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子清抬头看了眼还没有出去的助理，随后把视线定格在了外卖上，于是放下笔，抻了抻懒腰，把外卖的袋子拿到自己的面前。
“赵哥，我觉着……”
赵子清打断了助理的话，反倒跟她说：“这份策划案做的不好，要是真的一直按着这个路线走下去，肯定是昙花一现。”
“现在阳光美型男受欢迎。”
“要的不是现在的欢迎。”赵子清明显脾气上来了，“如果想要持续走红，必须得有着吸引观众眼球的东西在这里摆着。”
助理撇了撇嘴说：“能够吸引眼球的，除了长相就只有绯闻了。”
被噎住了的赵子清本来想着说出点事实依据反驳反驳她的，可是一想起娱乐圈当今现状，也只有扶额扼腕的份。
正能量不是没有，少，实在是太少了。
“不行，不能再让他接偶像剧了。”赵子清坚决反对这样的策划。
“赵哥，这么一说，他不是只能被推到奸角的戏份上去了，关键是，他那人……有这个本事吗？不是戏骨，想要演好一个奸角，可不是件容易事，弄不好，还得砸里头”
赵子清皱着眉好好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是摇头，“不行，头一遭，还得让他拍一部正面形象示人的，不管是男一男二，甚至男三都好，得给他正正形象，之前都是在拍偶像剧，要是这一次接的还是偶像剧，观众审美疲劳，他完全就没有活路了。”
“不是我说，赵哥，你手底下可有不少的艺人呢，这个年代，又不是说非得仰仗着某一个人的鼻息才能生存下来。”助理看了看赵子清的脸色，语音减缓，“何必呢？”
“试试吧。”赵子清含糊不明地应了一声。
助理听到这话，实在是无言以对，只能耸耸肩，从外卖袋子里拿了块炸鸡出来，边吃边出了办公室。
赵子清放下食物，把椅子转了过去，面对着外头霓虹灯闪耀的城市，他头一次生出这样的迷茫，该不该继续下去？到底帮不帮？如果他还一直这幅朽木不可雕的模样怎么办？
现在想这些问题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之外，还真是一起积极的作用不起，赵子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让困意消散。
从张明哲躺在医院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策划，该怎么让张明哲用一种全新的姿态回归娱乐圈。张明哲在他手下这么多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根知底的。
张明哲离不了镁光灯，他整个人就是一只花孔雀，恨不得世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能黏在他的身上，所以重回娱乐圈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可是谁都不成想，事情突然出现了变故——张明哲变了，变得脾气温和，却更让人难以捉摸了。要说以前的张明哲在赵子清眼里头是个玻璃瓶子，现在的张明哲在赵子清眼睛里就是一个瓷瓶子。看不清底，摸不着深浅，让人觉得不安心。
张明哲开始把自己的情绪藏在心里边儿了，这也不知道该说是件好事还是是件坏事，至少，在这个没有秘密都能给你制造出秘密的娱乐圈，自己的嘴巴紧实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可是连带着对自己都这么紧实，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艺人和经纪人，说白了，就是狼狈为奸的代名词，两个人得相互依存，你好我才能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现在张明哲被他安排着过不了好日子，成天跟着一群业余演员面朝黄土背朝天，操着卖白粉的心收着种白菜的钱，用一种完全放任自流的方式让他自己摸索，这演戏究竟该怎么演，这人又该怎么做。
赵子清完全不知道等他去验收的时候，会收回个什么东西来。是歪瓜裂枣，还是累实硕果，就是阅人无数的赵子清这会儿也说不准。张明哲是一个变数，一个让他觉得隐隐有些期待的变数，多少年了，赵子清没有再发现给他这样感觉的人。
“再看看吧。”赵子清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句话来，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用来安慰自己还是干嘛的。
张明哲吃完了泡面，把碗和锅都洗干净了，匆匆洗了个澡就窝到床上去了，窗户在头顶的位置，他一仰头就能看到星星。
城市里的光污染让他很久没有留意头顶上的天空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了，这个时候心血来潮突然看看，也着实看不清个什么东西。到底是楼层太低了，还能感觉到街灯投射进房间的明亮。
张明哲盯着盯着，突然觉得有些困倦，他又往下缩了缩，侧着身体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着从一百块里边儿分出来的二十，这一个星期能不能过下去，要是吃得省点儿，能不能多攒点儿钱。
好像这样的日子，在过去什么时候自己也经历过，可是……想不起来了，意识慢慢模糊，张明哲在睡梦中恍惚的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张明哲，从来就不曾是郑东过。
、第014章
早晨六点半，张明哲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了，太阳光隐隐有了灼人的趋势，带着点儿白晃晃的光。他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想法，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了起来，去浴室里刷牙洗脸，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打开手机一看，有一条未接来电的提醒，是赵子清的。看了看时间，是昨晚上十一点多打的，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洗了澡睡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张明哲看了看时间觉得太早，决定晚些时间再打过去。
