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耿耿星河,我问你,可有此浩瀚?”白凤这么问着,头稍稍偏了偏,凑近了星河,一缕头发垂在星河的脸上,说不出来的痒。星河一恼就要用臂刀把白凤那缕头发割掉,听到白凤这么说,弹出的臂刀差点往对方的胸口捅。
“你发烧烧傻了?”星河这么说着,“结果用鼻子想都知道,好吗?满天星辰肯定都是我的命星,漫天云朵呢?云朵是阴阳家云中君的,关你什么事?”
小孩这么强词夺理,白凤一个没忍住就要笑了,却听到鼾声如雷的胜七忽然就停了鼾,睁开眼睛,颇为不满的样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说的倒是轻巧”白凤这么说着,却也知道跟小孩讲道理纯粹是傻逼才会做的事情,只当自己方才是被烧坏了脑子才会来这么一出的,这下子他是真的不想跟星河说什么了。
一路无言。
有白凤凰带路,一日万里也不是什么难事。星河只觉得耳边慢慢都是呼呼风声,衣袂飘举仿若要羽化登仙般飘飘然,带着危险的感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离阴阳家已经很近了。阴阳家上空是不能飞行的,只有徒步过去,一行人跳下了白凤凰的脊背,星河扯着绳子,也不知道是胜七遛他还是他遛胜七,胜七走在星河前面,扯得星河一路跌跌撞撞。白凤步下生风,站在远处的树顶上等着他们。
“死胖子我说,你慢点,小心我把你做成人彘,人彘!”星河这么说着,却没见胜七真的脚步放慢多少。他被拖得撞了树干,膝盖一阵疼,却还不肯松开绳子,就怕胜七给跑了。
帝南司在嗡嗡鸣叫着,星河不耐烦地安抚帝南司:“我知道快要到阴阳家了,但是!那是我家,不是你家,你到底听明白没,句芒少主是叫我,不是叫你!”
帝南司又嗡嗡鸣叫了几声,星河被胜七扯得跌跌撞撞,不由大叫:“帝南司算我谢谢你啊,叫句芒就句芒呗,多长斤肉不成啊?”
白凤在一边听得只想笑,过了好久才慢慢止住了笑,摇摇头:“前面有大司命等着你。”
“她不是在桑海么”星河一看,远处一人红衣似火,还真是大司命,脸上不由血色失尽,“我连胜七都打赢了,我还还还还还还会怕她!大不了我我我我就放胜七!”
胜七躺枪躺得莫名其妙。他嘟哝着骂了句脏话,平静地说:“放开我吧,被我扯着走,你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你还想逃?!”星河这么说着,当真把胜七身上的绳子松了下来,“不过现在你好像也没有办法逃了,手下败将。”
“……”胜七没有说话,一双单色的眼睛隐约染上了金色,看着远处的大司命。大司命云淡风轻地笑着,隔了老远便轻轻开口,声音就像是近在咫尺一样。
“恭迎句芒少主”
星河莫名其妙想起了上辈子商场门口那帮子人喊的那句“欢迎光临”一样,控制不住就脑补了个迎宾小姐版的大司命,再一对比自己,不免就嗤嗤笑出了声来。大司命听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便复又开口:“少主带着这么多人回来,莫非是侍寝不成?”
完全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句的星河这么一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指着白凤说:“上次跟你介绍过,恩,情妹妹”
他又指着胜七:“战利品,恩,当成奴隶也行。”
大司命这么一听,倒是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下胜七,好半天才开口:“真是了不得,居然是胜七大人……”
她这么一句话假的不得了,就连星河也觉得大司命这是故意的,胜七被俘虏以来就被冷嘲热讽,当下就火了,身体内的蛊虫一运作,他又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侧过头,却看到星河笑得云淡风轻,像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与方才的样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判若两人。
“你逾越了”星河笑起来冷冰冰的,“领罚去吧,不敬少主”
大司命虽然面上表情还是恨恨地,最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冷哼了声,便走了。走了一半忽然又转头回去:“你可小心着点月神,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头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星河面无表情,装高贵冷艳装得性手拈来,熟练的不得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与我混为一谈。你?你更不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句话让大司命心生怒气,过了一会儿没法子,最后还是离开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八)
星河看着大司命离开,倒是没有说什么。胜七默默看着大司命,只是淡淡地看了星河一眼。星河刚打赢了胜七,现在心里傲得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权当是没看到胜七。
他领着人一路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阴阳家。胜七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这样是最危险的情况了——星河完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白凤一路笑得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却是回头看了眼星河:“你不去打个招呼么?”
