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思念杨白而觉得生命是在度日如年过的原客,今夜借酒浇愁,陪客是不让他一解相思的皇帝。几壶酒下肚,原客意识已经迷离,嘴里却仍不忘念叨着让皇帝听得耳朵都快出茧的名字,“杨白……小白……”等名字轮番登场且异常持久。
“小白……小白,花……花花,花花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的,小白…我有小白,你……”
“你口中说的花花是谁?”
正处在迷糊状态的原客被身边的皇帝一把捏住肩膀拉起来,醉眼朦胧的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笑着说:“花花就是花花啊,花花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花花好伤心。”
“花花到底是谁,原客朕限你立刻告诉朕。”某人已经快要抓狂了。
“花花是个采花贼,嘶……,你捏疼我了,花花不就是花匪嘛,长的很魅惑,可惜我不喜欢,嗷……疼,干嘛掐我啊你,是皇帝就了不起吗?没有理由就随便掐人。”
继续趴回桌面上的原客不满地抱怨着皇帝的粗鲁,而
坐在一边的皇帝神色纠结的看着原客,皇帝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花匪喜欢原客的事实。
一个是他认定的喜欢了近十年的人,一个是给他心里造成最大冲击的动心的人。而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结局,他从未想过。
皇帝脑子里交织的出现着与原客十年间亦师亦友,互相扶持着的点滴岁月。以及那夜破窗而入的莽撞采花贼那比月色更撩人的容貌身段。杀伐果断的皇帝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无措的感觉,因为这个选择的任何一项都没有他的存在。
皇帝就这样神思纠结的晃晃悠悠出了水华宫,惊坏了外面守夜的宫人。却又因着皇帝的一句不许打扰娘娘,宫人们依旧恪尽职守的守着水华宫却不靠近一步。
在皇帝出去后不久,听着外面的喧嚣渐渐停止,原客淡定的从桌子上爬起来,揉揉自己刚才饱受摧残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进了里屋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头顶上花团锦簇的织锦床帏,这时原客才的确开始害起了真正的相思病。
他很想回家,可是皇帝不准,不光是计划尚未实施完全,而是皇帝一心要他官复原职,继续做相国。
就为了这件事,他和皇帝争执了不下千百次,可是每次都被皇帝的强盗逻辑给扼杀。于是原客在每天不断的根据线报完善计划的同时,绝不放过任何一丝可以和皇帝提出辞职的机会,可是皇帝的决心和他的决心不相上下,原客就差寻短见以示他要回家的决心了。
这几天在与皇帝的周旋中,原客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收获,最起码随着皇帝性情的暴躁指数日益剧增,他嗅出了希望的存在。
原客现在仍皇帝搓揉捏扁,一句话就是皇帝抓住了他的七寸,那就是杨白。
同理可证,原客想要脱身自然也要用同样的办法,那就是找到皇帝的七寸。
当他从某八卦宫人的口中听到采花贼夜袭皇宫的早已过时的消息时,原客觉得前方是丘陵变平原,一片坦途。
采花贼+九龙腰佩=花匪。
原客轻而易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所以今晚的醉酒只是他的试探,结果,肩膀上青青紫紫的掐痕足以证明一切,原客很满意。
“七寸嘛,谁不会抓?”
笑得一脸得瑟的原客安心入睡了。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搞定这对麻烦事。
只是还未等原客一夜梦醒,事情便已悄然开
始诡变。
赤芒国大军压境……
京城四大世家被灭其三……
朝廷多名官员猝死府内……
皇帝深夜御书房批阅奏折时,被赤芒国刺客袭击,伤情不明……
睡了一个饱觉的原客表示,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了,他在梦里才刚和杨白接上吻。整个皇宫就炸窝了。
“你太急了,还有很多的布置没有到位呢?”原客看着眼前一脸郁卒外加憔悴的“遇刺受伤”的当今圣上。
“不快。”惜字如金的人看都不看原客一眼,看来心里实在是膈应得紧。
“可是之前的计划里,四大世家里的南宫家不至于被灭族。”
“前天他家的盐帮出手了十万两假银。该死!”
“那赤芒国的军队怎么办?似乎人数超过那人要求的五万了。”说到这里原客的眉头才微微皱起。
“赤芒国这次出动了十万大军。我打算利用赤芒国刺客行刺和大军压境挑起民愤,还有之前布置的西北边防营的四万人马已经全部潜伏到赤芒边境加上边境二十万守军,这次我要让赤芒国三十年无力再犯大夏。”原本冷厉的青年此时的眼中燃烧着焚尽天下的火焰,如狼一般的眼神遥望着远方的敌人。
原客看着眼前这个狠辣凌厉的大夏国一国之君,作为臣子亦或是百姓,是为幸事,因为他会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治世之君。若是作为朋友,原客却不忍那双眼睛里沾染上权力的业火,因为他不会快乐。
正感触良多的原客被皇帝一句话打断了思路,“花匪真的喜欢你吗?”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早已预知结果的悲凉感。
原客一愣,看着眨眼间雄心变颓废,无力地躺在床上的皇帝,大声笑起来。
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有花匪的存在,皇帝不会很孤独寂寞的,他会成为一个王者而不是霸主,因为他心里还能装个人。
“谁说花匪喜欢我的,真是罪过。人家花匪可是京城一枝花,那么多世家公子小姐飞蛾扑火的要跟他,他才不会雌伏在我身下呢。我和小白还是他促成的呢!”