弄好一切之后，张明哲决定跑步到影视基地去，顺带着可以在路上买些吃的，就这么带着昨天拿到手的一百块钱和钥匙出了门。
到了楼下一看，赵子清已经靠在门边上等他了，张明哲本来准备跑了，这个时候就在原地颠着步子，和赵子清一对上眼，他笑了笑。
赵子清看着他，挑了挑眉问：“这是准备干什么？”
“运动运动。”
“跑过去？”赵子清不大确定地问。
“嗯。”说着张明哲就颠着小步子跑到了赵子清的面前。
赵子清看着张明哲上下颠着步子，脑子都有点儿疼，当即就说：“行了，今天就别跑了，上车。”
张明哲有些诧异，他问：“去哪儿？”
“还想去哪儿？影视基地。”
张明哲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开车门上去了。早上还不算特别热，把窗户放下来吹吹风比吹空调来的舒服得多，张明哲在带着微微热度的自然风里都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吃饭了吗？”
意识到赵子清是在和自己说话，张明哲正襟危坐地回答道：“还没有，准备路上随便买些什么吃的。”
“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牛奶，我有乳糖不耐受……”说道这里张明哲突然闭了嘴巴，这是正东的毛病，张明哲应该是没有的。
赵子清从后视镜里看了张明哲一眼，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很多东西。张明哲看赵子清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也有些悬，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还是赵子清向来就挺替他的智商着急的。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赵子清出去了一会儿，然后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了，张明哲一看标记就撇了撇嘴，小孩子吃的玩意儿，但是随后他就推翻了自己的话。
好歹有肉。
张明哲吃的挺开心，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赵子清昨晚上的那通电话，忙把嘴里的汉堡咽进去，然后开口问他：“赵哥，昨晚上你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睡了没接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赵子清专心开着车，看都不看张明哲一眼就说：“就是为了今天这事儿。”
“今天……什么事儿啊？”
“好歹是演过这么多场戏的人，即便是当群演也能当个特邀的，昨天我有事不能亲自来，估计你也没有说清楚，今天过来看看，和登记人员说说。”
“还能……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走后门的一种类型了吧？张明哲皱着眉头从后视镜里瞅了瞅赵子清，有些不解，话说，赵子清不是最不喜欢这种攀亲带故走后门的行径了吗？怎么自己倒开始明知故犯了起来？
“这叫合理利用资源。”赵子清看都不用看张明哲就知道他的脑子里这会儿在想着什么，“没道理你有过这么多年演戏经验的人，还和那些不上道的群演拿一样的工资，不然你想还债还到下辈子去吗？”
不带这么讽刺人的我跟你说！张明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赵子清这是为自己好，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醒来之后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道理因为这么一句比真金白银还真的大实话和自己的再生父母怄气，不值当。
有车接送就是来得快，没用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影视基地，虽然说这个地方偏，但是因为现在慢慢做大，又是全国有名的，旅游业一发展起来，周边的产业链也就跟着蒸蒸日上，一点儿郊区的感觉都没有。
张明哲下了车，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等着，赵子清停好了车之后过来找他，领着他一起往登记处走了。
“小哲。”
张明哲听到有人喊他，停下脚步往后头望了一眼，果不其然，铁柱手里拿着馒头吃的正香，估计是因为看到他了，所以来打声招呼。
赵子清见张明哲没有跟上来，也停下了脚步，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张明哲和一个群演聊天，赵子清的反应和昨天那导演的反应相差无几，都挺震惊。
聊了几句，估计是铁柱注意到了赵子清一直在看这边，所以用胳膊肘撞了撞张明哲，问他：“跟你一道来的？不能是你家亲戚吧，我说，你往后还是不要带你亲戚过来了。”
张明哲被铁柱说了个没头没脑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看，和赵子清投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张明哲笑着说：“这都哪儿和哪儿啊。”
“你家里头，人都长得这么英俊潇洒的？不当演员还真可惜了。”
