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汤姆可恶地拖长尾音:“干什么去?”
比利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行行好,你明明知道,我们所有的钱都在你身上——去付账。”
他们在结款时稍微耽误了两分钟,原因是比利突然看见了自己拿的几种糖果如果买够一加隆可以打七折,他们只差三个西可。而就在他费劲计算还要买些什么的时候,汤姆已经不耐烦地付了钱。
“本来能节省不少呢!”在走出蜂蜜公爵的地窖时,比利恼火地对汤姆说,“足够我们一会儿再买两个巧克力黑莓派了。”
如果比利还是前世的欧文,这句话大概会被堂兄伊文和他那骄傲的伴侣嘲笑死。生在贵族家的少爷们从来不为钱发愁,但最近几年来比利可变得精打细算多了,有时候他简直恨不得把一个纳特也掰成两半花。
“如果下次你再想计算什么的话,直接把价钱告诉我。”汤姆眯起眼睛说,“我不想傻站在那儿等你到地老天荒。”
比利没有说话,他看上去像在怔怔地出神。
汤姆皱起眉:“怎么了?”
“嘘——”比利小心地侧了侧头,紧张地说,“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你听。”
一阵若隐若现的哭声从前方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中,他们身旁松树上的积雪簌簌地掉落下来。路过的学生们都侧目向一个方向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就像一些女生躲避蜂蜜公爵店里的蟑螂团一样。
“但愿是我神经过敏,”比利微微打了个寒战,“可我觉得这哭声有点儿熟悉。你听见了?”
“我不大确定你会想起来,但那大概是个圆脸,黑头发,戴眼镜的女生。”汤姆不慌不忙地说,他抬了抬头,越过人群向那里望去,“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某种植物?”
“别说了,快走!”比利开始冒汗了,他急急忙忙拉了汤姆就走,“话说回来,她是不是叫曼德拉草?”
比利紧紧拉着汤姆走得飞快,而那哭声就好像被施了追踪咒似的一直紧跟不放,一直到他们匆匆忙忙撞进了三把扫帚酒吧才总算摆脱了它。在一群闹哄哄的客人中间,比利松开汤姆的手,长出了一口气。汤姆垂着眼睛看了看手掌,他的手指被比利攥得汗津津的。
“她在哭泣的时候会随便抓住一个人然后死不撒手,”比利的耳朵被冻得通红,他喘了两口气说,“我的经验就是如此。”
“哦——”汤姆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假笑,“你说的是一年级那次你们在地下隧道的偶遇?我得说,你一向经历独特。”
“得了,爱嘲笑先生,”比利看了看他,有气无力地说,“看在梅林的份上,哪怕每天你有一秒不是在幸灾乐祸呢。我还要去趟得维斯班斯商店买点儿东西,你是愿意和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喝一杯顺便等我回来?”
作为回答,汤姆慷慨地从他们的钱袋里拿出三个加隆放进比利的口袋:“不是我吝于和你走到街角,只是我实在不想再听一遍刚才那种抽泣声了——祝你好运,比利。”
比利明显趔趄了一下,他把口袋里的维克托和那包糖果交给了汤姆,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三把扫帚酒吧无论何时都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罗斯默塔先生的妻子尤其是这里客人络绎不绝的一个重要原因。偶尔甚至有滑稽说唱艺人在这里表演,他们唱着带有西班牙特色的乐曲,把歌词改成了“柜台后的卖酒女郎,我们崇拜你”,却也不过换来了这位标志太太端庄的一笑。不过这样的演唱倒是让每个坐在这里的客人都愿意再停留一会儿,花五个西可,多喝上一杯鼠尾草白兰地。
汤姆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两杯黄油啤酒。维克托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那些杯子里冒着的气泡简直令他深深倾倒,于是他非要尝试着用自己倒钩的喙去啄破那些泡沫。
汤姆拎着维克托后颈的羽毛把小猫头鹰从杯沿揪了起来,他不耐烦地眯起眼睛,轻声说:“有时候你真像你的主人一样聒噪。”
维克托瞪大眼睛,不甘心地喳喳叫着,在他手里使劲地扑扇翅膀。
“这样看就更像了,”汤姆恶作剧般地说,他突然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很难说清楚你和他到底谁更容易犯傻。”他掏出魔杖,随手维克托变成了一个黄色毛球,然后把那小猫头鹰妥善放在一边,开始慢慢喝他的黄油啤酒。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哼”的一声低沉冷笑。
汤姆放下黄油啤酒,余光瞥见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浅褐色的长袍,长袍连着宽大的兜帽,帽子一直罩到他的额头。汤姆皱起眉,左手食指轻轻地在桌上敲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又挥了挥魔杖,重新把维克托变了回来。
“哈!”这一次那笑声更加明显了。
汤姆确定了。他微微侧头,眯起黑眼睛,那个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中的男人毫不避讳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个兜帽中的男人有张很平凡的脸,露出的几缕发丝是耀眼的金色。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双蓝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而玩世不恭的笑意。他沙哑着声音低声说:“变形术学的不错,孩子,你一定有个好老师。不过霍格沃茨大概也只能教给你这么点玩意儿了。”
汤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那个人朝汤姆扬起他半空的杯子,阳光下能看到他的指甲里满是泥渍,“你想不想请我喝一杯?”
