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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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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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急忙的下了地,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指着男人大喊大叫着:“你不是刘锁森。”指着小男孩说:“你也不是翠翠,你们是谁?”男人也惊慌失措的拉亮了灯,抱起哇哇哭的孩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睡在西间的老太太听到惊叫声,急忙披件外衣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啊?”她根本想不到呆傻了十年的儿媳妇今天是怎么了,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明白了。
  那个男人说:“她大喊大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说我不是她丈夫,说狗子不是她儿子。”
  那个妇女指着屋里的人说:“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丈夫叫刘锁森,我闺女叫刘翠翠,我婆婆叫赵玉香。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在屋里大哭了起来。这真实的哭声是这个屋子里十年来的第一次。
  老太太说:“孩子,你终于清醒了。你到我屋来,听我跟你说说这十年来的往事。”
  “什么?我在你家住1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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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你跟我过来,别吓着孩子。”
  俩人一进西屋,老太太就问:“孩子,我想知道你叫啥名,哪里人?这是我十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一块病。”
  “我叫张玲玉,家住江北省青龙县。现在是哪年?”张玲玉说。
  老太太说:“现在是1985年4月。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她讲起了10年前张玲玉来到这个家的故事:
  “我家是一个不十分穷,但也不富裕的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使三间大房子显得空荡荡的。1975年夏天,我家老头子还在世,一天晚上,我家来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问我家老头子,想不想给儿子找个媳妇?老头子说,儿子薛贵都30多岁了,哪能不想,只是家里没钱,娶不起啊。来人说他有个妹子,相貌很好,就是有点病,问我老头子要不要。说着将一个女子(就是你)拽了进来。老头子看了说,虽然你说话不太清楚象半语子,但长像还不错,就点头的同意了。来人看我家老头同意了,就要彩礼钱1000元钱。老头子好说歹说,来人才同意降到800元。来人拿钱高兴的走后,我俩当晚就将儿子和你圆了房。第二天早晨,我儿子说,你身上有被皮带抽的伤,还有象生过孩子的印迹。我一听就反应过来,上当了,昨天那个男人是人贩子!我叫老头子赶紧去报案,不一会儿,大队书记和治保主任就来了。与你谈了半天,你一句明白话也没有,老是呆呆的看着这,望着那。书记和主任一看没办法,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对老头子说:这个女子不是傻子,看样子还有点文化,各方面还都不错,只是好像患了失忆症,过去的事想不起来了。她好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何况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当你们做好事了,救人一命。就这样,你与我儿子薛贵就生活了下来,你还生了个儿子——狗子。前年搞人口普查,我给你办了户口,为你俩打了结婚证。”
  老太太看着目瞪口呆的张玲玉,又说道:“昨儿,你被雷电击倒,被我抢救过来(解放军南下那会我参加过救护队)。是老天爷不想让你永远糊里糊涂活下去,降雷把你击醒,让你恢复了记忆。孩子,你现在清醒了,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一直有思想准备,是走还是留你自己做主吧,我和儿子、孙子都不会怪你。”
  听着听着,张玲玉突然冲出房门,站在雷雨下,让雷尽情的在头上打着,让雨尽情的在身上浇着。只见她还不时地伸出双臂仰望天空大声的说:“雷你打吧,雨你下吧,你把我这十年的辛酸事都打没吧,为啥让我把过去的一切事都想起来?让我如何面对这两家人哪?”
  张玲玉病了,一夜之间烧得满脸通红,满嘴大泡,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翠翠,一会儿又喊起了狗子,吓得全家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有精心地照料着她。
  张玲玉在炕上躺了三天后,头脑慢慢地清醒了,回想着这十年离家在外的风风雨雨。她庆幸自己没死在外边,虽然被拐卖到这家,不过也得到了他们的关爱,成了家,生了儿子。转念过来,她的脑海里剩下的全是她在青龙县的婆家、娘家每个人的容貌。尤其是刘锁森、翠翠、赵玉香,还有刘锁林和叶兰英。她自言自语的说:“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翠翠也该长大了。这么多年,刘锁森找不到自己,是否另有新欢了呢?”她在尽量的回忆着过去的往事。想着想着,一会流下了热泪,一会自个又抿嘴笑了起来。特别是当她看到可爱的儿子时,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回江北老家去看看翠翠。
  第四天早晨,一股清新的空气溢满了大地和农家小院。太阳洒满了小院的房前房后。张玲玉早早的推开了房门吸着充足的阳光和春的气息。吃饭时,老太太高兴的说:“闺女,你的病终于全好了。这十年来够难为你的了。你到我家来时,都快不行了。”
  张玲玉说:“是啊,你们不但收留了我,还给我治病,让我活下来,你们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薛贵说:“快别这么说,这都是你的命大,也是我们有缘分。”
  张玲玉说:“这么多年了,我娘家一点音信也没有,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肯定是在四处找我,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我很想念他们。”
  老太太说:“回去看看应该,回去看看太应该了。我只是担心你回去后还回不回来?”
