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两人都是一怔,没想到如临大敌的收取宝物,到最后居然如此的简单!
须弥宝镜老老实实地躺在墨恒掌上,化为巴掌大小,古朴平凡,直如真的小巧铜镜。
墨恒心头一动,毫不耽搁,瞬即把法力灌注其上,意图祭炼几分来暂时催用!至宝到手,饶是他镇定冷静,也不由得呼吸屏住,眼冒精光,恰在此时,先前的感应突然与宝镜产生共鸣!
共鸣一起,莫名其妙,转念之间,墨恒便把宝镜的基本用处模模糊糊地了然于胸。
说它“模模糊糊”,是指完全不知宝镜的具体细节,以及宝镜的玄妙来历,墨恒料想是要祭炼后才能明白。然而宝镜对他的法力灌注“视若不见”,任凭他法力如何冲荡,都如石投大海,不见分毫浪花,更别说寻到禁制后祭炼了。
“贤弟,此宝如何?”
虎玄青见他失神,暗暗焦急,瞬间神识传音,清音灌耳,既不打断他的炼宝,又让他恢复清明。
墨恒垂眸恍惚,刹那清醒,像是整个人都被“共鸣”洗涤过一番,浑身轻松畅快,抬头看着虎玄青,并不隐瞒,黑眸锃亮地笑道:“兄长说的不错,这宝物于我无害,真切是我的缘法!”
密室寂静,两人对彼此都是完全的坦诚和信任,便是刚刚收取了至宝的墨恒,也出于本能似的没有对虎玄青产生丝毫防备——信任不知所起,仿佛被须弥宝镜贯通了两人之间的某个隐秘联系,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时候,便已然心有灵犀。
两人相对而立,都是挺拔英朗,墨恒掌托宝镜,沉眸炯炯地道:“可惜我目前没有能力祭炼它,不知道它的妙用玄理,只能以先前的感应共鸣,来拿它用作基本的‘幻化’和‘护身’。”
须弥宝镜内有无限的幻境大千世界,虽然大道脉络深不见底,不是墨恒现在能够掌控的,但那一分玄而又玄的微妙感应和共鸣,恰恰稍稍弥补了这点暂时的缺憾,让墨恒能够用它“幻化”相貌和气息,并且能够动用它来抵挡和化解伤害。
就算将它简简单单当作护心镜,以它的万法不侵,只怕也没有什么能够击穿它罢!
虎玄青听得放下心来,却对那宝镜看也不看,更不细问,只是舒了口气,先把神识一转,谨慎地扫了下密室,便低道:“贤弟……”刚要拉扯墨恒离开,声音却戛然而止。
原来,墨恒说话间,对他戏谑地浓眉一挑,将须弥宝镜往自己一照。
虎玄青眼底骤然失神了瞬间,便见墨恒周围混沌之色弥漫,须臾后,混沌雾色散去,须弥宝镜早已不知被收进了哪里,就连墨恒也彻底变了模样。
虎玄青神情一变,剑眉紧皱,眼底也闪过莫名的复杂之色,低道:“贤弟这宝镜幻化之术的确玄妙,但幻化成他做什么?”
原来墨恒幻化的人,赫然是他们之前经历幻境时所见的珩轩庄中的“骆远”。
骆远相貌俊美,气质儒雅,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若非幻境中“骆青”掌握着真凭实据能够证明他学艺七年回来后,意图谋夺庄主大位,再将整个珩轩庄送给“忘机门”中的某人来争取上位,“阿墨”也只是讨厌他,绝对想不到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兄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墨恒朗声一笑,言谈举止根本不用模仿,完全都是骆远的神态动作,气息风度也完全被须弥宝镜的幻化掩盖,根本看不出原来属于他本身的半点蛛丝马迹。
唯独一双眼眸黑澈明亮,看着虎玄青,信赖而坦诚,与原本的墨恒一模一样。
他一手潇洒地后背着,一手摇着不知什么幻化成的“折扇”,认真解释道,“小弟刚才说过,尚无能力祭炼宝镜,只能用感应共鸣来简单催使。这催使幻化起来,就有了限制,必须用事先经历的幻境中某个接触并熟悉过的人物为蓝本,才能彻底幻化,没有破绽。否则无能为力。”
虎玄青一怔,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处,冷不丁的,热血凶猛地往头上涌:“熟悉的人物为蓝本?彻底幻化没有破绽?那就是说,能完全幻化出‘阿墨’了?阿墨……”
虎玄青心头骤然一痛,先前冷静理智地强压着的幻境情愫急剧震动起来!
