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洒水车已经匆匆赶来,可是火势太烈,就算扑灭了大火,恐怕林府也只剩下断壁残垣。
匆匆赶来的水溶站在林府最前,焦急地指挥着众多亲兵抬水灭火,暗暗担心——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若是有人,看这个情况,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灰头土脸的亲兵气喘吁吁地报告:“王爷,火势太大,只能阻隔其往周围蔓延,里面的人,恐怕真的救不出来!”
“……先救周围的民房吧,你们小心些。”水溶垂眸,掩住眼底重重的担忧,“幸亏这周围的宅子都是林府的产业,并未殃及到无辜百姓。”
正失望着,忽然一个角落传来嘈杂声,水溶抬头,惊愕地看着两个烧的灰头土脸的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过来:“林公子,薛公子,你们……怎么会?”
“里头有人,是刺客!”林青桦龇着牙急急道,“他们先是想杀我们,见我们躲进了内院,就干脆放火烧房,幸亏我们机灵,从密道里
钻出来了!”林青桦这话并不假——有刺客是真的,而且刺客身上也带了雄黄硝石火油,天干物燥,烧房子是相当容易且震撼的方法,他们想得到,对方自然也想得到。
“密道?”水溶惊愕地盯着两人,良久才对自己的亲兵吩咐,“先保护二位公子回王府暂避。”
“不劳王爷费心,我们会薛家便可。”薛墨弦抹了一把脸上烧焦的土灰,拱了拱手。他们故意等到刺客开始点火逼人才匆匆钻出来,就是想把这戏做完美了。他们也没想到,王子腾不在,最先赶来的竟然是水溶,不过,有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替这一场人祸作证,简直是天降的绝妙。
“可是……”水溶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只听外圈又传来一声官员出行、行人避让的锣鸣,不禁向那边看去,“贾雨村?”
“呃?”林青桦跟薛墨弦狐疑地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贾雨村是顺天府尹,民宅失火,确实该他来处理。
“让开让开让开!”一队队官差匆匆忙忙地分开围观的众人,贾雨村大摇大摆地走来,大手一挥,“将嫌疑人等全部带回——王、王爷?”
前一秒倨傲后一秒谦恭,一切表情在看到水溶的一刻瞬间转换,水溶微微蹙眉,却并未点破,只是冷淡地打了个招呼:“贾大人也来了。”
“哎呀,王爷是千金之体,怎能滞留在此处?来人,快送王爷回去休息……”贾雨村咋咋呼呼。
“不用了,贾大人还是快安排人救火吧。”水溶的脸色更加冷淡,不着痕迹地一步向侧,远离贾雨村。
林青桦站在一边捂着嘴死死憋笑,薛墨弦无奈地上前一步,遮住他的表情,微微侧头教训:“正常点,你刚刚才经历过刺杀,别这么高兴!”
林青桦憋笑憋得肠子都要打成结了:“这贾雨村也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哈哈……”
薛墨弦更加无奈:贾雨村得罪了水溶,有什么值得你幸灾乐祸的?
林青桦忽然挤了挤眼神儿:“好吧,不乐不乐,现在贾雨村和水溶都在这儿,咱们跟谁走?”估计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咱们回家滴~
两人对视,几乎同时选择:“水溶。”
当然,不仅因为水溶的人品性情比贾雨村高了十几个台阶,更重要的原因是——林如海任盐官时,贾雨村刚好被贬了职,所以,林如海手上并没有贾雨村得罪皇帝的证据。虽然是有贾雨村勾结贾琏妄想吞了林家的把柄,哪里有水溶的把柄更值得利用呢?
林如海的间谍生涯中,水溶也是个重点盯防对象,林如海也查出了他曾秘密跟废太子乱党有私下交往,只不过他从未参与真正的谋反活动。
火势渐渐熄灭,水
溶和贾雨村的官兵匆匆从废墟之中拖出来几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闻着那一股子焦肉的糊味儿,林青桦捂着眼睛躲在薛墨弦身后:“我要吐了,太恶心了……呕……”
薛墨弦倒还好,医学院里什么奇形怪状的尸体没见过?躲在一旁一直细心看着仵作检验,断定:“烧死之前就咬破嘴里毒囊自杀了,是杀手的作风。”
林青桦一边干呕着一边小声嘟囔:“擦,还真舍得下血本……呕!”
“你觉得是谁干的?”他们送了那么多份“礼物”出去,动杀心的人估摸着不少,这样一来,反而不知道今晚的罪魁祸首是谁。
“无所谓,有人跳墙就行……剩下的,交给皇帝去查!”
验尸之后,水溶向两人走来:“二位,这些都是杀手。为了保证安全,还是随小王回府先避一避的好……”
“哥哥!”薛墨弦正准备答应,忽听一声马鸣,而后便是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怀里,薛墨弦被扑得一声闷哼,低头,这才发现,裹在一身过长的铠甲里头的,正是自家的宝贝弟弟薛蟠。
“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呜呜呜……”薛蟠的小脑袋埋在薛墨弦怀里蹭啊蹭,林青桦却还没来得及吃醋,他此时正盯着另外一个人:“世子殿下别来无恙?呦,这脸色啊,怎么比我这个被烟熏了的还黑?”别是吃醋了吧?
