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花遍地金- 第2部分

「首先……你为什麽叫凌一为公公？」　黑纱人指一指那身材矮小的白发人。

「太监不是都叫公公吗？」　小由用那纯洁无瑕的眼睛问道。

「太监？」　凌一尖叫起来，走过来一手抽起小由的衣领。

「公公请息怒，息怒，有事慢慢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放下，先放下我的衣服，这是我唯一没有补洞的衣服。」小由听到衣服传来撕扯的碎裂声都急得想哭了。天知道他家里能穿的衣服只有三套，如果这套破了，下雨天他便没有更换的衣服了。

「谁告诉我是太监？」眼光像是要烧死小由似的。

「没有人告诉我，不过你的声音这麽尖，面上又那麽光滑……」

「胡说八道，看我一掌打死你！看你的狗口还能不能乱说！」举手就要一掌拍落，黑纱人却轻轻抬手给推开了。

「有事好说，何必动气？」

「是，主子。」凌一不甘，眼睛狠狠地盯著小由。

「对对对，有事好说，有事好说。这位黑纱主子大人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逃过一劫的小由不由得流得一身冷汗，心想这里的人有够暴力的，连茶客都爱动粗。

「怎麽我的称呼由黑纱大人变成黑纱主子大人了？」黑纱人带著玩味的语气道。

「公公说的。」　小由指一指凌一，看凌一再想扑过来，他立即双手抱著头。　连忙说道：「不，不，那位客倌说的。」

「我是他主子，又不是你主子。况且他也不是什麽公公，他叫凌一。」

「凌大人，凌大侠，凌公子，凌少爷……」小由苦著脸向凌一说了一堆，看他到底喜欢那个称呼。

「哼！」凌一别过脸，整张脸差点都被气得扭曲了。

「那你为什麽叫凌二作熊大哥？」　黑纱人继续问。

「黑纱主子大人，你那不是废话吗？是谁看都知道他是熊，难道主子大人你未见过熊麽？」

「什麽？你这可恶的臭小子。」这次则是凌二扑过去，却让凌峰笑著挡住了。

相对那小孩身形的凌一，小由更怕凌二，因为那头熊的身形好比几个自己，要是扑来一压，自己必定命丧落阳楼。

「不，这位凌大侠、凌公子、凌少爷，我可是在称赞你呢。要知有多少男人想有你这壮实的身材，你那浓密的胡子更是我梦寐以求的呢。」　一脸讨好地说著，但心里却想著，是有很多人想要高大的身材，但才没有人想长得像头熊！

「狗口长不出象牙。」

「凌大侠、凌公子、凌少爷，虽然你外表像……像……某些动物，但我想你絶对有人类的脑袋吧，你曾几何时看到有狗会长出象牙？要是真的有就是奇迹了。」

「好了，办正事吧。」　凌峰含笑地化解再一轮的危机。

「既然连退稳多年的雪花宫都重出江湖，看来江湖不再平静了。」　黑纱大人慨叹道。

「凌峰，你先慢慢调查谁是下毒之人，找出就带回去，就当多个家仆，找不到的，再慢慢处理，反正他们的毒对我们没有影响，下次传书回去时，就让凌三断了雪花宫的财路及粮草。」　黑纱大人走在桌旁慢慢喝著那有毒的鸡汤。

「主子大人，那是有毒的呢！」　小由不禁提醒黑纱人。

「一般的毒对我来说就是补品。」小由看不到黑纱人的表情，但从他语气中却肯定他此刻的神情一定十分轻松。

「好了，小由，你下去办事吧。」陈掌柜一声令下，小由唯有继续他的小二工作。




第四章

第四章

清理好店面後，小由终於可提著满满一袋的食物回家。

小由的家只是一间破烂的小屋子，没有多馀的东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及两张椅子。小由将东西放好，在厨房内处理好食物，将某些疏菜腌制好作为储粮，煲了一小锅粥，简简单单就是他的晚餐。

平时在酒楼里午餐是免费的，遇著轮早班，他就可以在酒楼吃早午两餐。可是酒楼晚上生意很好，他们是没时间吃饭的，各人都是店关门後各自回家吃饭，所以要是上晚班，他会省著不吃早饭，在午膳时再多吃点撑著肚子；也就是一天只吃一餐。

他是孤儿，自有记忆以来，他就是跟著一帮小乞丐乞讨生活。他们说是老乞丐拾他回来的，但他完全没有印像，因为他二岁多时老乞丐就死了。其他小乞丐有的耐不住饿，抵不住冷，很多未到十岁就死了。他不知算幸还是不幸，六岁那年有一个大叔看他眉清目秀，就捉了他，从南方带到杭州想卖他到青楼，将来做小倌。

因为他那时年轻太轻，於是被安排在青楼厨房内做事，直至他十岁，因为长得比女子还好看，老板想将他高价卖给有钱人当男宠。怎知当晚青楼失火，有很多人烧死，其中一个就是那老板，很多人知老板死了，卖身契又烧了，各人便各自离去。小由则是其中一个。十岁的他因为长得可爱，厨子大叔又没有儿女，便带他回家。

