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去。】
【喂……但是很多读者都想看看你啊……】
白鹿原看着写作软件里的字数，心乱如麻地说：【你们随便，我忙着写文，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他就把QQ关了。
出版部编辑望着灰下来的对话框，只觉得忧心忡忡。
很多作者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心理的，生理的，从政治立场到价值取向，从家庭原因到性格问题，甚至光是写文产生的困惑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尤其是还有随时随地的、来自网络上的血雨腥风各种掐架……好比白鹿原现在这样。
——被掐得受刺激了的作者你们伤不起！
但她也无能为力。
的确，很多编辑得开导自己旗下的作者：“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构思？没有？怎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说来听听？——卡文了？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出去走走？——被掐了？别想那么多了，放宽心，掐架都是浮云，作品才是真的，好好写……”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样说白鹿原会更生气。
许多人眼红的首页大强推对他都是一种负担，连读者签售这样的事情都可以拿来自嘲，身处血雨腥风的漩涡中心，却一点也不想要那些炒作带来的巨大利益……
可能……他需要的不只是写文吧。
……
……
……
校内网的另一头，猫球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眼前是开启了自动刷新的好几个页面——
【《神州沉陆之挽天河》最新章节】
【框框商城《神州沉陆之双照楼记》全三册···火热上市···预售即将开始，请耐心等待！……】
【当当网《神州沉陆之双照楼记》全三册预售即将启动···预购前100名者可获得作者签名版！】
当然，这些页面都还没刷出来。
他在群里大喊：【TVT刚才在框框编辑的微博看到双照楼已经下厂了……到底啥时候开预售啊！！！】
群众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灌水性话语【耐心啦喵喵】【摸摸表着急哦】【嘻嘻你真的爱白大大我们早就明白】……
那一行12号的粉色大字闪得无比刺眼——还有那一长排兔斯基，顶着一张面瘫的脸，让白鹿原看上去就想打。
是的，白鹿原又把QQ打开了。
他明明应该写文的……可这时候他整个脑袋都是痛的，情绪乱成一团糟。
——明明还有两万字的任务呢！
——明明应该想想今天要怎么写的！
但鬼使神差地，像是耐不住寂寞一样，他把两个QQ轮流关掉又轮流打开了。
白鹿原简直唾弃这样神智有些不清醒的自己！尤其是，“自己居然耐不住寂寞了”这个认知……他自己简直暴跳如雷！
所以，看到那行刺眼的12号粉色大字时，他皱着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在等预售100本签名？】
【猫球球】：【TVT白姑娘你又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已经下啦……】
【猫球球】：【=ω=当然是在等当当和框框商城开预售呀~】
白鹿原皱了皱眉头，无视群众纷纷涌来的【呀，白洁妹子，扑~】【白洁妹子求交往~~】【白洁妹子求埋胸！】——直截了当地说：【又不一定开。】
【猫球球】：【怎么会！当当和框框商城都说了要开呀~】
【猫球球】：【（ ⊙ o ⊙）…………难道白姑娘有什么内幕消息！……】
白鹿原烦躁而有些无意识地说：【我是说他不一定想签售，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给读者签名呢。】
猫球球愣了一下。屏幕上那行字很小，比起12号的粉色大字实在太小了……可是却像细小的针一样，戳在心尖上，一点点的。
他慢慢地苦笑了一下，说：【是啊。。。白大大那样的人……连读者留言都不怎么爱回……让他去签100本来促销什么的……】
白鹿原毫不留情地说：【而且又不一定是他本人签的，谁知道当当和框框商城会找谁批量伪造。】
白鹿原觉得自己这句话真是相当有道理。
本来，这种事情很正常。中国本来就是一个造假大国，很多所谓的明星签名，不都是假的吗？再说了，这种签售只是为了促销而已，对于真正想要读书的人来说，意义很小……你怎么知道快递送来的书是不是白鹿原本人签的呢？
他有些刻薄地想，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面子和炫耀才去买这种所谓的作者签名版吧。
不过，比起三聚氰胺和牛肉膏什么的，这种造假又不存在什么社会危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猫球球又发了一个内牛满面的兔斯基之后，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啊……】
【猫球球】：【TAT。。。我知道啊……】
【猫球球】：【我知道即使拿到书也可能……不是他亲手签的……可能……没什么意义……】
【猫球球】：【但是！那是白大大啊！……OTZ。。。他是我所喜欢的白大大啊！】
白鹿原顿时觉得自己被扇了一巴掌。
【猫球球】：【TAT。。白姑娘。。我不能为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猫球球】：【我也想……不管是什么……做一点支持他的事情……就算……看上去很傻……TAT我也没关系……】
【猫球球】：【我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在乎读者的……但是，我在乎他啊！】
白鹿原几乎是狼狈地再次逃下了线，把那些QQ群里的求交往、粉色的12号大字、满屏幕的揉脸兔斯基都抛在了万千比特洪流之后。
【我知道他是不在乎读者的……但是，我在乎他啊！】
这几天以来所有的烦躁、愤青一般的不满、那些怨怼和若有若无的委屈……本以为不可诉说，本以为不过是发泄发泄之后就能像过去所有时候一样，像海水表面的涟漪一样沉入海底，被看似冷漠而理智的表情所掩盖着，再被这个理智的自己自嘲地命名为“人不可以too simple too naive”……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心怀愤怒地生活至今，像这尘世中每一个人一样，最后都看起来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所剩下的只有一脸淡漠。
他以为只有在每个深夜敲击键盘奋笔疾书时，心里的那只小野兽才会嗷嗷叫着跑出来，在挂满冰凌的世界里喷跑——冰川纪犹如这个世界一样冷啊，可他的小野兽的胸膛里，流淌的是最滚烫的血，那些愤怒的热血要喷发着涌出，要让天边响起滚滚的雷霆。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心里的那只小野兽也在叫呢？
他感受得到它，它在树洞里对着他自己龇牙咧嘴，挥舞着爪子挠他，狠狠啃着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所以他不得不狼狈地逃下了线……他无法再面对他。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不，可能他的天真从未改变过。
——他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和不满，怀着对读不懂他作品的人们的不满，可他就可以把这些愤怒和不满发泄在读者身上么？
——他怀着对盗文的不满和仇恨，为此他仇恨自己的读者，无缘无故地想要折腾他。是的，猫球球，或者文学院中文班的陈冠诚同学确实在坚持不懈地盗他的文，但他明明也……认真地，支持着自己。
白鹿原由衷觉得自己突然从这段时间的沉沦中醒悟过来——是的，这段时间他像小孩子一样可笑！
六一都过去了，他不该再乱发脾气了。
猫球球同学当然不明白他的白洁姑娘这时所经历的艰难心路历程。事实上，他有些失望却又意料之中地看到她——又下线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白姑娘。
群众当然都在取笑他，他也只能继续和他们打打闹闹——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右下角QQ群猛地咳嗽起来，再弹出一个善良的验证消息：
【你好，我是双照楼广播剧的策划苹果。你发到邮箱的试音我们已经听过了，能和你谈谈么？】
陈冠诚同学坐在寝室的床上盯着那排字，盯了整整三秒。
然后他猛一下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诶！！！！！！！”
“闭嘴，基佬！”寝室的另外三人立刻在同时，如此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卯天支，Sophomoric，齐文姜，素冠给我的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