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不及格魔王- 第68部分

窗户被遮上了纱帘，夜色在慢慢褪去，天空逐渐变成一片浅灰。一些汽车驶过的声音逐渐盖过夜风的呼啸，然而就是在这样模模糊糊的喧嚣里，柔软的沙发靠垫和热茶就像一张捆绑精神的魔鬼藤网，欧文觉得自己的神智正一点一点被暖融融的落地灯光侵袭。

……茶杯的影子忽短忽长，骨瓷上细致的花纹忽隐忽现……一颗玻璃弹珠端正地摆在茶几上……欧文的头猛地向下一垂——

他清醒过来。

半杯已经凉了茶还摆在他面前，对面是汤姆苍白的脸，在黎明的微光和客厅的灯影里显得忽明忽暗。那个男人抱着手臂，眉头间有一道斧刻刀削般的深纹。欧文摸了摸鼻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然而看着这样的汤姆，他踌躇了很久，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但汤姆难得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围：“能把好奇心控制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他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细长的食指不安分地弹动着，低沉的声音在这不大的客厅里回荡，让人觉得更加困倦了，“好吧，到了坦述一切的时候了，”汤姆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玻璃珠，然后对欧文一语双关地说，“我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你别想安睡。”

“你永远追着我的好奇心穷追猛打，”欧文干巴巴地说，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实际上我本来打算放弃的——你大可以再保留你的秘密一段时间，甚至从此绝口不提——毕竟你也知道我一向对你没什么办法。”

客观地说，这话并不完全符合事实。欧文·斯科在应对汤姆·里德尔时有不少办法，多年的斗智斗勇积累了相当一部分经验，只是这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对它们是否真的有助于达到目的半信半疑，而另一个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它们的卓有成效。

汤姆就差对欧文假惺惺的一番话嗤之以鼻了，他指了指那颗玻璃弹珠：“总而言之，那是魂器之一。我并没有把本杰明的灵魂分裂太多，因为那是我制造出来的，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承受——所以我只分裂了三个。”

欧文精明地看着他：“还有另外两个呢？”

汤姆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伸手从口袋里——那里果然被施了什么咒语——拿出一个陈旧的铁盒。这样老物件对欧文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孤儿院里，他们用它来存放汤姆的收藏品和其他全部家当。

“在这里。”汤姆听不出语气地说，他揭开了盒盖一角，盒盖打开的瞬间，欧文就注意到里面还有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件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小小的、黑色硬皮的日记本。然而汤姆没有让欧文多看，他紧接着拿出两样东西，和那颗玻璃弹珠并排放在一起。

一只羊毛袜和一只陈旧的绿色毛编连指手套——这两样东西欧文都还记得，那都是他送给汤姆、曾经被百般嘲笑的生日和新年礼物。

“他知道他灵魂的碎片在我这里，然而他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要拿回他们的蛛丝马迹，”汤姆平静地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在寻找它们。”

“我实在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制作魂器？”欧文皱眉问，“还是……这只是你的一场灵魂实验？”

“为了保险。”汤姆随意挥了挥手，回答道，“我曾经一度想要打败死亡——我尊重它，但这不能妨碍我将它视为敌手——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大声嘲笑我的居然是时间。”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既像是笑着别人，也像是笑着自己，“我一心笃定这世界上一定有什么可以逃脱这两者的掌控，如果没有，我就亲手创造一个。这一次再不会有什么突然消失——”

欧文直勾勾地看着他，汤姆像是突然意识到来自对面的目光，他又挥了挥手，像是对自己刚才那一段话感到很不耐烦；然而那双黑眼睛在橘黄的灯光下闪了闪，他别过脸去，若无其事地抿住嘴唇，一言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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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第五弹】

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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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一件更值得道歉的事

过了一会儿；欧文干咳了两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说还隐瞒我的那一件事呢？我似乎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比你创造出本杰明的同时还给他制造了魂器更加糟糕了。”

“事实上我觉得可能好不到哪儿去；”汤姆朝后靠了靠，他的表情彻底隐藏在灯光后了。他背后的窗外；天色正逐渐发灰发白；让他看上去像一张轮廓鲜明的黑色剪影；“我想你大概会发怒的，欧文；”他又飞快地笑了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把他垂在额头上的黑发拨了上去，“坦白说这真的不怎么令人愉快：我用你的尸体制造了本杰明——我是指比利·斯塔布斯——换句话说；他之所以成形，是因为我用了你的骸骨。”

