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黑马常晓乐
夜很深;周悠悠已经睡着了。
许澄虽然一身疲倦却是半点睡意也无。她侧躺在旁边的单人床上,目光地落在周悠悠身上,却是心绪起伏难以入睡。如果那层窗户纸不捅破她还可以保持点自持冷静,如今对着周悠悠,那种纠心感、那种熟悉的沉沦感牢牢地罩住她。以前,对着荣维明;再怎样她都还能保留几分自我和理智,此刻对着周悠悠她却有些乱了。沉沦感伴着对未知未来的惶恐搅得她辗转难眠;死而后生脱胎换骨的感受又让她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她即期待又茫然,期待未来的生活;怀着美好的憧憬在脑子里勾画着未来的蓝图,又有些茫然,怕自己敌不过外在的变数和来自阻力。对周悠悠;她又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若说两个人近,很近,走在一起也是水道渠成自然而然,若说远,她和周悠悠之间似乎又还差了一步,总觉得还要再近一些才更好,又恼着眼下周老爷子还隔在这,不敢过于亲近。
许澄一夜未眠,几乎睁眼到外面的天空泛出白亮。她轻轻地起身,离开医院,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煮了杯咖啡,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给周悠悠他们弄早餐,然后,用保温盒装好送去医院。
淡淡的妆容遮不住许澄眼底的青色,浓郁的黑咖啡倒是让她打起了精神。
周郁今天出院,她的肺炎还没有好彻底,总有些咳嗽,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殃殃的没精打彩,一身倦意,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着呆。大周太太对她絮絮叨叨她也是充耳不闻,老爷子过来看望,周郁也只把视线落在老爷子身上不到两分钟就再次飘散了思绪。
常晓乐音讯全无!自从那天和常晓乐通完电话之后,就再没了常晓乐的消息。不管是周老爷子的人还是周郁派出的人,都没有丝毫关于常晓乐的消息传来,周郁甚至对高速公路、各汽车站、火车站、机场都安排人布控,可还是没有丝毫关于常晓乐的消息,她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周郁不敢想象如果常晓乐真的出了事从此在她的生命中消失,她该怎么办。那是她生命中的一缕阳光,也是她仅有不多的温暖。是常晓乐带她走出了抑郁,是常晓乐在她想不开站在山崖边想寻短见时拉住了她。她记得常晓乐那灿烂的笑脸,记得常晓乐那充满稚气童叟无欺的脸上常挂着的贱笑。
那时她有抑郁症,对人生充满悲观和绝望,她站在悬崖边,想要跳崖。
常晓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脸贱笑地看着她问:“姐姐,跳崖吗?”
周郁没理她!
常晓乐说:“刚好,我也想跳,但一个人不敢,正想找个伴,要不,一起?”她不大记得常晓乐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常晓乐趴她边上一个劲地忽悠说了很多话,多次对她选择轻生地的眼光表示嫌弃,最后提议带她去一个风景不错的江景地让她跳,说死在那地儿的风景好,活着不痛快,总得找个死了能痛快的地,还直说:“你没看这地儿偏么?从这里跳下去,尸体捞不上来,没公德心的那些人站在这,把鸡鸡一掏就对着下面尿,难道你想死后时不时地有人对着你身上浇骚尿?走吧,我带你换个地儿跳。”阴差阳错的,周郁就跟着常晓乐走了。她当时想的是即使常晓乐忽悠她,换个地儿,她想死,谁也拦不住。可周郁怎么也没想到常晓乐居然带她去蹦极,还是连番三四次的折腾,到最后周郁趴在栏杆上死也不往下掉了。那头朝下的失重感,太恐怖了!倒是常晓乐那货,蹦极蹦得可欢实了,见她死活不肯再跳,还一脸贱笑地问她:“够了没?没够我们再换一个地儿继续跳,这次我不忽悠你,我绝对和你一起跳。”周郁记得当时自己脸色煞白地蹲在那,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敢再跳崖寻死!
