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水伯那张老迈的菊花脸,如今已恢复了几分壮年时的轮廓。当然,论相貌,总是不能与夏春秋相比的。
不过,能有这样的变化,水伯早是欣喜不已。
水生也替他们高兴,夏春秋能一世一世的寻了水伯来,已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水生灌了几百斤水,单手一举,便往回走。纵使是他,几百斤的水也不轻松,不过,现在灵力术法皆无,水生还是愿意煅烧一下身体,打好底子,总无害处。
水生回来时,夏春秋正在跟水伯说话。
水伯问夏春秋,“水生的伤,你能治不?”
夏春秋刚自山下回来,把水伯那些家什一件件的自储物戒中取出来,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他身负高阶法宝,丹田伤的千疮百孔,而且……”夏春秋略顿一顿,方道,“他这伤,靠凡世的药,是不成的。”
“那就是能治了。”水伯心里明白,夏春秋给他吃的那些药,没一样是凡世之物。
“很难。”夏春秋道,“他的伤,不是普通手段能治的。哪怕化神修士出手,也不一定有把握。要我说,他在这里就挺好。能伤成这样,说明他仇家不一般。何况,他现在还失忆。住在这里,最安全。”
水伯道,“相逢既是有缘,何况你想想,每年河里淹死那么多人,我都没救,怎么就单救上他呢。你一走多年,要不是水生打碎了玉玦,说不定你还不晓得回来呢,我又得死一回,你还得找我的转世。”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夏春秋望一望窗外,水生放下紫金鼎,走进来,朝水伯一揖,嬉嬉笑,“阿伯,你果然是我的亲人哩。”
水伯将嘴一撇,“以为我不知道呢,看我越发年轻俊俏,你那小眼神儿,满满的都是羡慕啊。”
水生望向夏春秋,正色道,“我不敢求先生出手救我,只想求先生闲暇之时,能指点我一二就好。”
夏春秋看向水生,亦端正了颜色,道,“水生,你是个聪明人。在这里,指点你些个没问题。不过,回到修真界,你不能说是我的弟子,也不要跟我与阿水扯上任何关系。”
水生双眸湛湛,道,“为何?难道先生就这样肯定我是输的那一方?”
“对。”夏春秋回答之干净俐落,很令水生噎了一噎。
水伯给水生使个眼色,水生连忙干净俐落的应了下来。
从此,水生便开始了与水伯一并修炼的日子。
水伯进境极快,很快就有了炼气的底子。水生炼起来也不慢,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但是,别人灵气一入体是存在丹田,他吸收的灵气,一入丹田便烟消云散。
夏秋春的解释是:你丹田伤的太厉害,存不住灵力是一定的。
水生请教有没有疗伤丹田的法子,夏春秋许久没说话,半晌方道,“丹田是修士的根基,看你丹田的伤,非化神修士出手不能治愈。”
“化神?”水生听到这两字,没来由的一阵厌恶。
夏春秋并未错过水生眼中的神色,唇角一翘,问,“想起什么了?”
“没,就觉着这两字很讨厌。”
夏春秋道,“整个修真界,化神期的老祖,不超过一掌之数。你何得何能让化神老祖出手?再者,若是我所看不差,你的伤,可能就来自化神修士。”
水生道,“看,化神修士也没能把我怎么着,可见,兴许我以前也是化神修士呢。”
夏春秋一笑,眼尾化出一丝奚落,“你放心,化神老祖,大约我都见过,并没有你这相貌的。”
水生咕嘟下嘴,终于不说话了。
水生的聪明往往令人心惊,他的丹田存不住灵力,但是,水生发现了个绝好的修炼地界——紫金鼎。
他不负以往的记忆,不过,水生依旧是善于思考的。他的聚灵玉佩,还有从夏春秋那里见到过的灵石,他的紫金鼎,无一不是灵气充沛之物。水生甚至总结出了个极朴实的经验:什么是法宝,法宝就是灵气丰沛的宝物。
譬如聚灵玉佩,便能聚集灵气。
夏春秋给了水伯一串聚灵手珠,水伯戴在手上,他们这座小庙便成了整座山灵气最丰沛的地界儿,甚至有许多山上的动物悄悄的靠近小庙,想着沾些灵气,以便修炼。因有夏春秋在,动物们并不敢过分,反是将夏春秋视为山上的大能一般,时不时悄悄送些猎物瓜果来孝敬,倒省了水生去打猎。
话归正题,水生想着一块聚灵佩、一串聚灵珠都有这样的效果,他的紫金鼎这样阔气,经夏春秋鉴定,说是了不得的宝贝,岂不比聚灵玉佩与聚灵珠厉害许多。
开始,水生背靠紫金鼎修炼,效果并不非常明显。
过几日,水生干脆跳进紫金鼎去,水生惊喜的发现,他的身体虽然存不住灵力,但是,紫金鼎能存的住啊。灵力一入紫金鼎便不会往外逸一丝半缕,换而言之,紫金鼎是可以储存灵力的。这个发现,简直令水生惊喜的难以形容。
他邀请水伯一块儿进鼎里修炼,只是水伯进好进,但是出来时,真是费了血劲。
水生无辜地,“我进去出来,方便的很。谁知道水伯出不来呢。”
水伯哭丧着脸,“这是啥子妖鼎哟,灵气还是要靠自己吸的,比我往日里快不了多少,这还出不去啦。水生,先给我扔两块肉干来,我快饿死啦。”
夏春秋黑着脸,“有吃饭的心思,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转头又逼水生回想使用紫金鼎的法子,水生道,“我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三人折腾了三天三夜,夏春秋放了狠话,“你再不能把阿水放出来,我就宰了你,让紫金鼎重新认主。”
“你以为紫金鼎认为这样容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个认法。只有我家……”水生猛然住了嘴,拽着夏春秋的袖子道,“我有个法子,我身体就是存不住灵力。你,你在我身体里输送一段灵力,我试试,能不能令紫金鼎把阿伯放出来。”
夏春秋那澎湃的灵力进入水生的身体,经脉与丹田如同干涸已久的土地受到突如其来的一阵雨水的滋润,灵力欢快的在经脉里跳跃奔跑,水生顺其自然的引导着体内的灵力,双手握住紫金鼎的边缘,说了声,“出!”
