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只连吸气都不敢,硬生生挺着,冷汗琳璃的往外冒。
手抬了一抬,换了个方向,又缓缓划了上去。
“对,我昨日还说要让小将军好好体会一番的。”
南九断续的喘气,“我体会……大……可以停……手……”
漠晚风凑近了笑,手下又一划,“将军说什么?”
南九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只能摇头。
漠晚风的手指一直看似轻柔的抚着南九的身子,却是每一下过去,都是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南九疼的发狂,开始还能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划到最后,身上已没有一处完整的,而他嗓子里也再叫不出,只剩了无声的嘶吼。
桶边的那几人只无动于衷的观看这一场行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最后,一个略年纪轻一些的开口道,再继续他就死了。
漠晚风突然醒悟过来似得,后退了一步,看南九着实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
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小厮,冷淡的命令道,泼。
小厮抖了一下,怯怯问道,泼哪个。
漠晚风向他一笑,就着身边桶里的水,洗了洗手,说,喜欢哪个泼哪个。
哗——
南九被一阵冰冷激醒,而后,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开始剧烈燃烧一般的灼痛,连手臂也禁不住的颤。
他渴极,以为是水,于是伸出舌头舔了一舔泼到唇边的液体。
辣,烈酒的辣。
南九面前是一个举着盆子的少年,见他抬眼瞅了一眼,惊的退了一步。随即背后抵上了一只手,喑哑笑着的声音传来,小将军受了伤,吃不得酒。
少年忽然明白,转身又舀了另一边的桶子,哗啦一声全泼了上去。
身上又是一疼。
液体顺着流进了嘴角,他抿了一抿,呵,这回又换了浓盐水。
还好,不管是酒还是盐水,总有杀菌的作用,不然,他发了烧,伤口再感染了,就会死个痛快了。
这么一安慰自己,还能抬起头来冲漠晚风飒爽一笑。
这笑气的漠晚风手臂一紧,从袖管里摸出一个瓷瓶,快步上前,捏了南九的下巴硬灌了进去。
南九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给什么喝什么,反正只求个速死,要是毒,还能快些。
漠晚风一把摔了瓷瓶,狠掐了南九的下颌,“将军知道刚才喝的什么?”
南九半睁着眼看他。
“清风,”他道,“说起来,也算是好东西。能吊着你的命,却不会让伤口愈合。”他咬牙切齿,“既然将军嘴硬,不如好好看看自己的血能流多久。”
漠晚风走后,留了两个小厮看守,每当南九要昏过去,就会有一盆子烈酒或者浓盐水泼上来,片刻都不能让他安宁。
南九心里也不再叫苦了,只觉得痛阈都提高到了一种奇特的地步。一旦没有水泼上来,倒觉得像禁断症状一样了。
半桶下去,看守的两人竟不敢再泼了。
墙上的人伤痕累累、血顺着脚踝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但他嘴边奇异的笑着,笑的人发怵。
半晌,南九沙哑着嗓子开口了,“小哥,能不能给我口酒喝?实在渴的厉害。”
少年有些发愣,舀了小半盆酒真的送了上去,到了跟前,又用手掬给他喝。
就着少年的手心喝了几口,就猛烈咳起来,直咳到最后开始发笑,感慨这酒好烈,漠晚风果然也很土豪,竟然用烈酒折磨人。
南九是只有三瓶啤酒的酒量的,几口烈酒下去,整个人开始发晕,但是有清风吊着他,让他能一直保持在清醒的边缘。
张嘴大笑了几声,却没发出一点笑声来,沙哑着喊了句,小哥,泼,继续泼!
他南九虽然确实想做一只安逸的家犬,但奈何有人逼他当狼。既然漠晚风想看戏,那就好好的做给他看,好让他明天来时不至于失望。
☆、第十二章
第三天。
南九记着,已经是第三天了。
漠晚风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南九脸色煞白如霜,嘴唇青紫,只有两颧上有隐隐的潮红,沿着身躯一直到脚踝,淋漓着混着盐和酒的血水。
整间暗室里弥漫着刺鼻难闻的味道,奉命看守的小厮垂着脑袋排在一边。
漠晚风以手掩了掩鼻,低头看了桶里的水,皆只剩了桶底一点残余。
南九缓缓眨着眼,呵呵笑着嘲笑他,“漠大公子,第三天了,你也没能从我嘴里敲出一个字来,太没用啦。”
他以为自己这一番嘲笑应当是十分潇洒的,结果话出口时全变成了嘶哑的低音,十分的难听。
漠晚风踢了踢脚边的桶,桶里酒液哗哗一响。
“我确实有些没用,那不如今天我们换个问题罢。”
南九微微抬了眼皮。
漠晚风笑道,“今天就问,漠之尘对你好不好?”
南九皱眉,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就说,“好,好极了。给了我许多的银子,能不好?”