常晓乐带她在江边坐了一下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她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映得常晓乐的面宠也很美。后来,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常晓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对她说:“走吧。你晚上有事没?”她说她没事,她是过来散心渡假的。常晓乐就说她也有空,带她去逛逛,还说她有车可以载着她去玩。结果,周郁跟着常晓乐坐了一路公交车,到了停车场时,却见常晓乐推着一辆破烂的单车出来,还拍拍后座让周郁坐。
那天晚上,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常晓乐载着她,带着她看那城市的风景。
徐徐的江风,城市的霓虹灯,挂着彩灯的柳树,往日稀松平常的物什,在常晓乐的独特的视角和介绍下竟有了不一样的景致。那夜,她通过常晓乐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恍然间才明白,生命也可以是另一种模样。
就这样,她和常晓乐认识了,然后才知道常晓乐在北京读书,而正巧,她也在北京,便给了常晓乐电话号码。
常晓乐带给了她不一样的生存活法,带给她不一样的人生风景。会纵容她,会宠着她,会在她消沉的时候骂她整她,在她委屈的时候逗她,会在下厨的时候挥着锅铲吼:“周郁,没看到我在做饭吗?你好意思看着我干活自己却窝沙发上看电视,赶紧的,家里的地没拖,地没拖完不准吃饭!”会在她把两人的衣服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后吼她:“周郁,跟你说过,袜子和内衣要分开洗……”再一样样地把她的内衣裤拣出来手洗,常晓乐说内衣裤要手洗的才干净。常晓乐教会她很多很多,也改变了她很多很多,认识常晓乐,她才学会了肆意地过活,肆意张扬,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她知道常晓乐会来找她,一定会来找她,但她怕常晓乐出事,来不了。
周郁出院后一直住在周悠悠的宅子里。庄女士、周二先生也因各自的工作要忙走了。周老爷子和周郁一起住在周悠悠的宅子里,他看到周郁没事就发呆,脸色很不好看。
好在周郁出院没两天,周悠悠也出院了。带着医生和药物回家治疗,她之前就伤过腿,回国时把康复的器械都带了过来,看情况是打算在家里治疗养伤了。
有周悠悠在家,周老爷子脸上的阴云才消了些,不过每次看到周郁就又是一片愁色。
周郁的情况说好不好说坏又不太坏,每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周悠悠拉着周郁玩,周郁也陪着,只是时不时地发呆或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落泪。
周悠悠倒没再因周郁和事和老爷子叫板,只拉着许澄变着法子陪周郁逗周郁开心。她因为脚上有伤出不了门,只能成天在宅子里闹腾,周悠悠的闹腾和周郁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周郁的落寞,而这一切全落在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周老爷子眼里。
这天周日,大清早的,周悠悠和周郁都还没起床,周老爷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打太极拳活动筋骨,许澄也起了,牵着她家那条名叫“宝贝”的狗晃到院子里准备出门遛狗。这几天周老爷子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院子里打拳,许澄也照旧隔着院墙篱笆和老爷子打招呼。
这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
许澄暗想:“这会儿才六点半,谁大清早地跑来敲门。”她牵着“宝贝”晃到院门口,见敲的不是自家的门,瞥见周悠悠的院门口立着一个人影,她打开自家院门一看,赫然看到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留着一头齐肩碎发的女孩子立在周悠悠家的大门口。那女孩子的手上还拎着几大盒礼品盒!许澄眼露讶眼地望向那女孩子,只见那女孩子穿着条宽松的休闲裤,一件紧身T恤,很随便的打扮,穿的也不是什么名牌,乍一看就是个贫困大学生。许澄怔了:这样的人来敲周家的门还是头一遭啊。这谁啊!
“宝贝”看到陌生人,“汪汪”地叫着,惊动那女孩子。那女孩子扭头,看到许澄露齿一笑,问:“你是许澄?”
许澄怔愣地点头,应声“嗯”。她乍一看就觉得这女孩子眼熟,分外眼熟。这女孩子看起来十八、十九岁的样子,皮肤很白,娃娃脸上挂着笑起来甜甜的笑容,单纯的笑容让人很有好感。她发出声惊疑:“你是……”突然,脑子里浮现起周悠悠传给她的照片,惊得许澄惊呼一声:“常晓乐!”眼睛都瞪圆了!你不是失踪了吗?
周家的院门也打开了,保镖上下打量一圈常晓乐,问:“你找谁?”
常晓乐笑眯眯地行了一个礼,喊:“叔叔早上好,请问周爷爷、周悠悠和周郁在家吗?”
许澄一看那不过三十出头的保镖,顿时脸就囧了。三十多岁就被喊叔叔!她也三十出头了!
那保镖问:“你是……”
常晓乐脸上的笑脸啊,笑得格外的乖巧热呼,她说道:“我叫常晓乐,听说周爷爷找我,我就来了。”
那保镖说声:“等着!”关上门,回屋通报去了。
许澄听到常晓乐说的话,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她赶紧摸出电话拨出周悠悠的号码。
周悠悠显然还在睡,迷迷糊糊地喊声:“阿澄,早!”
许澄叫道:“常晓乐在你家门口!”几秒钟后,她就听到楼上传来“妈呀!”一声,赫然看到穿着条小内裤和宽大T恤的周悠悠以“金鸡独立”的造型单腿立在阳台上,头上还顶着一头乱得和鸡窝没两样的乱发。
周悠悠瞪圆眼喊声:“常晓乐?”
常晓乐仰起头,视线被树荫遮住没看到楼上的人,但听这声音喊了声:“是悠悠吗?我是常晓乐,周郁在吗?”
周悠悠吼声:“我勒个去!”跟着就听到楼上传来“砰砰”捶门的重响声和大吼声:“周郁,赶紧起床,赶紧,麻溜的!”
