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季骁过去把门关上了。
顺毛?他哪知道丁未哪边是顺毛哪边是逆毛啊……
接下去几天,季骁都没敢再叫丁未到湖里,只是在他人形或猫形修养的时候一个人去湖里游泳。
这个地方无论是来散心,还是来疗养,都挺不错,特别是这个没有人来的季节。有时候季骁躺在湖面上漂着的时候,感觉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这感觉比湖霸还牛逼。
天气一直不错,过了十点太阳就会很暖地撒下来,他闭着眼,吸一口气躺在水面上。这两天丁未疗伤,他也静下来想了不少事,虽然都没头绪。
他能确定自己喜欢丁未,就因为这一点,让他心里很乱,不是因为丁未是男人,也不是因为他是猫。
而是因为丁未是一只修出了九条尾巴就会消失的九尾猫。
无论现在两人有多开心,有多难舍难分,最终丁未总归会长出第九条尾巴,然后从他生活里消失。
一想到这些,他就说不出来的堵得慌。
生离,死别,是最难承受的。
他不知道丁未是怎么想的,这孩子有些事情很敏感,有些事上却似乎很迟钝,他完全没法弄清丁未的想法。
季骁想到了大叔,大叔有九条尾巴,理论上是应该不再逗留在人类当中,可他还在,一切如常。丁未也能这样吗?
可丁未自己都从来没见过有九条尾巴的猫,大叔这种特例也许是唯一的。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丁未也能和大叔一样这种几率低得跟零没有什么区别的事上。
或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叔的第九条尾巴是粘上去的……
他一直没跟丁未聊过这事,他觉得丁未看上去是个简单的人,但因为思维方式不同,他不能确定丁未对这事的反应,万一不小心又摸了逆毛,被当胸一脚踹下水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会。
但这事总不能这么一直吊着,讨论也不一定能有结果,但要是不讨论,那一天终于来的时候,俩人都猝不及防的感觉才是最操蛋的。
“季骁!”丁未站在码头上冲他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我的尾巴!”
“尾巴怎么了?”季骁往岸边游过去,决定了,一定要找机会跟丁未谈谈这个事。
丁未看到他游过来,跪在码头上,一只手撑着木板,一只手伸到水面上拍了几下:“我的尾巴冒头了!”
“这么快?”季骁有点吃惊,赶紧上了岸,这地方也太神了吧,“那要是别的九尾猫都上这来呆着,不是十天半个月就飞一只么?”
“白痴,不是谁来都有用的,得有缘分。”丁未很开心,这是修养的意外收获,他看着全身还在滴水的季骁,伸手猛地把他的内裤拽到了膝盖上,然后转边乐边跑开了。
“操!”季骁吓了一跳,虽说这里只有一个经常看不到人影的老太太,可毕竟老太太也是女人,他赶紧把裤子提上来,“丁未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流氓了!”
丁未站在路那头,笑得鼻子都皱了:“做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流氓。”
“那能一样么!”
季骁换了衣服出来,看到丁未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手脚都摊开盯着天空发呆。
他走过去在丁未身边躺下,就现在吧,刚才丁未的尾巴冒头了,用不了多久,第八条就会长好,然后如果没有碰到有缘人,他就能长出第九条,再然后……
“丁未。”他侧过身,地上的草扎得他浑身难受,不知道丁未是怎么能躺得这么舒坦的。
“嗯?”丁未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明显第八条尾巴冒头的事让他很开心。
季骁看着他这样子,有点不忍心把这么别扭的话题拿出来说,犹豫了一下没出声。
“希望你能看到我这次的八条尾巴。”丁未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其实,”季骁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着,“我不想看到。”
“为什么,你不想实现愿望吗?”丁未睁开眼睛。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愿望,我的愿望是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分开。
但是这样的愿望却正正跟丁未一两百年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相反,永远在一起,意味着丁未永远也修不出第九条尾巴。
让丁未付出这样的代价,太残忍也太自私了。
“如果没有有缘人,你不就能继续修出第九条尾巴了么。”季骁笑笑。
“嗯,不过我碰到很多有缘人了,数都数不清,”丁未揉揉鼻子,“都习惯了。”
“这次一定可以了。”季骁低头在丁未脑门上亲了一下。
丁未笑了起来,眯缝着眼想像了一下自己九条威风的大黑尾巴的样子:“我要有九条尾巴肯定比大叔好看。”
“那是。”季骁看着丁未,这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他也算服了,这神经不是大条,是根本就没有这一根。
丁未继续想像,还拍了拍手:“到时你也许可以看到我的九条尾巴。”
“能么,”季骁苦笑了一下,“那时你不都消失了么,我怎么看?”
