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会做的那样,互相温暖,彼此舔舐,好像这样的举动就会削平创痛,消弭疮疤。
「道长……」姬小彩的声音都在发抖,古泰来的舌头顺着他赤裸的脊背往下舔舐,火烫的感觉在那些如今余了微痛与刺痒的伤口一一划过,触觉鲜明。不消多久,他便感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腰,「道长……」姬小彩微弱地呻吟着,感觉着古泰来的手和舌头在自己身上游弋。
「小彩……」古泰来说,「我过去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怕的,现在你是我的,我却怕有一天你不在了,小彩,你会陪着我到永远的是不是?」
「道长,我会的。」姬小彩伸手去反抱住古泰来,「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的!」
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姬小彩吓得飞快吹灭了澡房里的烛火,屏气凝神。很快听得一阵脚步声,周召吉的声音在喊:「姬哥,等等我,别生气啊!」姬岚野怒喝:「你给我滚!」跟着是甩上房门的声音,周召吉敲了敲门,然后说:「好吧好吧,你清消气,早些睡。」
脚步声远去后,姬小彩才敢长出一口气,刚点上烛火,忽然想到什么:「道长你是……特意为我去打听通神婚的事情的?」。
古泰来难得有些不自在,爬出澡盆,背过身去像是整理衣衫,过了好一会才咳了两声,声音略微沙哑说:「反正也闲着没事。」又说,「天晚了,还不快上来擦干,小心着凉。」他把头别过去,「我不看,你自己来。」
姬小彩「嗯」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说:「道长,我真的好喜欢你!」
古泰来眼里止不住的笑意,说:「嗯!」
注:以上苗族姓名均为搜索所得,参考自侯健《滇东南苗族姓名文化初探》。
第五章却话巴山夜雨时(二)
姬小彩作了一夜美梦,在一阵紧似一阵响亮雄浑的芦笙长鸣中醒来,赶紧跑到窗前去看。窗外不远处的高地上已然人山人海,穿着鲜艳节日盛装的苗民们簇拥在场地上,欢声笑语夹杂;嘹亮歌声扶摇直上,如同飞翔在风中一般。
姬小彩从未见过这样场面,揉了揉眼睛,简直以为自己在作梦。他大哥却在窗下喊:「小彩,赶紧洗漱了下来。看祭祀去!」跟在身旁的还有古泰来与周召吉,姬小彩望下去,正对上古泰来看着他的目光,深沉沉的温柔,看得他脸上不由得一红,急忙应道:「马上下来。」
随便穿了衣服,把自己弄整齐了,姬小彩也顾不得吃什么,就要往外冲,惹得金子跟在后面叫:「小彩哥哥,糯米耙!你忘了拿了!」姬小彩只顾着冲到古泰来身边去,听见喊,又要转回去拿,被古泰来拉住胳膊,伸手在脑门上轻轻叩了一下。
「笨鸡。」他说着,从怀里掏了布包出来,摊开来,干干净净地包着几块糯米耙,「拿着。」
姬小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高高兴兴地接了吃起来。金子跟在后面跑出来,本来是要给姬小彩送吃的,见着他与古泰来两人的样子,脸上的光彩顿时暗了暗,两个大眼睛左右瞟瞟,又很快活跃起来。
「岚野哥哥,你要不要再吃点?」
「嗯?我?……好。」姬岚野像是有些吃惊有人想要接近他,不过还是很客气地作势伸手要拿一块尝尝,却冷不丁被周召吉眼疾手快,一气拿了捧在怀里:「小岚岚吃过啦,都给你召吉哥吧!」
话没说完,已经被姬岚野一巴掌拍在肩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召吉嬉皮笑脸地转过去:「姬哥,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姬岚野觑他一眼,说:「你好自为之。」看了姬小彩一眼,停了停,独自走到前面去。
周召吉嘟哝了句什么,转头对金子说:「金子妹妹真是人美手艺又好……」
金子才不管他说什么,用力瞪周召吉说:「周叔是坏蛋!」踏踏踏地跑掉了。
周召吉挠着后脑勺,在后面一副迷惑的样子:「现在的小女孩儿家怎么那么难对付。你说是不是,师兄?」
古泰来冷哼一声:「是你自己素行不良。」对姬小彩说,「小彩,我们到那边去。」姬小彩忙不迭地应了,两个人欢欢喜喜地挤到前面去。
周召吉叹了口气:「怎么都变得难对付了。」将那包糯米耙胡乱塞在怀里,也追过去。
场中央已经开始祭祀仪式,鞭炮齐鸣,芦笙奏响。青年们吹着芦笙打着旋跳跃,姑娘们则挥着裙摆,扬着手,踏着鼓点旋转,彩裙上的花纹如同天上的云朵一样飞旋,银丝手镯脚链碰撞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歌声飞起来,一人唱了百人来和,歌唱苗民们对于先人的膜拜与大地日月风雷万物的感谢,歌唱人们欢庆丰收期盼来年的愉悦之情!