二十多年的激痛如同地狱之火,差点烧破他此时的化神道行,眼底隐约再次恍惚,险些脱口而出地提出这个要求。继而一个激灵,蓦地回神,急忙握拳镇定下去,额头就在这刹那渗出涔涔冷汗。
幻境是幻境,现实终究是现实。他是虎玄青,是浩然门掌门大弟子。
转念间,虎玄青暗暗一叹,转开头不看墨恒,沉静地岔开话题,低声道:“此处密室再无宝物,石台已经完全破坏,贤弟,你我还是速速离开此地罢。”腔调刚强,声音暗哑。
墨恒将他神情尽收眼底,心头闪过复杂,连连暗道“果然如此,不出所料”,也不知是该失落怅惘,还是该淡漠放松,垂眸不语,把自己在幻境中挖心掏肺般付出的情怀更深地封印在心底。
抬步刚要走,又挥动折扇对自己一扇,变回本来面目。原来那折扇便是须弥宝镜。
须弥宝镜,即便仅仅依凭感应和共鸣催使,又岂止是幻化和防身而已?先天至宝入手,才是墨恒今生的最大转折点。墨恒此时并不能知晓宝镜神妙,但也用不了太久了。
两人都不出声,神态也都从容,好似没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然而幻境数十载,情爱如火,激痛如刀,割破了彼此心脏的最深处,难道一朝醒来,真能依靠道行压制而淡然如初?
幻境并非完全的虚假,真情贯彻心扉,如何能忘?此时能用刚正的秉性、超然的道行、绝对的理智来控制思想,但以后,万一在某天遭受挫折灾厄,理智不再如此坚固,只怕这份抹不去的一生炽爱,便要腾腾熊熊地将人灼烧成灰。
真亦假,假亦真,复杂多变,微妙难言,即便旁观者清,也只能看个大概,谁都说不清楚。只看最后,是墨恒先屈服于这份幻境孽缘,还是虎玄青先被这场从未经历过的深沉挚爱掌控。
……
且说秘境中的青山顶上,在墨恒收取须弥宝镜之前,三生石终于爆出命运之势,一举震开五色神网和外面已经微弱的光华禁制,倏忽破灭秘境虚空,不知去了哪里。
三生石一去,秘境外苦海再无压制,肆无忌惮地疯狂咆哮起来,其中妖兽、亡魂凄号刺耳。
而那被震开五色神网,直如须弥宝镜投向墨恒般,猛然飞往梁弓宜的怀中。
梁弓宜霎时间面色呆滞,继而回神,原本冷峻而热切的神情,却是忍不住地剧烈变幻起来,时而面红耳赤,时而青白交加——三生石爆出命运之势的那一刹那,他竟看到真实得难辨真假的幻象!
那幻象只是两个残缺的场景,一个是他自己冷然威严地登上蛮夷部落之国的王座,接受无数人民朝拜;一个是赤裸着健壮的身体躺在墨恒身下承欢,浓情蜜意充斥其中。
两个残缺的场景都是一闪而过,也都深深地印刻进他的脑海。
“墨恒,恒少爷……刚才未曾看到前世,只看到这场欢情,莫非我与他今生注定纠缠?”