星河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回阴阳家,不回去跟你父亲打个招呼么?”白凤这么说着,看样子倒是当着把星河放在心上,可是面上却是气人得很,“恩……我一直觉得,有你这样的孩子,是东皇上辈子欠了你的也说不准”
星河冷哼了一声,却是难得没有反驳。他知道东皇是为了他好,也是真心爱着他的,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么说就能马上接受得了的,他还没有随便到就可以把上辈子那么多事情都轻易抛却,而且……而且,看到东皇,他就忍不住想要跟他吵一架,如果能够打一架的话,那是最好了。
青春期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星河的青春期似乎来得格外迟,持续的时间也格外长。从他去南疆的那一刻开始,星河就没有叫过东皇父亲,如果不是他们总是“句芒少主”这么叫着自己的话,说不定星河就要忘记这个事实了。
星河不讨厌自己的父亲,他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而已。他知道自己脾气差,毒舌又小心眼,根本就配不上端庄的“句芒”称号,在看到东皇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来得格外强烈。
星河就这么抿着唇不发一言,白凤也不多啰嗦什么。胜七默默跟在星河身后,倒像是静静陪伴着星河的样子。
这是胜七第一次来阴阳家。阴阳家是个奇特的地方,奇特到独一无二,几乎是胜七去过的所有地方中,最让他感觉到深不可测的地方……之一。四处都是黑漆漆的模样,用来照明的是璀璨若星辰的光点,那似乎是某种阴阳术,又像是夜明珠……美则美矣,看多了,总是会觉得心里压抑的。
胜七被星河牵着走,束着他手的绳子,即使胜七已经被封了内力,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但是胜七没有这么做。他是个剑客,言而有信的剑客。对于任何事情都可以背信弃义,只有在剑的方面,他是绝对诚信的,这是他作为一个剑客的信条。
“句芒少主”大司命倚着墙,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模样,“你可以进来,但是他们两个不可以……领罚我过几天,事情结束了再去也不迟,但是他们是外人,你可想清楚。”
“哼”星河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情。前几天他才从阴阳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逃出来,但是现在这么一遭,却是又被迫回来了。星河这么想着就觉得万分烦躁,他怒气冲冲地从大司命身边走了过去,胜七自觉地跟上,倒是白凤回头看了眼大司命,对方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模样,连眼神都没有多施舍给他一个。
“怎么?”大司命发觉有人在看他,咯咯笑了起来,像个小女孩,“这位是白凤大人吧,怎么样,这么看着我,可是看上我了?”
白凤扯了扯嘴角:“你认为的话,那么算是吧。”
大司命摆了摆手,把白凤的敷衍不当一回事,继续玩自己的指甲,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由着外人这么进了阴阳家。也许是看在少主的面子上,也许是因为某种其他的原因,反正,这跟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东皇墓的入口还在上次的那个地方。星河一路躲着人,领着白凤胜七就这么进去了,他大咧咧地又把地板破开了一个大洞,倒是没想过善后问题。跳下去的时候他小心翼翼怕踩到机关,倒是白凤走在前面,什么都不在乎。速度快到白凤这个境界,已经很难有什么机关能够伤到他了,白凤能够在机关发动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并且逃走,况且,生死一瞬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让白凤忍不住就迷恋起来。
“踩到了机关我们都得给你陪葬”星河这么说着,回头却看到白凤踩在虚空之中。
对方的轻功这么高,他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白凤尝试向四周踏了几步,最后对着星河招招手:“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着上面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星河扯着胜七,看到胜七一双金色眼睛倦倦睁开,又慢慢闭上,看样子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被星河扯得烦了,终于是开口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古这种东西多了。留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你知道?”星河这么问。
胜七摇摇头:“以前看过——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你只要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死就可以了。”
星河不屑地松开了胜七:“像是我哭着求着牵着你走似的……我这就松开你了,你的内力半个时辰后就恢复了……有本事,你就离开啊”
说着星河就踩下了机关。远处隐约传来了机关发动的轰鸣声,入口慢慢被封闭起来,有碎石不断滚落,看来他们脚下的路很快就要塌了。即使这样星河也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他双手环胸,有的是耐心跟胜七耗,却看到胜七没理他,抬脚就往远处走了。
星河皱眉,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跟上次的路不通,这次的路明显崎岖了很多,虚空中似乎有很多不知名的法门,星河一路解咒解得烦躁无比,而白凤看着星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说,白凤,其实我也不是这么讨厌东皇的”星河这么说着,手里解着咒,复杂的阴阳手印做的眼花缭乱,星河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抽筋了,“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才跟你讲的,阴阳家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看起来光鲜,其实他们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倒是墨家余孽,傻里傻气,却是当真叫人羡慕。”
胜七冷哼了一声,大步就向前迈去,他暂时内力被封着,也不担心会中了咒之类的,走到前面的石壁上,似乎是在看着石壁上的文字兀自研究什么。星河一直以为胜七是个文盲,却没想到他当真也是学富五车的,崖壁上歪歪扭扭的蝌蚪文,他连蒙带猜也看了个大概。
“墨家?”白凤这么问,却是笑了,什么都没说。
“等事情结束了,你说我们回去流沙怎么样”星河低声笑着,“其实赤炼姐也挺漂亮的,你不想和她来点什么?”
