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等你?”我握着电话,模糊着挣扎爬起来。
我出门时已经近七点,天色渐渐变黑,我站在公车站牌下,惠惠下车来,手上提了一个巨大的包。
我惊讶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惠惠嘿嘿一笑,拖住我手:“先跟我来。”
我和她搭公车到太子广场,这是本城最繁华的酒吧一条街和数间豪华夜店集中区域,此刻华灯初上,七彩的霓虹灯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着魅惑的光芒。
她拉着我走进附近一家大型购物商场,直接绕道走进洗手间。
半个小时后,购物中心的侧门走出了两个浓妆的妖娆女子。
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呼啸而来,我匆忙拉紧风衣,但外露的脖子和黑色丝袜包裹下的长腿却迅速渗入冰冷,我冷得直跺脚:“你发什么疯?”
“映映,你穿这样美死了,”惠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满意地冲上来捏我的屁股:“再摆个pose,风情万种。”
惠惠脸上咖啡色眼影和银色唇彩在夜色中闪耀着光泽,眼色带了七分迷蒙三分诱惑,在店里他们就管这种,叫做辣妹。
惠惠在我身旁咬耳朵悄声说:“据说莉莉玛莲有许多明星喜欢光顾,甚至有些刚出道的女明星,如果尊贵客人看中,可以开价带出场,我们去拍几张照片,新闻已经够耸动。”
我听得皱眉,忍不住说:“惠惠,你一个堂堂名校新闻专业毕业生怎么沦为狗仔之流。”
惠惠也不生气:“我要生活,我又不是你仅靠一个男人就可穿件牛仔裤都拥有一橱柜李维斯限量版。”
我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我们踩着高跟鞋,朝着不远处的莉莉玛莲走去,此刻正是夜店人流开始聚集时候,酒吧门口摆了几圈椅子,各色人种坐在此等人,邀人,还有一桌在一边打牌,我们走过,传来陌生男子尖锐的口哨和笑声。
日系打扮的男服务生脸色白得不似人类,躬身欢迎了我们走进的五光十色的店内,迎面而来就是一整片发亮的LED墙面,复古欧式吊灯忽闪忽暗,脚下的黑色水晶混着隐约震动耳鼓的音乐声,我一时忘记了此行目的,忍不住细细欣赏起店里的装潢设计。
我们装得轻车熟路地摸进去,在立体吧台上点了一杯长岛冰茶,装模作样地随着音乐扭动身体,我问惠惠:“楼上做什么的?”
音乐声太大,惠惠凑近我身旁大声说:“楼上我们进不去,会员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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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玛莲不愧是本城最知名夜店和最奢华交际场所,随着渐渐夜深,人潮堆满了各个角落,我放眼望去几个区,头发颜色各异,入眼尽是俊男美女,舞池中挤满了纵情狂欢的人们。
不断有陌生男子过来搭讪,都被惠惠打发了去。
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多,我已经喝光了几杯酒,百无聊赖地转动着吧台上的高脚椅子,忽然目光穿过人潮看到楼梯口,慌忙猛地一碰惠惠的手肘,压低声音道:“那边——”
我们转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穿件黑色夹克,搂着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子经过吧台。
我正在纳闷:“那个男的怎么有点眼熟?”
惠惠早已看得两眼放光:“这不是新上任的律政司官员么?”
她若无其事地转动手腕,挂在手机链上装饰成吊坠的小型摄影机对准了那对男女。
我们开始充满战斗激|情地开始打量人群,过了好一会,惠惠拉着我:“看——”
我们不远处的一个漂亮女孩已经有些微醺,正在舞池中大跳热舞,身边一个男的搂着她,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我瞧得有点眼熟,疑惑地问:“那是谁?”
惠惠她激动地捏住我的手臂控制身体的颤抖:“是张曼微,还在读艺术学院的大四呢,新上档一部贺岁片出演了一个女配角。”
我看了看说:“旁边那一桌似乎是他们熟人。”
惠惠注意力转到旁边座位上一直对着他们尖叫的一群人,已经惊讶说不出话来,她愣愣地望着,好久才低声说:“这样不太好。”
我看着那群醉态百出奢靡拥吻的男女,跟镜头前完美照人形象相比真是天差地别,我对着她点点头:“有点过了。”
惠惠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们正打算结账离去,身旁却忽然传来沉闷如雷的一声喝:“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没察觉我们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两个彪形大汉。
我们身后站着一个面色阴暗的年轻男子:“你们手中拿着是什么?”
