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好，倒是你，好不好？”徐氏看着大女儿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可见也是穿了几年的。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是沉了下来。
“娘，我好着呢。快进屋。”方氏扭开了脸，娘这次来怕是要生气了。抬头看向正帮着方得胜卸车的王兴文。
王兴文此时也正为难呢，家里的日子他最清楚。每年都是大舅哥来，今年怎么岳母大人也跟来了，让他如何说？
“先别了，我先看看亲家母再去你屋里坐。”徐氏转了脸，对着大儿子道，“得胜，把东西提着，我们去上房。”对着扎着手站在那里无措的王兴文道，“大女婿，你也别站着了，领我们去看看你娘吧。”
方氏看着徐氏挺直着身板往上房而去，心里有些忐忑，想跟去，又怕。不安地看着小妹：“巧妹。”
“姐，你怕啥，走，跟着过去。”巧妹拉着方氏的手，笑着跟上了徐氏的脚步。
仲秋一边偷偷地看着几个大人，拉着子汐的小手，也随在大人的屁股后面进了上房。
高氏正坐在炕稍搓麻绳，王秋月跟在一边坐着，逗着猫在她腿边的大花。
王兴文还没挑开帘子，就听到徐氏爽朗的声音笑着穿透帘子进了屋：“哎哟，亲家母，过年好啊！”
人随在声音的后面，迈步进了王家的上房。
老爷子知道今天方氏的娘家要来人，一般往年都是方家的大小子来送些年礼，顺道看看妹妹。
每年他也和这位方家大小子说上两句话，顺便把给方家的年礼捎回去。
听到徐氏的声音，高氏的手顿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徐氏已经走进了屋子：“亲家母，过年好啊。”
“过年好，过年好。”高氏有些局促地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旋身下地。“坐，炕上暖和。”
徐氏笑着点头，又冲着已经站起身来的老爷子道：“亲家公，你这身子挺好的。”
“亲家母来了，快上坐。”老爷子笑眯眯地应道，“秋月，去烧水，沏茶。”
王秋月扫了一眼这个老太太，暗哼一声，心里万般不愿意。可也不敢违了老爷子的话，磨蹭着下了炕，往外屋走去。
仲秋和子汐都聚在门边儿上看着屋子里的热闹，这姥娘一看就是个厉害的，不知道为啥方氏会那么的软弱。
“亲家公客气了。”徐氏也没有谦让，扫了一眼干净的炕席，坐了下来。“得胜，把给你叔的礼物拿上来。”
方得胜笑眯眯地把提过来的两个筐中的一个放到了炕上，退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坐在炕上的老娘。
方氏有些担心地握紧了手，身边的方巧妹却是搂着姐姐的胳膊不放。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刚才出去的那个姐姐的小姑子，竟然瞪了姐姐一眼？为啥？
“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错，我这老婆子今年也轻松了不少。有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在家里忙着，都不大用我操心了。所以呀，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亲家母和亲家公。”
徐氏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个筐，指着里面的东西笑着道：“这是家里自己养的猪，留了几斤给亲家尝尝。还有这是给亲家母的一块料子，做件衣服，也不知道亲家母喜不喜欢。”徐氏说着，从筐里拿出了一块褐色的细布来，放到了炕上，“亲家母你看看。”
高氏盯着那块细布，心里高兴。今年因为老三要去考试，她可没舍得花钱买布做衣服，也就舍得给小闺女秋月扯了块细花布，做了一件袄子。
“哎呦，亲家母，你真是太客气了。”高氏抚摸着那块布，脸上的纹路都快开了。
“这坛子酒是给亲家公的，是自家酿的，喝着还好，请亲家公也尝尝。”徐氏把酒坛子拿出来，也放到了炕上。
“亲家母客气了。”老爷子眉眼笑着，可是眼底的笑意却是强扯出来的。
徐氏看了一眼方得胜，方得胜提起了另一个筐子，却没有放到炕上，而是放到了地桌上。
徐氏走到桌子边拿开盖着筐的布，回头冲着高氏笑着道：“这是给我大外孙子和小外孙子的，让巧娘有空的时候，给孩子做出来。”
高氏的眼睛立即从手里的布转到了徐氏手里的那块布上。
是粗布，深蓝色的，大小正好可以给子滨和子汐做一件袿子。
高氏的嘴撇了撇，却没有出声。
现在还没分家，徐氏这是说的啥话。这东西送来就是她说了算，哪由着别人来指手画脚的了。
“还有这两块，是我家大媳妇和二媳妇买回来的，我看着料子也怪新鲜的，就拿来给大丫头和二丫头三丫头一人做一件裙子正好。”徐氏抖了抖手里的料子。
仲秋看得清楚，那料子是碎花小绸布，正是女孩子们夏天穿的裙子料。只是这东西好像比细布还贵着呢，在她们村子里，只有几家不错的人家才会给闺女买这种绸布做裙子的。
