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也似乎变好了。
不……不能说他的心情变好了。他只是没有露出那种惯常的皱着眉头的表情而已。
但白处长的眼神显得更深了。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时不时眯起眼睛，流露出一副在思考着计算着什么的样子……更加捉摸不透了。
——老大心思你不能猜啊！
群众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了腿，点了点鼠标。然后戴上了耳机。
白鹿原觉得自己对于自己的广播剧——虽然目前只是个预告片，但还是很期待的。
他神情阴晴不定，打开下载好的音频文件，点开了播放。
！*（）……％……％*￥……（）——（）………………
这啥？
听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就听懂了结尾的一个旁白“神州沉陆之双照楼记，敬请期待”，然后这音频就唰一下的完结了。
……就四分钟啊？！
他愣了一下，重新点击播放，开始重听。
……还是没听懂。
白鹿原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里面照说也没人普通话说得不好，也不存在语速过快；每一句台词都出自自己的原著，照说不存在听不懂才对……
但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明白，连在一起就弄不懂了呢？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听觉动物——大概男人总是对声音并不如何敏感，所以广播剧的幕后工作，女人干得最多。
他皱着眉头摘掉耳机，打开QQ，直接给那头战战兢兢的苹果姑娘发过去一行字：
【有没有字幕？】
苹果揣着不安的心情等了漫长的一周，才收到在各种血雨腥风的漩涡中心里消失掉一周的白鹿原大大的第一条评价——居然是求字幕！
她内牛满面地说：【您说内嵌lrc吗。。。我们还没做。。我们马上就做……预告剧本发给您好吗？】
说完这个，她又不安地问：【您觉得怎么样？CV都还成吗？后期怎么样？海报呢？】
几秒钟后，她看到白鹿原发过来的一条信息：【海报？】
苹果内牛满面：【您看那个发剧帖……就是帖子里面那张大图，图上画的是两位男主角，还写了原著、staff名单和cast的……】
她看到白鹿原这才恍然大悟地说：
【哦，就是和编辑给我做的那个书的封面推荐图一样啊。】
【不错啊，画的挺好的，比我新书的封面好。】
苹果松了一口气。
但是，更内牛满面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你们一个广播剧，要海报干嘛？不是只听个声儿吗？】
苹果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在流汗：
【这个。。。虽然是广播剧，但按照圈内惯例，每个剧每一期都有不同的宣传海报的……】
她真想掐住白鹿原的脖子拼命摇：我们的海报美工是圈内大手啊擦！大手啊！好不容易才约到的啊！其他剧组一般都直接用原著出版书的封面随便P一下或者怎样，我们是手绘的！手绘的啊！！！虽然只是音频但是有海报难道不是好事吗擦！这种圈内约定俗成的事情我要怎么和您解释啊！！！
对面的白大大看起来似懂非懂地说了句【哦】，然后很快发来了另一句：【怎么你们还有土豆在线的链接？有视频？】
【没有……】苹果赶紧说，【那是音频……】
对话框对面的白鹿原已经点开了链接，皱了皱眉头，说：
【既然只是个音频，怎么要发在土豆？】
【我还以为你们还做了个视频。】
苹果此刻还能更内牛满面一点吗！她裂着表情说：【圈内一般都习惯把在线发在土豆……】
【哦。】白鹿原说，【打开以后就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看着真浪费。】
苹果觉得自己已经哭了。
【你们怎么不把字幕放在视频里面？不是有海报图么，把海报当PPT一样贴在视频里当背景，下方就拉字幕，这样看着清楚多了。】
苹果欲哭无泪地说：【好。。。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干过……大家都直接听的。。。您这样说了，下次我们就试试……】
结果她收到一条更刺激人的信息：【真的没人这么干过吗？我以为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事。】
我去！苹果简直想喷血——哪有这样的啊！白大大你到底以前有没有接触过广播剧啊！您是有多不懂贵圈啊！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话题：【呃，您说的这些我们以后都会注意的。对于剧的具体内容，您有什么……看法吗？】
这条发出去之后就没消息了。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对话框对面传来的消息：
【我刚才没听懂。等我对着剧本重听一遍。】
苹果此时还能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满心都想扎白鹿原的小人，在小人身上写满的必然是“渣攻”二字！
其实她这回算冤枉白鹿原了，因为他真的听不怎么懂。
