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欢乐,何氏却听的颇为动容,摸摸他的大脑袋,心早软了。
楚十二郎十五岁年纪,与她家中儿女年纪相若,进门第一天便挑水劈柴,勤快的很,相处了三日,何氏便早放下了戒备,待他十分亲切。
林碧落搓搓双臂,十分疑惑:“这到底是来当伙计的,还是来认娘的?”
“大约是……既认娘又当伙计吧?阿姐你不会多发工钱给他吧?”难道认了娘,工钱也跟着加倍涨?
“阿弟你说笑了。不发工钱都赶不走,发了工钱就更别指望赶他走了。更何况……十二郎饭量这么大,能养活他就不错了,若是再发工钱,我岂不亏本死了?”
从一开始,林碧落便打算黑心雇佣童工,坚决不发工钱。
人是楚君钺打发过来的,她打发不走,只能想办法让他自行离职了。
根据资本压榨法,一定要将十二郎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汗都压榨干净,这才符合她这个资本阶级黑心老板的形象。
没过两日,邬捕头送了虞传雄赔偿的八千五百两银票过来,林碧落拿了五百两银票给邬捕头,“邬伯伯,这些日子麻烦您老跑前跑后,这点便当是晚辈孝敬您老,买双鞋穿?!”
邬捕头死活不肯收,林碧落硬要塞给他:“邬伯伯,您且先拿了银票,我还有件事情要请教您呐。”
“三姐儿这么盛情,我便只收一百两,给弟兄们吃杯酒。我就不收这钱了,你们寡母弱子不容易,好生收起来过生活。重开铺子还要银子呢,别瞧这银子多,可是也不经花。”
邬捕头与林家如今是姻亲,他不收林碧落的银票,但是手下一队跟着跑腿的捕快总归还是要打点一番。
林碧落十分明白,见他收了一百两,将其余四百两退了回来,便向他请教:“邬伯伯,常大人处……不知道我要怎么谢一番?”
她一开口,邬捕头便明白了。
没成想她小小年纪这般面面俱到,不但想着要给铺快们打赏,还想着府尹处也要打点一番。这件事他势必要提点一番了。
“三姐儿有所不知,常大人并非那起喜收贿赂的官员,但凡是替平民百姓断官司,从不收银钱。当初铺子核价六百五十两,那已经是在他的提点之下我多加了数目,但没想到报上去以后,他大笔一挥又追加了两百两,大约是他觉得你们寡母稚女在市井间生活不易,这才能帮就帮。你若真心谢他,便送些你家铺子里产的蜜饯果子之类,再有家中做的味儿不错的小吃送一份过去。常大人家中有一对孙儿,最喜欢吃些零嘴儿。又或者你娘的绣品不错,送一幅过去,也算表表心意。”
林碧云嫁到邬家之后,谷氏不止一次在邬捕头面前夸奖长媳,长于针线茶饭,绣品比绣庄时的绣娘还好。但听得长媳所说,绣功还不如其母,想来何氏的绣功更好。
有了邬捕头的提点,林碧落便在家准备给常府的礼品。
家中各样蜜饯果子包两大盒,外加林碧落费尽心思在厨下折腾了好几日,做出来的五香牛肉干,香酥小鱼干,麻辣香干,拿铁板烙的蛋卷……林林总总,咸甜香辣各味俱全的小食,又装了四盒,外加何氏早年间绣的两幅绣品,一幅寒梅图,一幅松鹤延年,也算是凑足了整八份儿。
、第51章 黑粉
准备好了礼品;林碧落带着林楠亲自去常大人府上送礼,东西太多;十二郎自告奋运当搬运工;考虑到他与饭量成正比的力气,林碧落没有拒绝。
常府的门房是个老苍头;见到她们姐弟俩拎着礼盒;便将她们堵在了门口;“我家大人不收礼。”
林碧落恳求,“老伯,前些日子我家铺子被砸,常大人不但惩治了恶心,还帮我追缴了赔款;虽然不曾严惩恶首虞世兰,但林碧落非常能理解同在官场,常大人也需要与同僚打好关系的苦衷),我们姐弟俩送的并非是什么贵重金银,这里面只是自家铺子里产的些蜜饯果子,另外有些小女子亲自给府上哥儿姐儿做的些小零嘴儿,家母的绣品两幅,知道常大人不收贵重礼品,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致谢。恳请老伯通传。”
那老苍头听了,始唤了个小厮过来,教他去二门上传话。
不多时,常夫人便传话过来,请了林碧落姐弟俩进去。
林碧落与林楠进了常府后院,向常夫人行了礼,又将带来的礼物呈上。
常夫人年近四十,端庄和蔼,前些日子常启功与虞传雄对上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听说起因乃是因为虞尚书的长女使人砸了商户女的铺子,这才引的那商户女怒告郡主。
常启功没有遮瞒下来,偏将此事捅给了虞尚书,让他当庭领女,回来还跟夫人感叹:“虞尚书在朝中一言九鼎,没想到家中女儿教养真是让人不敢赞赏。外间传闻原来真有其事啊。”
常夫人一笑:“又不是要你娶到家来做儿媳妇,你担心什么?!”说到底常夫人对那名商户女倒是颇感兴趣:“明知道是兰郡主派人砸店,还敢跑到府衙来告状的商户女,又是什么模样?”听着年纪不大,勇气倒是可嘉。
“就算是模样生的不错,人又有傲骨,还能干,你又不会娶回家来做儿媳,打听来干嘛?”常启功反拿夫人打趣自己的话打趣了回去。