一刻,又道,“对,这么说来,你对那个炼尸人也是不错的,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一对卑鄙无耻的小人。
漠晚风眼里明显一冷,但嘴边笑未减,“看来将军还不够清醒。”
绕着脚底下的水滩走到南九面前,近距离观察了一番他一身的伤口。皮肉在烈酒浓盐的刺激下血肉外翻着,表皮的一层都已经泡的发滂发白,底下一圈却又刺激的一片绯红。伸手按了两按,苍白的身子一颤,还能滴出血来。
南九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等着他有下一步更强烈的手段。
漠晚风却俯在他面前笑道,“昨日米克乌又告诉我一件有趣事。”
南九无动于衷的听。
“他上次见你的时候送的东西,将军可还记得?”漠晚风暧昧地打量他道,“不知将军用后滋味如何?”
南九不懂他说什么意思,只眨了眼看他。
漠晚风略失望的叹气,“看来将军还没有体会到。”右手进怀里摸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子,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译成中原话,这叫婉转。”
然后贴着南九的耳朵说了两句话。
南九瞬间从脖子处开始红了起来。
春风婉转尽承欢。
混蛋骗子漠之尘,那根本不是益寿延年!想想他那瓶大概现在还在右袖袋里,就恨不得马上扔出去。
见南九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漠晚风也低低笑了起来,摸上了红透的脖颈,“不如就今天一试罢。”
手下下力,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另手拇指一撬顶开了小瓶的琉璃盖,就往他嘴边凑。
南九憋了一口气硬是不张嘴,将整张脸憋的通红。
漠晚风并不急,悠然的扣着南九的脖子,手上的力量不断的加强,甚至都要听到咔咔的骨头声。
绵绵的力量一层层施上来,南九最终憋持不住,直翻了白眼大大的吸气,就这一刻,唇边的药瓶一个倾倒,尽数滑进嘴里。
南九开始猛烈的挣脱,伸长了脖子要咳出来。
漠晚风一把抓了他额顶的乌发,狠狠按到了墙上,强迫他抬起头,看着他一丝一丝的将药液咽下。
手中的人第一次有了愤怒的表情,幽深的眼珠分毫不转动的盯着他,火一样烧灼着。
这种表情,着实像是一只狼该有的样子。
一线嫣红的药液顺着唇角流下来,沿着下巴的棱角,滑进颈下。给这个满身是血的天策平添了许多荼蘼一般的末路之美。
药液滑尽了,唇角被咬狠了,开始滑下血。漠晚风接近他,邪魅的望着他笑,伸出舌尖舔了一舔,有些咸涩。
南九又是一个挣扎,漠晚风顺势松了他。
退到中央,拍了两下手,便又是那把大檀木椅子送了进来。衣摆一扫,翘着二郎腿倚了上去,玩味的看着南九道,“什么时候将军愿意说了,我随时恭候。”
南九啐了一口血以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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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漠之尘一遍一遍的踱步。
两天来,他们不分日夜,将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遍,连漠晚风名义下的所有私宅也都搜了,仍是没有一点消息。若是浩气盟现在质问他,恐怕又能在他的罪名里加上一条私闯民宅。
此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功踏檐声,几个转跳,陆千云从侧窗里翻了进来。
落地直接道,“找到了。”
漠之尘一喜,伸手夺了他递上来的地形图,展开来看,是位于昆仑边角靠近龙门的一处小宅。
宅子位置不好,不是好讲究的漠晚风会置办的地方。
陆千云道,“宅子是他一个幕僚的,听说经常用来处置俘虏,如果此处再没有……”
再没有,恐怕是凶多吉少,已经被弃尸荒野也说不定了。
但是这话,谁也没有胆量敢跟漠之尘说,他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谁碰了谁被烧。
漠之尘握着纸卷的手越来越紧,神色从初始的喜渐渐转成了暗愠的怒。
漠晚风……如此当真要与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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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息之气越来越热,意识越来越昏沉。
身上的伤口有了隐隐发痒的感觉,让他禁不住想去挠一挠,可是手不能动,肩不能提,整个人像被订上的活标本,怎么都挣脱不了。
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来回肆窜,撞击着他早已不堪忍受的精神。有种奇妙的朦胧做梦之感,梦里的背影熟悉又亲切。
一睁眼,那背影里的人却又仿佛就在眼前,一点一点缓缓向他走来。
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一片昏暗的朦胧里,包裹着神秘。遂忍不住去唤他:
“漠……之尘……”
他渐渐靠近来,走到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他想去够,可是被钉住了的身子动弹不得,于是努力挣了挣铁链,哗哗的声响打着墙面。
他道,“你近一些……近一些。”
他果然听得到,于是愈加走近了些,近到那手能抚上他的脸,他才吃吃的笑了起来。
边笑边说,“你带我走罢,这里太黑太冷了。”
那人却问他,“带你去哪?”
去哪呢?