许澄转身把宝贝牵回去拴在院子里,得,周家又有大事发生,这狗甭遛了。等她把“宝贝”拴好回到大门口,就看到周老爷子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拿鼻孔对着常晓乐。
常晓乐笑呵呵地把拎着手上的礼品盒走到周老爷子跟前,笑道:“爷爷早上好。这是我这一路过来给您挑的一些地方特产。”她见周老爷子拿眼瞪她不接,很识趣地把礼品盒递到边上的保镖手上,然后又回到原地。
、第七十一章 常晓乐和周老头
常晓乐乖乖地立在周老爷子的跟前站得端端正正的;她恭敬地说道:“爷爷,我能和您谈谈么?”
周郁这时候奔下了楼,倒没像周悠悠那样衣衫不整,穿着一条过膝长裙,烫成大波浪的长发也没来得及打理,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她奔到常晓乐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常晓乐上下打量一圈;见常晓乐好好的,才叫道:“晓乐!”
常晓乐冲周郁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地笑容:我没事。她的视线立即又落回周老爷子的身上;见周老爷子那脸色已离暴走不远,忙说:“爷爷;即使您要把我打出去,能不能听我说完再打我出门?”
周悠悠趴阳台上抿紧嘴直乐:唉妈,常晓乐;你还真有眼力劲啊,知道我爷爷会打你出门。指不定老爷子会亲自动手把你打出去!周悠悠笑道:“进屋说呗,一大群人站在家门口杵着好看啊!晓乐,你等我啊,我得好好问问你是怎么来到我这的!”太神奇了,出动那么多人,就算是跨国逃犯都该抓回来了,他们居然让常晓乐奔到她家门口都没找着。
常晓乐应道:“我拿身份证在小区门卫室做了登记,说清楚是来访亲,他们就放我进来了呀!”
周悠悠乐,叫道:“说谁那个啊!我是问你是怎么从北京一路到我这的。”
“我去二手车市场买了辆套牌面包车,没走国道和省道也没走高速,走没监控的老路就开过来了啊。”
周悠悠眨巴眨巴眼,问:“老路?”
常晓乐仰起头望向楼上,应道:“对呀,我还记得我读大一的时候,为了省钱坐的大巴到北京,大巴司机为了省高速路的过路费就走的老路,我有个老乡就是跑长途的嘛,我就打电话问他,他跟我说了下大概线路,还说要是到地方找不到路就让我找当地人问。”她再把手指往那些特产一指,说:“买点特产啊,吃个饭啊,住个小旅店啊,随便一打听,店老板就跟我说了啊。”
周悠悠呆了下,叫说:“你一个外地人,跑去打听这老路,别人也不怀疑你!”从北京到这地儿,跨了三个省好伐!
“我说我是读文学专业的,出来找写作素材,沿途走走看看,他们有啥好怀疑的?”
周老爷子听到常晓乐和周悠悠的对话,那脸色哦,恨不得把那帮白吃干饭的人一个个给灭了!他沉声对常晓乐怒道:“你跟我进来!”
“哦!”常晓乐乖乖地应一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进了屋。
周老爷子进门后就直接上楼去书房,同时对跟在身后的常晓乐说:“跟我来!”
周郁也跟上去,结果被周老爷子凌厉的一眼阻挡在外面。
周悠悠在楼上对着隔壁院里的许澄招招手,让许澄来她家。她晃回轮椅,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冲立在书房外的周郁发出一声“嘘”惊动周郁,待周郁回头,她冲周郁勾勾手指,让周郁进她屋,她再晃到二楼的栏杆处探头看下楼下正踏进客厅的许澄,小声地喊句:“阿澄”,示意许澄上楼。
等周郁和许澄都进了她的屋,她进屋,关门,落锁,然后打开房间里的电视,再插上接收器的数据线,调到监控的那个频台,把声音打开,顿时周老爷子和常晓乐在书房里的一举一动和对话全落进三人的眼里耳里。
周老爷子坐在书桌前,满脸阴厉地盯着常晓乐,说:“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啊。”那冷厉的阴寒连周悠悠和周郁都从来没见过,杀气腾腾。
常晓乐不敢与周老爷子的视线直视,气势压在那就像一座大冰峰,冷冷地犹如隔了万千里地。她静了静神,不管这老头有多凶,她也必须面对周老爷子。他始终是周郁的爷爷,在周家当家作主的人。
“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不敢说了?”周老爷子站起身,说:“你不说,我说!”
常晓乐抬起头看向周老爷子,说:“爷爷,您的顾虑我都懂,周郁也和我说过,说起过她的家庭,说起过您。”
周老爷子冷眼睨着常晓乐,冷笑道:“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常晓乐说:“因为周郁,她是您的孙女,她是我的爱人!”
“放屁!”周老爷子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伴随着他的骂声,那张老脸又被胀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再次浮了起来。老爷子骂的那些不外乎就是两个女人谈情说爱不正常、丢人、没脸之类,还骂常晓乐这样会毁了周郁,等等。
常晓乐一声不吭地听着周老爷子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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