丁未一下愣住了。
季骁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顺着丁未的话搭腔,可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再看到丁未瞪着他发呆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赶紧搂住他:“能看到,肯定能看到的。”
丁未还是愣着,眼睛盯着季骁,也不说话。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就是修出九条尾巴,之后的事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因为卡在第八条尾巴上的时间太长,他几乎已经不再去想了。
可季骁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在他心里炸响。
是啊,如果修出了九条尾巴,那季骁怎么办?
他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样的结果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以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留恋,这么放不下,现在猛地发现时,现实就这样一点征兆也没有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九条尾巴和季骁,他要哪一个?
丁未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轻开了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终于来了,哦也。
他俩终于要面对这个现实问题了,哦也。
铃铛响了
54、铃铛响了
季骁觉得很郁闷,他实在太不小心,当时那句话就那么顺着滑了出来。要换个人可能还好些,但偏偏是丁未,这种缺了很多根神经的孩子,一旦注意力被某个问题吸引,就会变成只有这一根神经了。
丁未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过笑容,每天都被修出九条尾巴之后就见不到季骁了这样的苦逼问题不断折磨着,季骁怎么逗他都没有用。
变成猫形坐在湖边修养的时候,丁小爪明显变得不太专注。
好几次季骁都看到它保持小花瓶的状态没多久,就会一脑袋从椅子上栽到地上,然后再像受到惊吓似的炸着毛一蹦而起,站在地上发好一会愣才又跳回椅子上继续。
还经常在晒太阳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尾巴出神。
这样不行,季骁把自己慢慢沉到湖底,抱着块大石头沉思,丁未脑子不转弯,现在这种状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不知道丁未的猫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别到时这事没个头绪,再出点别的事。
回去就要去找大叔。
休假的前一天,季骁带着丁未准备离开度假村。丁未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情绪一直很低落,老太太拿了一兜子晒干的小鱼给他们带着路上吃,丁未似乎也并不感兴趣。
“那个小小伙子心情不好呢。”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季骁。
“嗯,他有点……郁闷。”季骁笑笑,那个小小伙子什么都放在脸上,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了,而且那个小小伙子还是个单细胞动物,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不管什么事,”老太太坐在阳光下的摇椅上轻轻晃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都要随心。”
“嗯。”季骁也下意识地跟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除去想起了那天丁未对着他的当胸一脚,暂时没有别的感悟,老太太这话听起来挺哲学睿智,但像他这种没慧根儿的人估计一时半会悟不出来。
“奶奶跟你说什么了?”丁未和季骁站在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块倒在田里的破牌子边儿上等班车。
“说要随心。”季骁点了根烟叼着。
“随心?”丁未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可能是思绪跑题了,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OK绷,“还疼吗?”
“根本就没疼过,我从小到大野地里滚着,这点伤就跟剪指甲一样,没感觉。”季骁在丁未头发上揉了揉,不疼?不疼就见鬼了,昨儿晚上打呵欠的时候还疼得他直咧嘴呢。
“哦,”丁未很认真地点点头,“你脸皮厚。”
“滚蛋。”季骁叹了口气,丁未不该反应快的时候总是反应很快。
“随心是什么意思?”丁未过了好一会突然问了一句。
季骁掐了烟,想了一会:“不知道,字面意思就是跟着心走呗。”
丁未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出神。
折腾了一天,他们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十天时间里,两人因为九条尾巴的话题,各自心里都有点纠结。
丁未一下车就要去找苏癸,自打陈修宇睡过去之后,他就一直没跟苏癸碰过面,有些不放心他。
“不休息一会再去么?”季骁有点累,看着丁未精力旺盛的样子很是感慨,老了啊。
“没事,去苏癸那里也可以歇着,就是聊天,又不出门了,”丁未笑笑,“我晚上去找你,不要关门。”
“嗯,那我回队里睡个觉,”季骁帮丁未拦了辆车,“你记得打个电话给陆宽告诉他你回来了。”
“你打。”丁未很干脆。
“行行行,我打。”季骁笑了笑,关上车门。
看着车消失在路那头,季骁掏出手机拨了陆宽的号码。
“回来了?”陆宽依旧是咬着烟说话。
“嗯,丁未身体情况不错。”
“那就行。”
“陆宽,”季骁犹豫了一下,“我下午要见大叔,你能联系上他吗?”
“不用联系,你直接过去上次那里找他就行,这几天他都在,”陆宽没有多问季骁为什么要找大叔,“丁未呢?”