汤姆冷淡而简短地回答:“不想。”
那个人笑起来,他的笑声很低,粗糙得像刮人耳膜的砂纸,难听极了。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缓缓点了点头:“有天赋,看得出来,也有……”他自言自语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朝汤姆咧嘴笑道,“好吧。不过真可惜,我倒是说不定能教给你点儿别的玩意儿呢——霍格沃茨里学不到的,你的变形课老师也绝不会教。”
汤姆的黑眼睛微微缩了一下,他朝窗外望了望,比利还没有回来——得维斯班斯商店毕竟在中心大街的尽头,他大概得走好一阵。
冬天的太阳照着街道,显出白皑皑的光来,树枝上的积雪随着融化开始掉落,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得泥泞不堪。
三把扫帚酒吧里还是闹哄哄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那个男人还在饶有兴味地继续说:“怎么样,孩子?或者,让我来请你喝一杯?”
小猫头鹰维克托显得焦躁不安,他一直尝试着朝那个男人撞去,汤姆拍了拍他的脑袋:“安静。”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他转向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地说,“我想学什么,得由我说了算。”
等比利在得维斯班斯商店买到了他所需要的所有东西并回到三把扫帚酒吧时,他已经在这个雪后的冬天里出了一身汗了。他在回来的路上又遭遇了不幸的巧合——有个姑娘在路中间放声大哭,他在小心避开她后路过了几个站在那里聊天的学生,才知道那可怜姑娘原来是被人用胡椒夹心糖捉弄了。
汤姆那个不耐烦的家伙一定等急了。比利这样一想,难免就加快了脚步。等他气喘吁吁地走到三把扫帚酒吧,推开门的瞬间却不由得一怔——尽管那个高个儿黑发男孩儿坐在角落,比利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汤姆和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坐在一起,毛茸茸的小猫头鹰蹲在桌角,看上去正在愤愤不平地喘气,胸口的羽毛一抖一抖的。
比利快步走过去,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正好站了起来。他听见那个人最后咕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话,随后整了整帽子,越过他大步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几缕金发,还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21一封陌生的来信
“怎么回事?”比利抱着一堆东西走到汤姆身边坐下,“那个人是谁?你认识?”
“没什么,”汤姆若无其事地说,“等你的时候遇见的,随便聊聊。”
比利飞快地眨着眼,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直视汤姆:“真的?这么说,他的英语一定说得不错。”
汤姆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发蓝眼,明显的日耳曼特征。”比利冷冷地说,“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替我向邓布利多问好’,那是德语!”
汤姆讽刺地笑了:“真感谢你的翻译。”
“得了,”比利警惕地说,“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相信你没听懂吧?”