原客眉头一跳一跳的在皇帝凶狠的眼神中说出了真相,皇帝捏着被子青筋凸起的手,关节嘎嘣的响。
“出去,一天内别让我见到你。”
“遵旨,圣上。”
站在门外沐浴着阳光的原客在郑重其事的思考: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这都能忍!
、七〇:了了
来到京城的第二十三天;原客踏上了归途。
纠缠了几十年的恩恩怨怨正在结束,原客无心欣赏,他只想马上回家,去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普普通通的马车迎着朝霞使出皇城大门,他的身后留下的是史官重墨记载的:乾祗四年春分,帝亲帅御林卫擒获震惊天下的假银谋逆案主犯;当朝太师纪常林。
据记载:纪常林一生为官清廉,从未贪赃受贿;受两朝帝王的器重任用。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一年以来为祸大夏国的假银案的主谋;而且最后圣旨公告天下时,还道出了太师勾结外族,以西北五省为代价。
一代名臣成千古罪人。
清晨;皇帝和原客同时大摇大摆,底气十足的出了宫,不光是因为有身后的两千御林卫压阵,最主要的是,二十万军队已经抵达边境,不日便可开战,那些赤芒国的奸细已经被铲除。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迅速的开始行动。
皇帝直接带兵直奔太师府,而原客却乘机溜之大吉,他可不怕皇帝会把他怎么样,谁叫皇帝还得靠他才能找回某个人呢!
在皇帝派兵将太师府重重包围之后,才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原客早就不见踪影,心里暗骂原客不厚道的皇帝也只能继续苦逼的和龟缩不出的太师对峙。
“纪常林,圣驾到,马上出来领罪。”御林卫都统用深厚内力向太师府喊话。
过了许久都不见太师府有动静,御林卫正欲进攻,太师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一种仆从鱼贯而出,纷纷跪在皇帝面前。最后出来的是太师府的管家,他指挥着几个家仆抬着几个大箱子跪倒在皇帝面前。
太师始终未出现。
“圣上,小人是太师府的管家,老爷吩咐我将府中所有的金银细软全部交给圣上,还有这份信。”
皇帝看着眼前寥寥几个大箱,神色莫测。他相信管家的话,这是太师府的全部,作为全国万万计的假银的直接统筹者,自己却没有从中谋取利益。若说这人为着无数计的财富权势,谁能信?
那他,究竟为的什么?
这是在场知道内情的人心中同时响起的疑惑。
“纪常林人呢?”
“老爷他……”
管家的话尚未说完,太师府蓦地燃起冲天火焰,烧红了每个人的眼,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管家双目通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皇帝看着火势蔓延整个太师府,曾经的繁华付诸一炬。只留下五百御林卫继续守着太师府,带着余下的人摆驾回宫。
太师府家产充公,因太师一生未娶,父母早已身亡并未有家属。最后只是将众家仆一律释放,遣返回乡。
太师府内。纪常林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那幅画,手指印上画中少年的脸颊上。看着和画面上的年少青葱形成强烈对比的苍老褶皱的手指肌肤,纪常林倏地缩回了手。
周围蔓延的火光照亮所有黑暗的角落,那些陈年的秘密无处藏身,只是这火光也将带走所有。
“小洌,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你和那个人还是在一起了吧。即使没在这个世上,你们也还是会在一起,呵呵……这下我又要来了,还能再见到你吗?你会不会恨我?
哈哈哈……肯定会恨吧,是我将你们分开,是我。”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周身置于火海的纪常林,神思已经模糊,心心念的却还是。
那时年少,于宫中海棠树下偶遇那清冷少年,在漫天花雨中捧着书,眉眼间的认真执着就那样突然地撞进桀骜不驯的第一世家的少爷眼中。
不顾同为士族子弟的不解和愤慨,独独与这个没落贵族家的少年混迹,虽然很多时候都得不到回应,可是那种独一无二相伴的感觉美好的让年少的他无端生出更多妄念。
直到……
那个羸弱的小皇子的出现,他的独一无二从此不再,少年的眼神更加不再投注在自己身上,更多的是满含温柔溺爱的看着小皇子。
纪常林想到这里,突然笑了,大笑中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着却也不停止。
也许从小皇子出现那刻起,他纪常林就疯了。
“疯了一辈子,一辈子啊……”
一声轰然的声响,整个太师府坍塌殆尽。剩下的故事被无欲的业火焚烧,成为再也无人知道的永远的秘密。这个当年那场纠葛仅剩的当事人也已不再。
故事总会忘记。
皇宫。
“来人!”
