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岩的头部接连受到几次重创已经让双耳嗡嗡作响,左边额头和颧骨的撞击让皮下部分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皮下出血以及组织液反渗让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肿胀的想个红皮馒头,左眼也不停地溢出生理泪水,尽管邱岩已经在努力地眨着双眼企图将这该死的眼泪憋回去,但收效甚微。被蒙在眼上的黑布已经被眼泪润的湿濡一片,在从挡风玻璃中射进的灯光的映照下,泛出些微的光芒,这时被撞得头脑发晕的邱岩还不着边际的想着,这烂布千万别掉颜色,否则——邱岩没有继续往下瞎想,因为这时他感觉一直高速行驶的车子猛地减速,停了下来,接着那个刚才把自己抗进来的黑衣人下了车,但是并没有很快把自己弄出去。
应该是在和上司回报情况吧,两个人的对话顺着打开的车门传了进来,从两人的口音来讲应该是德国南部的某个地方吧,也可能是慕尼黑(München),所以即使特地学过几年德语,但都是最标准的Hochdeutsch标准德语,这种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对话,邱岩也只能听个大概。
“……让你慢点开,就是记不住,这里的马路可不比德国,雨天打滑了十个气囊也保不住你……”
“是是,我不是不习惯嘛,而且你看虽然滑出去了五十多米,不还是停住了吗……”
费了半天功夫发现辨认出的只是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邱岩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刚才的急刹车让躺在后座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身体依着惯性滚落了座椅,不过幸好是德国车,做的比小日本的宽大的多,现在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前后座椅之间的空地上,思考着问题,不过邱岩有所不知的是他乘坐的这款宝马是加长型的728i,如果不是加长的,邱岩很可能不幸地被卡在前后座椅之间,做一回悬空的思想者。
手脚都被牢牢地捆着,但是手法很高明,既能让邱岩无法挣脱,也没有让血液无法正常循环,当然即便如此邱岩现在还是手脚冰凉,一方面下雨造成温度降低,另一方面则是被莫名绑票的紧张。
邱岩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有动弹,又一阵冷风从打开的车门处卷进,让邱岩右半边完好的俊脸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身体也微不可查的打了个寒战,太冷了。
本就慌张出门的他没有注意天气的变化,还是一身夏装,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抵挡不住现在这种湿冷,口鼻呼出的热气也变成了一团白雾,又飘回附到脸上,一霎那的温暖让神经末梢对寒冷的刺激更加敏感,邱岩忍不住蹙起眉,有一刻他甚至在祈祷要杀要剐赶紧来吧,最起码先给自己找个避风的地方,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被邱岩鄙夷地扇出了脑海。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既然说的是德语,那必定和大哥有很大关系,邱岩虽然认识的人不少,而且也多有非中国籍的,但多是中国周边的一些国家,什么日本韩国俄罗斯,甚至马来西亚印度,还有西面的那些各种斯坦,他都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至于西欧美国那边是真的没有了,所以这群说德语的家伙一定和大哥有关系,但是他们会不会同样对大哥出手呢?
没容他继续思考,接到指示的米勒一把打开口车门,抓着邱岩被捆在一起的双脚拖了出来,隐在黑布下面的眉峰蹙得更紧,心里更是对南清言现在的处境忧心不已,这群德国人不是善茬,说不定也是这样粗暴的对待他,不知道大哥受不受得了。
邱岩再次做了回生猪,被米勒扛在肩上,邱岩伏面,脑袋垂在黑衣人背部,大腿根部被黑衣人按住固定,在一点都不轻缓的上楼过程中,邱岩的鼻尖好几次磕到那人背上,不过邱岩可不在乎这点小伤,他努力想要蹭掉眼睛上的布巾,但可惜的是黑色眼罩绑得同样很有水准,正卡住他的耳根,让他也无能为力,磕碰中鼻尖传来的触感像是西装的面料,而从眼罩下方与鼻翼搭成的细小空隙隐隐透过橘色的光,周围的味道也是也让他觉得像是宾馆一类的地方,又一个疑问在邱岩心头闪现。
究竟什么样的人敢在天朝公然绑架,而且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从时代饭店将人掳走,又这么大方地带他来宾馆这样的公共场所,他现在处的地方尚且不论,单单时代这个国营饭店,扛着绑手绑脚又蒙眼的人就不那么好出去。自小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邱岩对自己的国家治安还是很有信心的,先不说中国的破案率在世界来讲是前几位,就是外国佬在天朝公然撒野,他们还得先在心里掂量掂量中国的公安武警是不是吃白饭的。就因为这样,邱岩断定这些人绝对大有来头。
大哥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他现在还好吗?
