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有腿有脚,自己能回!”靳策看见他就来气。
“要不先去我家,我做些点心你带回家去。”苏时对他的恶言恶语彻底无视,自顾自地道。
“你妈在不在家啊?”靳策听到“点心”二字,注意力就跟着转移了。
“她晚上才回来。”
“哦,那好吧,要多做点,不然不够我塞牙缝。”
“好。”
今天考完就正式放暑假了,有四十多天会见不到面,靳策特意在寝室等李戎三个考完试回来,要跟他们道别。
“大侠啊,你今天太拉风了!”李戎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喊道,靳策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卷过时,他的反应节拍完全没跟上,靳策豪气干云地交了卷子华丽丽走人,他才反应过来,跟所有人一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良久才从一脸呆滞中回过神,冥思苦想地答题。
靳策鄙视地看他一眼,道:“太不淡定了,看人家小白,跟没事人似的,多沉稳,小戎子,你不行啊,火候差的太远了!”
李戎傻笑着抓抓后脑勺,道:“小白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我望尘莫及。”
“多跟小白学着点,对了,怎么没见狐狸?”靳策悠哉哉地喝着苏时给他冲的酸梅汁,不时地朝门口看。
“陪小宁买吃的去了。”
“哦,他们是啥时候的车?”
“小宁好像是七点多,狐狸晚上吧。”
“你和小白呢?”
“我也是晚上,小白一会要去他表姐学校,再一起坐飞机回去。”
“小白真奢侈。”
“大侠啊,你也好不到哪去,苏时用跑车专车接送,更奢侈。”
“闭嘴!老子削了你!”
“我错了。”
苏时接完电话,面色沉重地走进来,道:“我妈从公司楼梯上摔下来,昏过去了。”
打闹的人皆是一惊,靳策愣怔片刻,紧张地道:“很严重么?”
苏时揉着眉心道:“不清楚,已经送医院了,我现在要马上赶过去,点心做不了了。”
“这种时候还说什么点心啊,你快点去吧,我一会自己回去。”靳策心急火燎地推着他就往外走。
“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到了家给我打电话。”苏时被他推着一边走一边说。
“老子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么?!”靳策严正抗议总是被当成小孩子,他自己肯定没事,但苏时心情不好,还要开车,“你开车的时候别想别的,要不打车去吧。”
“没事,我自己能开。”
“不要逞强,有事给我打电话。”靳策像个大人似的叮嘱苏时,苏时忽然感动,他转过身把靳策紧紧地抱了一下,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我知道,别担心。”
“少肉麻兮兮的,快走!”靳策满面通红地把他推开,别别扭扭地赶人。
“那我走了,电话联系。”苏时说了一声,急匆匆地跑了。
靳策目送他拐过楼梯,叹了口气,转身往寝室走,刚扭头,就看见两双灯泡似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靳策立时面色僵硬,刚退去的红潮重新席卷而来,眨眼的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了。
完全把李戎和小白忘了!靳策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板着脸越过四只聚光灯,回到寝室,拿起杯子把酸梅汁一干而尽,拎起背包,昂首阔步地往外走,不小心走成了一顺儿,靳策顿时脸上热气腾腾,能蒸熟鸡蛋似的,不作多想,拔腿就跑,丢一次人和丢两次,没什么区别,丢就丢吧!
“我们又不会说什么,他跑那么快干嘛?”小白迷惘地看着靳策留下的滚滚尘嚣道。
“大侠害羞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不就是亲一下额头嘛,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们忘情拥吻我们都见……”李戎如临大敌地捂住小白的嘴,吞了口口水,道,“不能说啊,会被大侠灭口!”
“他不是走了么?”小白把他的手拿开,坦然自若地道,“听不到。”
“那也不能说,我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大侠在盯着我。”李戎默默后劲,打了冷颤道。
“小策早就跑没影了。”
“苏时他妈不会有事吧?”
“有小策的妈妈在,有事也能变成没事。”
“我姐不是脑科的么?”
“从楼上摔下来可能会撞到头,脑科就派上用场了。”
“……不会那么严重吧?”
“说了是可能嘛。”
“……”
话说靳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时刹不住闸,在楼门口跟要进来的狐狸撞了个正着,其力道之大,不同寻常,狐狸使出全力扎了个弓步,才没从后笔直地倒下去,但身上承受的冲撞之力可是不轻,狐狸大怒:“大侠,您这是赶着去投胎?!”
靳策撞蒙了,捂着脑袋道:“我操,老子好晕!”
