么神采奕奕,他的嘲讽也还是那么干脆:“或许他实在是在扫帚上呆困了,需要不时俯冲下来,在冷风里清醒清醒。”
比利的嗓子早已哑了,他和赫托克根本无力反驳汤姆,只能一致寄希望于艾伦。然而那个沉默的拉文克劳男生思索了一会儿,简短地下了结论:“确实值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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