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难自制,雀跃兴奋,迫不及待……
于人前,帝王十分完美地演绎了初为人父的小伙子所应表现出的所有情绪。
赏了报喜的人,打发了贺喜的廉若飞,岳煜瞬间换了副神情,欲要将沈卿拖进怀里,却是没能拖动:“沈卿。”
“臣在。”
“尔在吃醋?”
“陛下……”沈澜清抬眼,唇角笑意半敛,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温声陈述,“臣不过是想先行道喜。”
话落,沈澜清躬身而拜:“恭喜陛下喜得龙子,龙子成双,天降祥瑞,我大岳气运定将日益昌隆。”
双生子于皇室本为恶兆,然,却被圣宗硬生生扭成了吉兆,言官铮铮铁骨到底还是拗不过君主笃定的心思。
几条人命赔上去,恶兆便成了祥瑞。
异象祥瑞,本就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由着人的那张嘴说出来的,先皇不信,岳煜自是从未信过,这一双新生的皇子不知比他们的皇祖父与逸王叔祖父幸运多少。
温温润润的人躬身在眼前,后颈上淡淡的紫痕半遮半掩地映入眼底。
君主便如同那初识情事的毛头小伙子,微颤着喉结,展臂揽腰,一把将人箍进了自己怀里,以防沈卿再做抵挡,更是默默运了十成的内力至掌间备着。
沈卿顺从地入了怀,君主掌间的内力瞬间撤去九成,只余一成在指尖,隔着衣物按上了沈卿腰间几处大穴。
异于玄冰真气的气流顺着腰间穴道侵入体内,虽暖,却也麻烦的紧。抬手勾着吾君的脖子以稳住下滑的身形,沈澜清挑眉,耐着腰间的无力酥麻,含着笑揶揄:“陛下,何须如此手段?”
“不加手段怎能算做惩罚?”分开修长却失了力道的腿,摆弄着沈卿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腿上,帝王捏着沈卿的下颌,一本正经地道,“先前的大不敬之罪且先按下不表,只说方才……”
“沈卿,你可知道,眼下若是有一坛子醋在眼前,朕也能如房玄龄之夫人那般,对着坛子将醋喝了?”
“?”微微上扬的尾音挠得人心痒,沈澜清挑起眉,无声地表示疑惑。
恨恨地在那含笑的唇上咬了一口,岳煜自旁侧木匣中取出最后一封信,于沈澜清眼前晃了晃,似真似假地愤声抱怨:“沈卿与尊夫人可见是伉俪情深,这才分别几日,手书便跟着追过来了。”
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的那抹浓烈酸意令沈澜清莞尔。
晃在眼前的那信封上的娟秀字迹眼熟的紧,攥住君主的手腕,止了晃动,仔细一辨,倒还真是耿氏的手迹。
本以为吾君先前扫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又放回匣子里的信是帝后间需背着人看的私密话,却不想竟是耿氏写给他的家书。
耿氏性子清淡,偏爱读史,闲暇时间尽数用在了书本上。
嫁入卫国公府数日,便是他在家中时,耿氏也从未腻着他说过体己话,却不知怎么反倒想起给他写信来了。
心中笃定,眉眼间却显出了几分疑惑,沈澜清捏着信封,故作迟疑地问:“这是臣的家书?”
“哼。”鼻腔里一声轻哼成了君主的默认,然,沈卿显出的疑惑到底减了君主心底几分不悦。
顺着腰间的力道趴在君主肩上,不紧不慢地揭了火漆,一目十行读完了不足两页的信,一时间却是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耿氏的意思表达的清楚,之前入宫陪皇后说话恰逢皇后胎动,便在宫中留到了皇后平安诞下龙子。
皇后给陛下写信时,她正好在旁侧,便顺应着皇后的意思也写了封家书。
只是提了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碰巧想起了夫君的书房中藏书甚多,便想问上一问,妾身可方便进去借阅一番?