惠惠故作镇定,拉着我跳下椅子寻找门口的方向:“没,没什么。”
我感到她的身子一直哆嗦。
男人猝然伸手一把扯过惠惠的手机,迅速撕破挂链上一只毛绒熊公仔,露出了里边的微型机器。
我和惠惠面面相觑,那一瞬间还来不及害怕,只知道一切完蛋了。
旁边的两个男人即刻扭住了我们的手。
其中一个染着一头金黄头发,对着跟前的男子请示:“辉哥,你看?”
叫做辉哥的阴沉男子看来是他们的头,他吩咐道:“我还有事,先送到楼上找间包厢关着。”
我感觉到男人的双手像铁丝一样死死箍着我,我完全动弹不得,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押着我们,我用眼神暗示惠惠镇定,我们若是在人家的场子上强来绝对不是人家对手。
黄头发男子抢走了惠惠的手机,然后粗声问我:“喂,你的呢?”
我佯装懊恼地答:“我手机前几天掉了,还没有钱买呢。”
他在我穿着暴露的身上巡视了一番,还趁机摸了一把我的腰,确定找不到,才说了一声:“小妞身材不错。”
我咬着牙低着头,惠惠斜眼狠狠盯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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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头发男子立刻大声地喝骂:“看什么看!你们来闹事的吗,记者?你不知道这场子谁罩着的吗?”
他扭过惠惠的脸凶神恶煞地问:“哪个报社的?”
惠惠吓得瑟瑟发抖,泪光闪闪,抖着嗓子装傻:“记者?什么记者?”
“少他妈装可怜——”男人眼光一直瞄着惠惠的胸部:“你们进来这里拍谁?”
“我们不是记者——”惠惠恍然大悟:“帅哥,误会了——”
“张曼薇是不是在你们店里做公关?”她接着咬牙切齿地骂“我就是要来看看这个小贱人,怪不得导演来学校选角色的时候看都不看别人就选她,原来是早已经主动爬到了人家床上去了,我要发到网上去让她身败名裂!”
旁边的两个男人听得兴致勃勃,咧开嘴巴哈哈大笑。
“喂,小妞,”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说:“你跟张曼薇什么关系?”
惠惠捏捏扭扭地说:“一个系的同学。”
那男的来了劲,挑拨地道:“不就是一个小角色,犯得着跟她过不去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给你介绍几个知名的制片人和导演,好多都喜欢在我们店里玩儿。”
惠惠顿时激动地叫了一声:“真的吗?要不是我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哪轮得到她这么嚣张!”
黄头发男人上来推了他一把,威胁地道:“你小子别急着乱来,你在门口守着,等我请示一下辉哥。”
两人推推搡搡地走了出去。
等到大门咯哒一声上了锁,我跳起来朝墙壁四周看了一下,四周封得严严实实,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KTV包厢,应该没有什么偷拍摄像头。
我蹲下来从靴子里摸出手机,惠惠眼睛一亮,雀跃地小声说:“映映,醒女。”
“撒谎眼睛都不眨,”我狠狠瞪她一眼:“你真是害死我。”
我匆忙打电话给家卓。
他电话一直忙碌。
我只好致电苏见。
苏见好一会才接起:“映映,怎么了?今晚上有几间特区分行的负责人过来述职,劳先生今日有要事处理。”
“苏见,我……”我急急地说,偏偏这时有脚步声走进来,我慌忙挂了电话攥在手心中。
一会刚刚那个辉哥走了进来,阴鸷的目光在我们身上上下巡视了一番,指了指惠惠:“这个带下去给琳娜小姐看看。”
他对着我:“这个留下。”
我恐惧地抬起了头。
惠惠说:“我们是一起来的……”
“他妈少废话!”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走上前去要拖走她。
我靠着惠惠,用身体遮掩,将手机偷偷塞到了她手里,
惠惠被用力往前拽,回头用口型轻声说:“等我。”
几个人拖走惠惠以后,重新锁上了门,宽敞的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男人悠闲自得地坐进了宽大的红色沙发中,燃起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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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转了几千几万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脱身之法。
“坐下吧。”辉哥开口。
我只好隔着他有一段距离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静静。”我随口编:“陆丽静。”
“嗯,静静,多大了?”
“二十。”
“你们是艺术学院学生?”
“嗯。”
“你们是来偷拍张曼薇的?”他透过烟圈打量我。
“嗯,我朋友——”我觉得冷汗不断冒出来:“听到系里有人说,是在莉莉玛莲勾搭上了……”
我并不清楚其中情况,只好含蓄地住了口,佯装羞怯地低下头。
“静静,你也是学艺术的?”辉哥问。
“嗯。”我随口答道,只好见机行事了。
“你们也想和薇薇一样?”