欧文愕然地看着他：“——对不起？”

“——我掘开了你的坟墓；”汤姆微微前倾，仔细观察着欧文的表情，他的语速加快了，“别让我把这件事重复第三遍——我是说，最好……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了’。当然我并不是——你知道，要完全创造出一个新生命并不是一件——”

“我知道。”欧文还处在一种愕然的状态，然而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汤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艰难措辞的感觉让他觉得一阵心慌——不过这才是汤姆·里德尔，这个人一旦不刻薄嘲讽根本就不会正常说话，“你是说，你掘开了我的坟墓，挖出了比利·斯塔布斯的尸骨，然后用它制造了本杰明？”

汤姆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欧文的表情，他又朝前倾了倾。欧文依旧一脸惊愕，同时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灰白的天色里，汤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挥一挥魔杖，让“欧文·斯科飞来”，然而他没有。

汤姆烦躁不安地动了动苍白的手指，继续飞快地说：“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可是我尝试过很多办法，查找了很多古魔法书，再没有更好的途径可以——”他又顿住了，于此同时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真是惨不忍睹，欧文觉得是时候来拯救这场灾难了——尽管他到现在依旧为此感到迷惑不解。然而在他清清嗓子开口的同时，汤姆也飞快而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比前两件事更糟。”

“——为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天空上一定有一只火龙在和巨怪一起飞翔……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火龙本来就会飞翔。

欧文觉得有一个瞬间他的语言功能一定发生了紊乱，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舌头，他似乎有些懵懂，但又隐隐明白了什么：“对不起——我是说，汤姆，你刚刚说什么？”

对面的那个男人“呼”地站起来走向欧文，他真是又高又瘦，背光的黑色身影很像劈开白色纱帘的利刃：“我说，”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感到非常抱歉。”顿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如果你没听清，我还可以重复最后一遍。”

“……”

“你那是什么表情？”汤姆紧紧地蹙起眉头，“你在——笑？”

“你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我是说，你连魂器都做得理直气壮，却因为这件事感到抱歉？”

“我认为只有创造出本杰明和这件事值得我为之道歉，而这件事相比起来更加过分。”汤姆简短地说，“我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寻找一个替代品，但从事实上看我确实这么做了。我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是你的复活，所以我很——”

欧文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梅……梅林啊，这栋麻瓜的房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历史古迹的，我居然……我居然在这里听见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道歉！以你高贵的中间名为证，你不用感到抱歉，因为那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突然站起来，给了僵硬地站在他面前的汤姆一个紧紧的拥抱——万能的梅林，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梅林在上，这简直令人心惊胆战——然而没什么可抱怨的，他很快松开那个脸色苍白、比幽灵还难看的男人，而汤姆抿紧了嘴唇，依旧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欧文微微抬头看着汤姆，那双幽深的黑眼睛闪烁不定，而他抿起的、薄薄的嘴唇全无血色，这样的神色在这个自负骄傲的男人脸上极为罕见，简直令人心痒难耐。欧文又迈前一步，现在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汤姆的呼吸了：“所以——你挖开了坟墓？”

汤姆没有动，他犹豫了一下：“嗯。”

欧文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一定相当难看。”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突然伸出手来压下汤姆的头颈，在那冷冰冰的唇角上迅速却深深地印了一个吻，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开。

汤姆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扳回欧文的脸，但居然捞了个空。极为罕见地，他脸上露出一点迷茫又复杂的神色。汤姆舔了舔嘴角，显而易见他对欧文那过于短暂的亲吻十分不满，于是很快，那种与生俱来的恶毒又占了上风：“不仅如此，还很难闻。”

欧文惋惜地摸了摸鼻子，觉得刚才自己似乎应该表现得更精神紧张一点儿才比较合算，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看了看茶几上的茶杯，对汤姆耸了耸肩：“茶？”

“谢谢。你会发现水在厨房里。”汤姆扬了扬下颌说，“逆时针拧开电气开关，”他笑了笑，“相信你会成功的。”

天渐渐亮起来了，太阳升起，半夜的雨水洗净了蓝天，久违的阳光透过伦敦的灰雾，又透过房间的纱帘照射进来。欧文叹了口气，扭头朝厨房走去。汤姆背着手站在沙发边上看着他的背影——如果还有第二个魔法世界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被黑魔王的表情吓坏的：柔和的微光照在黑色的头发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色镀上一贯苍白得像吸血鬼的脸颊，那张英俊却时常令人胆寒的面容此刻显得奇异地平静柔和。

