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库里那些也许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公元世纪的内容,让他渐渐明白,那个远去的世界与AS的巨大差异。
文化,艺术,那些让人叹为观止撼动人心的作品,是AS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的精彩。
这种震撼曾经一度让他对AS产生了深深的失望,很长时间都不能从那些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之中走出来。
也许这就是联邦政府会封锁这段历史的原因,这种直刺内心深处的差异会带来的变化是不可预估的。
而当这个水下的世界随着照明器耀眼的光芒一点点呈现在沙左眼前时,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未知世界只用它一个小小的角落,就让沙左的呼吸和心跳都失去了控制。
姿态各异的高楼,曾经繁华的街道,雕塑,花园……随着光芒所到之处,像一卷古老的胶片,把沙左带回了几百年前人们曾拥有的生活之中。
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静静地漂浮在海水里,体会这个寂静而宏大的世界。
纳伽游回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慢慢向下游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飞翔在天空中,俯视着这个大灾变之前的美丽世界。
这是公元世纪最后一刻没有被摧毁却最终被海水淹没的一个城市,与AS外观形状甚至材料都完全一致的建筑不同,城市的街道上那些错落有致,有着自己鲜明特色的一栋栋高楼让人有些目不暇接,这种宏观的美感给脑子里只有AS那些银灰色立方体的沙左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是多么强大的想像力和创造力。这是在AS环境里长大的人永远都不会达到的高度。
纳伽把沙左带到了一座高楼的最顶层。这里应该是这个城市的制高点,是这座大楼最高处的一座雕塑,巨大的铜制雕塑表面已经斑斑驳驳,但仍然能看出这是一匹巨大的正在奔跑的马,生动而有活力。
沙左站在这座雕塑旁,向脚下看去,借着还飘荡在海水中的照明器的光亮张望着。
宽阔的街道,街道两边一个接着一个装饰得精致漂亮的店铺,沙左想像着这里曾经的繁华和喧嚣。
这是真正的乐土,几百年前消失的乐土,AS永远也回不去的乐土。
沙左正看着脚下的一切静静出神,耳边突然听到了低沉的轰鸣声。
这声音虽然沉闷,却很巨大,同时伴随着剧烈的震动。
脚下的这个世界似乎都随着这震动而开始颤抖,就像是有什么怪兽怒吼着要从海底的地层深处破土而出。
沙左顾不上身边的纳伽是□,迅速抓住了他的胳膊。
在从AS被送到猎狼岛的途中他听到过类似的声响,那个巨大得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漩涡让他无法忘记。
纳伽很平静,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向左侧,指了指远处。
沙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很远的地方,本来漆黑一片的海水突然泛起了白色的水花,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从海底冒了上来,不断地翻滚,破碎,向海面飘去。随着冒出气泡的地方逐渐增多,从海底到海面,渐渐形成了一道看不到边缘的气泡水幕。
沙左瞪着变得越来越密集的水泡,这就像是什么东西把海水烧沸一样。
他一时间没有办法在脑子里找到能跟这种现象相对应的资料。
直到他感觉到四周的海水温度比之前高了不少,同时也看到了那些纷乱的水泡下面,海床之上,那一条越来越明显的红色光芒时,才猛地惊醒。
这是……这是海底的熔岩在喷发!
