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臣却失礼于太后娘娘.臣实在……”
“失仪是小节.再者.我已罚过你等薪俸.也就罢了。”卫太后打断李平舟的话.“如今李相执意请辞.看来是对我罚俸的事不满了?”
“臣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请辞的话也不要再提了。”
苏州。
明湛与阮鸿飞翻看着新一期的《皇家报刊》.不时咕咕叽叽笑两声.“撒娇李还以为母亲像我一样好性子呢.这回可丢了大人。”
阮鸿飞道.“若是卫姐姐轻轻放过.岂不是让人轻看?李平舟向来爱惜名声.怕是要请辞的。”
“做态而已。”明湛根本没当回事儿.当初他将朱批封驳权赐给内阁.李平舟怎么着也不能轻易撂挑子的。
“徐叁怕是要借脚伤休息一段时间了。”明湛翻开第二版.“以前撒娇李没少生事.我本想着徐叁性子圆滑.又是帝师的身份.倒可以把他提起来用。不过.他是聪明的过了头.不比撒娇李.哪怕再艰难.也能迎头顶上.起码不失原则。”
“这正是李平舟的可敬之处。”阮鸿飞与李平舟曾有共同的敌人——方皇后.故此.俩人虽无交情.不过阮鸿飞在朝多年.对李平舟印象不错。
“是啊。”余下皆是些吃穿用度的消谴读物.明湛没啥兴致.便将报刊撂下.“欧阳恪年纪老迈.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以后的事.还需年富力强的人强罗。”
明湛刚想与阮鸿飞讨论一下朝中事.就见摇光进来回禀:先生.付先生到了。
付先生?
明湛看向阮鸿飞.“谁啊?”
“付宁。”阮鸿飞已道.“请付宁过来吧.难得这样巧.他也在苏州。”
明湛想着付宁的年纪.世间驻颜有术似他家飞飞这样的实在少数.不过.付宁进来时.明湛还是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付宁多年轻.不过.习武之人.精神完备绝对是有的。付宁双眸宁亮.望之便让人心生亲切之感.而且没有习武之人常有的锋睿之感。若非阮鸿飞早便提及过付宁.明湛绝认不出此人竟是不世出的绝世高手。
“杜兄什么时候回的苏州.我竟不知道。”付宁世族出身.礼数行止.温雅彬彬.说起话来却是一派爽气.没有世族的客套。
阮鸿飞与明湛正在院中乘凉.起身让了一回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信儿才过来的.原来是凑的巧儿。”
付宁瞧明湛一眼.“这位兄弟是?”
“杜小胖。”
明湛哈哈笑了两声.与付宁打招呼.“付大哥好.我常听老杜提起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付宁正经打量了明湛几眼.能让阮鸿飞亲自介绍.并且看模样还是与阮鸿飞对等相交的人.付宁也不敢小觑明湛.笑着抱拳回礼.“杜小弟。”一看明湛的年纪.付宁自怀里掏出块玉璧.双手送给明湛做见面礼.“小胖弟弟.初次见面.实在简薄了。”
明湛这财迷的.连忙双手接过.心里对付宁的好感简直是不得了了.弯着眼睛笑.“宁大哥实在太客气了。”这玉.一摸就是上等好玉.得值不少银子呢。故此.明湛对于付宁叫他小胖的事儿.也不怎么计较了。
“宁大哥.你与老杜是至交好友.既然来了苏州.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才好呢。”明湛怀里揣着宝玉.热情的挽留付大侠。
付宁接过摇光送上的香茶.见明湛直接做阮鸿飞的主儿.心里便知晓明湛是阮鸿飞的至交.并不外道.“我原就是想来借房子的.不想正巧老杜你在.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兄弟.不必那些虚客套。”阮鸿飞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付宁叹了口气.却并未再次开口。
明湛晚间与阮鸿飞道.“我以为做大侠的天天飞来飞去的.不定多潇洒自在呢.看来付大侠烦恼不少啊。”
阮鸿飞笑一笑.“付安是族长.因付宁素有名声.舀着付宁当奇货对待。不然.依付家的财势.付宁也不至于躲到我这里来。”
明湛显然是头一遭见到绝世高手.且以往明湛的种种想像力.大部分都在付宁身上得以实现。
付宁倒喜欢明湛聪慧中的三分傻气天真.与明湛说话.也颇能解颐。
“付大哥.你武功这么好.能不能教我三招两式的.临时制敌什么的。”明湛两眼希冀的望着付宁。正巧付宁正在煮茶.明湛极有眼力劲儿的给付宁倒了盏茶。
付宁接过茶道.“世上哪有百试百灵的招式.再说.小胖弟弟.一看你两腿虚浮.就知你无半点儿功力在身。学了也不过是花把式.到底无甚用处。我看.你平日里还是多带侍卫.倒比你学武功有用的多。”
明湛立码将眼一斜.“看来你这大凤朝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啊。”夺过付宁手里的茶.自己喝了。
付宁武功虽高.却非草莽出身.看明湛劈手夺茶.倒也不气.反是哈哈一笑.开怀道.“小胖弟弟.你这也忒现实了些。”
“白给你倒了茶。”明湛道.“我看.跟你学.还不如去跟老杜学呢。”
付宁笑道.“杜兄的武功本就不错.只可惜他不能专心于武学一道。你跟杜兄相熟.却要来跟我学武功.想来是在他面前碰了壁的。”
明湛晃了晃脑袋.并不把付宁的话放在心上.又给自己斟了盏茶.打击付宁两句.“依我看.你武功虽好.却未到宗师境界。”
付宁眉毛一动.“这话又怎么说?”
