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少人都听到他们的对话,却都以为这句话是胡仙媚对赤教教主说的,没有多想。
马车很快来到最大的那间帐篷外面,重新戴上面纱的姬妙花“扶着”赤教教主下马车,端木回春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他们进了帐篷,却发现帐篷里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见赤教教主进来,立刻起身招呼,眼角余光瞄到姬妙花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脸色大变,张口欲呼,不过他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就落在端木回春的眼中。不等他开口,端木回春已经一个箭步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定在当场。
端木回春压低声道:“他认得你?”
姬妙花瞥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混蛋王身边的狗头军师。”
那个人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不知是不满混蛋王这三个字还是狗头军师这四个字。
姬妙花将赤教教主往椅子上一丢,摘下面纱,用西羌话笑眯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学过?”
赤教教主用眼角扫着军师,似乎想看他的反应。
军师狠狠地瞪了姬妙花一眼,干脆地闭上眼睛。
姬妙花解开赤教教主的哑穴,笑道:“看来还是你识时务。”
赤教教主冷哼道:“要杀就杀。”
姬妙花道:“我若保证,只要你合作,我便杀了那个狗头军师,决不让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呢?”
赤教教主目光闪了闪,似乎有几分心动,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姬妙花道:“混蛋王和山峦脸句打架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热闹呢?”
赤教教主语气转冷道:“你是来帮辛哈的?”圣月教与赤教创教历史悠久,但这么多年来,赤教这么多年来一直屈居第二,心中怨愤绝非笔墨得以形容。若说他原本还有几分意愿想与姬妙花合作,那此刻却半分这个念头都没有了。
姬妙花笑道:“我帮他作甚。”
赤教教主道:“你不是圣月教的长老么?”
姬妙花道:“这是哪里来的流言蜚语?”
赤教教主疑惑道:“你不是?”
姬妙花道:“我自然不是。若说长老,我只能算是魔教长老的夫婿。”他说着,冲端木回春看了一眼。
端木回春听不懂西羌语,见两人谈得和谐,以为有了眉目,因此回以微微一笑。
赤教教主愣了愣,道:“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你把胡仙媚怎么了?”
姬妙花道:“谈这个问题,恐怕会伤你我感情。”
赤教教主神情悲恸,“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你怎能狠心下手!”
姬妙花道:“我没狠心。”
赤教教主喜道:“你没有杀她?”
姬妙花懒洋洋道:“你先说狗头军师为何在此?”
那个军师突然睁开眼睛。
姬妙花道:“放心,他在你的地盘上。你若是不想他说,他自然一个字都说不了。”他见赤教教主还在犹豫,又下狠药道,“你该感激我想让你说。因为,如果不想让你开口的话,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开口了。”
赤教教主迟疑道:“他是来通知我与浑魂王左右夹击的战术。”
姬妙花道:“这里摩加山,若要左右夹击,那混蛋王应当在齐嘎山附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西羌战局比之他们刚到西羌时更加恶劣。此时,圣月教已经撤回了所有分舵精英,一起坚守总部。可以说,圣月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赤教教主没有正面回答,但落在姬妙花的眼里,无疑是默认。
军师狠狠瞪了他一眼。
姬妙花又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动手?又用何种方式联络?”
赤教教主叹息道:“还未谈及此,便听到胡仙媚回来的消息,便……”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姬妙花不怀好意地看着军师道:“如此说来,只有你知道?”
军师不理他。
姬妙花问赤教教主道:“你们有几种严刑逼供的手段?”
赤教教主道:“赤教从不做这等下作之事。”
姬妙花道:“还是我想一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赤教教主道:“逼供无非就是加诸些痛苦,断手断脚的,难道还需我教你?”
姬妙花问军师道:“你可听清楚了?”
军师冷声道:“我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还有什么听不听清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姬妙花不怒反笑道:“果然是条汉子。”
赤教教主脸上一红。
端木回春在旁边听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停下来,忍不住问姬妙花来龙去脉。
姬妙花用汉语简述了一遍。
端木回春道:“我们既然抓到赤教教主,已然破坏他们左右夹击之计。不过这个军师是联络人,若他留在这里不回去,只怕会让浑魂王起疑。”
97、执子之手(六)
姬妙花道:“混蛋王兵强马壮,纵然没有赤教相助,要拿下圣月教也是早晚之事。”
赤教教主不知道他说什么,但见他们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凝注在自己身上,不觉有几分不自在。
姬妙花又笑道:“赤教对混蛋王而言可有可无,但对圣月教而言却是至关紧要。若赤教教主肯出手相助,击退混蛋王倒还有几分希望。”
端木回春道:“赤教与混蛋……咳,浑魂王合作多年,纵然我们能挟持赤教教主,也很难让他下令。纵然他下了命令,也未必能服众。”
姬妙花笑嘻嘻道:“我们不必说服赤教,只要让混蛋王相信赤教叛变,与圣月教联手便可。”
端木回春沉吟道:“你有何打算?”