高氏笑呵呵地没有说话，看着徐氏接着往外拿东西：“我家也啥好拿的，知道孩子多，你们也不容易。这不，我做了些芝麻糕，给孩子们打打零嘴。”说着，徐氏从那纸包里，拿出了一把芝麻糖来，递给了一边站着的仲秋，“和弟弟一起吃吧。”
“谢谢姥娘。”仲秋乖巧地道。
“谢谢姥娘，姥娘你真好。”子汐小嘴儿甜着呢，跟着仲秋有样学样。
高氏一边看着徐氏把芝麻糖拿出来，眼珠子差一点瞪出来。看着仲秋眯着眼一脸享受地吃着糖，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怒气，僵硬地道：“老大，你还站着干啥，去叫老二媳妇做饭，请你岳母和大舅子留下吃饭。”
“哎。”王兴文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高氏笑着冲着徐氏道：“亲家母，你可别怪，我家这老大啊，就是老实，不会说个话啥的。”
“我知道，老大都憨厚，我怪他啥。”徐氏笑呵呵的，看着和高氏就像是亲姐妹似的。
仲秋瞄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给她们家的礼物，心里暗想，这东西她们能拿到手吗？
第43章 偷嘴贼
果然，仲秋的想法马上就被证实了。
王秋月不情不愿地把水烧开，沏了茶端上来。
方氏自然不好在一边站着看着小姑子倒茶，连忙上前：“秋月，你去忙你的吧，我来倒就好。”说着接地字王秋月手里的茶壶。
王秋月淡淡地哼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露在外面的碎花绸布。
仲秋眼里微微一闪，暗笑：这个眼皮浅的老姑，那是她们姥娘给她们的好不好？
“老姑，你看我姥娘给我和大姐二姐买的布料好不好看？夏天做了裙子肯定在村子里都是属得着的，是吧？”仲秋笑嘻嘻走到桌子前，踮着脚儿，扯着那块花碎布，冲着王秋月得意地道。
王秋月一把扯过来，放到了筐里。瞪了一眼仲秋：“啥是给你的。”
高氏咳了一声，冲着徐氏歉意地笑笑：“哎，孩子小不懂事呢。”回头冲着王秋月道，“把东西都送到西耳房去，你去帮你二嫂做饭。”
“娘！”王秋月还想说什么，却让高氏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不甘愿地提了筐往西耳房走去。
把东西放到西耳房的炕上，王秋月看着那块碎花的绸布，心里稀罕的不得了。这要是夏天做一条裙子穿上，她们大王庄也就属她最漂亮了。
不过想是想，这布最后还得高氏说了算。
王秋月有些不舍得地出了西耳房，往西厢房找于氏去了。
仲秋拉着子汐跟着王秋月出了东屋，正看到王秋月从西厢房出来。后面跟着乐呵呵的于氏。
于氏娘家每年都不会来人，而每年初五一过，高氏就会打发于氏回娘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因为，于氏的娘家刚开始也是和高氏走动的。送来几样礼，自然是要带回些礼去的。
农村人送礼都是这样，你来我往。有去有回，只不过是多少罢了。
每年徐氏都派大儿子来送年礼，可是每年的回礼都比送的礼少。
徐氏心疼大闺女，自然也不会因为高氏的回礼少了就不再送了。
可于氏的娘家却正好和徐氏相反，头一年送年礼，高氏还是像徐氏的回礼一样的回、于家老大带回的礼让于氏的老娘大骂了一顿高氏扣门儿后，再就不会送年礼了。
高氏收不到礼，自然心里恨。于是，每年初五一过，就打发于氏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一住十天半个月的，就是让她们吃回来。
于氏她娘虽然也小气，可是对女儿和外孙子也能豁出去。哪次去都能吃饱，但就是年礼再也没有送过。
于氏看大妇娘家来人，王秋月叫她做饭。自然知道这饭肯定得有肉啊，能吃到好的。于氏干点活儿也是愿意的。
笑呵呵地跟着王秋月出来，嘴里还问：“秋月啊，大嫂的娘来了？都送啥好东西了？”
“你管那么多干啥，赶紧做你的饭去就是了。”王秋月不屑地瞪了一眼于氏。
于氏也不生气，快步走进东屋，挑了帘子，笑着冲着徐氏福了一福道：“哎呦，大娘，过年好啊。”
“过年好。”徐氏笑着道。
“听说您来了，我这忙不叠儿地过来给你请个安。”说着，又行了一个礼。
徐氏笑着道谢：“这老二媳妇还真是个和乐人儿（会说话），亲家母，你有福气呢。”
高氏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应了徐氏一声，对于氏道：“去帮你妹妹做饭吧。”
“哎，我这就去。”于氏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地走。
“亲家母，我也去巧娘屋子里做做，一会儿咱们老姐儿两个再唠。”徐氏看了一眼于氏的背影，站起身来道。
“好，这一年没见了，自然是有许多的话说的。”高氏也站起身来，把徐氏送出了东屋。
看着徐氏进了东厢房，这才回身指挥着于氏做菜。
方家老大来，她做两个菜意思一下就行，可是，方氏的娘来，她要是不拿出一桌好菜来，老爷子也不会让她的。这一点高氏还是有算计的。
