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乾军们一个踩着一个往外奔。
月冥一见这架势,便知道是主子的损……呃,计谋……赶紧命令截人,像流水一般涌出来的南乾兵被北凤军逮个正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看着南乾军跑的一个不剩,后面的大火追的来势汹汹,皇甫即刻便飞身而出,命令兵士们掘土堵筑起山口,山口宽度不过几米,土墙一筑,土沟一挖,大火便被迅速隔在了另一面。
一场火攻来的出奇制胜,北凤军登时士气高昂,欢呼沸腾。
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棘手的战役,皇甫松了一口气,命令大军押解战俘回营,而自己带领着几百人在附近做起了最后的搜寻善后工作……
、第二十五章 满月
大军打了胜仗,浩浩荡荡的凯旋,负责守营的周怀风带领着众人在营地门口迎接,月冥领着主力先行到达,熟练地差人押下那群南乾士兵,迅速布置好晚上的安排调度,兄弟们得知打了胜仗,军营上下一片沸腾,借着这上来的性子,月冥便下令开酒庆祝,慢慢地等皇甫善后回来。
伶坐在五火的营帐里,盘着腿调息,今天的任务七旅没有参加,而是留守大营,帐里其他人都闻风出去喝酒了,伶不喜热闹,便推脱了二狗几个殷切的邀请,奉命保护他的月幽也陪着他留在帐内,定定的立在帐门边上,规规矩矩。
经过夕殒河那一役之后,月幽便对伶的存在不再敢抱任何怨言……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男人,却有着以一当百的魄力,就算是主子,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得了便宜,也许也只有这样风华万千的人,才有资格和主子比肩吧……
外面传来了热闹的交谈声和拼酒的声音,火热成一片。
而营帐里却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两人默默的坐着,一丝声响也没有。
十三兴奋的一路小跑,红着脸气喘吁吁的钻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冷清:“伶哥哥!你怎么不出去玩啊?”
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算作回应,不置一语。这小鬼,竟一日比一日变得活跃起来,与初见时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简直大相径庭。
十三撅嘴:“真是的!都没人陪我玩了!绿袖哥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皇甫哥哥也还没有回来……”
十三絮絮叨叨不满的数落着,倒是月幽闻言一怔:“什么!?将军现在还没回来?”
小孩儿不满的点点头:“是啊!他说了今晚回来要给我讲故事的!”
伶微微皱眉:“他没和大军一起?”
刚问出口,适逢月冥挑开门帘钻进来,他正好听见伶的问题,便抱拳回道:“将军说要带队巡视,巡视完就回来了。”
月幽惊的站起来:“可都这么久了……不会出事吧?不行!我要去看看!”
月冥一把拽住他:“将军又不是三岁顽童!巡视而已,哪里会出什么大问题!?再说了,你的任务不是还要保护夫人么?”
月幽抿了下嘴唇,只得堪堪坐下。
十三见三人呆在帐里不动,又撇了撇嘴,滴溜溜转转眼睛:“你们都不陪我玩!那算了!!我一个人看月亮去!!今晚月亮可漂亮了!圆圆的!”说完掀帘就要出去。
伶闻言却猛然张开了眼睛,一把拽住小孩,几乎是有些粗暴的把他拖过来:“你说什么?”
小孩儿眼里擎着委屈的泪水,伶哥哥把他抓疼了:“月亮……圆圆的……”
伶马上转头望向月冥:“今日是几号!?”
“十五……”
没想到……今夜竟到了十五月圆时……伶微微挑了挑眉:“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是么……”伶自言自语的咕囔了一句,“看来是来不及了啊……”
月幽月冥被他的言语搞得一头雾水,月幽性子有些急,忍不住问道:“公子,什么来不及了?”
伶老神在在的拍了拍袖子,墨城所在的地方地势偏高,是越过夕殒河而建,童年时期他在这里住过,所以对这附近的自然情况异常熟悉:“夕殒河每逢十五月圆之时便会有异象,子时左右,涨水。”
月幽一惊:“怎会这样!?将军此刻还在南岸呢!他过得来么!?”
伶摇摇头:“平日里河水只及膝盖,涨水时却能有三人多高,你们北凤人多不识水性,水流湍急,想必他不会强渡。”
而这夕殒河又绵延百里,找不见尽头,唯有离这里横向约莫百里的墨城可以连通南北两岸,但现在墨城被枭凌驻扎,怎可能随意开门让皇甫带军肆意出入?
看来今晚,皇甫只得露宿南岸了……
月冥见月幽面露担忧之色,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那么不相信主子,不就在对岸过一晚么?南乾军大部分都已经被俘虏,剩下的不过逃兵两三只,你还怕将军应付不过来不成……”
不料,话音还没落下,就闻得远处尖锐的一声“咻” 直冲云霄,凌空一个闷响。一小兵随即行色匆匆的闯进帐来:“报告副将!刚才往南岸方向,传来了皇甫将军求援的信号!!”