“去找苏癸了,陈修宇怎么样?”尽管觉得问了也白问,季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睡美容觉呢,别操心了,要是能醒,睡够了总会醒的。”
季骁还在伍志军办公室里销假的时候,林梓就已经从二楼连蹦带跳地下来了:“季大爷你回来了!想死我了!脸上怎么挂彩了?”
“喊什么喊什么?有没有点纪律性了!”伍志军斜了他一眼,“季骁这是去医院照顾他妈,又不是去旅游,你兴奋什么?”
“哦,”林梓靠在门框上看了季骁一眼,嘴角挂着没忍住的笑容,“你妈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季骁拎起包把林梓往走廊里推,“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梓看了一眼伍志军办公室,凑到季骁身边,“脸色不错,蜜月度爽了?”
“滚,你有没有一句正经玩意儿。”
“有啊,我的柬埔寨礼物呢?”
季骁把包扔在宿舍地上,在包里翻了半天,从最下面摸出个东西往林梓手里一放:“送你的。”
林梓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最后一脚踹在季骁屁股上:“我靠,老子等了半个月,天天没白没黑地想你,你就给老子带块鹅卵石回来?”
“怎么着?”季骁往床上一倒,看着林梓,这石头是他从湖边捡的,他觉得那湖挺神,就带了块石头回来,“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要,是根草我也要了,”林梓把石头揣到口袋里,“你脸怎么回事?”
“爬山给您抠石头的时候蹭的,感动吗?”
“感动死我了,你就编吧,没良心的玩意儿,”林梓转身往外走,“我今儿还值班,你是不是还半天假?”
“嗯,我歇会还得出去一趟,要买东西吗?”
“不了,你休息吧,”林梓帮他带上门的时候凑到门缝边说了一句,“季大爷,你有心事。”
“没错,等我实在想不通了一定找你倾诉,知心大爷。”季骁挥挥手。
苏癸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像丁未担心的那样愁云惨淡,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丁未时,他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你回来啦。”
“你笑得好傻。”丁未被苏癸带得也想笑了。
“尾巴还疼不疼?”
“不疼了,第八条又冒尖了。”丁未盘着腿坐到沙发上,提到这事,他习惯性地就开心了,但一转脸又想起来以后会见不到季骁,马上又叹了口气。
“多好,为什么叹气。”苏癸把茶盘放到沙发边的地上坐下,开始泡茶,虽然每次泡好丁未都不喝,但还是比他一个人要有意思。
“我要是有了九条尾巴,就见不到季骁了,”丁未伸手在苏癸的鼻尖上戳了一下,“也见不到你了,没人陪你追着玩了。”
苏癸倒是很平静,往茶壶上慢慢淋着开水:“你才想到这个吗?”
“嗯。”丁未揉揉鼻子。
“这个从你第一天修尾巴开始不就该知道了吗,总有一天你认识的人都会见不到你了。”苏癸有点无语。
“以前没有想过啊,哪里想得到那么远,最多是盼着快点修出九条尾巴,”丁未在沙发上躺下,“所以现在我很烦。”
“好迟钝,”苏癸叹了口气,“所以大叔总说你特别,是因为你是所有猫里唯一迟钝得想不到这个结果的那一只吗……”
“你闭上嘴。”丁未伸出手把苏癸刚倒好的一小杯茶用手指弹翻了。
苏癸把杯子放好,正要再往杯子里倒水的时候,卧室里传出了细细的一串铃铛声。
这熟悉的铃铛声让丁未猛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进了丁未的卧室。
苏癸的床边挂着一个小铃铛,和丁未手上的那个一样,是陈修宇的铃铛。丁未冲到铃铛边上的时候,铃铛又轻轻响了一声。
“怎么回事?”丁未回过头,发现苏癸还呆在客厅里,在喊完这句话之后,他手上的铃铛也发出了同样的声响,这跟平时手晃动时的铃声不同,他跳起来跑回客厅,“苏癸!”
“一直都会响的,”苏癸还坐在茶盘前,“大叔说还能响的铃铛,只有陈修宇的。”
“那是什么意思?他醒了?”丁未很吃惊,陈修宇的铃铛还能响,别的人的都不行?
“大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每天都会响。”苏癸笑了笑,很平静。
丁未轻轻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到苏癸肩上,似乎有点明白苏癸为什么这么平静了。
季骁把摩托车停在小院子外面,走进院子的时候吓了一跳,院子里原来没有铺水泥,就是普通的泥地,现在这些泥地都被翻开了,院子里全是一堆堆的土。
大叔正撑着把锄头站在院子里抽烟。
“您挖地雷呢?”季骁站在院子门口,都不知道该往哪下脚了。
“种点菜。”大叔慢悠悠地喷出一口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