“又没撞到头,晕毛!”狐狸没好气地道。
“毛也算脏话吧,我给小宁打电话。”靳策赶跑眼前的群星,拿出手机道。
“哎!别啊!”狐狸慌忙按住他的手,道,“爷,奴家知错了,您手下留情啊,我刚被解禁没几天,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撞了爷还有理了,嚣张你祖宗!”靳策怒道。
“明明是你撞的我……”狐狸委屈道。
“屁!要不是你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老子会撞到你么?!”只要靳策认为自己有理,黑的他也能说白了。
“……”狐狸明智地决定转移话题,好让靳策彻底忘了手上有他把柄的事,“大侠,苏时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他去医院了。”靳策有点担心,苏时没把车开得飞起来吧,没心不在焉出什么事吧,苏女士问题不严重吧,这么多问题在脑子里绕来转去,靳策脸色都变了。
狐狸呆了:“怎么就摔下来了?”
“不知道,他还没打来电话,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我回去问问李女士,会不会脑震荡啥的。”
“哦,路上小心啊,别胡思乱想。”
“知道。”
靳策还没进门就在楼道里开吼:“靳先生!李女士在家没?!”
靳先生从门里探出头来,道:“在医院。”
“那我去医院找她。”靳策头也不回地“噔噔噔”下楼去了。
靳先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迷茫地关上门,继续做满汉全席去了。
靳策一口气跑到李女士办公室,推开门就问:“李女士,从楼梯上摔下来会不会脑震荡?!”喘着气吼完,靳策傻眼了,李女士、苏时,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人,齐刷刷地看着他,苏时忍俊不禁,憋笑憋的好痛苦,陌生男人笑眯眯地把靳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李女士眉头狠狠跳了几下,忍着甩出手术刀的冲动,脸上堆起笑容,道:“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儿子,靳策。”说完,她眯了下眼睛,对靳策道,“还不快跟苏叔叔问好。”别人听不出来,靳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李女士又嫌他丢人了,眼神里的威胁恐吓和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赤果果地摊在靳策面前。
靳策冻了一会,乖乖地道:“苏叔叔好。”真拗口,这人姓什么不好,偏要姓苏,跟苏时同姓……跟苏时同姓!靳策目瞪口呆地看看苏先生,又看看苏时,天哪!果然很像!苏时说他父母离婚了,他跟着妈妈一起生活,那这个就是爸爸了……
苏先生微笑着拍拍靳策的头,道:“你也好。”
笑起来更像了!
靳策偷瞄一眼苏时,这厮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朝他点头,既然能笑出来,想必苏女士的问题不大了,靳策稍稍放下心,没一秒,又提了起来,要是苏女士没事,那苏时和苏先生干嘛来找李女士?!
李女士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就不再看他,而是满面笑容地看着苏时和苏先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休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我建议过苏女士彻底治治头疼失眠的毛病,回头我会再跟她说说,你们也尽量劝劝她,毕竟工作再重要也比不过健康来得要紧。”
“我会好好劝我妈的。”苏时郑重地道。
“小婉很犟,我说的没用,弄不好会起反作用,这件事就拜托李医生多上心了。”苏先生叹着气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李女士霸气侧漏地道。
靳策这下听明白了,苏女士看来没什么大碍,大概不是伤着胳膊就是碰着腿了,休养休养就没事,有事的还是她以前的毛病,这个靳策也不担心,只要大舅出手,保准药到病除,靳策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卖瓜。
苏时和苏先生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只聊了一会就要回苏女士病房去,李女士今晚不值班,准备下班了,便顺道一起过去看看,靳策随大流,亦步亦趋地跟苏时并排走在苏先生和李女士身后,听李女士念叨苏女士生活起居要注意的事项。
苏时一直微笑地看着靳策,他急吼吼地冲进来问李女士,他对苏女士病情的关心,他认真听着李女士交代事宜,尽管没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他的心意苏时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受场合局限,苏时真想狠狠把他抱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松开。
靳策不是苏时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觉得他的眼神火辣辣地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他看过去,发现苏时面带微笑,很惬意似的看着自己,顿时想歪了,苏时是在嘲笑自己刚才又丢人了?靳策仔细想了想,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于是靳大侠怒了,使出连环眼刀恶狠狠地把苏时从头刮到脚,苏时笑得更欢了,靳策眼神更凶狠了。
一行人走到病房,李女士和苏时率先进去,苏先生却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抽出根烟也不打火,在手上把玩着,靳策犹豫了一下,道:“叔叔,你不进去么?”