海床上出现了一条蜿蜒向远处的裂缝,耀眼的金色从裂缝深处透了出来。
几秒钟之后,燃烧着的岩浆从裂缝里喷射了出来。
尽管有海水的阻挡,这些闪着金光的岩浆还是像猛兽一般在水中向上高高跃起,瞬间照亮了这一大片海水,金色的光芒映满了海底。
熔岩喷发的地方离沙左和纳伽脚下的这座公元世纪的城市距离很远,但那种强烈而震撼的光芒还是瞬间点亮了这个城市。
脚下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猛地在沙左眼前露出了全貌,就如同静静地沐浴在清晨的第一抹朝阳中一般。
沙左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岩浆喷发的时候,纳伽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往沙左的腰上一搂,带着他向脚下这座城市冲了下去。
纳伽的速度让沙左吃惊,他有一瞬间产生了他们正从这座高楼上跳下来的错觉,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地面。
本来在他们脚下的那些景物高速向他涌来,沙左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各种在海水里被浸泡了几百年的古老痕迹扑面而来。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纳伽改变了方向,开始顺着街道快速地游动。
沙左在盯着四周贪婪地看个不停的时候,心里也在惊讶着纳伽这种似乎已经违背了生物规律的速度,这是鱼也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尽管纳伽一直紧紧地搂着他,但他还是必须要死死地也搂住纳伽□的身体,否则他觉得自己会被海水巨大的阻力折断。
纳伽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他从一条条街道上穿过,就像当年的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
沙左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场关于古老公元世纪的美梦。
纳伽说过,水里才是我的家。
是这里吗,这个美丽的世界,是纳伽的家,是他长大的地方。
沙左突然觉得非常羡慕这个能在水下自由飞翔的男人,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在这样的美好世界里游荡。
尽管这里一片沉寂,但一个人拥有一个世界的感觉却再也没有人能体会到。
庞卡站在屋顶。
寒冷的海风很烈,像无数支冰冻着的箭高速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迎着风张开双臂,感受着这种刺骨的寒意。
他喜欢这种全身被冻得麻木的感觉,只有这样的麻木,能让他暂时忽略那种从身体深处不断地向全身漫延的阵阵疼痛。
这种疼痛像无解的诅咒缠绕着他,每时每刻都不曾离开。
除了摩加布,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黑暗王国的主人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但摩加布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也没能找到解除这种痛苦的方法,这种疼痛就仿佛根植在庞卡的基因之中,与生俱来,无法改变,只有当庞卡的生命走到真正的终点,这种疼痛才会消失。
海面正在沸腾,就如同海底的怪兽即将划破这漆黑的海水冲向天空。
庞卡转身,他能听到城堡里震天的狂叫声,这种沉浸在极度兴奋当中的呼喊让他很满足。
这就是我的世界,哪怕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终点就在前方。
好好享受这最后黑暗,是他最大乐趣。
常飞在一楼的客厅里静静站着,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能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纳伽的三支箭力度很大,有两支扎透了他小臂上的骨头,这伤要恢复很长时间。
不过常飞对这些并不在意,死都无所谓,何况只是这样的伤。
庞卡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常飞心里一阵悸动,慢慢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庞卡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下,慢慢地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常飞撑在地上的一只手有些颤抖,已经很多年了,他来见庞卡的时候,甚至不允许靠近到距离庞卡十米的范围之内。
而今天庞卡却没有停留,一直走到了他身边,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混杂了青草芳香的气息渐渐包围了常飞,把他拉回了像梦境一样的许多年之前。
“纳伽在自由城?”庞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悦的金属音。
“是,”常飞很想抬头看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庞卡已经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不能逾越的界线,“在针岩断崖碰到他的。”
“在帮自由城的人吗?”庞卡稍微弯了弯腰,手从宽大的长袍里伸了出来,指尖在常飞受伤的手臂上划过。
庞卡修长的手指像是带着魔力,常飞在被触碰的瞬间,感觉自己的手臂上隐隐的疼痛消失了,他控制着自己拉过庞卡手亲吻的欲望:“应该不是,我们之间的冲突他向来不会出现,我觉得……应该是上回我弄死了他的德拉库,正好都是三箭。”
“幼稚,”庞卡直起了身,手在常飞的头发上轻轻抓了一下,“去准备吧,大海已经开始歌唱了。”
常飞慢慢站了起来,并没有看庞卡,转身往门口走去。海面上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地层深处也开始了震动,狂欢日即将拉开序幕,他要带着队员巡查,每年狂欢日都会有骚动,过度兴奋会让人们疯狂,做出过头的举动。
摩加布说过,这就是地狱的力量,是黑暗世界让人疯狂的力量。
