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钟指了指息夜的方向,抿了抿嘴,终是半跪在地,仰望着茶白继续说道:“你一旦走到那里,选择依旧,将不再会有退路,他也不会让你有退路,你心里想的那些全都可望不可及。若是跟我离开,将来,无论你选择走怎么样的道,都会坦荡而心想事成。”
顿了顿,见茶白目光的方向依旧,咬牙又说了句,“现在可以想不通,出去后可以慢慢想。”
茶白看着态度顺服的东皇钟,轻缓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我带走息夜后自然可以慢慢想。看来你是知道我的封印的,你知道它的来历,甚至知道我的来历,息夜的来历,对吗?”
东皇钟知道太一难搞定,却不知转世为人的茶白一样的难搞定,若是说了,茶白只会更加不会放任息夜留在这里,或许还会手段激烈。垂眸思考良久,缓缓站起声,侧身让出拦着的道。
茶白面目平静地对着东皇钟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思绪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对峙
待茶白凌空跃下,衣袂翻飞着伸手去拉变成人形息夜的同时,太一从容冷漠的表情终因他的出现而流露出一丝困惑:
这个小世界只为希宴而造,只容许希宴进入,连伴生的东皇钟都不曾进来过,是凌驾于其他世界的存在,更没有通往这里的道路。
他没有出手,而是冷眼瞥着这个就像是同时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稚嫩,并明显地感受到镜灵在激动,也在害怕。总觉得忘记了件很重要的事,但脑内是一片空白。
茶白不知道息夜是被人抱着双脚离地的,还以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一下子没拉动,也没在意他不自然的姿势,快速地将傻蛇从头看到尾,除了快要吓死的蠢样,就是要吓死的蠢样了。
眼底流露出一丝庆幸,控制着身体慢慢落地,熟稔地弹了弹他的额头,没问他怎么成人形了,
只自然地说了句,“手好冰,回去了。”
然后控制着灵力在他身体内游走一圈,认为成人形的傻蛇真无大碍了,才将一股暖融融的灵力注入他体内,驱散着傻蛇的寒意。
还在深思的太一眉眼一利,顿时戾气爆发,抱着息夜脚尖一点,凌空对着茶白轻描淡写地一拂袖。他认为这个脆弱的人类在诱拐希宴,还把希宴当成了自家不听话的小孩,这种类似宣布所有权的话语,在太一看来就是种侵犯。
息夜不但听见了茶白的声音,还感到他温热的手指,立马睁开眼睛,瘪嘴扭腰想要扑向茶白哭诉却被马上抱离,顿时血气上涌,嗷的一下直接咬上凑在嘴边的一片冰凉,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松口了。
被咬了脖子的太一并没感到疼,反而浑身一僵,过了好一会才嘴唇紧抿地将息夜往怀里紧了紧,又静默了好一会,在息夜冻的更加哆嗦,更加愤怒却无可奈何时,才按着他后颈,低语道:“是不是冷?抱紧我”。
息夜猛地将眼睛瞪的溜圆,扭头欲要去看茶白,却被按的死死的,不由蹦跶的更加剧烈。
太一沉思着感受了会息夜脖颈处的细腻与渐渐流失的温热,意识到是自己带走了希宴的温度,让他不舒服了。
将搂腰的手往上挪了挪,然后就着抱他的姿势在他后背僵硬地拍了拍,头几下没掌握好力度,将息夜拍的双眼一翻,气息紊乱。皱眉感受息夜脆弱的气泽,继续拍着,幸好后面的几下渐入佳境,带上了点温和。
“别动,安静会,就一会。”
果真只一会,息夜感受到冷源不再那么强势,只余腰上的手没有松开,已可以后退。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镜子的,所以就看不见太一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太一并不熟练,还带点理所应当的安慰。
更是发现了只要不动弹,腰的桎梏就会放松,不由对这些人嘴里的希宴十分之好奇: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乎他,却又在失去了他后孜孜不倦地找寻?里面有好人有坏人。
但自己始终只会是息夜,无论是不是希宴,都过去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息夜,忽然觉得死活不承认是希宴的做法显得自私而残忍,但他只想和茶白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不会碰到如希宴经历过的那些事。
太一见希宴肯安静下来,眼里点起一簇亮光,拍背的动作是更加的缓和。又冷眼瞥着拦在茶白面前,半跪在地的东皇钟。没出声,只多看了眼东皇钟已经半透明了的一只手掌与他承受自己一击后的脸色,漠然地挥袖将镜子翻上头顶,照射着下方的所有事物,只要仰望一切就无所遁形。
茶白在东皇钟闪身来护前已感到咆哮而来的磅礴妖气,但实力悬殊,根本来不及反应。没想到发带遮住视线的那一刹那,妖气不见踪影,东皇钟半跪着拦在面前,态度十分恭敬。不由抬头望去,这才明白息夜的姿势为何一直都违和的原因。
他顾不上深思为何笼罩在上空的镜子内出现的两个与冰雕完全相像的人,而里面有息夜却没有自己,紧抿着嘴唇召唤出佩剑,对着拥住息夜的男人飞身而上,同样什么话也没说地直刺了过去。
息夜听见身后的破空声,扭头一看,顿时忘记之前的愧疚,满心满眼都是茶白,趁着太一不再搂紧,扭着腰大力扑向茶白,并兴高采烈地唤了句,“阿茶。”
茶白面色未动地扭腰转剑,接过飞扑而来的傻蛇,长吐了口气,就着他的力道想退身而下,却被太一两指夹住剑刃,只能一手搂紧傻蛇,一手与太一艰难地较着劲。
要抽回佩剑的茶白觑了眼傻蛇,嫌弃道:“自觉点,到我衣襟里去。”
正对着茶白呜呜咽咽,诉说着委屈的息夜顿时愣住,看了眼茶白的衣襟,又看眼自己的身体,没动却被茶白又掐了下腰,疼的脸都要歪掉
夹住茶白剑刃的太一已静止在原地,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只能眼神冰冻地盯视着茶白掐了希宴腰的手。想要毁掉对方,却越想身体越是凝重,任何妖力全都无影无声地消逝了。
还从未有过这种连人类都无可奈何的状态,不由生气地赤红了眼周,转头看向建立这个世界的镜灵,这里的一切都是受它操纵,包括自己。但若是再失去希宴,他会毁了这里,毁了外面的一切。
不能在来一次了,不能再次经历,他只能是我的。太一闭了闭眼,轻动嘴唇,无声念起古老的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o⊙ 渣作者说在准备完结会不会被打死?