水瀚宇满眼复杂地看着埋在薛墨弦怀里的薛蟠,良久才收回略带欣羡的眼神,转向水溶:“王爷,带他们回府对您不安全,也不合规矩,还不如您派人守着薛家,明日早朝再报请皇上定夺。”
薛墨弦略感讶异——以水瀚宇求水溶救了冯紫英的事实来看,水瀚宇没有理由在他们面前驳水溶的面子吧?
林青桦笑而不语——看来我家蟠蟠的魅力确实不小。
水溶也微讶,但随即点头,温和道:“没错,本王也是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这样吧,我让我的亲兵随二位去薛家,二位先委屈一夜,京城中出现杀手,关系重大,本王必须报请圣听。”
这个结果,当然是最合意的。薛林二人识相地拱手:“那就劳烦王爷了。”
、34
今晚;两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男享受了封建社会难得的极高待遇,由一个王爷和一个王爷世子亲自护送回薛家,水溶依旧是温和有礼;水瀚宇依旧是沉默不语——看着整个栽在薛墨弦怀里不断蹭脑袋的薛蟠,难掩眼中的羡慕。
林青桦难得的没有组织蟠儿吃自家美人儿豆腐,而是悄悄落后一步,暗暗观察着水瀚宇的表情;悄悄给他家美人儿递去似笑非笑的小眼神儿。
薛墨弦无奈地抚了抚弟弟的脑袋;警告的眼神瞪向自家笨蛋:你一副八卦脸;你刚刚才被刺杀、被烧了房子,就算不害怕,也给我稍微沮丧一点!
林青桦不仅不收敛,反而做鬼脸:抱歉;八卦是我人生最大的娱乐,不在八卦中寻乐,就在八卦阵中灭亡!
薛墨弦扶额,做了个“哈士奇”的口型——果然是号称最二的狗狗,连狗仔队都是天生的自带属性。
水溶看两人眉来眼去的,不禁好笑:“林公子跟薛公子的感情真令人羡慕,宛若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青桦笑眯眯,对于褒奖照单全收,还不忘揶揄回去:“王爷,您还是不要羡慕我们的好。我跟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冤家,他乡遇故知、干柴遇烈火,现在已经发展到鸳鸳相报何时了,鸯靠边上看热闹的旁若无人的阶段了~”
水溶对于林青桦的厚脸皮还缺乏足够的认识,只得惊愕地看向薛墨弦,薛墨弦则再次对于自家口无遮拦的笨蛋感到无语,可还是给予了全方位无条件的支持,叹气道:“王爷见笑了,我跟他,确实都有龙阳之好。”
水溶却只是摇头笑了笑:“一份真心相待着实难得,无论如何,小王祝福二位。”
薛墨弦点了点头,林青桦眼底却陡然燃起八卦之火——照理说,一个直男不可能这么快接受一对断袖在自己前面亲亲我我;就水瀚宇这厮,都被蟠蟠迷得七荤八素深陷泥潭了,还经历了一段“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更凄惨的是,我都不知道我爱你”的纠结心路呢~
摸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坏笑扬在唇边,林青桦上上下下打量着水溶:面如冠玉、神若谪仙,身姿挺拔伟岸,气质却温润如玉,根本就是可直可弯、可攻可受的潜力股一枚啊!
“咳咳!”薛墨弦忽然警告地咳嗽了两声,凛冽的眼神扫过来:管好你的眼珠子!
林青桦撇撇嘴,歪过头又做了个鬼脸
:你的醋劲儿还真大!
眼见那熟悉的匾额,薛墨弦黑着脸将林青桦拎到身边,走进敞开的大门:“王爷,世子,已经到了,多谢相送。”
水溶点头笑道:“小王会安排人整夜巡护,恐怕会造成些不便,还请薛公子担待了。”
“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们劳烦了王爷。”薛墨弦也温和回礼,虽然一路上水溶吸引了他家笨蛋大半的注意力让他很不爽,可水溶确实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目前还看不出他的目的,可跟他相处,依然使人感到非常愉快。
对比之下,令人非常不愉快的那位忽然开口,冷冷问道:“你们真的是一对?”
薛墨弦皱了皱眉,林青桦勾着美人的脖子,亮着虎牙反问:“世子何来此一问?”
水瀚宇发觉薛蟠躲在薛墨弦身后狠狠瞪他,口气不由更差,问得更加直接:“你们真的不是在做戏?”
——做戏?
薛墨弦睨着林青桦:这貌似是你最擅长的。
林青桦托着下巴做苦思冥想状:好像有点做过了,明明是来真的,他们都不信了——哎,要不要“证实”一下?