“奴才在,圣上请吩咐。”
“秘密派人将纪常林的尸骨找出安葬。还有去叫军部尚书来。”
领命而去的老太监心里也是一声叹息,皇帝从太师府回来,一直坐在书房看那
份信,最后却下了这样的命令。看来皇帝还是顾念太师的授业之恩的,老太监欣慰的笑了。
皇帝早年原冽因为避讳宫廷,未接任太子太傅一职。最后还是由太师兼任,他教导皇帝十载,倾囊相授。可是,皇帝始终是皇帝!
皇帝坐在书房里,久久的将目光凝结在桌上那份展开的信上,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作为臣子,我是罪人。不过对于我所做的一切,至死不悔,因为我也是纪常林。
我恨皇室,恨这个天下,恨到在所不惜的想毁掉它。”
对于先辈的恩怨,皇帝无法评说,因为看过无数次关于先皇的宫廷秘闻记载。所以,有些事他无话可说,可心底的唏嘘却怎么都止不住。
现在的他真正的拥有了天下,没有权倾朝野的权臣,他终于能好好的施展才华,创下属于名传千古的盛世。
可是,缺了一个人,他得找回来。
后位可不宜空缺太久,那个人得回来补上才行。不然他会被那帮老臣念叨死的,可是,那人回来后念叨或许只增不减。想着那人总是炸毛的样子,皇帝莞尔。
“原客,说好的,靠你了,说到做不到我一定押你回来继续做相国。”
今天是原客走后一个月整,杨白抱着小核桃像往常的每天在门口的坡口边转悠。
“亲亲,父父是说他今天回来吗?”
“嗯。不过就算父父明天回来,我们也来等好不好。”
“好啊!一直等到父父回来为止。”
杨白爱怜的亲亲小核桃的脸蛋,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养,小核桃的身体彻底恢复,小身子也长了不少肉,软软肉肉的小身子抱起来舒服很多。乖巧依旧,不过受小骨头的影响性子却活泼很多,时常跟发呆走神的杨白撒娇,拉回杨白的思绪。
小小的他却看得到杨白眼中逐日加深的寂寞和不安。
天色已经昏沉,坡上刚抽芽的嫩草被镀上一层夕阳的余晖,春天真的来到。
而杨白的春天现在正被堵在村口,焦急难耐却脱不了身。
“小原子既然你这次回来了,以后可就不能再离开杨家村了。为了让你乖乖的待着,我决定让你做下一任的村长,下月初一村民大会你就是村长了。”村长眯着眼一脸老奸巨猾的笑,两撇胡子乐得一翘一翘的。
“原客,你就
做这个村长吧!咱村里人都知道你有能耐,肯定能让咱村里越来越好的。大伙说对不对啊?”二李带头赞同还顺便鼓动围观的村民。
“对呀,原客你就做吧,我们都同意。”
“是呀是呀,做村长吧!”
大伙七嘴八舌的把原客围在中间,看着日头渐沉,他怕赶不及太阳下山回家见杨白。再看村长,原客暗骂一声老狐狸,专挑这会儿堵他。
“好好,我做就是了。”
“大家听到了,小原子答应做村长了,那咱们就散了回家吧,小原子估计也想回家了是吧?”
“这还用问。”原客咬牙死盯着奸计得逞笑的一脸得意村长。
村民也很识趣,见原客答应,目的达成便不再多做纠缠纷纷散去。
“为什么非要我当村长?”
“因为你土豆种的好。”
村长的回答堵得原客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我知道了,走了。”
丢下一句话原客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车飞奔而去。村长站在身后看着一路尘雾,眯着眼笑:“回来就好啊,小白能等着就好。”
原客边驾车边唾弃自己,“不就是土豆收的太多,买了那么三百来斤嘛,居然为这就给我扣个村长。辞了相国跑来当个村长,原客,你可真出息了!”
地平线吞没最后一丝光线,杨白叹息一声,转身看着怀里揉着眼睛的小核桃,强作笑意的说:“小核桃,咱们明天再来等,好不好?”
“啊?”
“怎么了?”
小核桃惊叫一声,杨白连声询问,趴在他肩上的小核桃指着远处,扭着小身子兴奋的大叫。
“亲亲快看,是父父,父父回来了!”
杨白猛地转过身,伴着些许日光返射,远处的小道上尘雾弥漫。可在杨白眼中,那辆疾驰着的马车清晰无比,还有那个马车上朝他挥鞭示意的人更是分毫毕现。
“小白,我回来了。一个月,我回来了。”
原客拐过村里一上小道,就看见自家家门口那个远目眺望的身影。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