这才过去没几日,没想到这商户女便亲自登门道谢。
常夫人听到小厮来报,便传了进来,待见到林碧落,见她荆钗布裙,模样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见过,细细回想一番,顿时想起一个人来。
待听得她讲话,瞧行事做派,越瞧越像,等林家姐弟俩走了,让丫环打开她带来的礼品,见得手绣精致,又尝了几样小食,只觉味道各有不同,辣的爽口,甜的酥香,她家中一女二子,两儿子还未成亲,长女却是嫁出去好多年了,年前好不容易带着夫婿儿女回娘家,生的一对双胞胎外孙玉雪可爱,常启功夫妇十分疼爱。
常启功下衙回来,常夫人便命丫环将林碧落送来的小食装了一拼盘来给他尝一尝,又将何氏那两幅绣品拿了出来给他瞧:“阿娘的生日也快到了,这幅松鹤延年的绣品倒极适合给阿娘当礼物。”
常启功老娘在京郊乡间与长子一起生活,有了常启功时常补贴,家境这些年也渐不错。
老太太喜欢在乡间生活,只觉更强如在京里做个官家老太太,拘束的紧。
“嗯,瞧着绣的不错,你看着办。”
丫环过来侍候常启功换下了官服,他饮了口热茶,又捡了块牛肉干来吃,入口颇有嚼劲,味儿又醇:“没想到这林三娘子不止会做生意,手倒也巧。”
“你没觉得,林三娘子跟一个人很像?”
夫妻两个面面相窥,“义安郡主?你也看出来了?我当时只是有点疑惑,不过不大敢肯定。”常启功以前见过义安郡主的次数不多,但常夫人与一众官家女眷见面的次数多,且义安郡主性子平和宽厚,这林家三娘子不但模样长的有几分像,说话行事也隐有几分。
不止是常夫人作此想,便是义安郡主派去的许嬷嬷也觉得极像。
她在林家门口蹲点守候数日,不但觉得林碧落与义安郡主极像,还意外发现一件事。
“郡主,老奴守了几日,发现二姐儿的奶娘周氏也住在林家附近,好像……跟林家人还很亲近……”
许嬷嬷是康王府的老人,随着义成郡主出嫁,因此以前与周氏也算是在同一主家服侍了近十几年,后来康王两女出嫁,许嬷嬷与周氏才分开。
“你……没有看错?”假如义安郡主在旁,义成郡主真有种扑上去狠狠揍妹妹一顿的冲动。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商户女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放着她这亲姨母不肯寄养,偏要送到个商户家中寄养,她犯什么毛病?难道她还会苛刻妹妹的女儿不成?
义成郡主又气又伤心,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就恨不得跑到边陲,将萧怡揪回来暴揍一顿!
“那个孩子……她好吗?”
许嬷嬷回想一下追踪林碧落的情景,有几分忍俊不禁:“这几日她都带着个小郎君到处去寻泥瓦班子,又打听哪里的楼房盖的好,似乎是……想盖楼房。郡主,她别是……拿着府里赔的钱,准备将那小铺子好生翻盖一下吧?不过……那小郎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是林家的哥儿啊。”
这一点,许嬷嬷十分的困惑。
令得许嬷嬷十分困惑的这个少年郎君,便是做着伙计及安保工作的楚十二郎,偏偏行动间全然没有伙计对东家的狗腿恭敬,对林碧落的工作还要挑刺。
两人一起去寻泥瓦班子,林碧落觉得不错的班主,又多接触聊了一会,正准备下定,便被他阻止了,又将林碧落拉了出来,才出了泥瓦班主的家,便鄙视林碧落。
“你没发现那班主家里?乱的跟猪窝一样?”
林碧落回想一下,似乎……确实如此。
“不过他是盖楼的,跟家里乱不乱有什么关系?”
“我家少将军说了,内务不整,何以整外务?他是个盖楼的,若是内务都乱的一团糟,外务恐怕做起来也是一团糟。”
林碧落头疼的看着眼前这个楚君钺的脑残粉,他将十二郎送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楚君钺难道没听过一粉顶十黑?
、第52章重建
“你家少将军的内务就整理的很利索;”那种板着张冷脸却能将房里收拾的格外干净的楚君钺;林碧落只要脑补一下,就觉得冲击力不小。
他不是那种完全不用张口;用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扫一眼亲卫兵或者丫环;后者就急忙整理干净纤尘不染的官家郎君吗,
或许是她眼里的怀疑太严重了,连十二郎也要忍不住为自家少将军辩驳一番,“三姐儿,你那什么眼神;我家少将军六七岁上就到了军营,与军中士兵同吃同睡的长大;还曾因为嫌弃军营环境脏乱差;发起过内务整理比赛;他最后得了首冠呢。”
林碧落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楚将军的儿子,大家都让着他吗?”