白凤没说什么,偏过头看了一眼星河。他长得实在是漂亮得过了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公子哥,乍一看倒像是个儒生,眉目间却多了点洒脱,他衣袂翻飞,一派龙姿凤章,不必卫庄俾睨天下的狂傲,也不似盖聂杀气内敛,白凤自有白凤的风骨。
就这么一眼,星河心跳就漏了一拍。他扭过头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解咒,却是因此慢慢勾起了嘴角。白凤能够一起来,实在是出乎他意料的一件事。
继续往前走时星河看到了聚气池,看样子是像他以前来过的那个聚气池,但是又好像不像。如果说先前的聚气池浸满了尸骨,就像是刺骨的寒冰地狱一般的话,这个地方明显就充满了灼热的气息,如果不是池子里泡着的尸体,还是尸体上慢慢的蛆虫的话,星河几乎就要以为,这个池子里灌注的是岩浆了。
胜七满不在乎地伸手往池子里一探:“烫倒是有点,我却是不怕,我问你,这倒是是什么地方?”
“东皇墓吧……我之前来过一次”星河摇摇头,“太古遗迹,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一派歌功颂德的文章,我看着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胜七这么说着,“直接往前走就好了,你怕什么?先前用那什么劳什子弓箭时,也没见你这么踌躇不前。”
“你懂什么”星河这么说着,侧过头看了眼白凤,白凤就站在不远处,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也许是因为白凤也没有办法把。这池子里的煞气太重,不知道是不是星河的错觉,这些煞气分明有些就是最近才生成的。
星河环顾四周。老样子是用奇门遁甲布的阵,死门对着这个池子,生门对着他们来时的入口,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星河找不到解了阵法的方法,也找不到这个阵的阵眼在什么地方,索性就放出了一大堆蛊虫,挨个试,好歹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把。
胜七看着星河,兀自就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过了这个阵,你又没有想过前面是什么东西?”
“我来过这里!”星河这么说着,最后倒是嘟哝着,声音小了下来,“你这么说,你不是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胜七皱眉看着前方的聚气池,倒是没说什么,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朱明承夜兮(一)
星河用蛊挨个儿试了下,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他苦恼地坐在一边看着白凤,正巧白凤回头看了他一眼,星河别扭地把头扭了回来,过了会偷偷瞄了眼白凤,却看到对方完全没有在看他。于是星河莫名其妙就开始生气了,独自气鼓鼓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他。这下星河是真的生气了,他几步就跑到了白凤身边,对着对方的胳膊就是一口。
“你怎么还咬人?”白凤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却是没有生气。若是他想躲过去,星河是肯定近不了他身的,“打不过,就口脚并用么?”
“……哼”星河擦擦嘴,对着白凤比了比自己的虎牙,想放点什么狠话过来,最后倒是什么都没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地像是在查看周围的奇门遁甲,却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白凤。
胜七不想理这么个幼稚的句芒,他迟疑了一会儿,索性就把手放到了聚气池里。聚气池里的水很灼热,但是尚还处在能够接受的地步。可是聚气池对人的影响好像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冷热,这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