厨子大叔离开後青楼後，自己办了一个小面店，他就在店内帮忙。然而，数月前大叔娶亲了，新娘子不喜欢漂亮的小由，所以一直想赶他离开。小由不想厨子大叔为难，於是搬到这破烂小屋。

这里离城中心较远，附近的人说这里曾经有人死於非命，所以一直闹著鬼。有人说晚上不时会听到鬼哭及有白影飘过，因此一直没有人敢住进来。小由才不管有没有鬼，最重要的是可以免费住下。除了屋子太老有很多破洞，晚上大风时不断传来响亮的风声，小由对这屋子没有什麽不满，而且每天都一睡至天亮。

吃过饭，将假胡子取下，一轮洗刷後便打算上床，却听到厨房传来怪声。

「难道鬼大哥终於现身？还是有小偷知道我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食物，所以去厨房偷东西？」　小由拿起木棍，慢慢探头走向厨房。

「鬼大哥……鬼大姐……鬼大婶……鬼大叔……」小由轻声地叫到。

「呜……」从墙角传来一声呻吟。

「呜……哇……我是穷鬼一名，命又生得贱，絶对不适合作替死鬼的。」　小由跳开躲在桌低。

「你……是谁？　你的声音……好熟……」　隠约听到黑暗中的人问道。

「我是……你要知道我是谁干什麽？是要我做你替死鬼吗？我告诉你我是孤儿，无名无姓的。」小由颤抖地用双手抱著头蹲在桌下。

「是……小由吗？」

「谁？为什麽知道我是谁？」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小由终於鼓起勇敢，缓缓地爬过去。

「真的是小由？」

「啊！黑纱主子大人！」　靠近一点，清楚听到那动人声音。

「对，是我。」

「你怎麽啦？」小由爬过去轻轻地拉著他衣角。

「我被人暗算……」

「暗算？」　在黑暗中仍然看到那大大的黑眼睛。

小由点亮了他的小油灯，那是他平日省著不用的呢。走近看到满身是血的男人，男人没有戴黑纱。

当小由定眼看清那那男人的样貌後，顿时目定口呆。

那是人吗？真的是人吗？除了脸色较苍白之外，这男人简直美得像神仙。男人面容絶不女性化，双眼不是很大，鼻很高，嘴说不出有什麽特点。分开五官来看絶对说不出有什麽可取之处，但整合在一起，实在是美得不像话。

不对，不能单用美来形容，而是比美更美的存在。可惜小由懂的词汇有限，脑中除了「美人」　二字，再也想不出其他。

「难怪要戴著黑纱了……」小由心里慨叹著

「怎麽？」看到呆若木鸡的小由，男人不禁问道。

「你好美！」小由赞叹道。

「你也是。」男人微笑道，脸上出现两个酒涡。小由看得不禁心跳加速，小脸一红。再摸摸自己的脸，啊，没有了假胡子！

小由的脸白净，白里透红，像个粉嫩嫩的娃娃，双眼又大又圆，而且水灵灵的双瞳，彷佛会说话般。小鼻子不高，却显得更可爱；加上红润的樱桃小嘴，让人想将他抱入怀内一亲再亲。

「你流很多血。」　小由红著脸，想扶起男人。

「没，都是别人的血。」男人一脸平淡。

「那你受伤了吗？」

「没。」

「那你在这里干什麽？」小由嘟著小嘴，双手在胸前交叉站起来，高高在上的望著地下的　「血人」。

小由听他没有受伤却躲在他家扮鬼，吓得他差点誊都破了，却一脸理所当然的。这算什麽？这是他家後园吗？




第五章

第五章

「外面太多人，要打完要很久，会很累的。」　男人靠著墙，摆个更舒适姿态。

「那你就可以擅闯民居扮鬼吓人吗？你知不知道我难得明天轮休，打算明儿一早出门办事，却给你半夜吵醒！」气呼呼地吵嚷著，样子却可爱不得了。

「吓著你了？」觉得这小孩子实在太有趣，自出生至今也没多少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一时间玩心大起来。

「当然没有！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会怕鬼吗？」心里是有点怕，可男人大丈夫，他可不想让人瞧不起，那怕玉皇大帝来了也要硬撑。

「那不就没问题了，你明儿休息，现在回去睡吧。」

「什麽？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小由不由得跺脚起来。

「我付你房租总可以了吗？一晚一两？」男人自然也看得出小由的不满，於是开始和他谈条件。

小由眼睛即时金光闪闪，兴奋得连话都不会说。一两？这不是比客栈还要好赚钱？

「怎麽？那五两一晚，如何？做人不能太贪心，就算去落阳楼找间上房都不用这个价钱。看你这里又破又烂……」男人见小由呆呆滞滞地不知小脑袋在想什麽，可看那眼睛闪闪发亮，心中有九成把握这小鬼一定是个偷财鬼。