不说徐氏回自己姑娘屋子和姑娘说话，单说仲秋和子汐。
仲秋拉着子汐出了东屋，悄悄地溜进了西耳房，那里是冷屋子，是高氏平时放冻肉和冻菜的地方。
一般的时候都是锁着的门的，今天王秋月把东西放进去就找于氏去了，门还没锁。
仲秋偷偷地钻了进去，看着里面属于她家的那筐礼物。心里恨恨的，不分家，她们家就算是姥娘给的东西也落着。
仲秋眼珠子转了转，一伸手，把两个大筐里的年礼都给摸进了空间里。这才跑了出来，兜里还有姥娘给的芝麻糖，喊着西厢房里的子泊道：“四哥，出来吃糖了。”
子泊正因为被大哥和无不可拉着不让出来而郁闷着呢，听到仲秋的喊声，一下子跳了出来：“啥？啥糖啊？”
“我姥娘给我们买的，可好吃了。”仲秋把手里的芝麻糖拿了邮三大块儿来给了子泊，又冲着屋子里喊，“大哥二哥，出来吃糖、”
子泊一边吃着糖一边嘴里不清楚地道：“真好吃，你姥娘真好。”一边笑嘻嘻地和子汐两个比手里的糖块大小。
子沧和子沣已经大了，懂点事。听到仲秋的喊声，还是出来了。
“给，我姥娘给我们买的，真好吃，不骗你们。”仲秋的眼睛溜着上房的灶间，她知道，王秋月就在灶间里看着于氏干活呢。
子沧和子沣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再懂事，也是才十岁的孩子，对吃的自然是感兴趣。
两个人看着仲秋伸过来的小手，上面放着六块芝麻糖。芝麻糖的香气已经钻进了鼻子里，引出了两个人的馋虫。
“谢谢三妹。”子沧和子沣一人拿了三块，小心地往嘴里放了一块儿。眼睛立时就眯了起来，“真香。”
“哈，姥娘真好，这糖太香了。哈哈！”子泊和子汐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儿地跑，一边跑一边笑着跳着。
子沧和子沣虽然大些，可男孩子哪个有太老实的。自然去找子滨，拉出来一起边吃边闹。
王秋月在厨房里，早就被外面的叫声给弄得火冒头顶。
芝麻糖的香味儿她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自己还偷偷地吃了一块。
东西做的好，料放得足。吃起来即香又甜，她平时可是吃不到的。
一想到芝麻糖要被那几个孩子吃没了，王秋月就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往外走，看着院子里跳着闹着的几个孩子，嘴里叫着嚼着。王秋月感觉就像是在嚼她的心一样。
狠狠地瞪了一眼几个玩闹的孩子，匆匆地往西耳房走去。一看门没锁，王秋月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急忙走了进去。
仲秋此时正躲在上房的屋门口，盯着灶间忙活的于氏。看到王秋月匆匆地出来，一抹身就溜了进去。不过片刻，仲秋就溜了出来。
看着几个淘小子闹得头上都快要见汗了，才叫起来：“大哥二哥，四哥，我们玩别的吧。”
“好啊，你说玩儿什么？”
“让我想想啊！”仲秋的眼睛溜着钻进西耳房里的王秋月，想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啊，招贼了。”王秋月一进西耳房，就奔那装着芝麻糖的筐去了。
揭开盖在筐口上的布一看，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秋月一下子傻了，再瞪眼看看，还是没有。那可是她看上的布啊，虽然是徐氏给大哥家三个丫头的，可是她只要的高氏一说，这布肯定就是她的了。现在没有了，她的裙子。
王秋月这下子可急了，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然敢暗中下手，把属于她的东西给偷偷拿走，这还了得。这样一想，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你们几个，说，是谁拿了西屋的东西？给我交出来。”王秋月叉着腰，指着几个正玩的欢的孩子吼道。
几个孩子让王秋月吼得都有些懵，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王秋月，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姑，啥东西啊？”仲秋嘴里嚼着芝麻糖，含糊不清地问。
“你个小丫崽子，偷嘴贼。咋不馋死你呢，那么多的糖，你都吃了，也不怕糇死你。给我拿出来，快点。”王秋月看着仲秋不动地方，气急败坏地冲上来，向着仲秋就抓了过来。
“老姑，你干啥？”仲秋一躲，那东西可没在她身上。
子沧和子沣看着王秋月的样子也有些傻眼，跟着上前：“老姑，咋了？”
“咋了？”王秋月瞪着几个正嚼着糖的孩子，“一群馋痨，偷嘴贼。”
“老姑，你说谁偷嘴贼呢？”仲秋不干了，挺着小胸脯上前和王秋月理论，“我们咋偷嘴了？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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