苏先生笑了一下,道:“不了,在外面等也一样。”他的笑容很苦,靳策看得出来,都到门口了也不进去,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吧,可能是离过婚见面会尴尬,靳策看了看病房,走到苏先生旁边坐下了,道:“我什么也不懂,就不进去添乱了,在这陪你好了。”
苏先生笑眯眯地摸摸他脑袋,道:“你是个好孩子,苏时眼光不错。”
眼、光、不、错……如果没理解错,这句话里包含以下几条信息:第一,苏先生知道苏时和靳策的事了,第二,苏时主动告诉苏先生的,第三,苏先生对苏时的决定很支持,第四,苏先生挺喜欢靳策。
靳策傻眼了,惶恐地看着苏先生,结巴道:“你你你你知道了?”呸!废话!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靳策在心里怒吼。
苏先生宽大有力的手掌在靳策头上按了一下,笑道:“苏时经常跟我聊天,我们之间很多时候无话不说。”
靳策傻乎乎地道:“那挺好的。”
“是啊,我一生中除了事业成功,唯一的安慰就是苏时这孩子,他成熟稳重,懂事独立,几乎没让小婉操过心,还把她照顾得很好,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孩子了。”苏先生盯着房门上的磨砂玻璃道。
“嗯,苏时做饭很好吃。”靳策有感而发。
“他对厨艺的天分遗传自我,我做饭也很好吃,改天你来家里尝尝。”苏先生有些得意地道。
“哦。”靳策红着脸应道。
“干坐着挺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故事我放心里好久了,忽然想跟人说说。”苏先生头枕着墙闭着眼睛说。
“哦。”靳策端正做好,摆出一副即将聆听老师教诲的乖巧学生样。
“我和小婉大学读同一所学校,她学新闻,我学金融,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条平行线,却在一次晚会上认识了。那是学校举办的元旦晚会,每个系都要选送两到三个节目,我们俩都入选了,她的节目是唱歌,我的是笛子独奏,她嗓音很好,唱歌很动听,人也漂亮,我在后台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再也放不下了。”苏先生停了一下,继续说,“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高她一届的学长,很有才,我不甘心就这么输了,明知她有意中人还是疯狂地追求她……小婉是个很直接的人,她一棍子把我打死,说不会喜欢上我,让我去留意别的女孩,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虽然拒绝了我的追去,却说可以做朋友,于是我们就真成了朋友,一起谈未来,聊理想,像知心朋友一样。”
“然后呢?”说到这苏先生又停住了,很长时间没有要说的迹象,靳策很想知道故事发展到后来怎么样了,忍不住问道。
苏先生苦涩地看他一眼,道:“毕业那晚,我和她把两个寝室的人聚在一起,一起庆祝即将走出校园,踏上实现理想的光明大道……我们都很开心,很激动,一起喝酒,唱歌,大吼,不知不觉就醉了,很多人都醉了,只有几个还算清醒,负责把喝醉的人送回寝室,小婉醉得很厉害,她们寝室醉了好几个,我和她关系好众所周知,于是送她回去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苏先生声音在颤抖,手里的烟被他捏的不成烟形,手背上爆出的青筋和发白的骨节看得靳策触目惊心,靳策一度以为他在哭,可是他很镇定地继续往下说,“我从没放下对她的喜欢,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想跟她做个告别,我一开始只是想亲她一下,我发誓,真的只是想亲她一下,可是嘴唇碰到她脸颊的那一瞬间,身体就不受控制了,醉意也一波一波往上涌……等我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她哭得很厉害,像发洪水似的,我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连安慰都没有资格,她哭了很久,最后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从头到尾没看我一眼,我希望她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可是她彻底无视了我。”
、精神病患者
苏先生抖着手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又颓然地把烟拿了下来,撰在手里,他低头看着地面,道:“那时候社会风气很保守,一个女孩最重要的就是名节,我自知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路跟着她回到家,对她父母说我会负责,她爸很凶,当场就把烟斗砸了过来,砸在头上,滚烫的烟灰落了一身,我都没敢动一下,铁锹朝背上拍上来时我以为我会死,要不是她妈妈拦着,我恐怕真的死了。”
“她很坚强,没有寻死觅活,反而打起精神,在县里的报社找到一份编辑的工作,我也留下来到处找工作,最后在一家小企业里当起了会计,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没想到三个多月后小婉怀孕了,她生理一向不规律,自己也不太注意,发现怀孕的时候胎儿已经三个月,打掉很危险,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她父母逼着她嫁给我,趁肚子还没大起来,赶紧把婚事办了,她坚决不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