小由未等待他说完，便扑过去不断点头，两颗又大又亮的眼珠儿闪著两个大元宝，他已经开心得说不出话，五两呢，他赚一年都未必赚到。他怕他今晚真会兴奋得睡不著，怕做梦也会笑醒。

「对了，有什麽可以吃的吗？刚刚大打一场，有点饿了。」男人心中好笑，这小鬼真的爱财如命，看他高兴得连身体都震了。

「等等。你真的有钱吗？」　开心过後，小由终於回复一点理智，看著眼前衣衫染血的人，很怀疑眼前这男人是否真的有那麽多钱。

「够我住几天加几顿饭吗？」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在小由面前摇晃。

「够！主子大人你等等！」　小由拉著男人往椅子上坐，恭敬地说了句「请坐」便往厨房去开始做菜。

「等等。」男人拉著小由的衣袖。

「什麽？」

「我不是叫主子大人，我不是你主子，也不是当官的。我叫梅卓，你叫我梅大哥好了。」

「好，就算叫财神爷也不为过！」小由甜甜一笑，眼睛都弯了起来。梅卓望著那像红苹果般粉嫩嫩的脸蛋，不禁心中也乐起来，直想捏他的小脸蛋呢。

不一会，小由托著一大碗香喷喷的面出来。

「你煮的面很好吃。」　梅卓吃过几口觉得味道真不错，味道可比美大店的大厨呢；不由得称赞道。

「当然，我替厨子大叔煮了六年的面呢。」　

「厨子大叔？」

「对，厨子大叔在城门东开了一间小面馆，我在那里帮忙。」

「那为什麽会在落阳楼当起小二来？还贴上大胡子？」

「……吃面就吃面，不要问那麽多。」　小由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梅卓知道他是被赶出来的。

梅桌没有多问继续吃面，本来梅卓就不是多言的人，但看著这个店小二，很自然就想逗逗他。可能平时见到他的人都一本正经很严肃，对著他总是带著崇拜的目光，说话也必恭必敬。然而眼前这个有趣的人，让他有另一种特别的感觉。

吃完面，抬头一看，小夥子已经伏在桌上睡了，也许真的累著呢。梅卓环看屋内，除了破烂还是破烂，屋顶有个大洞，幸好冬天雨水少，否则屋内一定水浸。呼呼北风也从门缝吹进来，窗子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小洞，再看看床上只有薄薄的被子，连绵被都没有，这是住人的地方吗？难怪小夥子的身子那麽单薄。

梅卓轻轻地抱起小由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便坐在旁边打坐定神。




第六章

第六章

天一亮，小由张大那大眼睛四处张望。昨天是作梦了吗？自己怎会睡在床上？不是天降财神了吗？财神呢？难道真的只是发梦，见财化水？

慢慢爬起来，走进厨房，四周张望，眼中浮现著失望。呜…。。。原来真的是作梦，没有财神爷。还想留住财神多住几天，另外加收膳食费，赚多点钱过个肥年之馀可给厨子大叔一点钱，让他换个好点的店铺。发觉好梦成空，於是垂头丧气地往厨房打算做点乾粮，好让自己一会儿上山找草药时能充饥。

小由自从离开青楼，跟著厨子大叔学做面之外，有空也跟著面店旁一间医馆内的大夫做事，由於小由长得漂亮可爱，加上嘴巴甜，大夫都很疼爱他。小由其实很聪明也很勤力，可惜他不懂认字，习医很困难，所以大夫会在空閒时一边教他认字，一边教他认识不同药草及简单医术，六年来，小由已认得大部份的字。当然诗词歌赋仍是一窍不通，然而一般的病症小由都懂得医。

给厨子老婆赶出来後，他就一直上山采药，再卖到市场赚点生活费。可惜药草不是一定找到，而且采药也是需要大量体力的，他身子单薄一来气力不继采不了很久，二来他太娇小背不了太多的草药。因此收入总是不穏定，过著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及至找到落阳楼的工作，小由才把心定下来。

正打算做菜之际，发现桌上有一个剩半碗汤的碗。

「那不是昨天煮给财神爷的面碗？那不是作梦？」　小由拿著碗子出神。

「啊！那个人竟然是白食白住的！他吃霸王餐住霸王屋！可恶！看他好眉好貌，身上那麽多银票，想不到原来是个贼！」

「可恶，要吃要住去酒楼去，欺负我这个没爹没娘的……真是越穷越当黑，连我最後两块肉都给他吃了……呜呜呜……我好苦命……」小由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正不断咀咒那该死的梅卓，便看到他手提著两个大袋子进来。

「小由？谁欺负你？怎麽哭得那麽惨？」　梅卓一进门见小由一边哭一边抹泪，心里竟感到阵阵刺痛，连忙走上放下手上东西上前看他。

「啊！财神爷！原来你没走？」

「原来你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