十二郎的一张黑脸都气成了紫红,“你……你敢侮辱我家少将军?!”
侮辱脑残粉的偶像比侮辱脑残粉本身还要严重。
“是啊!”林碧落爽快承认,“这下你可以哭着回去禀报你家少将军了吧?顺便回去不用再回来了吧?”她实在很期待十二郎的反应。
十二郎气了一会,跟在林碧落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又开心了起来:“我才不生气呢,你是故意的。其实你内心非常仰慕我家少将军,不过不好意思张口,又想把我赶跑才这样的。我偏不上你的当!”
林碧落嘴角抽搐,无语的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少年,脑残粉的脑回路你永远不懂!
忍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想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击:“说实话,十二郎,我仰慕不仰慕你家少将军不重要,可是你家少将军派个伙计来,就算不发工钱,还要对东家挑三拣四,这就很不应该了吧?你不觉得这太丢你家少将军的脸面了?!”连点伙计的基本职业操守都没有,可见你家少将军有多不靠谱!
十二郎踢踢踏踏跟了上来,神情之中透着鄙视:“若非你自己能力不足,还要我这当伙计的来弥补,你当我愿意啊?”
林碧落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她还就不信邪了,拿着银子在上京城中找不到好的泥瓦班子?
结果连着转了五六天,看过了不下十几家泥瓦班子,不是被十二郎挑不够专业就是太坑钱,要价太高,反正总是不合意。林碧落一气之下将这事派给了他:“反正我家小伙计本领高眼光强,想来定然能找到合意的泥瓦班子?”
十二郎接了这任务,便跑的没了影子。
林碧落却在家闲了下来,陪着何氏闲话。
虞尚书家赔了八千五百两银子,邬捕头拿了一百两给一同办案的捕快们喝茶吃酒,其余的全落到了自家的钱袋里。
何氏的意思是将这钱存起来,再置办些柜台货架瓷坛之类,重新将蜜饯果子铺开起来,家里还有存货,足够开到各种鲜果上市。不过林碧落雄心勃勃,以前是家中资金不足,她年纪又小,况在父孝,不能动土,便按下不提,如今资金充足,有了虞尚书这样的冤大头替女儿埋单,她在家中写写算算,觉得足够将铺面翻修成二层小楼了,这才准备找人动工。
何氏与林碧落首次就此事讨论过之后,见小闺女主意已定,也知道要将家业交到楠哥儿手上还得好几年,中间这段时间无论如何都得小闺女掌管,她若掌的好,家业兴隆,若是不好,顶多再开回原来的蜜饯果子铺,于家中也没什么损失,便由她去了。
唯独林碧月对林碧落张口便要开酒楼之事不太赞成。不过如今她已经许嫁,庄家也在年后来请期,好日子便定在了六月初六,除了专心绣嫁妆,娘家的事情何氏也觉得她没必要插手太多。
倒是桑家瓦子里的戏演了足有半个月之后,庄秀才亲自上门了,提着四色点心,据说是给岳母及姨妹压惊。林家人才知道,原来这出戏竟然已经火的不止封丘门大街这一片了,连马行街都火了。
林碧落对自己无意出名却不小心出名这件事情,已经能够以正常情绪对待了——在接待了一大波围观同窗之后。
在民女斗权贵的折子戏唱到第五出,民女眼看要情归小将军的时候,那班同窗商量好了不请自来,不但瞒着林楠,连邬柏也被瞒下了,来到林家的时候快赶上午饭了,何氏见得林楠这么多同窗前来,全家女眷外带丫环迎儿全都忙活了起来,做了丰盛的一桌菜款待这帮少年郎。
席间面对同窗们堪比八百瓦灯泡的好奇目光,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林碧落愣是抗住了巨大的压力,没将米饭喂到鼻孔里,扒完了一碗米饭,也算是从容有度了。
自那以后,她觉得自己的镇定功夫又上升了一个阶梯,再碰上未来姐夫前来慰问夸奖兼参观,她已经能够平静以对了。
庄秀才初次上门来林家拜访,便是在林碧落当了折子戏里的原型一段时日之后。
未婚夫婿前来,林碧月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好菜,待得上了桌,庄秀才文绉绉拽了一段话来夸奖林碧落,夸了半天林碧落也没明白他的重点在哪里。全家满打满算就林楠一个知识分子,林碧落将自己算为半个文盲,何氏与林碧月更是全文盲,庄秀才看着这一桌子不能领会他夸赞妙法的岳家,顿时产生一种曲高和寡的感觉,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
他往日在外应酬,总有人夸他词藻华丽,或者工于诗词,哪怕寻常一句点评,旁人也能听出趣味来,如今与岳家家宴,便觉出无味来。
娶妻娶贤,到底家中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