他依着他的手抬头去看,眼睛里瞳孔有些涣散,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看到了脸,还是傻笑。
那人却突然靠上一步,抓紧了他一抔头发,摇晃着问他,说!要带你去哪?那已经是严厉的质问了,头发攥在他手里被拽的生疼,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他挣扎说,“漠之尘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了,你放开我……”
那人压低了身子贴上他,仔细的将他上下瞧了,又动手拍打了几下他的脸。
南九只觉得他极近,眼睛鼻子就在眼前,脑袋一热,头一侧直接亲了上去,寻了嘴唇就要往里钻。
那人也一僵,忽然就一手甩了他的头发,怒道,“看清楚了,我不是漠之尘!”
脑袋被这一甩,重敲在了石墙上,瞬间清醒了许多。
南九努力眨了眨眼,才发觉,面前这人是漠晚风,的确不是漠之尘。但只清醒了一刻,眼里又迷蒙起来,看什么都不清楚。
只听漠晚风不耐烦道,“呿,清风的副作用麽!”
南九像是在大海里飘摇的枯木,没有力气,只能任凭意识的浪潮将他卷打来去。所有的感觉,不过是疼、痒,和心底里那一点蠢蠢欲动。
所有剧烈的疼痛,都转化成了奇异的感觉,搔挠着渐益沉堕的灵魂。
漠晚风隔了一步看他,那眸子里明明都已是涣散的,却兀自炯炯的盯着他看,燃烧着簇簇却不烫手的火苗,若是出声叫他,还会回你一个柔的似水的笑容,仿佛一身的伤口都是画的,一身的疼痛都是假。从上到下,从内而外,染上了本不应属于一匹狼的柔情和妩媚。
婉转,果然是玲珑婉转,不管之前多倔的一个人,也能如此的挠心动人,再衬上他一身青红的伤痕,连漠晚风都有些动心。
南九突然伸出舌尖润舔着灼干的唇畔,动作旖旎勾人,漠晚风心里一跳,一步夸上前,抵上了他的胸膛。
似是因为身前有了凭依,南九轻轻低笑了两声,把下巴挂在了他的肩上,恰好呼出的气息萦萦缠上了漠晚风的耳郭。
漠晚风低骂了一句“该死”。
南九不理解的“咦”了一声,又贴上了他的脖子。
药效开始发挥出来,又因为清风的作用,他并不是单纯的被情‘欲侵占,而是呈现出了一种孩童一般的无暇,没有倔强,没有不屑,也没有狼的狠猛。
就这种眼神,看的漠晚风也灼热起来。
一把扯了他破烂不堪的衣裳,从颈子一点一点的向上吻去,吻到喉结,南九颤了一颤,笑说了句“痒”,贴着他的耳畔扭动了两下。
漠晚风心里的火苗一下窜了起来,膝下前弯一曲,抵进了南九的双腿,缓缓蹭了两蹭。
南九的身子开始细微的颤动,腰僵起来,心脏嗵嗵的猛烈跳动。
似是要有所回应,漠晚风耳畔的呼吸重了一重,缘着耳郭的轮廓,细细蹭到了脖子,遇到了衣领的阻碍,舌头一卷牙齿一叼,沿着肩线往下拽。
漠晚风没有动,体会着南九细琐的动作。
衣料扯不大动时,南九轻轻的哼咽两声表示不满,热烈的鼻息喷在漠晚风裸‘露的肩颈四周,给整间屋子都染上了徐徐的春‘色。
呵呵一笑,漠之尘的人,也不过如此,作了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实地里也就是一个倚腰卖色的货色,如今只一剂药下去,就连金主都认不清了。
漠晚风的手从腰间伸了进去,一路滑向后背,紧紧一揽,让他贴的与自己更紧。
“……”
南九残断地喘息着说了什么。
漠晚风靠近了去听。
炽热的呼吸从肩上向里移了一分,移到了肩颈上最软的一块肉,南九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缓缓张了嘴,然后狼觅食时一般狠的死命咬了下去。
漠晚风要回身挣脱,南九死不松口,这一挣一扯间,生生撕咬下他一块嫩肉。血染出来,晕了他的肩,也晕了南九的唇。
吐了满口的血与肉,撇了清冷的眸子看他。
漠晚风大怒,抬手真气一汇,朝着南九打了下去。
这一掌打在胸口,任凭有清风吊命,也没能更久的坚持几秒,头一垂便真昏了过去,昏时,嘴角还勾着浅浅的弧度。
漠晚风的怒被肩上的撕裂伤压低了一些,将领子一遮,连南九是死是活也不再过问。既然嘴严成了密不透风的墙,那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到了晚上人若还没死透,就直接送给天一教!
正要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却听得暗室之外尤其吵闹,甚至有打斗之声。
脸上一沉,却又一喜。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他漠晚风的地盘,能杀到门外的,除了漠之尘还能有谁?
漠之尘都伤成了那样,三天就能举剑又战,这个天策果然对漠之尘十分的重要。
暗室的门突然剧烈震动几番,一个重剑气风,霎时碎成了木渣,尘土扬了一屋子。
漠之尘杀气暗涌的冲了进来,只几步,气场一变,只望着屋内的一番景象惊极的颤抖。
他的小将军满身是血的钉在墙上,垂着的脑袋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