这次邱岩的思考没有被打断,在他得出结论后的两三分钟后,扛着他的那个人终于停止了他无线折返上楼的动作,拐进一边的走廊进进了一间房,比片生猪的屠夫还要粗鲁的将邱岩甩到外间的沙发上,然后迈开脚步,向坐在里间的人复命。
半靠在沙发上的邱岩真有点怀疑那个扛着他的大个子是个隐形高手,虽然在几次搬运过程中让他吃了点苦头,但无论对于绑手绑脚蒙眼还是空中投掷,大个子都做得相当完美,估计是绑架犯的个中老手,里间断断续续传出的说话声让邱岩停止了他对绑架他的黑衣人的各种思考,转而凝神屏息的去仔细辨认从里间飘出来的只言片语。
不过这次很遗憾,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出来,只隐隐听出几个像“电梯”“走路”“车”这种单词,难道电梯坏了?邱岩觉得有道理,否则犯不着让那人一路扛着自己爬楼梯。
邱岩还在这边思考,那边的对话已经止了,米勒为自家老板轻轻关好房门,退了出去,而那个莫名绑了邱岩的主使这才姗姗从里间走出,无声地来到邱岩面前。
从被黑布挡了一半的脸蛋一直细细欣赏到被束缚的双脚,站在邱岩面前的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邱岩只感到自己鼻尖突然多了一道劲风,阻碍自己视线的黑布就消失了踪影,然后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人影,不过仅仅看到了轮廓,邱岩就不得不重新闭上双眼,以缓解习惯了黑暗又突然迎上强光的刺痛,耳根也迟钝的疼起来,刚才的大力拉扯不可避免的重重擦伤了双耳。
邱岩只是用力眨了几下,就重新对上男人的视线,不同于亚洲人的面孔,面窄颌尖,栗色的头发长长的搭在眼前,眼袋在深邃的双眼下尤为明显,让他显得颓废,不过眼中却不合时宜的发出戾气,顿时让周身的气势有了不同。
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望着邱岩,占尽地理的优势,下垂的目光里饱含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而邱岩也同样面无表情的回望,丝毫不被周围压抑的气氛影响。
终于,还是对面的那个男人先做出了让步,冲着邱岩扬起了微笑,不过这并没有让直到现在手脚还是被缚的邱岩放松警惕,被眼袋半掩起来的眸子依旧寒光一片。
“GutenTag。IchbinAdolfHessen。FreuntmichamHeuteabend,Siezusehen。”
(你好,我是阿道夫。黑森,很高兴见到你,在这个夜晚。)
、忆章。十五
“邱岩。”听了对面的男人,哦,或者现在可以说是阿道夫?黑森故意放慢语速的介绍,邱岩也也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过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阿道夫的退让而移走,还是直直地盯着那两道寒光。
邱岩看着阿道夫缓缓地转过身,坐到旁边的一条沙发上去,并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他也不做声,只是越发猜不透他的目的,而听到黑森那个姓氏,心里有几分奇怪,用一个州的名字做姓氏,难道是哪个皇室成员?不过皇室在德国不仅是过气,甚至可以说是落魄了,而且以阿道夫为名,在德国可不是很讨喜,可是却违和地能在中国做得这么嚣张。邱岩僵着脖子看向阿道夫,心里的疑问更甚。
阿道夫用余光扫到从身边投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在心里冷冷一笑,没有管他,他抓过放在沙发前面茶几上的遥控器,摆弄了一阵,然后将背部靠向后面软软的海绵垫,他的脸可能是在昏黄的灯光作用下,或者是个混血,反正阿道夫同样出色的脸上皮肤并没有欧洲人应有的白皙,反而有一点蜡黄,面皮上透着病气的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右腿搭在左腿之上,懒散却不失贵气,接着按动了遥控器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挂在沙发对面墙上的显示屏在最初的白光闪过后,显示出了图像。
“你!”看着屏幕上那两具交缠的胴体,邱岩长大了大眼睛瞪向还是毫无动作的阿道夫,身体也不管被捆住的手脚大力挣扎起来,不过德国出品的特质绳索和过硬的捆扎技术,最终也只是让邱岩翻腾着滚下沙发,狼狈地面朝下摔到了地上,咬牙忍着撞击的疼痛,邱岩腰背发力,让头和颈直起,对上了阿道夫投过来的视线,邱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感觉到,那两道视线里不仅仅有寒意,还有赤裸裸的杀意。
“我如何?”三个中国字被阿道夫字正腔圆的念出来,没有外国人分不清平仄的怪异,清晰地传进邱岩的耳里。
“你居然监视他,你凭什么监视他?你、”邱岩没能说完,因为刚才还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的阿道夫已经犹如一匹黑夜的狼,窜到邱岩面前,单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阿道夫把手向后压了压,清楚地听到了几声“嘎嘣嘎嘣”的脆响,然后又向上提起,面色阴狠。
“那你呢?”