姬妙花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时三刻能说清。亲亲不如先用他救了小邓小严他们,我们再坐下细谈。”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他,“我一会儿解开他下半身穴道,你带着他去救人。若他说除‘塔瓦伊萨’之外的话,你便先废他武功,再用匕首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端木回春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却不动神色地接过匕首。
姬妙花又将此话依样画葫芦地用西羌语说了一遍。
赤教教主闻言脸色大变。对习武之人而言,失去武功等于失去一切,届时,莫说不再是赤教教主,只怕在西羌,再也没人会看他一眼。
姬妙花看他脸色便知威胁有了成效,用西羌语笑道:“你若是乖乖的,我们又怎么会赶尽杀绝?”
赤教教主道:“若我放人,当真放过我?”
姬妙花笑得越发真挚,道:“我说话,当然作数。”
赤教教主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没有全然放心,却也无可奈何。
姬妙花与他谈妥条件,便对端木回春道:“亲亲早去早回,我留在帐篷里……好好招待这位狗头军师。”他边说,眼睛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军师的手脚。
军师冷哼一声,盯着端木回春,用生硬的汉语道:“中原人不是讲究威武不能屈吗?难道,你们觉得,西羌人不如中原人?”
姬妙花身影一闪,挡住他的视线,笑眯眯道:“我只是想与你讨论讨论精诚合作。与西羌中原何干?”
端木回春一把抓起赤教教主,姬妙花随手解开赤教教主下半身穴道,然后轻轻抓住端木回春的手腕道:“亲亲啊,早去早回,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很快搞定的。”
端木回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道:“你应当记得我的话吧?”
姬妙花笑道:“哪一句?”
“将心比心。”端木回春说罢,将匕首藏在左袖内,一手抓住赤教教主的腰带,两人一前一后,紧紧地贴着往外走。
赤教教众看到虽觉奇怪,却也不敢过问。
两人一路走到山谷之外。魔教弟子经过长途跋涉,个个神情萎靡衣衫褴褛地靠坐在一起,旁边约莫有十几个赤教教徒看守。
端木回春暗道:这个胡坏做事倒是仔细,让他找两个人,他却找了两群人。
赤教教主走到跟前,不理那些低头哈腰的教徒,冷冰冰道:“塔瓦伊撒。”
那些人闻言,二话不说,立刻解开绳子。
魔教弟子面面相觑站起来。
……
端木回春暗叫糟糕。姬妙花只叫赤教教主说这句,赤教教主自然不敢多说其他,即便他敢说,端木回春也未必敢信。
一时间,谁都没有继续动。
突然,端木回春抬起左手,向身后指了指,示意赤教教徒离开。
赤教教徒都看着赤教教主的脸色。
赤教教主有心为难端木回春,但端木回春何尝不知,原本抓着腰带的手指微一用力。赤教教主立刻感到一阵内力袭来,痛不堪言,立刻黑着脸点点头。
赤教教徒见他脸色发黑,不敢逗留,慌忙下去山谷。
端木回春这才松了口气,对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的魔教弟子,微笑道:“这次多亏赤教教主出手相救,我们才能安然无恙,还不多谢教主。”
魔教弟子不知所以,却仍是抱拳道:“多谢教主。”
赤教教主冷哼一声。
端木回春突然回头看山谷。
只见山谷之中,一辆红艳艳的马车正穿过大半山谷,朝西边扬长而去。端木回春认得那辆马车,因为他与姬妙花来时便坐的那一辆。
赤教教主也看到了,放声大笑道:“他走,你被留下。”
端木回春回过头来,却无半点惊容,望向魔教弟子道:“小严与小邓在何处?”
魔教弟子道:“被那个跑腿的带走了。”
他们被误认为自己和姬妙花,多半会被严加看管。端木回春对其中一个弟子道:“你问问教主,可知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那名弟子代为转达。
赤教教主冷笑道:“这等小事我如何知道。”
端木回春问那名弟子,“关押何处西羌语如何说?”
那名弟子一字一句地教着。
端木回春虽不如陶墨那般过目不忘,却也是个好记性。他又问了几句可能会用到的话,才道:“你们暂且找个地方避一避,小邓小严我自会想办法。”
“是。”魔教弟子领命而去。
赤教教主嘲讽似的笑道:“你不走?”