广播剧这个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是有准入门槛的。毕竟大家活在这个年代，从小到大都是看电视的，对着声音想象画面的能力大概不怎么样……当然这也因人而异。总之白鹿原大概先天这方面缺点神经，比如说他小的时候就没听过什么收音机。
所以他听的时候觉得云烟雾罩的，这东西感觉好像还不错，但又有点哪里怪怪的，每个人的声音都分不太清楚，最后就是旁白给自己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当剧本，也就是字幕打开时，他才终于开始听明白了——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我去！这啥玩意儿呢！
——男主！那是我儿子燕台兄吗！那是胸怀天下家国千秋的燕台兄吗！这是青青河边草里的马景涛吧擦！
——陈寅恪那是陈寅恪吗？这是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吗！软得像徐志摩似的！剧本谁写的！为什么旁白里都有“轻轻的他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徐志摩吗！
——这是演黑帮老大吗！一股子基佬味！别问我基佬味是什么味！
——演戏子的怎么能这么妖！虽然京剧被鲁迅喷但好歹也是国粹啊！人家是人民艺术家！人家敢蓄须明志你们搞得像一男公关是干什么！
——载沣那年虽然也才30岁，但人家谨慎老成得很，你们整得这声……听起来像司马懿似的！
——吕碧城还不错……鉴湖女侠也不错……好吧，女配角都比男主演们好一千倍！
……
——这些的都算了！勉强听一下都算了！
——但季新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台词好像在读课文一样不说，声音扭扭捏捏的，比那个配戏子的还妖……妖也就算了，但那种强装出来的软软嫩嫩是怎么回事！这是在演我在马路边捡到10块钱交给警察叔叔买了一包烟的王小明吧！这怎么可能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季新，我擦……
白鹿原胸中有一万匹马在咆哮。
苹果还在网线那头殷切地问：【怎么样？我们很想听到您的建议……】
他想起她在做这个之前的承诺，她缠了他几乎一个下午，反复重申“这剧一定会超越XX，超越XXX，成为本圈唯一的神剧，但剧组能力低微，我们不敢僭越……”
算了。他郁郁地想，人家也不容易。
最终他只丢了一句话：【旁白还不错。】
苹果一下子傻眼了：【没别的了么？您觉得……其他人呢？】
她小心翼翼地说：【您尽管说TAT。。。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们都会改的OTL】
白鹿原皱了皱眉头，慢慢地打出一行字：
【你们大概还没真正看懂这文。】
他发出去以后觉得自己的眼角又不可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忍不住负起道：
【其他人都算了，汪季新那是汪季新么？】
说完这句他干脆把QQ关了。
……
……
……
苹果把聊天记录转播完毕，欲哭无泪地对着剧组众说：【怎么办？】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幕后最大决策者——神后期·班长。
班长坐在电脑前，忍不住又点了一根烟。她心情本来有些烦躁……但大概是今天心情烦躁的事情太多了，太焦虑之下，反倒冷静起来了。
她夹着烟打出一行字：【其实他说得很对，我也觉得季新的音配的不好。】
苹果泪目道：【=皿=当初不是在YY上公选吗！选得艰难得要死OTL最后才定的小裴裴。。。群众反而都觉得挺高兴，因为小裴裴那么红还肯来公开试音…………】
班长说：【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太急功近利了，非要卡着一周出出预告来震震大家……结果大家都赶工，赶得又不怎么样……】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她说，【要么就谁的看法都不管，继续做下去；你们看看回帖，原著粉都觉得违和——所以白大大当然也不满意。要么听原著粉的重做，要么继续这么搞下去。】
苹果果断地说：【当然是听原著党的。】
班长很意外地说：【哦？】
【你们想想，】伤不起的策划·苹果内牛满面地咆哮道：【非原著粉里还不是黑这个剧的多……我们得站在原著这一边啊，要是两边都不讨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再说了！原著才是一个作品的根本啊！我们辛苦搞一个剧出来，连原作者的认可都得不到的话，除了骂名，大概什么也留不下了吧……】
【虽然大家只想看到JQ和CP，可能C大和小裴裴的FT大家更期待吧orz……但我，也想好好做一个作品，让这个贵圈，留下来的不止是八卦啊！！！】
【虽然……虽然我知道认真我就输了！】
【TT。。。这就是我喜欢白大大的原因吧。。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我认真了……我不想输！】
【虽然他是个渣攻……被渣的读者＋策划尼玛伤不起啊！！！！】
班长看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周围烟雾缭绕，自己也忍不住觉得有些迷惘了……她想说苹果你丫太傻逼了，被骂得多才能红，我只想红，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但她看到【他也是这样的人……我认真了……我不想输！】的时候，觉得心无端地，猛地颤了一下。