、悔意
茶白原本想的是让傻蛇变回来,揣着几乎没多少分量的傻蛇比带着这么大个人方便多了。但见息夜像是没听懂一般只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眼眸水亮,酒涡甜甜。颇为头疼地将他往后背拉了拉,说了句,“抱紧。”
息夜欢喜地比划了下手臂,本该搂在脖子上的,最后停在觊觎了很久的腰处,泛滥着口水搂紧,将茶白搂的一阵气闷,横眉冷目地回头瞥了眼他。
快乐的不得了的息夜也不敢抬头去看太一,总有种莫名的心虚,将头埋在茶白的肩膀处。忽地感到茶白周身灵气大涨,气劲凌然,慌忙掐出的护卫光圈也咔嚓作响,似要马上碎裂。好奇地抬头一看,表情顿时凝固。
见过总爱逗自己着急,却侧头撇开脸的东皇钟,也见过抱胸平静地遥望远方的东皇钟,更是见过他强大的实力。却没见过他露出真身,神压铺天盖地的威武模样。
还记得有次眼巴巴地瞅着发带去勾树上的灵果时,捞到一条飘到嘴边的,放嘴里啃了啃,然后尾巴圈住地问着茶白,
“画卷里的东皇钟很可怕,一旦祭出便吞天噬地,阴阳不分,煞气满布,一片昏暗,连渣都不会留下,真有那么厉害?我怎么觉得东皇钟并没什么不同?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地在一起,东皇钟肯定也同意的。”
那时化为发带的东皇钟冷哼了声,毫不犹豫地将傻蛇团吧团吧,缠绕成球,裹挟着他上上下下的弹动着。直到他在里面呜呜咽咽地求饶,才自茶白的发顶飘上天空,轻巧地自树上捞下一丛丛小指节大小,红艳艳的乐全果,拢在发带中,就是不给晕乎乎瘫软在地的傻蛇。
那时的茶白则面无表情地望向远方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弯腰拾起被抽了骨头般软了吧唧的傻蛇,捻起一枚据说吃了会很快乐的乐全果塞入他嘴里,看着傻蛇吃完一颗,然后眼眸晶亮地来讨好,要第二颗,直到他再也吃不下转身离开,也都没答话。
傻蛇可以不懂,茶白却是懂的。就算东皇钟不说他只是在等主人的归来,也知道他不会留在身边很久,就像过客一般,不会停留。
所以茶白对东皇钟并不关注,因为他强大也因为他来去自由。而傻蛇不一样,过去是上神希宴,现在是傻蛇息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连被欺负都只能害怕的四处乱窜,眼泪汪汪。
如此的东皇钟在茶白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从被跪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明白后面的事,将会便的不一样,或许是自己,或许是傻蛇,或许是东皇钟……
东皇钟在太一动念召唤伴生的自己时,就知不好,只来的及抓出茶白衣襟内的昆仑镜,往镜灵处抛去,失去本体数万年的镜灵是拦不住真怒下的太一。
就算他不是真正的太一,东皇钟也是受他所控,若要与这里玉石俱焚也是可以的。唯有恢复成神器的昆仑镜才能阻止他,否则毁灭了小世界后,所有人都要陪葬,包括那条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傻蛇。
太一有伴生钟相伴,一同生,一同死,没了就一起没,但对傻蛇来说,曾经的已经很够了,不能再让他彻底消散。
但东皇钟依旧不受控制地恢复成上古时的形态:浑身煞气腾腾,无数血红的符文缭绕着托起本体,东皇太一的伴生钟。
冷眉煞目地盯视着茶白与只恢复了身体的傻蛇,胸内的暴虐压都压不住,仰天咆哮一声,吞噬着这里的天空。
刚还人间仙境一般,现在却昏暗的不见天日,全都席卷着往东皇钟内而去。
直到灿若烟霞的双生桃花树也要化为光点消失时,太一的冷漠终于开始崩塌,颤动眼眸着看向希宴,这颗双生桃花树是因他而种,为他而种。却见希宴依旧抱紧与自己相像的那个人类,就算眼中全是害怕也只对他依赖。
太一极力控制着想要毁灭这里的心绪,心中不停地在说着,不应怪他的,也不该怪他的,他忘记了一切却只喜欢与自己相像的,一定是对自己的执念太过强烈才会如此的,才会让那人类钻了空子……