姬小彩混在人堆里看着听着入了神,不知不觉地便耗去了半天时光。到了中午,人们分了宰杀牯牛的肉,各自拿了回家去烤来吃,炊烟袅袅,整个银锁寨中都是一派祥和喜乐。姬小彩在德瓦老爹家正吃着饭,忽然那奏带着几个人匆匆回来,里头有个打扮奇奇怪怪的老人。本来大家都在好好地吃饭,那老人一进门,就像触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线一般,不论是古泰来还是周召吉,甚至是姬岚野都停下了筷子,一齐将目光投过去。
这老人不知有多大的年纪,穿着与普通苗民并无大的不同,头上包着布巾,手里拿着根柺杖。他脸上有很多褶子,仿佛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每一道褶子里都有一个故事,可他的一双眼睛却有着年轻人也比不上的犀利。他将眼神轮流在姬小彩几人身上打转,多看了姬小彩几眼,最后把眼神调转回去。
这时那奏保大姐也从灶房里匆匆赶出来,几人用苗语飞速说了几句话,那奏保大姐的脸色就变了,跟着便哭哭啼啼起来。那奏在一旁搂着那奏保大姐似是宽慰她,那奏保大姐却跟那奏大哥闹起了脾气,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德瓦老爹在一旁闷闷地抽旱烟,未了一拍大腿,说了句什么。那奏保大姐哭得更大声了,那奏没办法,宽慰了她两句,自己到屋后去,过了一会,带着金子出来。
金子刚才大概在灶下做菜,身上围着围裙,手上还湿着,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两把,怯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看到那老人的时候,红彤彤的小脸也变得苍白起来。她拉了拉自己父亲的衣角,小声问:「怎么了,阿爹?」这句话是用官话说的,也不知是不是小女孩慌张之下口不择言。
那奏抚着他闺女的脸说:「金子,大巫师要请你帮忙件事。」
姬小彩这才知道那老人就是这银锁寨里的巫师。苗寨里没有官员,向来以大巫师为尊,年长者为敬。苗民一系又与中原尊奉的神明不同,他们自有自己膜拜的神明,
而巫术更是与中原道术有着本质不同,这个掌握巫术的大巫师道行有多深,没人知晓。
德瓦老爹看了姬小彩他们一眼,似乎也不怕他们知道,说:「金子,你蜜皆姐姐不见了。」
金子惊讶地捂住嘴,来回看看众人:「蜜皆姐姐怎么不见了?」
那奏叹口气说:「这个你先别管,蜜皆不见了,可神婚仪式是一定要举行的,如果让大巫神知道新娘跑了,一定会生气,到时就会降灾于我们寨子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找个人代蜜皆通神婚!」
金子疑惑地看看几个大人,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阿爹……我?」
那奏保大姐哭得更大声了,掩着嘴,眼泪掉个不停。
那奏心烦意乱,说:「只是先看看你合不合要求而已,未必就是你去。」
金子却也急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拽着那奏的衣角:「阿爹,我不要嫁给大巫神!我不要!」
那奏一巴掌搧在金子面上,小女孩脸上登时浮起一个手印。他神色苍白地看向大巫师说:「大巫师大人,您看我们家金子年纪还小,说话又没个规矩,她这样粗鲁的丫头哪里能配得上大巫神呢,就算合要求可以嫁过去,恐怕也会惹得大巫神不高兴,到时候为咱们寨子带来不祥的话可就罪过了!」
大巫师并不接他的话,伸了左手出来,一把抓住了金子的胳膊。那只手适才一直缩在袖子里,姬小彩没有看到,此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却见他那一只左手手臂又细又难看,简直就是骨头外包着层皮,不论是手臂还是手掌上都是青筋突起,仔细看,那青筋似乎还在微微游动,好像一条潜伏在皮肤下的毒蛇,此外,大巫师的五个手指指甲均呈紫色,像是常年浸泡在什么药水里面。
古泰来皱了皱眉,轻声道:「蛊苗。」
周召吉在一旁点点头,神情凝重:「甲呈紫黑,化血肉如金刃,藏毒蛊入肉身,这巫师不简单。」
姬小彩没听太明白,但也记得以前读过书上写苗民中有一支神秘的蛊苗,善用蛊,神出鬼没,十分难缠。
金子被大巫师抓住,又惊又怕,想要挣扎,却半点也不敢动,只能任由大巫师从她的手指摸到手掌又摸到脉门处。来回摸了几遍后,大巫师方才松了手,看看几人期待的眼神,用古怪低沉的声音道:「叫新娘子准备准备,随我去后山月亮泉洁净身体。」
他这一句如同「斩立决」的判书,那奏保大姐当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金子吓得瘫在地上,那奏和德瓦老爹也是满脸不忍。
姬小彩实在看不下去,高声道:「大巫神想娶蜜皆的话,送金子过去他也会生气的!」
古泰来来不及拦他,只能立起来,将姬小彩身体挡在他身后,目光如炬,直视那巫师。那巫师看了古泰来一阵,低下头去,对身后说:「我在月亮泉等你们。」说完,也不管身后一片哭喊,自顾自地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姬小彩几人好似动了动嘴皮子,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大巫师走了,那几个跟着他来的苗民却不离开,反而一边一个站在门口,像是生怕金子逃跑一样。德瓦老爹「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蹲下身,仔仔细细摸着金子的脸,似乎是要把自己孙女的脸好好记住了。