明湛眼珠儿转一转.舀捏着架子.抿了口茶方道.“其实世上许多事都是相通的.有句话说.不疯魔不成活。你武功高.那是天资好.适合学武。不过.凡事要达到宗师境界.必然要钟于此.极于此。似你这样.杂念太多.牵挂太多.自然还差上一点儿。”
付宁嗅着茶香.笑望明湛一眼.“小胖弟弟虽不懂武功.见识却不错。”
“那是。”明湛翘翘下巴.又是两盏茶灌下去.“我以前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圣人能将皇帝治国与厨下做饭联系起来。我就知道.天下事情.道理都差不多。”
“道理虽差不多.真能得道的少之又少。”
“又不成仙.得道做什么?”明湛再倒一盏茶滋溜滋溜喝着.“能无愧于心的就少之又少了.还要得道?野心未免太大了。”
对于明湛三番两次找付宁套热乎的事儿.阮鸿飞心里有数儿.打趣问道.“这会儿拼命与付宁套交情.莫不是有求于付宁?”
明湛一脸正气凛然.“我是看着付宁人不错.想着开导开导他。”
“你别打着大贱的主意就好。”阮鸿飞道。
明湛扒着阮鸿飞的肩.“飞飞.付宁对付家挺看重的啊。”
“自己家族.总有几分香火情。”阮鸿飞捏一把明湛的胖脸.“付宁一心向剑.剑是兵器.若无杀人之心.断难成就绝世剑术。”
、200
付大侠满怀心事的住在阮鸿飞的园子里;明湛与付大侠套套近乎儿;满肚皮的心眼儿还没开始往付大侠身上用呢;展眼就迎来了大日子;七夕节。
七夕在古代是正经的女儿节,男人关注的真不多,除了明湛;倒还有一人。
林永裳翻着月历本子,掐指盘算着日子。
徐盈玉刚刚沐浴过;连头发一并洗了;身上淡淡的木樨香。明菲做为穿越一族,并非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贡献,譬如牙刷;譬如沐浴喷头。
以往沐浴;多是用浴桶。
如今喷头渐渐流行开来,哪怕徐盈玉也喜欢这种简单的沐浴方式。
而且,先前女人喜用头油,虽洗澡勤,却并不喜欢常常洗头。后明菲至帝都,明菲在政治人情上的智慧让人恭维,不过,吃喝打扮一途,堪称佼佼。
她引领了帝都女人勤洗头的时尚,徐盈玉也很喜欢沐浴后头皮清爽舒畅的感觉。
徐盈玉沐浴后惯常将头发擦的半干,还未曾梳妆,乍见林永裳在她房里,先是微惊,掠一掠头发,看向林永裳,“林大人怎么来了?”
林永裳先施一礼,“唐突妹妹了,今天回来的早些,想着同妹妹一并用晚饭来的。”
徐盈玉嗔林永裳一眼,“你也忒不请自到了。”
林永裳被徐盈玉嗔怪的受用无比,笑道,“妹妹放心,府里并没有多嘴的人。”遂反客为主的请徐盈玉坐下。
林永裳屁股跟着就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徐盈玉指了指下首的绣凳,林永裳知趣的退到绣凳上。徐盈玉的贴身大丫环荷花已悄然退下,林永裳细瞅徐盈玉,赞道,“妹妹不施脂粉,仿若清水出芙蓉一般,更见清雅之姿。”
徐盈玉不由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以往她最瞧不中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这些话从林永裳的嘴里出来,似乎格外令徐盈玉开怀,便不再与林永裳多计较,“有事你就直说吧。刚才看你翻月历本子了,可是要说七夕的事儿。”
“妹妹真是神算。”林永裳道,“也不单单是为了七夕。”
“七夕是女儿节,正巧安悦公主也在扬州城,倒是可以邀请淮扬城官宦名门的女儿家比试一场,也取个乐子。”林永裳浅笑道,“这些时日,我思量的另有一事。淮扬以往之富,多是来自盐商盐课之富。如今陛下体恤百姓,盐课截留不比以往,又经卫城之战,淮扬大不比前,我是想着,得另寻出路了。”
“淮扬除了盐课,织造府也是有名的。丝绸绣技,亦是一绝。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若是不展示出来,怕许多人不能了解淮扬的实力。”林永裳道,“我盘算着,官府打头儿,再加上淮扬商会,择一个适当的日子做一场丝绸绣品的展示会,邀天下商家前来淮扬参加。妹妹觉得这主意如何?”
徐盈玉凝眉想了想,问道,“你可跟巡抚大人交待过了?”