要想在英国吃好，就要吃三顿早餐。不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能有一顿早餐已经让人心满意足，何况这一餐还相当丰富，感谢梅林，它绝不比欧文随便在其他什么地方吃过的东西更糟糕。

“你应该感谢的是我，”在清理干净他们的餐具器皿之后，汤姆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正在擦干盘子上水渍的欧文，“而不是什么从没听过你祷告的梅林。”

“当然，再正确也没有了，我诚心诚意地感激你……见鬼，梅林关我什么事？”欧文困倦地慢慢眨眼，紧急抓住差点儿从手中滑落的盘子。

汤姆夺过欧文手里的盘子：“别敷衍。去睡觉。”

“我知道你口袋里有个百宝店，所以我也只能用刷刷盘子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了。”

“你还有其他表达谢意的方法，”汤姆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欧文的嘴唇上停了片刻，然而那个毫无知觉的人却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于是汤姆只是扭过头哼了一声，“不过我并不着急，你欠我的不止一星半点——现在去睡觉。”

这是一间两层公寓，一条半螺旋形的低矮楼梯通向二楼，厚重的窗帘完全遮住天光。欧文根本不记得他是怎么爬上楼去找到卧室的，他一定在爬上床之前就陷入了一种懵懂的半昏迷状态，印象里他甚至根本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脱鞋。

等欧文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窗外一片艳丽的晚霞，欧文是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的，他从一个惊悚的梦里挣脱，然后从一团乱七八糟的被子中钻了出来。

汤姆漫不经心的声音是让欧文最终摆脱梦境的提神剂：“醒了？”

欧文扭头看去，暮色里汤姆正背对着他，坐在卧室里窗边的桌前，在最后的阳光下看着什么东西。一瞬间他竟然感到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多少年前他们一起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

四十年代的日子很安静，印象里欧文在临睡前或是周末的清晨靠在床头，总能看到汤姆伏在斯莱特林宿舍圆窗前的书桌上，他同时是这世上天赋异禀和勤奋刻苦的学生，面前总是摆着一摞稀奇古怪的魔咒书，还有他那足以成为各科老师教学典范的笔记，再不然就是那本神秘的黑色封皮日记本。

欧文还记得他当时总想偷偷瞥一眼汤姆到底记了写什么，无奈的是有些人那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好像也长了眼睛，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正好挡住欧文偷窥的目光。汤姆从不回头，就好像他认为回头看一眼坐在床上探头探脑的那个少年就会变成一根盐柱似的1，不过他当然总知道那时候的欧文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会说：“我建议你起床，尽快完成你那篇明天要交、现在才写了不到一半的论文。”

遇到这种情况，欧文总会有些沮丧地摸摸鼻子：“明天有什么课？”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有黑魔法防御术课。”说话的是此时此刻成年的汤姆，他从桌前转过身来，在夕阳的余光里平静地看着欧文，“你可以不用担心，尽管你这学期有一篇论文写得极其糟糕，但既然我已经离职，也就不会大公无私地给你一个‘差’了。”

欧文又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大概又无意识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记忆里的时光太诱惑人，然而现在那个的背对夕阳的汤姆是不遑多让的——简直令他心跳过速。

过了一会儿，欧文释然地松下肩膀，他狡猾地小声嘟囔：“就算你还在职，我打赌你也不会做到什么见鬼的大公无私。”他伸长脖颈朝书桌上看去，“你在看什么？”

“哗”地一声，汤姆抖开一份报纸，那是一份《预言家日报》：“看这个。”

欧文皱起眉头：“新消息？”

“头版的新闻很有趣，”汤姆站起来，走到床前，把报纸递给欧文，顺手理了理欧文那乱糟糟的棕色头发，“看一看吧——坐稳，我不希望看到你从床上栽下来。”

欧文撇了撇嘴角，根本不打算理他。报纸上的标题很醒目，然而照片上一个伸出手扶了扶尖顶帽檐的巫师令欧文猛地瞪大眼睛——

本杰明一脸郑重地站在照片中央，上面配的标题是：《昔日挚友揭露不为人知的□——那个民众所不了解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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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盐柱：所多玛和蛾摩拉由于罪恶深重而被耶和华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