端木回春不理他,抓着他走回山谷,随意找了一名赤教弟子问小邓小严的去向。
那名弟子见教主在旁,自然不敢不说,立刻指了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帐篷。那顶帐篷虽小,周围看管的人却不少,端木回春与赤教教主一路走过去,便听两旁不断响起赤教教徒的问候声。
赤教教主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停地打着主意。但是每当他有什么念头,端木回春的手指便会微微一用力,让他经脉隐隐作痛。
赤教教主不免想起胡仙媚的好处来。若是她在此地,定然能够看出端木回春的古怪,想办法救他。
两人貌合神离地走到帐篷前,端木回春侧耳倾听帐篷里的动静,发现竟有四个呼吸声,心头一紧。说时迟,那时快,帐篷被猛地掀起,露出一张方正刚毅的脸来。
赤教教主眼睛顿时一亮,眼珠不着痕迹地朝端木回春的方向扫了扫。
那人看看端木回春又看看赤教教主,慢慢地让开路,却是赤教教主这一边。
赤教教主差点骂娘,心想全都是蠢蛋!这么好的偷袭机会白白浪费了。想归想,他的命还捏在端木回春手里,两只脚只能乖乖地朝前走,就在帐篷放下的刹那,他双腿一僵,已被点住了穴道。与此同时,帐篷里另一个人也同时躺下了。这并不是赤教教主最惊讶的,他原本就不指望胡坏这个脓包能够救自己,他惊讶的是,制住胡坏的是端木回春,而制住自己的却是自己一心招揽处处礼遇的吕飞!
端木回春慢吞吞地走回来,在赤教教主破口大骂之前,施施然地点住他的哑穴,冲吕飞含笑点头道:“辛苦了。”
吕飞抱拳道:“聚城分舵副舵主吕飞见过端木长老。”
赤教教主瞪着他,双眼发红,脸色发青。
端木回春道:“先为两位兄弟松绑。”
“是。”吕飞俯身将捆成粽子似的小严小邓松了绑。小邓小严被绑得久了,动作有些不利索,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道:“见过端木长老。”
端木回春颔首道:“大家辛苦了。我一会儿送你们出谷,你们去与其他弟子会和。”
小邓与小严对视了一眼。小严道:“那端木长老呢?”他们算是魔教在西羌的负责人,级别与普通弟子不同,胆子自然也要大一些。
端木回春道:“我另有要事。”
小严嬉皮笑脸道:“长老要是不嫌弃,就带上我们俩吧。鞍前马后跑跑腿都行。”
端木回春看着他不说话。
小严笑不出来了。
小邓叹气道:“长老明鉴。若是您在我们地盘上出了事,我和小严都没脸回中原了。”虽说之前端木回春身陷西羌非他们之过,但他们未能及时查出他的下落将人救出也算办事不利。这次端木回春是实打实在他们面前的,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自己都难以向自己交代。
端木回春道:“我要办私事,你们先回去再说。”
吕飞见他要挟持赤教教主往外走,便道:“此事交由属下办即可。”说着,又用绳子将他们草草地绑了绑,小邓小严看端木回春心意已决,不敢再说,低着头跟在吕飞身后出去。
端木回春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胡坏。
胡坏吓得脸色一白,一双眼睛拼命地眨着,似乎在讨饶。
端木回春将赤教教主抓到椅子上坐下,便拿出扇子轻轻地摇着,既不看教主,也不看胡坏。
过了会儿,吕飞回来,正要开口,就见端木回春站起来道:“胡坏的为人如何?”
吕飞道:“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满嘴胡言,挑拨离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端木回春道:“可犯过魔教的教规?”
吕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奸|杀。”
端木回春眸光骤冷。
胡坏顿时急出一头汗来,他眼睛不断地望着赤教教主,显然想他出手相助。
赤教教主却是一头雾水。他对汉语一知半解,只听懂胡坏和魔教教规几个字。但是魔教教规与胡坏何干?难不成,胡坏也是魔教弟子?不过犯了魔教教规才惹得端木回春想要清理门户?想到这里,他不但不想救胡坏,反倒一阵幸灾乐祸。
胡坏哪知赤教教主自以为是地误解了自己,只道他自身难保,心想自己恐怕难逃此劫,不由流下泪来。
端木回春又问道:“按魔教教规,应如何处置?”
若是胡坏能开口,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并非魔教弟子,魔教教规与他何干?但他不能说话,只能听吕飞冷冰冰道:“断四肢经脉,断子孙之根!”
端木回春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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