张明哲肠子都快笑得抽筋了，他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的笑意显得特别明显，但是这么一来他的表情就有些狰狞了，铁柱看着他这模样也有些不大确定赵子清的身份了，只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觉着赵子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张明哲有的时候吧，特二，脑子犯浑，干什么事情都是不计较后果的，他见赵子清没有上前来的意思，干脆自己过去把人给拉了过来。
“这是我哥。”张明哲还是笑，他给人铁柱介绍道，“特有名的一经纪人，捧红的艺人一沓接一沓的……”
张明哲话还没有说完，赵子清就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边抽了出来，然后用很不友善的目光看了铁柱一眼，二话不说地扭头就走。这下张明哲就尴尬了，看得出来铁柱也有些不自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来。
“那……一会儿有时间再说话，我过去看看。”张明哲用大拇指指了指赵子清离开的方向，舔了舔嘴唇，不自在地说。
“好嘞，你去吧。”
听了铁柱这话，张明哲如释重负，他忙追上赵子清，特别不满地问道：“赵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就算你看不起人家，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赵子清看了张明哲一眼，懒得和他解释，心里想着早点儿把事情办完早点儿脱身。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人，到这会儿都让自己这么不省心。合着当初那人准备从他手里头接受这个祸害的时候，自己就不应该犹豫，要这个时候还有经纪人上门说要了他，赵子清一准地给打好礼结给人送家门口去。
赵子清不说话，张明哲的脸色也不好，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左右赵子清是个淡定惯了的人，根本不把张明哲这点儿小别扭放在眼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登记的那人显然是认识赵子清的，远远地看着赵子清了，连忙站起来，特别热忱地伸出手来和赵子清握手。
“今儿刮的什么风啊这是，怎么还把你给请来了？”
赵子清的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薄薄地敷上了一层笑容，看起来又客气又疏离的，反正面子上是做了个十成十。
“这不是，带着人过来历练，昨儿让他一个人来的，出了岔子，想着还是自己来一趟方便。”
“哟呵，你瞧瞧，子清，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到这里，不管是谁，报上你的名号，我还能亏待了？”说着那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递到赵子清的面前，赵子清客客气气地接了下来，“人呢，领来了？”
张明哲虽然心里还和赵子清置着气，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所以一听提到了他，忙从赵子清的背后走了出来，笑咪咪地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能怪张明哲眼睛尖，那人在看到是他的时候，明显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但是碍于赵子清，这人还是和张明哲握了握手。
握了手之后好像就又没有张明哲什么事情了，他站在一边咧嘴笑着，等着赵子清和那人把事情都吩咐清楚。
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等赵子清的话里头隐约包含了要走的意思的时候，那人又客客气气地和赵子清握了握手，顺带着说了句“多关注”。本来没张明哲什么事儿了，可偏偏他还要上去客客套套地也握住人家的手上下摇着，那人想抽手又没好意思的，表情可搞笑了。
阿西吧！真当我什么都看不见？握了我的手立马背到身后去蹭干净这种事情，没有明面上说出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和我握手膈应人吗？看我不膈应死你！
“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要是多跑几个剧组，一天拿个八百一千的不是问题。”赵子清边走边说着。
“群演和这个特邀的，收入差这么多？”张明哲觉得挺不公平，没有道理同样是累死累活的，收入的差距能拉这么大。
“这是规则，不管是哪一个行当，业内就有这么不成文的规矩，你要是有能耐，等你站到了金字塔顶端的时候你去改去。”
张明哲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脸拉了下来，赵子清也没有任何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临走的时候，张明哲左右想不过去，还是跟赵子清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
“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对铁柱。”
赵子清听了这话，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他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乐呵呵地和人握手，给人名片，说上一句‘有事儿您说话，能帮我一定帮’？”
张明哲被噎得没话，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了。
“可你刚刚那样的行为，对人很不尊重。”
“尊重？张明哲，你有资格说这两个字吗？”赵子清脸上的表情特别不屑，他压根就不想和张明哲好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