梁弓宜不知前世,只当从三生石中看到的场景是今生将要发生的事情,英俊逼人的面庞不禁僵寒,隐约纠结了一下,眼前再次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他挺着强壮的胸肌,在墨恒身下迎合着承欢的情形……精壮的体魄一时绷得刚硬,心底也不知是尴尬羞臊,还是耻辱滋味。
而不等他冷静思量,五色神网突然将他一裹,带着他往三生石的方向追去。
刚刚飞出秘境之外,到得仁圣尊王洞天,五色神网似是感应到洞天空间的脆弱腐朽,不敢放肆发威,倏然一收,化为一缕五彩光华没入他的丹田,使他通体轻盈,落入下方茂密的森林。
这处森林恰好靠近一个正在抵抗外敌的蛮夷部落之国。
梁弓宜有从三生石看到的“今生”场面,面对蛮夷部落之国,心中微震,且不论他心里怎么想,此时行动起来,自有分寸和手段,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进入蛮夷部落,取得一位将领的信服。
……
就在梁弓宜成功打入蛮夷部落之国的时候,更远处的一处文明国家中,吴刚、夜图、后峰、耿冲、梁冰纹五人屏气凝声地躲藏着。
吴刚、夜图是墨恒的明卫影卫,后峰则是墨恒的“炉鼎”,耿冲更是习练了墨恒的“莲台诀”,按说都有修为,理应只有梁冰纹这个毫无法力的凡人最弱才是,但是此时,很明显的,后峰才是需要紧紧环守着保护的那个。
后峰本是英气勃勃的十九岁健朗少年,但此时,本来朝气朗朗的阳刚面庞惨白如纸,手捂着小腹丹田,身体偶尔痛苦痉挛,过了半晌才张口,勉强模糊地道:“不用管我……你们逃吧……”
吴刚、夜图、耿冲都是个个带伤,鲜血被药物和绷带止住,但也虚弱不堪,明显伤势严重。
吴刚等人最初跟随墨恒和墨云书,刚一进入洞天仙门,便遭遇到魔头的伏击,墨恒跟随梁弓宜扑出,本是胸有成竹,却不料后面突然空间破碎,断了他的后路,让他对身后的仆从护佑不到,只能往前直冲,连墨云书都阻拦不及。
墨云书当时来不及去寻他,便与催动法器破灭空间的伏击者厮杀在一处,杀灭敌人后,掐算片刻,知道他性命安好,才沉冷低哼,直接带着众人往正东方向飞驰。然而中间又频频遭遇变故,墨云书在洞天之中不能动用乾坤玲珑塔将众人收进去,只能把他们放下来。
在墨云书眼中,这些奴仆都是蝼蚁,而且墨云书有墨一儒这个返虚境界的老怪指点,本就胸中有些定论,自然不会时时刻刻地带着修慈、三阳居士,以及诸多小辈当累赘。
途经一个不知在洞天内存在了几千年的古老国家时,墨云书看定方位,便把修慈、三阳居士等人如此如此地吩咐一番,指派开去,又在诸多儿女身上设下护佑法咒和跟踪咒法,让他们自去寻找机缘。
言道:“尔等但凡处于这方国家范围,便无性命之忧,此地有些宝物,自去探索去罢。”
连儿女都不再理睬,吴刚、夜图、耿冲等奴仆自然没被墨云书放在眼中。
墨云书刚一离开,任凭吴刚、夜图等人多么谨慎防范,也还是遭遇了弈羽的背叛和偷袭。
后峰的丹田被废,则是墨问秋亲手所伤,已经是彻底无了根基,从此连个平常人都做不得,神情如若死灰,闭着眼睛,仿佛看到墨恒轻笑着抱住他,他呼吸涩然,断断续续地道:“趁他们,被别人缠住……你们快去寻主子……”
“噤声!”
吴刚皱眉,紧张地打了个手势,又对夜图示意了下。
夜图了然,点点头,运气疗养着肺腑伤势,沉眸潜伏着探路而去,但还没有离开几步,就仓皇逃回,急声道:“速逃!”