“我想凭自己能力,有实力总不会埋没的。”
男人轻笑了一声,透出的是不屑的讽刺。
“静静,”辉哥漫不经心地:“这人讲究的是眼缘,很多事情看缘分的,新城影城的曹总经常来我们店里,我跟他还算有点交情,要是我推荐你给他试试镜呢?”
“真的吗?”我装得半疑半信地问。
辉哥笑了笑趁机挪动坐到了我身旁:“真是聪明的女孩。”
桌面放着酒瓶和杯子,我倒了一杯:“辉哥,我先敬你一杯。”
我自忖酒量还成,如今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面上泛红,想来今晚已经喝了不少,却依然接过我手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和我断断续续地互相敬了几杯,还故作亲切跟我聊了几句,想来此人自诩君子,想吃个柔顺小白兔。
在我一直故意拖延装傻之后,他终于趁着酒意搭上我的腰。
我轻轻扭开身子闪过,楚楚可怜地道:“辉哥,你看我们这一次,是不是……”
“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你们什么事也没有——”他再度攀上来搂住我肩膀,将唇凑到我的脖子间。
陌生男人肮脏的气息令我瞬间涌起一股恶心,我无法控制力道一把推开了他。
他没有防备一下撞在了沙发边缘,随即恼怒地道:“不识抬举!”
男人面露凶光,再不多费唇舌,一把扭过我的肩头,将我按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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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倒下的瞬间迅疾地伸手准确地抓住了桌面的洋酒瓶,下一秒,酒瓶子砸在了我身上的男人脑袋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我甚至还记得避了避要害位置,我趁着他发懵的空当,一脚踹开他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往外冲,门外的守着两个人反应不及,被我奋力撞开一道缝隙。
我拢了拢散乱的衣服踢掉了高跟鞋朝着走廊出口处一路狂奔。
我冲下楼梯,挤进人群,身后迅速聚集起一群人大声地吆喝奔跑追过来。
额头上的汗滴下来渗入我眼角,我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痛,我盲目地跌转撞入人群,撞翻侍者手上的酒盘,满满一盘的饮料酒水飞溅开来哐当摔碎在地上,年轻的女子尖叫起来。
我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发了疯一般盲目地朝着大门冲过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过来在门口刹车,车未停稳一个人熟悉的人影就跨了出来,我匆忙跳下阶梯颤着声音喊了声:“家卓!”
家卓冲过来伸开手臂将我一把接住。
这时另外一辆车驶来,停在门口,一个男子摇下车窗,对着骂骂咧咧追出来几个高壮男人阴沉一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家卓迅速地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焦急的声音:“映映,你怎么样?”
我心脏剧烈地跳动,眼前一阵阵地晕眩,勉强发出声音:“我没事。”
他握着我肩膀,低颤声音:“对不起 ,我在开会没有接到你电话——”
我手心被玻璃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家卓掏出手绢按住我的手。
这时我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到一个穿一件貂绒长衣的瘦高中年男人站在门前,几个男人对他齐齐鞠了个躬,转身走进了店里。
男人转头望着立在台阶下的我们。
他大约四十出头,容貌英俊,只是因为瘦,显得脸有些长,一条长长的法令纹从鼻翼延伸到嘴角,我不期然地碰上的视线,手一抖低下了头,那是一双鹰鹫一般锐利嗜血的眼神。
家卓瞬间敛去眸中泄露的一丝心焦,恢复成了如常的优雅淡定:“洪爷,有劳你跑一趟。”
“平生难见劳二少英雄救美,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他对着我笑笑,那笑容竟令人生生打起寒战:“江小姐爱玩游戏,下次可先跟我打声招呼,底下人狗眼不识贵人,磕着碰着了我可难对二少爷交代。”
听着这暗藏锋机的话,家卓却是四平八稳的沉静:“是两个小女孩年轻不懂事,惊扰了洪爷的生意,我向你致歉。”
“年轻人常常喜欢在场子里谱写点小插曲,不妨事,”洪爷虽然在笑,语气却冷冷淡淡:“只是伤了我的人,这台面上就不太好看了。”
家卓依然是镇定的声音:“洪爷请卖我一个面子。”
洪爷这时方才点点头:“有二少爷这句话,那就好办了。”
洪爷客客气气:“二少爷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
家卓欠身:“洪爷,不好意思,我还有点琐事,改日再登门道谢。”
洪爷这时才深看我一眼:“好说好说。”
一众手下随着洪爷走进了莉莉玛莲的大门。
家卓随即拽着我朝一旁的车走过去。
张彼德站在其中一辆车前,我看到惠惠坐在车里,她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