金子早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惶恐地瘫在地上,脸色苍白。
德瓦老爹替她拢了拢头发,转头对那奏说:「带金子下去吧。」随后背着手钻回屋去了,一向挺直的背脊也弯起来,显得格外苍老。那奏红着眼眶,去扶自己女儿起来,金子不由得微弱地呼救:「阿爹,阿爹……」小手揪着她爹的衣服不放。
那奏保大姐早哭成了个泪人,这会却擦着眼泪哽咽着说:「我来吧,让我陪孩子最后一段。」那奏保扶着她的肩,一家人一起下去了。
没有人再顾得上姬小彩他们,以致于屋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和那几个等着押送金子的人。姬小彩很想再说些什么,记起古泰来昨晚的话,只得努力忍耐着把怒火吞下去,拿起筷子,想着胡乱扒拉些饭菜吃。筷子还没拿好,已经被古泰来抓住了手腕,姬小彩诧异地转过头去,见着古泰来神色凝肃地摇了摇头。
桌上放着一碗炒鸡蛋,一碟腌菜,一份大盆的烤牛肉,还有一些糯米耙子,周召吉自怀里掏了张符纸出来,点燃后小心翼翼地将碎灰扔到那盆烤牛肉里,跟着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阵子,只见那份牛肉的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些黑点,初始只是一点点,星星点点地出现,像是霉斑,很快,黑色开始大片大片出现,那黑色又不是静止不动的,反而左右移动着好像活物,姬小彩仔细一看,不由惊得低呼一声,那哪里是什么霉斑,是许许多多细小的黑色虫子,它们密密麻麻地攀附在那盆牛肉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啃食着整盆牛肉,不消片刻,整盆里只看到虫子在攀爬。它们互相推挤着,想要爬出盆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姬岚野在旁边看着嫌恶地皱起眉头,手指一指,似要用火烧了虫子,被周召吉拦住了:「这是食蛊虫,不吃火烧,在人的肚子里都能存活。」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瓶什么东西来,打开盖子,向着那盆中倾倒,一两滴透明的水滴落到盆里,只是刹那之间,如同潮退一般,所有的虫子都翻了过来,细腿划拉着,倒毙后化作灰烬。
古泰来皱着眉头说:「那巫师的确有些本事,能破了你的十方净咒下蛊。」
周召吉将瓶子收了说:「我看他没当真,下蛊的动作那么明显,应该只是被小菜鸡的话惹恼了,所以警告我们一下,也有叫我们不要轻易出手干涉的意思。」
姬小彩还有些茫然:「那个大巫师对我们下蛊了?」
古泰来说:「蛊苗下蛊多半很隐晦,或者通过饮食,或者通过触碰,再有就是通过咒,但这种时候往往是只动嘴唇不发声,你想想那巫师最后出门的时候。」
姬岚野猛然一拍桌子,冷声道:「欺人太甚!」说着立起身来,像是要去找人算账!
周召吉赶紧拉着他袖子,用力过猛,姬岚野的白绸袍袖口登时被撕下一条。姬岚野怒目而视,周召吉咳嗽两声,压着姬岚野的肩膀坐下说:「姬哥,先别冲动,坐下再说。」他说着,还不忘看看门口那几个等着金子的苗民,幸亏对方似乎并不懂汉语的样子。
姬岚野冷着脸问:「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们强逼女子通神婚,又在你我饭中下蛊,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教训他们有何不可?」
姬小彩心知姬岚野是对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动了怒,伸手去拉他大哥,低声说:「大哥,我没事,你别生气。」姬岚野还是余怒未消,一副随时要冲出去拼命的样子。
周召吉在一旁劝慰:「姬哥,消消气,你就算揍了那大巫师,还有那什么巫神呢!」
古泰来忽而问道:「周召吉,你可知道这寨子里的大巫神是怎样的一尊神?」
他们进这银锁寨至今,只知道寨民信仰大巫神,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尊神。苗民信仰与中原截然不同,便是姬岚野身为仙庭之人,对苗寨神祇也是一无所知,如此情形下,如若与对方相战,必然危险。
周召吉道:「我只听说苗民多数信仰太阳神、月亮神或是山神,大多数都不是人神,这大巫神就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化出来的,既然与巫相关,我猜不是从巫药就是从蛊中幻化出来。」
姬岚野愠怒说:「什么神,那便是个妖了!」
古泰来想了想道:「这寨子在武陵山脉附近,武陵山灵气甚足,山养妖的可能性更大,奇怪的是,这巫神平日并不作恶,倒像是守护山神之类,只在索要新娘这点上有些问题。」
周召吉说:「凡人都有个把恶习,妖、神也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