耿氏言辞间甚为直白,字里行间丝毫不见新婚燕尔的小娘子对自家夫君应有的绵绵情意,隐含着的只是一个爱书成痴的人对诸多藏书的渴望与兴奋。
信折好,故意带着几分珍而重之的意味揣入袖中。
如愿见着吾君微眯起了眼,沈澜清微微转身,就着吾君用过的笔墨,简单明了的写了一页回信。
君主写信时,沈卿只是状若无意地扫了一眼。
而此时沈卿写信,吾君却是光明正大的旁观了。
看着沈澜清落笔写下“……你我已为结发夫妻,无需如此外道,桂院小书房内的书卷夫人尽管取阅,若觉得不够,亦可去藏书阁借阅……”
君主眸光微闪,慢条斯理地开始为沈卿除冠。
任吾君摆弄着披散到肩上的发丝,沈澜清放下笔,轻笑:“陛下,您可闻着了一股子酸气?”
“朕心底里冒的……”除了沈卿的,又将自己的冠除了,岳煜挑起眉,大大方方地承认完,垂下眼认认真真地将两绺发丝打成了结。
结成结的发丝被指峰斩下,小心翼翼地塞进装着龙佩的荷包里,垂在了胸前,君主凝视着沈卿的眼,缓声陈述,“为夫心底酸的能酿出两缸醋了,娘子需得好生抚慰为夫才行。”
“若不然,休怪朕无情……”
“将那惩罚翻倍。”
不经意间的温柔与深情便如那蚀骨的毒,令人欲罢却不能。
主动覆上了那双稍显冷硬的唇,缓缓拉开了帝王的龙袍,沈澜清挑着眉眼,似笑非笑:“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
“臣,甘愿受罚。”
有些事情冲开了枷锁之后便再无了禁锢,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不仅吾君想,他也想,只可惜,此次又失了先机。
襟袍大敞,胸膛紧贴。
君主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似是在述说着无尽的情意。
借着略微恢复了些许的力气盘上君主的腰,君主缓缓抽搐手指,托起爱卿,将那已然被拓展到了极致的所在置于勃发的欲望之上,猛然按下。
噙住唇间那惑人的一声低鸣,缓缓托起,复又用力按下,只为迫使沈卿去了那最后的矜持,不在压抑那源自心间的震颤。
劲瘦健硕的身形贴在一处,彼此交缠,玄紫相映。
漂亮莹白的手在那莹润的肌肤上缓缓滑动,间或捏揉搓掐,终是奏出了一曲暧昧难解的乐章。
从外间的太师椅里至里间的暖炕之上,君覆着臣,臣绕着君,一账清算完,已然过了午夜。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少了几许难堪。
沈澜清慵懒的躺在炕上,任吾君伺候着他清净了身子,便开始闭目养神。
将一干物事送至炕间,岳煜钻进被窝,自背后揽着沈澜清,亲了亲微扬的眼尾,低声道:“沈卿,朕欲立太子。”
“小皇子尚不满月,陛下尚在壮年,急甚么?”可见皇后在陛下心里到底是与其他妃嫔不一样的罢。
“总归要立,晚立不如早立。”
“陛下何不等小皇子们再大些,也好在一众皇子里选个品行俱佳的。”
“沈卿,只这两个,不会再多了。”君主此语说得甚为笃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胜过了无数海誓山盟。
轻轻覆住腰间的手,沈澜清无声地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道:“陛下若不嫌弃,臣愿替陛下草拟诏书。”
65、册立太子
定安五年;十一月初四,帝王一纸诏书传回京城。
诏书上曰——
双子祥瑞,乃上神之眷顾;大岳之福祉,朕此行出征必将旗开得胜。
闻皇后诞下双子;朕心甚为激动;辗转不能成眠。
临窗望月;新月如钩;繁星如斗;举目四顾;霜天峥嵘。
心忽有所感;得上神赐下一双美名。
峥嵘,深邃不凡也;可不正配朕一双麟儿?