水伯瞬时被弹出紫金鼎。
身体里的灵力随之散去,水生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往他觉着自己能徒手降狼伏虎,他的力道,在临水村里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二。
但是,这种力气与刚刚灵力满身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降狼仗虎,力气终有极限。而刚刚灵力充斥着经脉,甚至让水生觉着,他仿佛是有撼天之能的。
原来,这就是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之处。
紫金鼎可以储存灵力,但是,紫金鼎本身的聚灵效果并不突出,甚至还比不上聚灵玉佩,故此,在紫金鼎修炼,对于水伯没什么效果。倒是对水生这种只能吸收灵力而存不着灵力的人非同一般。
反正紫金鼎够大,水生索性就住到了里面去,他勤于修炼,每天经由身体释放出满满一紫金鼎的灵力后,水生就用这些灵力反复的冲刷着自己的经脉、丹田、血脉、骨骼。而且,水生发现,他在外面不能用术法,那是因为他丹田伤了,身体里存不住灵力。
但是,这个问题,在紫金鼎里是不存在的。紫金鼎别的本事,水生还没试出来,但是,仅就储存灵力这一项,就是夏春秋都未见过这等异宝。
水生是个脑筋灵活的人,即然丹田不中用了,他索性就把紫金鼎当做自己的丹田。
很快,利用紫金鼎里储存的灵力,水生都能用个小小的术法了,譬如,凝水诀啥的。
并且,水生觉着,就是他的妖妖蛋也更喜欢他呆在紫金鼎里。每天晚上,妖妖蛋必定能入梦来,自从他在紫金鼎里修炼,他的妖妖蛋似乎变的更加晶莹漂亮起来。
一个蛋的变化,要中换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出来。
不过,妖妖蛋怎么能跟那些凡蛋一样呢。他的妖妖蛋,高兴时会拱到他怀里来,要是心情不好,就离水生八丈远。水生捞他到怀里,他还是会滚出去,不理会水生。
久而久之,水生发现了一个规律:哦,原来蛋也是有脾气的啊。
譬如,水生夸他一句,“哟,蛋妖妖,一天没见,你又变俊了啊。”这颗蛋就会随他摸随他亲。
要是水生夸别人一句,譬如“夏春秋那家伙,虽然人品值差一些,长的真不赖”啥的。那就把妖妖蛋得罪光了,耍起脾气能三天不理水生。
本来,蛋妖妖理不理他,水生也不太在意,反正是梦中么。结果水生发现,蛋妖妖好像在梦里也能对他发出攻击,他就夸了夏春秋那一回,蛋妖妖非但三天没理他,而且在梦里用蛋砸了水生脑袋一个大包。第二天醒来,果然是脑门儿一大包。水伯问他时,水生还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自己睡觉不老实在紫金鼎里撞的。
当然,若是别人遇着这种梦中被妖蛋砸大包的事,早吓疯了。水生却不觉着有半点恐惧害怕,他每每想到蛋妖妖,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涌出,他就是打心底想对蛋妖妖好。
许多不能对别人说的话,他在梦境中都会告诉蛋妖妖。
甚至,水生认为,蛋妖妖其实是很仰慕他的。因为有时候,蛋妖妖会滚到他脸上,蹭他脸蹭他嘴来着。
因为有蛋妖妖这一片深情,水生觉着,虽然他跟蛋妖妖的种族有些不同,但是,蛋妖妖这么小就懂得欣赏他的好,要是以后蛋妖妖对他痴心不敢,他也不介意先考虑一下蛋妖妖追求他的事啊。
水伯对水生睡前的美容事件异常不解,嘀咕道,“捯饬的这样光鲜做啥,是不是看上谁家闺女,晚上要去偷情啊。”
水生白水伯一眼,“你还不是天天睡前换新衣梳新髻。”
水伯前辈子做过皇帝的人,哪里还要脸呢,得意道,“我是给我家小秋秋看的,你呢?你这样捯饬,打算给谁看啊?”