看着情人亮晶晶的眼睛,薛墨弦用下巴点了点身边几只五十万瓦的电灯泡儿,依然皱眉: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反正咱们还没试过这地方,不是吗?”林青桦一脸的跃跃欲试,显然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有伤风化”。
“来下什么?”水瀚宇正奇怪着,忽然瞪圆了眼睛——就在他跟水溶的眼前,林青桦一把搂紧薛墨弦的脖子,整个人投怀送抱般贴了过去,薛墨弦也没拒绝,反手搂紧他的背,加深这个忽如其来的亲吻。
双唇舔吻、撕咬、纠缠,仿佛都卯足了劲儿想在这场亲吻中占得上风,周围的气氛越发的甜腻暧昧,水瀚宇和水溶看得目瞪口呆,而蟠蟠小美人儿……早就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就是那幼嫩的耳朵尖尖漾着淡淡的粉红,给弱风扶柳的小家伙又添了一抹旖旎的美丽。
看着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水溶顿时觉得自己尴尬地碍事,赶紧拱手道:“那个,告辞了。”
水瀚宇被水溶拉着一块走,却还回头看了一眼蟠蟠,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淡淡的不舍:“小心,下次出门多带几个人。”
“要你管!”蟠蟠腾得站起来
,双手叉着小腰瞪人,却见他家哥哥跟林青桦已经靠着墙壁吻得愈加难舍难分,白嫩嫩水当当的小脸儿顿时染上一层血色,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拎着一双颤颤的小爪子,蹑手蹑脚地爬回自己的小院子了~
情到深处,辗转反侧。到分开时,两人唇边都挂着亮亮的银丝,气喘吁吁,林青桦紧紧勾着情人的脖子,眼神亮得宛若辰星:“喂,今晚,要不要试试?”认识这么久,两人竟然还没突破最后的底线,到底是冰山美人太理智,还是从来游戏花丛的自己太过认真?
薛墨弦看了看两人刚从火场里逃出来、满是烟灰的身体,努力压抑下升腾而上的□,叹气道:“早点休息吧,我怕明天皇帝召你进宫。”我怕把你做得起不来。
“你确定是你做?”林青桦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顿时凶狠地龇牙。
“你力气没我大。”薛墨弦陈述事实。
“切,”林青桦怏怏地放开手,理了理纠缠在一起皱成一团的衣裳,投过去一个挑衅的微笑,“到时候咱们床上见真章。”
薛墨弦无视他的凶悍,牵着他去沐浴休息:“别闹了,再闹就天亮了。”
下午才派人去宣旨,追封林如海为伯爵,当天晚上,林府就被烧了个精光,皇帝顿时光火得不行,将龙书案拍得啪啪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罗金连忙跪下:“北静王已经在调查此事,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头痛欲裂,撑着书案狠狠道:“你说,是不是那个姓林的臭小子自己搞出来的?”烧自己的房子确实太过荒唐,可是,就凭林青桦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皇帝肯定,别说一个林府,逼急了他,皇宫都他敢烧!
“朕怎么不知道,朕把他逼到这个程度了!”皇帝冷笑。
“皇上息怒!”罗金趴伏而下,真诚道,“皇上,北静王昨晚从林府抬出来许多杀手,经过仵作辨认,有几个是价钱非常高的杀手。而根据林忠的报告,林青桦早已将林家的家财全部投入薛家的商铺,还未过半年,林青桦断然无钱请来如此之多的杀手。而且,就算是他自己找人刺杀自己,那他何必要杀了这些人?装作自己被刺受伤,才更逼真。”
皇帝垂眸,感觉脑中一团纷乱,太阳穴疼痛更甚,轻哼着扶住了书案。罗金一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取出袖中的小香瓶,小心地凑近皇帝的
鼻下。
皇帝深深吸了几口香气,才觉神智清明了些,仰在龙椅上,看着罗金,意味深长地叹道:“不知不觉的,朕也跟父皇一样,离不开这茜香国的香料了。”
察觉到皇帝眼中划过的危险,罗金噗通跪下,满眼含泪,头如捣蒜:“皇上息怒!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皇上!”一个皇帝是不能有弱点的,这也是皇帝将香料交给自己,而没有选择随身携带的原因;现在只有他罗金知道皇上是一日也离不开茜香国进贡的宁神香料,这是皇帝最大的弱点,若皇帝想消灭这个弱点,只需要将他给杀了……
“平身罢,若是连你都不信,朕还有谁可相信。”皇帝闭上了眼睛,顿觉全身疲惫得脱力,撑着身体抬手吩咐,“将此事交给北静王查吧——但是,在未查清刺客背后的魁首前,保护薛家之事,由北静王跟忠顺王世子共同负责。”
罗金一惊,大着胆子猜测道:“皇上是想让忠顺王世子去……监视北静王?”
“除了你,朕现在唯一能信的,也只有水瀚宇。”皇帝睁开眼睛,目光如穿透般直视前方,微微一笑,“冯家抄斩,现在除了朕,水瀚宇再无依靠。忠顺王跟他全无父子情分,府中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的弟弟。若没有朕的支持,他今天还是活着的世子,明天就是追封的忠顺王了!”
“皇上圣明,非奴才所能及。”罗金垂下头,掩住眼底淡淡的不屑——说到底,你只是要守着你的龙椅,你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