“想法尚未成形,先跟妹妹说。”
徐盈玉并不推辞,声音中带了三分柔软,“听说陛下在未登基前,云贵盐课改制与边藏贸易,都曾亲自接见商贾,这两件事,其实都事涉商贾为多,若是寻常人,直接谕令颁下,商贾能怎么样?哪怕他们有些银子,仕农工商,商者为末。不过,由此可见,陛下从未轻视商贾。且淮扬盐课改制时,在天津港一事上,陛下仍然给了淮扬盐商一部分优惠。”
“陛下为人为事,与寻常人大不同。你说的这件事,我不大懂。但,自朝廷看,若陛下知道,应该不会反对的。”徐盈玉思量道,“只是现在朝中陛下不能理事,内阁与宗室相争,都拳脚相向了。李相与你有师生故旧之情,自然是站在你这边儿的。宗室怕是要有闲话说。”
林永裳赞道,“碍于家资有限,好一些的幕僚都请不起,如今有妹妹在家,凡事能帮我分析一二,倒叫我省了笔幕僚银两。”
徐盈玉打趣,“你若是多付我薪俸,我倒也不介意。”
林永裳一本正经,“那怎么成,现在我正省吃俭用的攒婆娘本儿呢。不然日后无家资,岂不叫岳父岳母挑剔。当然,最要紧的是,娶婆娘来是叫婆娘跟着享福,日后可不能叫婆娘吃苦受累——唉哟——”话音未落,林永裳被徐盈玉揪住耳朵,连连求饶,“妹妹妹妹,你可轻点儿,拧肿了叫人瞧出来,岂不令人多想呢。”
“叫你胡说八道!”徐盈玉见林永裳已由着她的手脑袋凑到跟前儿,两只眼睛含笑望着她,不觉脸上微辣,将手松开道,“越发不正经了。”
林永裳脸皮厚度不缺,笑道,“这事儿,既然妹妹瞧着也可以,我就与杨巡抚提一提,张罗起来,到时妹妹在七夕会上倒可帮我说上一句,我就把事儿托给妹妹了。”
徐盈玉笑道,“你不是把事儿托我,是送我去做人情吧。”
“哟,叫妹妹瞧出来了。”林永裳笑,“妹妹知我的情,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说来说去,林永裳公事上与徐盈玉探讨一番,私情更是不亏。徐盈玉气笑道,“里外都是你的理儿了,林大人年纪轻轻便官至一品总督,果然非等闲之辈啊。”
林永裳谦道,“妹妹过奖了。”
徐盈玉刚想讽刺林永裳几句,林永裳眼见荷花站在门外,笑道,“看来晚饭是好了,咱们去用晚饭吧。”
林永裳主动来蹭饭,徐盈玉也不好撵人。何况两人年纪不小,尤其林永裳,年过三旬,以往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与沈拙言两个光棍过日子。如今徐盈玉近在眼前,俩人郎有情妾有意,哪怕林永裳克制力极佳,也难免意动,遂有事无事的总来徐盈玉这里转悠。
再者,徐盈玉并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人,既然徐盈玉有这样的本事,林永裳也愿意将事情拿出来与徐盈玉商议,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林永裳也并非没有憾事,若是能早日将徐盈玉娶回家中,如此两人名正言顺日夜相处,岂不两全?只是林永裳早在徐叁跟前儿许诺,他再能言善辩,也有自己的尊严所在。话说出去,便要做到。
不过,虽暂时不能成婚,但两人共处一府,若不出手行动,也不是林永裳的性情。
林永裳觉得,他固守君子之礼,与徐盈玉先将感情培养起来,成就两情相悦之美,介时成亲,老丈人那里也好过关。
帝都。
徐叁在家养病,既是避退请罪之意。
不过,这在当初也是徐叁与李平舟说好的,“太后因内阁宗室之争,已有不满。且此事正在风头浪尖,若内阁没有表示,岂不令天下生疑咱们趁陛下不能理政期间轻视太后威仪么?日后陛下龙体康复,介时如有人将此事拿出来生事,就怕陛下为小人所惑,近而多思多想呢。”
“李相是内阁之首,您若暂退,则内阁群龙无首,更兼每日多少朝政要处理,但有万一耽搁,不说你我愧对陛下信任,亦是现成递给宗室的把柄。”徐叁道,“自太上皇登基,整整二十年方将宗室摒于朝政之外。自陛下承位,虽有自宗室择品学皆优者而用的意思。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既无圣谕,我们则需遵从朝廷规矩行事。”
李平舟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卫太后既然公布与众,内阁与宗室就得给寿安宫一个交待。徐叁暂时称病养伤,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徐叁是次辅,但是徐叁还有帝师的身份。再怎么着,徐叁干系到陛下的颜面,卫太后对内阁信之任之疑之敲打之。不过,再怎么着,卫太后总要给陛下留几分余地。故此,李平舟认为,徐叁暂退,内阁给卫太后铺就出台阶儿来,卫太后赶尽杀绝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若退的人是李平舟,徐叁身为次辅,必然要暂代首辅之位。且不说徐叁才干较之李平舟高下如何,徐叁若趁机代首辅之位。当下,朝中人皆知李平舟与卫太后关系平平,卫太后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