“我确实听得懂,”汤姆不耐烦地厉声说,“就那么一句话而已。我去图书馆也不全是在魔法上花费时间,何况我这学期还上过短期德语选修课,因为我有一门课是研究民族语言魔咒——问题是,”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比利,轻声说,“你怎么也听得懂。”
比利微微向后仰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以避开汤姆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还能听懂几句法语呢,这在受过一点贵族教育的纯血中并不罕见,只不过汤姆不知道罢了。
然而这种时候一定要理直气壮,比利镇定地说:“你去图书馆的时候我也没浪费时间。别岔开话题,”他严肃地说,现在轮到他逼视汤姆了,“他到底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你快要和我们的变形课教授一样了,”汤姆尖刻地说,“见缝插针,毫不放松,像只嗡嗡乱飞的昆虫。闭嘴吧,维克托都比你要安静些。”
越隐瞒,越可疑——比利心头冒火,然而继续逼问下去让汤姆发怒绝对不是个好主意。他干脆吐出一口气,抱着手臂坐在那里,抿起嘴唇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黑发男孩儿在旁边轻轻开口了:“我想……”他慢吞吞地说,“我们该回去了。”
比利一言不发。
果然,那个家伙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他一直目视前方,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对比利说话:“我不认识那个人,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汤姆垂下眼睛,左手食指在桌上不安分地敲打着:“他找我谈话,大概也就是想给一个人找点儿什么麻烦——我们算是各取所需。毫无疑问他乔装了,只是没有藏起他那么明显的发色和眼睛,真不知道是因为骄傲还是愚蠢……当然,”他觉得这就算解释完了,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己打断了自己,“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主要的问题在于——”汤姆审视地看着比利,危险地轻声说,“你到底为什么能听懂德语。”
“我想我们确实该走了。”比利突然说,他镇定自若地抱起那一大堆东西,顺手抄起维克托,擦了擦粘在小猫头鹰翅膀上的啤酒泡沫,“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维克托的?”
维克托委屈地叫了两声。
“不过也真奇怪,”比利顺理成章地咕哝下去,“你看,他怎么都长不大?几年了,才长到两个拳头的大小,我看他要打不过纳吉尼了……”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法简直拙劣得惨不忍睹,然而汤姆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看上去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他们走出了三把扫帚酒吧,阳光下,比利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汤姆线条完美的侧脸,又默默别过了脸。
这大概算是达成了一种协议,也是一种幸运而微妙的平衡:他们各有秘密,虽然心知肚明,然而却互不干涉,两相扯平。
比利摸了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似乎也不错,是不是?
“话说回来,”汤姆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阵沉默,就好像刚刚那段尴尬的对话从未发生,“你买那么多羽毛笔干什么?”
比利默契地响应了他:“今天有折扣,你看,”他从长袍兜里掏出一张宣传画,那上面的羽毛笔飞快地在羊皮纸上滑动着,“买十送五。”
总的来说,这一学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大概是他们从魁地奇世界杯开始到灵魂震动事件就已经把这一年的坏运气都用光了,接下来的时光顺利得不可思议,也平静得不可思议。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在比利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个汤姆送的雷鸣260仿真模型,他一直以为汤姆一点儿也看不起魁地奇这种乐趣十足的运动呢——“我确实看不起,”汤姆不屑一顾地说,“但令人遗憾的是,我阻止不了你犯傻。”
比利的生日在六月十六日,在此之后,暑假就可翘首以盼了。令人悲喜交集的是,在梅乐思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比利得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差”,这大概可以算是唯二的意外了。
“这就出人意料了,”那个又得了年级第一的全优生一边收拾着他们的东西一边说,“你以前最差也是个及格。”
“算了吧,”比利长叹一口气,他一边叠着长袍一边随手扔给纳吉尼和维克托两只冰糖老鼠,以缓解他们之间白热化的战争状态,“你明知道这不是我的长项。历任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都恨我恨得要命。”
“哦,”汤姆的尾音上挑了一下,他盖箱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记得这门课咱们只有过梅乐思教授这一个老师——”
“先别跟我说话,”比利打断他,突然皱起鼻子,显出很虚弱的样子,“事实上……我刚才觉得头有点儿晕。”
汤姆哼了一声,继续盖他的箱子:“你是该喝药了。”
暑假开始了。很快,伦敦一家孤儿院的院长老科尔夫人就觉得日子快要忍受不下去了。
在她的管辖范围内,有一个地方可以称作全孤儿院的禁区——那是楼上一条长走廊的第一个房间。铁门后光秃秃的四方房子内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破坏了她固若金汤的统治,这不免令她大为光火且头疼,以至于让她喝酒都又足足多了一品脱。
而事实上,那里不过住着两个男孩儿而已,且他们只有七八两月才会住在这里。
但这两个月就足够发生点儿什么了——譬如说,最近有大量黑壳甲虫源源不断地从墙缝中、盥洗室里涌出,科尔夫人有理由怀疑这和那两个古怪孩子脱不了关系。
“……简直坏透了——像老鼠、昆虫,哦!恶魔一样地折磨我……”她在一张杂乱不堪的办公桌后嘟囔着,“小孩子都被他们吓得吃不下晚餐了,尤其是那个里德尔——不过这样到也没什么不好……上帝啊,九月,该死的九月到底什么时候来?”
“……九月到底什么时候来?”比利坐在一张简陋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