这个消息犹如重石落水一般猛地在三人心里一沉,月幽月冥瞬时错愕……南乾军明明已经被抓……若是此刻皇甫将军遇到敌袭,又会是一路什么人马!?
伶嚯的一下站起来,眼里泛着严肃之色,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甫本以为已经将南乾军一网打尽,便多逗留了一会儿勘察地形,可就在皇甫带领着百人左右的军队准备回营之时,变数横生。
皇甫听闻到西面有杂碎的人声,远远又看见了火把的光点,便下令兵士们隐藏起来,可一个人好藏,百人怎能完全藏得住?那对人马人数颇多,绵延十里,在发现了皇甫的军队后,全都高度戒备,此时夜色已经深沉,周围又多是树林,几万人马与皇甫的军队短兵相接,一番围追堵截,竟将皇甫的军队围个正着。
火把在四周星星点点的燃烧着,忽明忽暗,林里一时寂静的只有燃烧的“啪呲”声在四周回响。
皇甫沉着脸看着围堵他们的敌人,经过白天一战,北凤军也有些疲累,若是再战,这里人数有没有他们多,定要吃亏。
那些人身上并未着南乾的军服,大多穿着粗糙的盔甲,连头盔也没有,有的则直接穿了麻布衣裳,杂七杂八,武器算得上是参差不齐,长长短短,混乱不堪。
看这阵势,皇甫凝起了眉……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了百姓反南乾的义军……
、第二十六章 义军
皇甫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沉声吼道:“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既然是义军,那么谈判应当是行得通的。
那群义军开始有些骚乱起来,但都震慑于皇甫的气势,没有敢出言顶撞。
不一会儿,义军便像潮水一般往两边退却开来,一将领骑着马悠悠踱了过来,四五十岁上下,脸方方正正,嘴边续了一圈胡子,眼睛有些小,却在火把的映照下幽幽发亮。
皇甫了然,这人他认识,是原南乾的平西将军胡洛斌,没想到居然做了叛军首领。
“皇甫将军,别来无恙。”胡洛斌说的话好似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但语气却充满了敌意。
“哟,原来是胡将军啊!托福托福,我可是好得很呢。”皇甫眯着眼戏谑道,“落汤鸡将军,你怎么也做了叛军了?当时败在我手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说宁死也要做南乾的鬼么?”
想起当年自己很丢脸的被皇甫逼得掉进护城河里,胡洛斌的剑眉皱了几皱:“皇甫岚萧,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了,不然一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你说的,你不是做了义军了么?反正咱们目标都是南乾,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怎么,你就不考虑和我合作一下?”他试着游说。
“放屁!”胡洛斌大骂,“南乾那狗皇帝,我们自己打,就是不投靠你们北凤狗做卖国贼!”
那架势,活像个宁死不愿再嫁的刚烈寡妇……
胡洛斌态度坚决,又固执的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皇甫知道这人心眼儿小的像个胡桃,势必一直在记恨自己,想来谈判也走不通了,环视了下地形,发现这里离上次诱敌的那个夕殒河谷并不远,只要突围过去,过了夕殒河,以洛胡斌那多疑的性子,决计不敢贸然入谷去,何况自己的大军还在那边,不愁会被困死。
不待多想,洛胡斌便立在义军中大吼道:“此人便是皇甫岚萧!北凤的走狗!听我命令!凡是拿下此人头颅者,无论贵贱,当即封为开国第一功臣!立刻赏黄金千万,打下南乾后封地为王!”
皇甫闻言不惊,反而戏谑一笑:“哎呀呀!落汤鸡将军你真看得起我啊,想不到我一颗头那么值钱,若是我顶了这颗头来领赏,你给还是不给?”
洛胡斌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拿下!”
义军大多是些平头百姓,就算一开始畏于皇甫的名头,但被这优厚的条件一引诱,纷纷纯纯欲动起来,几个人见皇甫这边的军队面露倦色,比起己方来又势单力薄,打着头便冲了上去。
这些人都没有训练过,皇甫连拳头都没使,身形几闪就把一干义军弄得晕头转向。
眼看着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像蚂蚁一样的没完没了,皇甫不愿再多纠缠,马上就下令向北面突围。
北凤军的突围很快便再义军中扯开一条裂口,呈圆形星星点点排布着的火把被撕扯成细长的锥形,皇甫带领着军队迅速穿过树林,所到处兽鸟窜飞。
本就是满月之夜,惨白的月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直照下来,树影随着一阵阵风参差摇曳,仿佛放荡的鬼影,虽是夏夜,竟隐隐的让人觉得背后发冷。
皇甫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上的圆月,身后混杂着火把微弱的光芒和影影绰绰的喊杀声。
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前方便是树林的出口,虽说这突然杀出来的义军在意料之外,但只要出了树林,再走个几百米便是夕殒河,过了夕殒河便安全了。
他高喊着让己方的军队加快速度,就在快到达树林边缘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脚下泥土变得比白天更加松软了,而且周围的潮湿气息更甚……这才发觉事情有变,仔细一看,前方那一片模糊的黑暗里,早已不是熟悉的河岸草地,月光照射下来,似有光华在盈盈流转……
夕殒河的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漫涨到这个地方来了!?