这时与镜灵融合了的昆仑镜也不再平静,里面波纹荡漾的厉害,映照出的影像也随之动荡,扭曲。
里面依旧没有茶白,只有两个对峙着的太一,
一个眼神冰冷地看着对方,周身的煞气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却苦于被束缚着不能去抱回希宴,杀掉同面貌的人类。
另一个则身体侧倾,也不去抽被手指夹住的剑,反而浑身灵力狂涌着,双手刺剑,就算无法寸进依然固执。
太一无论如何劝慰自己,都抵不过现实给他的打击,数万年的等待与执念,换来的竟然是希宴忘记所有,不再喜欢自己,整个人的神色极为不对,眸色血红,快到失控的边缘。几次念起咒语,又几番停下。
伴随着他周身煞气滚滚,昆仑镜对他的禁制也被吞噬的差不多,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在东皇钟火急火燎地听着禁制的脆裂声却毫无办法时,胸口忽地一热,一痛,身前的整片金甲宝衣被灼烧了个精光,露出一支红艳艳的树枝。
而上空忽地响起九声金乌啼鸣,也凭空多出条奔腾流泻的金灿炎火瀑布。九团耀眼的光分分合合,最后融成一团绕着茶白与太一数圈,然后停在了息夜的面前。
无法承受的刺眼光芒,炽热的温度让息夜不住地缩头,但他怎么缩,那团光依旧让息夜有快要被烤死的感觉。
这时已不容许茶白固执,他松开剑柄,一边掐着清风诀一边带着傻蛇直往后退,但那团光如影随形,而掐起的诀并无丝毫的作用。认清事实的茶白闭了闭眼,抬起已失去光泽的手,湿乎乎地摸上傻蛇的额头,然后他不退了,将傻蛇搂在怀里,背对着光团,轻轻地说了句,
“对不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甩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
息夜想哭,却被烤的连眼泪都流不出了,虚脱着缓缓软倒。比傻蛇好了没多少的茶白也随他半跪在地,渐渐脱力,脑子浑浊,凭着本能将傻蛇圈在身下。
太一在光团出现后,冰雕的神情如被雷劈了般彻底崩裂,从呆滞到颤抖着手指挣脱昆仑镜的最后一丝束缚飞身纵下,再也没有之前快要失去理智的癫狂,眼眸内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流光,将原本麻木冷漠的人映照的艳若桃李。
若说见到希宴到来的神情是自持而僵硬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那么光团的出现便是打破了太一的情绪壁障,有了人的气息。
只见他一呼一吸间,毫不留情地撕下护住希宴的茶白,将他扔到一旁,弯腰抱起几乎要没了魂魄的希宴,将他贴在急速运转着妖力的身上,直到他会哼哼地颤动眼睫了,才板起脸对着那团火呵斥了句,“胡闹!”
那团艳红绚烂之物,一见太一冷厉的表情,纷纷往后缩了缩又颤了颤,似是欲亲又怕,犹豫着靠近些,又很快蹿飞。
太一盯视着这团火光,也不惧怕炙热,在看到他们靠近后直接伸手去抚,神情颇为爱怜。
“难怪当年只寻到你们的真身却没有追索到你们丝毫的元魂与气泽……,可惜我那兄长与嫂子……”。
太一垂眸沉湎着过去的伤痛,当年巫、妖两族为了成为掌权王者而争斗不休,人族因此如在夹缝中存活艰难,最后两族在鸿钧道人的最终调停下,将天地一分为二势,一个掌地,一个掌天。
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日子,人族在伏羲与女娲的庇佑下也渐渐繁盛起来。没有了战事,无聊中应鲲鹏所邀,一道游历大荒,鲲鹏能说会道,潇洒无拘束,在他从不停歇的叨咕中,对一名叫希宴的女娲族祭祀产生了好奇。
总以为天生神胎的他是无比强大与沉稳的,谁知第一次见面完全颠覆了原本的想象。觉得他就像那几个犯了错,被狠狠打了一顿的小侄子,除了不长羽翅。
大雨后河水涨发,澎湃而难驯,希宴就如一只离了母亲怀抱的瑟缩小兽,浑身浇湿地团在河岸的一颗老树根下,眼睛没有焦点也没有温度,浑身上下散发着茫然与不知所措。
随后皱眉看着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