遂将皇长子赐名为峥,皇次子赐名为嵘,受上神眷顾之子必将昌盛吾大岳。
思及朕决议出征之时,诸位老爱卿涕零如雨,言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君。
近日来,朕再淫欲思,甚感诸位老爱卿句句肺腑箴言。
然,朕已出征在外,万不能无疾而终,半路折返,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幸甚,上神赐予朕一双爱子。
再三思虑,朕决议册立皇长子岳峥为太子。
太子半君,朕出征期间,足矣代朕于京中振国本,安民心。
待朕凯旋归朝之日,补行册封之礼,朝贺之典。
册立太子一事,朕意已决,诸卿无需再言其他,只管尽心辅佐太子代理朝政便可,诸卿忠君之心,简在朕心。
扯了上神的大旗,拽出了老臣昔日言语做托词,最后又一句简在朕心做了隐晦的威慑。
便是仍有挥着铮铮铁骨想要直谏的言官,却又寻不到陛下的身影,连上了几次奏疏,皆杳无音信。
陛下远在京外,谏无处可谏,朝中议事时于三位辅政大学士面前闹腾了几次,便也只能悄了声息。
诞生七日,皇长子岳峥便被抱上了大殿。
初生龙子,坐镇于朝上旁听政事,倒也乖觉,不哭不闹,只自顾自地吐着他的口水泡。
朝中有耿大学士看顾,有殷大学士、沈大学士辅佐,君主似乎极为安心,只每隔五日看一次奏报,一般只管在三大学士批过建议的奏折上写上一个“准”字,或是涂上一笔“甚好”,却鲜少评议诸事。
南国的冬天鲜少见雪,多是绵绵细雨。
沈澜清随着岳煜到军中四日,已见了两场连夜雨,如今正赏着的便是第三场。
自到了军中,除了第一日随着君主在主帐前,任一干兵士瞻仰了天颜外,其余时间便都一直被君主拉着躲在帐内。
主帐本是安亲王的王帐,御驾到了军中后,安亲王便将王帐让给君主做了御帐。
以安亲王那好享受的脾性,主帐之奢华、之舒适可想而知。
不仅帐外镶了金玉,鹤立在一水儿的军帐正中极为夺目,帐内更是铺满了厚实的皮毛,暖玉矮榻,锦缎被子,沉香木的书桌,复又摆了三个银镶玉的炭盆。
不像行军打仗的,更像宿营郊游的。
赤脚踩着软绵绵的皮毛,着着细布里衣,沈澜清杵在窗前,掀着帘子无声地赏着窗外连天的细雨。
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奏折的君主抬眼扫了一眼窗前,皱眉将奏折放在腿上:“那雨有甚么好看的,当心着了凉。”
玄色袍服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肩头,脚底的暖意似是瞬间便蔓延至了全身,收手放下帘子,遮住了帐外密实的雨线,沈澜清转身,拢着龙袍挑眉看向复又开始翻弄奏折的君主,不禁抖了抖眼尾:“臣只是在想,如此天气,若是发兵的话,倒是可以出其不意,占尽先机。”
君主不动声色地在奏折上用朱砂批了个“准”字,抬眼看着沈卿,面无表情的问:“朕若是发兵,沈卿可要相随?”
“自然。”
“所以,朕不能发兵。”
“?”沈澜清挑眉表示疑问,岳煜抬手勾了勾食指,如同在召唤他幼时养的那头小狮子。
“……”无声地盯了君主一眼,沈澜清缓步踱到了榻旁,君主握着他的手,将他拉进被子里,裹紧,低声道,“依沈卿这怕凉的体质,哪能淋得了那冬雨?”
“万一沈卿受凉病倒,便是占了再多先机却也是得不偿失。”
“……”虽感动,却不敢苟同。
任由君主替他暖着手,沈澜清失笑,“陛下,臣只是体质偏凉,哪有那么娇弱?”