62
62、第六十二章 。。。
听到夜图警告;众人脸色剧变。
耿冲二话不说;一把背起后峰;又用胳膊把骇得面无人色的梁冰纹夹住;匆匆急逃,心中则彷徨咬牙:“主子哪里去了?这后峰和梁冰纹;主子到底是怎么看待的?我要是危险,可顾不得他们!要是他们死了;主子少了玩物,到时候,大不了我脱了衣裳再去自荐枕席……”
《莲台诀》是傀儡秘法;原本三心二意的耿冲,早已潜移默化着,变得对墨恒忠心无二,但对待旁人,他可没有舍己为人的心思,竟是存着一看势头不好就扔掉累赘独自逃亡的念头。
吴刚和夜图别无它法,视死如归,断后退走。
墨问秋红衣如火,艳丽无双,飘然飞来,抬掌虚空一拍,快意地恨声道:“墨恒早已被空间撕扯得粉身碎骨,便宜他了!你们这些狗奴才既然忠心于他,就为他殉葬去罢!墨恒欺我辱我废我丹田之仇,今日便用你们的性命魂魄来偿还!”
《逍遥道法》对明卫影卫的修身炼体功法有着压制性,墨问秋一人出招,吴刚和夜图便都感受到性命威胁,大吼一声,同时催使掌中飞剑,拼命地抵挡。
幸亏仁圣尊王洞天中不能肆意运用大威能的法器或者法术,否则吴刚等人哪还有命在?
远处传来墨问闲朗声笑语:“秋妹莫要耽搁,浩然门诸位道兄就在前方……”
却不知浩然门的虞七卿、江策、蒋充,这三个与虎玄青师兄弟相称的强者正在淡淡轻笑。
江策负手道:“墨云书只顾将墨府气运修炼到自己一身,把膝下儿女都当作牧羊斗犬,放任他们随波逐流,似是要从中挑选出一个,再好生培养,将来大有用处,却养出这些肤浅愚蠢之辈,仅有几人有些精明,便如那个叫做墨谌的,却又没有修为,亦属可悲。”
蒋充也是漠然俯视:“不入仙门,见识如何渊博?墨云书对待他们,看似‘疼宠’,却从未认真教诲。呵,以这些人当作你我手中之刀,算是抬举了他们。墨云书狂妄自大,却不知他一举一动,连同他那返虚境界的祖宗,都在咱们祖师算计之中!”
他们都是神识传音,转念之间就能交流,除非他们愿意,否则旁人是听不到的。
虞七卿听了,温和笑笑,眼底藏着深沉的冰寒,转头对身后的雯珍、雯诺、苏廷、小花妖轻轻安抚道:“莫要担心,虎师兄道行高深莫测,又有炎决剑在手,区区妖邪鼠辈,动不了他分毫。”
此时,虎玄青正在赶来。
……
虎玄青感应着先前离开时,暗中设在雯珍和小花妖等人身上的追踪印记,同墨恒一起疾速飞来。墨恒与他并肩飞行,袍袖飘飘,潇洒沉静,须弥宝镜早已被收了起来,根本不显露于人。
“梁弓宜到底从秘境中取走了什么宝物?竟弄得那青山的山顶院落被夷为平地!前世他必然也是这样得宝,却生生瞒着我,可见我本性也是痴傻,一朝得他些许情分,就被他的情爱所困,识人不清,自取其辱,被他利用到最后,还被他算计了性命!”
墨恒沉眸无声,神态内敛,淡然冷漠。
墨恒可以确定,梁弓宜得了不知名的奇遇,先前告诉他入阵秘诀,想要将他哄下去,必定也是安了狡诈心机,现在早已从秘境离开,不知去了哪里,日后相见,再看梁弓宜如何与他分说。
墨恒本是决绝性格,却极容易痴情,但先有前世背叛,后有幻境中一十九年与虎玄青的孽情隔着,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心硬如铁,暗下对梁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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