常飞对这个老狐狸装神弄鬼的说法并不全信,狂欢日是猎狼岛上地壳变化最明显的时候,磁场微小的改变就可以让人的精神受到影响,再加上强烈的心理暗示,还有昆塔。
“常飞,”庞卡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你好像从来没为狂欢日兴奋过。”
“嗯,”常飞停下脚步,背对着庞卡,“除了你,没有什么再能让我兴奋了。”
“等我死的时候,”庞卡笑了起来,“我会带你一起走。”
常飞没有说话,能听到庞卡踏上楼梯的声音,楼上有一条通道连接着竞技场,庞卡要去那里接受这个城堡里所有人疯狂的膜拜。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庞卡在进入通道时问。
“你什么时候死。”
“不知道,也许快了,也许还有一阵子,所以你要小心的活着。”
“是。”
竞技场上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四周一圈圈的围廊上的人都兴奋地伸出双手不停地尖叫着。竞技场的正中间圆形的巨大平台中间,有一个铁笼,从竞技场的穹顶上垂下来的一条钢索将铁笼吊在离平台半米高的地方。
铁笼里跪坐着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女人,全身上下都被涂成了鲜红色,就像是沾满了鲜血,背上和胸口都画着诡异的黑色条纹,这是摩加布的某种咒语。
女人被灌了药,行动被限制了,这是为了防止她自杀,但除了失去力量,行动缓慢之外,她的身体机能一切如常,意识,各种感觉都没有受到影响,她眼里的愤怒得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神让四周的人尖叫连连。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怎么样的遭遇,但赤|裸着身体在几百个疯狂的男人中已经让她完全绝望,她只希望自己能快点死去。
庞卡的身影出现在竞技场上最高处的看台上时,所有的人同时爆发出了狂呼,这声音在古老的监狱上空回荡着,震得让人觉得脚下的岩石都在颤抖。
所有的人都跪到了地上,向上伸长了手臂,庞卡是让他们畏惧的存在,他拥有着这个黑暗世界无人能及的强大力量,尽管从没有人知道他力量究竟是什么样,但却也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力量。
庞卡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缓缓抬起了右手,几秒钟之内,竞技场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狂欢吧,”庞卡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就如同是在面对面地聊天,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我的奴隶们。”
欢呼声音再次爆发,跪在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手臂疯狂地在头顶摆动着。
常飞站在竞技场最高层的侧面看台上,靠着岩石柱子,静静地注视着庞卡金色的面具,他的正对面是布罗德,虽然没有跟着别的人一起狂呼,但看得出来布罗德的眼里满是亢奋。
在让人窒息的高呼中,庞卡转过了脸,看向了常飞的方向,常飞迅速转开了脸。
不。
庞卡看着他的侧脸,很短的时间之后转开了,伸手指向了布罗德:“布罗德队长,为黑暗揭开序幕吧。”
布罗德攀着岩石砌成的看台几下就跳到了下面的巨在平台上,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钻进了关着那个女人的铁笼里。
常飞靠在看台边上,看着布罗德抓住了无力反抗的女人。
女人的惊恐的哭泣声和痛苦的诅骂被四周兴奋的尖叫声淹没。
摩加布站到了平台上,手里的杖高高举起,以宏亮的声音开始吟唱。
祭祀开始了。
常飞看着在铁笼里纠缠着的两个赤|裸的身体,完全没有像别人那样的兴奋感觉,哪怕是这时给他一瓶昆塔,也不能让他有更多的欲|望。他知道庞卡一开始的意思是想让他去,就像每次有优质的女人成熟时庞卡都会让摩加布来征求他的意见那样。
常飞每次都会拒绝,他对女人的身体没有渴望,对男人的身体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觉得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庞卡也一定清楚。
布罗德的动作很粗暴,这个女人是祭品,不需要小心对待以保存她后续的价值,女人的血一滴滴地落到了铁笼下的平台上。
只有这样粗暴而野蛮的动作,才能让所有人达到兴奋的顶点。
随着布罗德在这个女人身上狠狠地蹂躏,天空开始变得越来越暗,寒风一阵阵狂过竞技场的上空。
布罗德转头看了看站在平台另一端的摩加布,摩加布轻轻点了点头,他松开了身下张着嘴已经喊不出声的女人,从铁笼里跳了出来,像个凯旋的英雄似的仰着脸举起双臂,接受着看台上几百个疯狂的成员对他的高呼尖叫。
庞卡在这时突然举起了左手,布罗德迅速地跳下了平台,和所有的人一同紧紧盯着庞卡的手。
庞卡看向了阴沉的天空,黑色的雾霾像是从四周被召唤而来,在竞技场的上空越聚越多,慢慢压了下来,就像是要把整个城堡都吞进黑色的浓雾里。
庞卡的手举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之后,猛地向下一挥。
摩加布高举着的杖也同时砸在了平台上。
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黑雾中劈了下来,正正地打在了平台上,铁笼里的女人惨叫了一声,半边身体瞬间被闪电灼伤,烧得漆黑,发出了难闻的糊味,她痛苦地在铁笼里缓缓挣扎着。
在众人的狂呼还没有完全响起的时候,平台正中间出现了一条整齐的缝隙,一点点地向两边扩大。
随着缝隙越来越宽,阵阵白烟卷了上来,伴随着灼热的气体,缝隙里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
女人惊恐地看着出现在铁笼下方深深的裂隙,裂隙的深处,翻滚着涌上来的黑红色的岩浆带着滚烫的气浪,她立刻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阵阵烤灼着的巨大疼痛。
穹顶上的滚轴开始转动,钢索慢慢被放长,铁笼一点点向正在扩大的裂隙中沉下去。
四周的人开始一边呼喊一边跺脚,脸上都泛着红光,这是狂欢日最好的开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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