当然是给我家蛋妖妖看啦,水生哼哼两声,不理会水伯,跳紫金鼎里钻被窝去了。他非但捯饬的光鲜,其实水生还偷偷的做了两件性感睡衣来着,每天晚上他换了性感睡衣,他家蛋妖妖就对他格外的热情,百依百顺。他还能糊弄蛋妖妖叫蛋妖妖在他背上滚来滚去,权当免费按摩了。
不过,蛋妖妖有些怪癖,似乎很喜欢往他屁股上滚来滚来。结果有一次很悲剧地,蛋妖妖刚滚到水生屁股上,水生刚好那天吃了些炒豆子,穿性感睡衣有些肚子着凉,当下一个屁崩了出去。
然后……
反正,每天抱着蛋妖妖,水生便会睡的格外的安稳香甜。
他从心底,喜欢他家蛋妖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很久以后,知趣与罗妖吵架时通常是这样滴:
知趣:要不是你在蛋里就死求白赖、死皮赖脸的追求我,你以为我会跟你好?别忘了当年小爷是多么的万人迷!追求小爷的人能填山倒海哩!
罗妖:不知道是谁呢,我还在蛋里没出壳呢,就天天把我抱怀里又亲又啃,占我便宜。清白都没啦,不娶你怎么办?
知趣怒吼:不知道是谁圆滚滚的从我脸上一路滚到小JJ的占我便宜,流氓都没这样的!早知道当初就一个屁崩死你!给你取名叫流氓蛋才恰如其分呢!只恨我当初没识破你的险恶用心!
罗妖笑眯眯的挑衅:流氓趣流氓趣。
知趣扑过去,十分不君子的挠罗妖个满脸花。
第一七五章 有关爹的传说
失忆本身是件很悲催的事;这要搁个心里脆弱的人身上;还不得哭天抹泪、心理崩溃?人家水生;半点都看不出失忆给他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水生思考的事情是:看他如今修炼进境极快;在修真界,他兴许是个万人瞩目的天才哩。
水生拿这种可能性去问夏春秋;夏春秋给出的回答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天才;我大都见到过,单没见过你这号的。”
说完这句话,夏春秋觉着打击水生的力度还不够;剥了颗水生新炒出来的糖炒山栗子阁水伯手里,夏春秋将水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道,“若你这样的都能腆着脸说是天才,修真界的天才,当真是多如狗啊。”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水生多么机伶的人哪,他当即就回了一句,“哈哈哈,阿伯修炼,还不如我哩。”
水伯恼羞成怒下,把一大盘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摔了两人满脸。
水生倒是不怕水伯生气,现在他跟水伯还未辟谷,做饭的事都是水生的活,只要做几道水伯喜欢的菜色,水伯是不会跟他计较滴。
而且水生还有一杀手锏,夏春秋三令五申不许水生拜师,更不许水生在外面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水生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没脸没皮的认了水伯做干爹。水伯前辈子虽说是皇帝,现在龙宫里的龙子龙孙也不认得他,这辈子更是无儿无女的光棍一个,水生谄媚的喊声爹,水伯就啥气都没啦。
不仅如此,水生还在私下跟水伯吐槽,“先生总是嫌弃我呢。”
水伯因为被说“不如狗”,对水生也没啥好气。水生从暖烘烘的灶灰里扒出两颗烘的香喷喷的土豆,递给水伯一个,继续道,“我觉着,我就像被亲爹带在身边改嫁给不良后妈然后倍受各种摧残的拖油瓶。”
水伯剥开烤土豆的皮,咬一口道,“我说水生啊,等过年吃饺子时你再说这话吧,省得醮醋了。”真酸死个人咧。
水生装哭,“果然有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水伯给他逗的烤土豆喷满地。
水伯跟夏春秋打听,“你看我水生像不像修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哪。”虽然夏春秋狠狠的打击了水生一番,水伯却觉着水生挺不赖的。他天天吃夏春秋给他的灵药仙丹,还有夏春秋把修真道法是掰开了嚼碎了给他细致讲解,就这样,水伯都比不上水生在紫金鼎的进境。
夏春秋道,“他不过是失忆,又不是变成傻子。以前根基不错,现在又找到修炼的法子,哪怕我不指点他,凭着身体的记忆,他比你快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五灵根有这样的进境,不算一流,也勉强算个二流资质了。”
水伯郁闷地,“你不是说我是双灵根么,我水生还是二流,我呢?”岂不是还不如二流。
“勉强也算个二流吧。”夏春秋不想伤情人的心,不过,他还是要给水伯提个意见,“你什么时候能说‘我春秋’,而不是‘我水生’呢?”
水伯理所当然的答,“水生给我叫爹,你也给我叫爹么?”
说到认爹的事,夏春秋又是一肚子火,他早就把话说在前头,不想水生跟他们扯上关系。结果这小子转头就把水伯忽悠的认了干爹。夏春秋一张黑脸,水生还小小声的狡辩,“没事,在外头,我还叫阿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