“您可是圣明君主,万不能因小失大,因私废公,若能出其不意,占了先机,不知会少牺牲多少兵士的性命。”
“小心无大错,朕绝不会以沈卿的身体去冒险……”岳煜不为所动,拥着沈卿歪了歪,滑进被窝里,“沈卿自幼体弱,后来虽调理的壮实了不少,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拇指抚上含笑的唇,岳煜带着几分强势地命令,“娘子,为夫还想与你白头偕老的,莫再劝了。”
“至于那先机不要也罢,沈卿尽可放心,朕不会平白牺牲兵士性命,自有法子出奇制胜。”
君主如此说了,沈澜清也不好再多做劝诫,挥掌熄了烛火,迷蒙间暗自计较着是否该夜探一次北扬州叛军大营。
鸡鸣时分,几日不见踪影的剑鬼兀然出现在帐内,肩上还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血腥气冲鼻,沈澜清自沉睡中惊醒,摸出了枕边随珠,借光看向剑鬼的伤口,瞬间便蹙起了眉:“这是……”“萧南北。”剑鬼木着脸,简短的答完,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奴才无能,请主子降罪。”
殷红的血滴在雪白的皮毛上,晕染出朵朵红梅。
岳煜半撑起身子扫了一眼,恍若未见,只冷着脸,不见喜怒地吐了一个字:“说。”
“禀主子,奴才带了三剑卫三刀卫潜入靖王府,寻了三日方才寻到关押睿王爷的地方,却无能将睿王爷救出府邸……”
“萧南北?”
“听声音是。”剑卫垂着眼,木着脸,仿若伤的不是他一般,声音不见丝毫起伏,“奴才没见着人,只听到了声音。”
“本来已经背着睿王爷翻出了靖王府院墙,却又被那人将睿王爷抢了回去。”
“那人武功奇高,一掌便击毙了两名剑卫。”
“若不是余下的三名刀卫一名剑卫以命拖延,奴才也无能回来向主子复命。”
说完,剑卫便闭紧了嘴,不再开口,静等主子发落。
岳煜沉默了须臾,问:“可见着了靖王?”
“靖王的房间便在睿王房间隔壁,观吃穿用度不似被软禁的,却又像是失了自由,未见他出过庭院半步。”
“软禁?”无波无澜地反问了一声,帝王便开始面无表情地沉思。
睨了一眼剑鬼愈发苍白的脸色,沈澜清自锦被下攥了攥君主的手,轻声提醒:“陛下,还是先让剑鬼疗伤罢。”
“嗯。”无波无澜地一声轻嗯,听在剑鬼耳中却如同天籁,感激地觑了沈澜清一眼,剑鬼叩首,无声地谢过圣恩便退出了主帐。
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怎么都捂不热的掌心,目光定在殷红的斑点上,岳煜略作沉吟,低声发问:“沈卿,你如何看?”
“靖王遭软禁却也不是不可能……”沈澜清稍微理了下思绪,不疾不徐地陈述,“当初,臣为钦差,至靖王府邸探望病重的靖王时,便觉出了几分怪异……”
“偌大的靖王府,当家的貌似不是靖王,而是靖王世子,只是后来见靖王提出要离府探望云王时,靖王世子并未阻拦,更是亲自带着护卫护送出几十里,敬父之心昭昭,臣才将疑惑压了下去,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却不知是爱父,还是敬父了。”年岁虽小,却都不是纯情少年,各种龌龊阴司不知听过、闻过多少。
妄议皇室,沈卿多有不便,君主便十分体贴的代为点出了那话语之后的未尽之意。
无论真相如何,那靖王父子关系确实大不寻常。
于君主的这般体贴,沈澜清不禁颤了颤唇角,佯装未懂君主言语间的深意,从容自若的将话题转向了另一处:“剑鬼说伤他的是萧南北……”
“看剑鬼肩上的伤口,确实极像玄天教的剑法和玄冰真气所致。”
“而且,萧南北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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