邱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现在的他手脚动弹不得,刚才阿道夫的那一下差点将他的脊柱拗断,视觉神经也因为供血不足而逐渐失效,黑晕的时间越来越长,耳中也嗡嗡作响,在阿道夫绝对的力量面前,邱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刚才在饭店真应该和大哥好好说说话,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过阿道夫没有真弄死邱岩的打算,即使对于他来说,那很容易。翻手将快要断气的邱岩掷了出去,腾空的身体越过宽大的茶几,带掉了上面的瓷器,和跌落的邱岩一起,在落地的瞬间发出巨大的响声。
所幸破碎的花瓶没有给邱岩带来任何伤害,只是长时间的压迫气管与颈动脉,让邱岩趴在地上眼前不断昏眩的同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就在刚才的一瞬间,绑在邱岩腕部的绳索失了力道,让他可以用手臂撑起身体。一会时间过后咳嗽的欲望终于被压住,邱岩赶紧弯过身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只是不期然地瞥见阿道夫手里拿的那根和自己脚上一样的黑绳,心下一片骇然。
阿道夫漠然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邱岩,已经不咳了,刚才的噪音让他有些头痛,挂在墙上的显示屏还在继续不停地播放着前一天在南清言卧室发生的画面。
他又坐了回去,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双腿不再交叠,而是将右腿微微曲起,用脚踩着茶几的边沿,又看到已经站起来的邱岩挡到了屏幕,然后偏过头去,好像要绕过阻挡继续欣赏那部以眼前的人和南清言为主演的戏。
看了男人的动作,邱岩也没说什么,他本能的觉得这个叫阿道夫的男人把他绑来绝不是为了打他一顿或者杀了他,所以此时他尽管已经浑身是伤,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坐到他刚才被扔到的那条沙发上,不过视线是向着坐在主位的阿道夫的。
“看,那时我差点杀了你。”阿道夫抬了抬下巴,突然说道。
邱岩回头看向屏幕,那个覆在南清言身体上的自己,后脑上多出了一个鲜艳的红点,红外线瞄准器吗。
“我认识清言八年,陪了他七年。”阿道夫拿起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到这一刻。
“就是你?”就是那个大哥总提起的德国人,不过邱岩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投向他的目光中敌意更重。
阿道夫也不在意,他没有必要在一个小了他将近二十岁的孩子面前确定已知的未知。
“也爱了他七年,”他偏头扫了一眼沙发那头的男孩,“不过,一个月前我放弃了。”
不给邱岩说话的机会,阿道夫开始回忆起往事,脸色也不似刚刚的阴沉,虽然还是一脸的蜡黄和病态。
“我和清言第一次见面还是在火车上,E35,从法兰克福开往斯图加特,中间会经过海德堡。
那天很奇怪,二等车厢里坐满了人,当然,除了我旁边的位子,车厢里还有几个来来回回找座位的人,我在那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但是没有一个人问我,那里有没有人,或许因为我的下属,哦,就是刚才扛你上来的那个家伙,他叫米勒,他除了身手不错,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说到这里,阿道夫再次将眼神落到邱岩身上,目光里寒意还有,但不那么剧烈了,不过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邱岩只是将一侧眉梢挑了挑,不予置评。
“他再一次给我订了一张二等车厢的车票,我不喜欢那么混杂的气息,如果那里和往常一样清净,我还不会生气,可是那天不一样。空无一人的车厢和车厢里坐满了人但是他们都很安静有很大不同,我能感觉到那里每一个人的呼吸,每一个动作带动衣服摩擦出的沙沙声,还有鞋子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响声,让我头疼,我无法思考任何一件事,只能把时间浪费在看窗外的风景,可惜高速的行驶让画面变化太快,我的头更晕了。”
阿道夫把翘起的右脚放下,伸手去够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玻璃杯,里面的茶叶竖直漂浮在水面上的不多,杯沿也凝了水滴,想必已经过了品尝的最佳时间。
他将玻璃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将鼻子凑近,好像要闻一闻茶水的味道,然后用手托着杯底放在腿上,并没有喝的打算。
“我想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我,可是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我旁边响起,Darfich?他问我,那时我的脸正望向窗外,但我直觉那一定是对我说的,那个声音很好听,是我喜欢的那种,有点冷却很清亮,我想,那一定是个漂亮的男孩,或许带着眼镜,美妙的身体包裹得严实,想到这儿,真让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我回过头来,发现他比我想得更美。”
目光在茶几上游移,带着毫无掩饰的笑意。
“你知道吗,在很多男人心里,嗯,我指的是德国,或者更广阔的地方,中国男人都是肖想的对象,中国的女人太柔弱了,我们不要顺从的奴隶,我们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