  张玲玉说:“娘,你放心,我只想回去看看亲娘和我那个亲生闺女,让家里人高兴高兴,让乡亲们知道我没有死。我离家十年了,估计刘锁森早就重新娶妻生子了,我到了青龙县也只能先回娘家,想办法看看我闺女。我在这里还有一个家,我不会去破坏原丈夫的家庭生活。”
  老太太说:“说得好,你真是一个知情达理的闺女。”老太太转过头对儿子说:“等大田播完种,你陪玲玉回家看看,再把狗子带上一起去认认姥姥。”
  狗子在一边听奶奶说让自个也跟着娘出远门,高兴的围着桌子转来转去。边跑,边喊:“我要跟娘去见姥姥了,去见姐姐了。”
  自从王大章被判刑入狱,郭宝姹和王晓勇被下放到清泉大队,王桂花家就没消停过。王晓勇死后不久,郭宝姹就一病不起,半瘫躺在王桂花家里。为此王桂花和虎妞没少干仗,吵了几次架后,王桂花也看清了这个家没有多大前途可言,就一直挺不起精神来,经常是深更半夜的起来,在长长的黑夜里睡不着觉。这天,王桂花白天累了,晚上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张玲玉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头上还扎着孝布,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的素装的男子和一个男孩,从很远、很远的天空向王桂花飘来,就听空中一声声“娘啊,娘啊,我冤哪,我冤哪!”王桂花举着双手伸向天空大喊:“玲玉啊,娘来接你了。”正当王桂花的手和张玲玉的手就要拉在一起时,一道闪电和一声惊雷过后,张玲玉和男子及小孩都不见了,眼前是一片鲜红的花。待王桂花再要喊时,她从梦中惊醒了。
  自从王桂花做了这场梦后,一宿没睡,心情更坏了,见谁都不顺,看啥啥心烦。早晨,王桂花起来站在当院就数落起张振玉,顺便还带上了虎妞。只听王桂花说:“看人家刘锁林真是好样的,带头承包了农机站,没多久就发财了,你们看着不眼气呀。人家都热火朝天想着发家致富,你可倒好成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麻将耍钱,我看等你把卖你舅家东西的钱耍净了怎么办。我看你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说不定哪天也去蹲大狱。”
  虎妞看王桂花不骂了,赶紧低着头向大门外走去。
  王桂花对着她的背影又骂道:“你也死在外边算了,死一个少一个,死一个静一个。”
  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虎妞“妈呀”一声跑回了院子,惊恐万分的喊:“鬼,鬼,见到鬼了,见到鬼啦。”
  王桂花说:“我没说错吧,你们哪有点正经事,不想活就死吧,总是一惊一咋的,大白天哪来的鬼,我看你就象个鬼。”
  虎妞躲在王桂花背后上牙打下牙,哆哆嗦嗦地指着大门说:“不信你看,不信你看呀。”
  王桂花瞪大眼睛向门口望去,只听“我的妈呀”一声,她立刻瘫坐在地上,手捂着脸打着冷战,她从指缝中看到一名中年妇女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越看越像张玲玉,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王桂花一下子呆了,腿在哆嗦,脸在抖动,整个身子象没有骨头似的,颤抖地说:“玲玉,你是人还是鬼呀?娘这么大岁数可经不起你吓唬了。”说完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还不停的说:“玲玉呀,是人就说人话,是鬼你就说鬼话。”
  张振玉一听到王桂花和媳妇的惊叫声,就跑出了房门。当他看到张玲玉后,被吓得倚靠在墙上,张着大嘴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停地揉着眼睛。
  张玲玉走上前来,说道:“娘,我不是鬼,我是你闺女张玲玉啊。我这些年没有死,我真的是活着回来了。”说着,指着后面的男人说:“这个人是我的丈夫薛贵。”又拉过小男孩说:“这个是我儿子狗子。”
  薛贵走过来扶起王桂花说:“娘,玲玉真的没有死,我们一家是从山东专程回来看您老的。”
  张玲玉一把推过狗子说:“快去喊姥姥,喊舅舅。”
  狗子来到王桂花面前说:“姥姥,我是您外孙子,叫狗子。”然后又走到惊慌失措的张振玉面前说:“舅舅,我是您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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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王桂花、张振玉像是在梦游状态似的,半信半疑地把玲玉一家三口让到了屋里。进到屋里后,张玲玉搂着王桂花、张振玉一起大哭起来。这哭声是各怀心腹事的反应,这哭声也是王桂花、张振玉最闹心的一次。
  不一会村里就传出王桂花家闹鬼了,还说,十年前的池塘女尸炸坟了,还领回来一大一小两个男鬼等等。一时间,全村人都躲进家里,谁也不敢到王桂花家看看究竟。
  王桂花和张玲玉的哭声一直传的很远很远。娘俩哭过后,张玲玉向娘述说着自己这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王桂花说:“十年来,我们一直以为你被刘锁森害死了,我们同刘家打了十年的官司。”
  张玲玉忙问:“刘锁森现在怎么样了,赵玉香、刘锁林和翠翠都还好吗?”