她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眯着眼睛打出一行字：【果子，别哭了……你说的对。】
【认真的话……我们重做吧。】
……
……
……
白鹿原挂着网页刷各种信息，脸上还是挂着一种阴晴不定的神色。
院长刚才乐呵呵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老白啊，啥时候再出来一起打麻将啊？别总坐在家里玩电脑，电脑有啥好玩的……”——即使输得那么惨，他看起来也毫无损失惨重的痛苦。
挂掉电话后，白鹿原觉得眼角又抽搐了一下。他脑子里都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儿，满教室的阳光，小猫小兔一样的眼睛，连帽衫里的脖颈……
但是也不一定……这种事情总不能这么简单就确认了。人肉也还有个过程呢。
他忍了半天，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打开一周都没开过的另一个QQ，顷刻间办公室里企鹅铃声大作：
【猫球球】：【TAT白姑娘你在么？】
【猫球球】：【白姑娘。。。你又出差去了么泪目。。。。】
【猫球球】：【白姑娘！TAT你回来的话就能听到了吧。。。双照楼广播剧的预告出来了……好难听啊擦！书评区的大家已经疯了OTZ】
【猫球球】：【白姑娘。。。内牛。。你还没回来么】
……
……
……
白鹿原看着那好几行留言，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又猛地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上说了不BE哦，剧透之神望着你们笑而不语。
认真的我也不想输！TVT！
感谢皇城幽火 小明妹 木兰扇和青浼同学给我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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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19、第 19 章 。。。
白鹿原打开这几天都没开的微博、书评区、当然还有OOXX书友论坛那个庞大的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血红一片，掐得可谓胡天海地，风生水起；
书评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怎么掐广播剧……他们在掐他！
【主题：大家都围观雷剧了吗？】
【主题：配季新哥的那个小受是谁 哥可耻的石更了】
【主题：听四分钟预告撸了三分钟，在本书评区是什么水平？】
【主题：据说是一群妹子们做的，妹子们很萌的你们不要黑她们】
【主题：你们这帮基佬快适可而止！白大大回来以后BLheart会碎的！】
【主题：白鹿原你听了吗？双照楼被做成真·耽美剧了你听了吗？＇1＇＇2＇＇3＇＇4＇＇5＇＇6＇……】
【主题：广播剧还真在本区担流量啊，没人催更了吗！白大大你快回来！】
……
……
……
书评区首页望过去，全是刷屏一样的信息——而且气氛全变了！
白鹿原想咆哮：自己这是被爆书评区了吗我擦！
原来书评区里那种知性、理性、讨论文艺文艺还有文艺的那种氛围哪儿去了！这群读者都怎么了！一夜之间怎么变成百度贴吧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脸色肯定难看得可怕。
最要命的是，他不由自主点开了那个【基佬帖】【妹子帖】，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刷一模一样的回复——
——【没图你说个J8！】
——【without a picture you say a J8】
我擦，还真把这当百度了是吧？！
下一步就是开始共享种子了是吧？！
白鹿原不怒反笑，连血都吐不出来了。
微博对他来说最直观。好几天未上，无数的@ 如洪流一样把人给吞噬了。他看完书评区，再无心情看那些转发，只是阴沉着脸扫过去一眼——果然，绝大部分@ 都是苹果发的那条发布帖里转发的吵架，原著粉和非原著粉对掐，似乎还有些别的……不少广播剧专用术语流露出来了，看得他头昏昏沉沉的。
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读者在微博上@ 他进行催更——
【TAT白大大！你消失了么！你忘了大明湖边的挽天河吗！】
【挽天河挽天河OTL。。。。说好的日更呢！】
【白大大，您该不会是被那个雷剧气跑了吧……】
【白大大你快回来┭┮﹏┭┮等更的孩纸你们桑不起】
……
……
……
他把微博扫完，这才眯着眼睛，慢慢打开OOXX书友论坛。那个长长的【挽天河盗文直播楼】，好像又盖得高了一点……不，是完全高出了他的预料；
他连隐身都没开——他从来懒得开。就那样任由右下角QQ铃声响成一片，满脸都是那种冷静得完全捉摸不透的表情。
他登陆论坛，从自己没上网前的最后一帖开始，开始刷那个高楼，一帖一帖、一页一页地翻……
——一直翻到最新的那一帖。
他不知道，猫球球同学此时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