现在下河,即使是浅些的地方也要没过头顶,而自己带的人又大多不识水性……
耳边所响的杀伐之声已经近了,嗡嗡的充斥着皇甫的脑海,自己主力军队早已在月华初上之时就调回营地,现在,凭着这百人,当真要背水一战不成!?
当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他沉着眉毛啐了一声,命令道:“快放信号!”
希望,还来得及……。现在只能靠一个人了……
他决定赌上一把,赌自己在玉衡卿的心里究竟有多重。
此时的南乾军营已经开始风风火火的行动了起来。
几乎是没经过任何的考虑时间,伶便转头对月幽道:“马上,带上一千精骑,随我来。”
关乎皇甫的事,月幽一下热了头脑:“公子,你要亲自去!?”
伶没有花半分时间和他废话,甚至连盔甲都没有让月幽去找一套,就竟自的步出帐去:“不想让他死就快点。”
以皇甫作战的能力来说,若不是被逼迫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怎么可能会轻易求援!?
当机立断,月幽迅速调出一千人马,和伶一起去援救皇甫,月冥和其余人留下来驻守阵地。
本来还在轻松一片的气氛马上就变得剑拔弩张,千骑人训练有素的出了营门,七旅几人平日里和伶走得近,遇到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老实在营地里坐着干等,便也都加入了增援的行列,伶自然知晓他们几个实力不俗,就没有阻拦。
伶带头一夹马腹,军队便浩浩荡荡的从营里飞奔而出。
有风声贴着耳廓呼啸而过,被马蹄扬起的细碎沙石夹杂在空气里,打的脸生疼,伶微微眯了眯眼,握着缰绳的手又是一紧。
皇甫……
本以为已经放下了的,舍弃了的,到头来还是躲不掉……
还是说,命该如此,人力难违?
、第二十七章 阎王
出得门来,却见伶毫不犹豫的引着军队往西边走,月幽不禁诧异,将军被困在了南边,这伶公子带着人往墨城的方向走干什么?
伶一看他那疑惑的眼神就知道这大个子在想什么,当即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内力传音道:“南边夕殒河水已经高涨,你以为你过得去么?”
月幽这才想起墨城那边有个大坝,正好将夕殒河的水流阻断,他们之前改路线是为了绕过墨城,所以墨城此刻离他们也不是很远,往墨城过去,确实挺快。
“但是这样的话,不就得穿过墨城了么?枭凌铁骑驻扎在那里,怎么可能让我们过去!?”
伶懒得和他再废话,在马屁股上又抽一鞭子,竟自超过他去,留下了一卷洋洋尘土……
“站住!什么人!?”枭凌铁骑就驻扎在墨城城郊,几乎是在伶刚现身的时候,就有一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伶迅速拉紧了缰绳,那马扬蹄嘶鸣了一声,及时的停下。
随后而来的便是大队人马。
问话的小将反应迅速,马上便眼尖的辨认出他们身上北凤的盔甲,有条不紊的沉声下令:“是北凤的人!!戒备!!!”
一束烟花迅速的放到空中,在寂静的夜幕中爆炸开来,惊醒了一夜的宁静。
月幽沉着脸护到了伶前面。
伶端坐在马上,烟花炸开的一瞬照亮了他抬头仰望的脸,他就那么看着钻入云中的烟花,双目微眯,心底却生出几分隔世之感,虽是久违的熟悉,但心境,却又和当时在枭凌的不同了……当这些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得知自己是要去救原来敌阵的大将时,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枭凌铁骑小分队队长沉云无意中撇到那领头的男人风华绝代的脸,竟惊得呼吸一滞。
男子虽被赶来的枭凌铁骑团团围住,但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身上并未穿着铠甲,一身白色的锦衣短打,衣服的一角正随着疾风上下翻飞,他周身散发出的从容不羁的气势让他感到异常熟悉,简直就和那位一样……
只可惜将军时时刻刻面上覆着白玉面具,除了贺遥曦将军外还真没有哪位有幸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但如今,那位都已经……还怎么可能……
沉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那份熟悉的感觉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出攻击的命令。
突然,男人开口了:“沉云,没时间废话,让贺遥曦来见我。”
那样熟悉的不可一世的语调迅速在所有枭凌铁骑的耳中滚过,众人呆呆的立在那里,忘记了思考和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