  王桂花简单的把这十年刘家的情况向张玲玉介绍了一番。张玲玉就象在听天书,听得目瞪口呆。最后,王桂花说:“十年来所发生的事太多了,太离奇了,太悲惨了。老刘家遭的罪真是一言难尽啊。你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呀?我这十年不是在造孽吗?”
  王桂花走回自己的房里趴在被摞上哭着。她想起了这十年来,王大章、张振玉和自己在对待刘锁森的案子,始终抱着张玲玉被刘锁森杀害的固执想法,为自己对刘锁森本人及赵玉香全家所做出的伤天害理之事感到内疚。这悲伤就像是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的羞愧,这眼泪就像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洗涮。她想不出今后自己如何面对社会,如何面对家人,更如何面对刘锁森、刘锁林、叶兰英,尤其是死去的赵玉香和已长大成|人的外孙女刘翠翠。
  第十九章 百感死人复活 公正姗姗迟缓
  刘锁林正在自己的小土屋里睡觉,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微笑着,似乎在做着美梦。
  他梦见娘和张玲玉都活着回来了。在他和叶兰英婚礼的酒宴上,全家六口人欢聚一堂,好不热闹,趁他还在喝着酒,赵玉香走入新房,满心喜悦的给新人铺着新床,还在被窝里塞进了一把大枣,希望他俩早生贵子。这时,刘翠翠一手一个搀着叶兰英和刘锁林迈着醉步进了洞房,赵玉香让他们早点休息。赵玉香和刘翠翠出去后,叶兰英也不装醉了,起身插好门栓,拉好窗帘。刘锁林望着新娘子美丽的身躯,一把搂住了兰英,想把她抱上床,可不知是怎么了,叶兰英象脚下生根了似的,他怎么也抱不起来。
  “叔叔,你快醒醒。”刘翠翠催促着说。
  睡梦中的刘锁林听到刘翠翠的喊声,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还一边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刘翠翠说:“叔,你又做什么美梦呢?看你伸手要抓我,我还以为你醒着呢。”
  刘锁林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你这么大早就跑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昨天下午我和柱子叔一起到市中法为我爹申冤的事立案,可是申请身源鉴定必须先付两万多块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可人家说不交钱就不能立案。柱子叔说他回省城借去,我没让。当年我爹的假眼球是他出钱装的,为我爹打官司他也一分不要,我奶奶和你入狱,他也是无偿的跑上跑下,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关照我。我想,咱们得自立了,不能总让人家帮助。”
  “翠翠,你长大了,做得对!”
  “出了法院,我就坐火车赶到县里,到了县客车站,哪还有长途车啊?我心里着急,就赶夜路走回来了。”
  刘锁林说:“那我赶紧给你做饭,你先歇会儿,喝口水。对了,你说那个什么”鉴定“咋那么贵啊?”
  刘翠翠说:“叫dna鉴定,能确定我和那具池塘女尸有无血缘关系。这种鉴定只能上北京去做,费用是两万多块,怎么办呢?”
  “那个鉴定有准吗?”
  “叔叔,你不知道,那是全世界最先进的遗传基因鉴定,母子关系鉴定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只要确定了我和那具女尸没有血缘关系,我爹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了。”
  刘锁林一拍大腿说:“对啊,评书里不就说过开棺验尸吗,咱们怎么没早点想起这招呢!这个鉴定一定得做。我承包的农机站刚开张,最近手头不宽裕。不过你放心,我三天之内,头拱地也会把这笔钱给你凑齐。”
  二人正说着,门“咣”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叶兰英像疯子似的冲了进来,气喘嘘嘘的依在门框上,含着眼泪喊道:“张,张玲玉,回来了,张玲玉活着回来了!我们的冤出头了!”喊完捂着脸大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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