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觉得累了,她的贴身宫女过来搀着她,乔淑妃和忆珍随后,一干人晃悠悠地回寝宫了。
*
坠入湖中的赵贵妃连扑腾都没扑腾一下,就沉入了湖底,或许用不着多久她就浮上来了吧。
我赵云绮这一辈子就如此草草了结了么?爹娘、哥哥姐姐们,敏秀,敏秀……
我的孩子……
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意识……也终于溃散了。
再次醒来,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除了身子有些疲乏之外,并无其它不妥。她睁眼四处一瞧,这不是自己的娘家么?
又梦到回家了,她叹息了一声。忽然她又恍过神来,能做梦不就是还活着么?到底是谁救了她?
孩子?孩子还在么?
她双手一摸,肚子瘪平。她忽地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孩子……!”
“小姐!小姐!你又做噩梦了?”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扶着她坐了起来,不停地给她擦着汗。
赵云绮朦胧着双眼一打量,敏秀?怎么还是约十二岁时的模样?
梦还没醒么?她急切地想知道孩子的情况,索性抬起手狠狠地掐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
“啊!……嘶!”这不是梦!
“小姐,你别这样啊,小姐……”敏秀呜咽了起来,忽而又将她扶倒在床,跑了出去,边跑边喊,“老爷!夫人!……”
赵云绮起身坐到铜镜前,看到稚嫩的自己,她被慑住了,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是被皇后与乔淑妃谋害了,一尸两命,还有敏秀,也是生死未卜,眼泪顿时滚了出来。
想到那些扭曲着身子的蛇们,她还是禁不住恶心了一番。现在想来,那些蛇肯定是没毒的,因为皇后她们也要防着被咬的,如果真咬了也不碍事,正好在皇上面前有个摆脱嫌疑的说法。没被咬着更好,抹点血色染料什么的,再包一包缠一缠,假装哪个不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擦净了眼泪,对着镜子展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既然人倒回去了十年,性子也该有当年的样。
她虔诚地合起手掌,朝台上的小佛像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多谢菩萨垂怜,让我赵云绮重新活过,我发誓,这一生绝不负菩萨厚望,定将让自己过得快活、自在,无拘无束……”
“敏秀说你做噩梦打诳语,果然没错,甚么快活、自在,越发没个管教了。”赵老爷似嗔似喜地走了近来,小女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该是无大碍了。
赵夫人与敏秀也跟了进来。
“小姐,你怎的起来了?”敏秀忙过来,伺候她梳妆。
赵老爷扶着椅子坐下了。赵夫人走上前细看了一番小女,心疼极了,朝赵老爷说:“老爷,自从选秀的名额宣了下来,云绮就没睡过好觉,这孩子莫是吓坏了。要不咱们想想法子,莫让云绮进宫……”
“又胡闹甚么!”赵老爷板起脸来,“圣旨怎能违抗?皇上让云绮充实后宫,那是皇上宽厚仁慈不嫌弃,咱们应该万分感激才是。咱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可从未进过三公之列,就连三品官职也没挣到过,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接近皇上的机会,怎说起这种违背圣旨的话来。我见云绮这俊俏模样,皇上定能喜欢,封妃晋爵的事指定不远了,我和云致、云敬的仕途也将会鸿达,这可是桩光耀门楣的喜事!”
赵夫人再也闭口不提此事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阻挡老爷及儿子们的仕途,光宗耀祖的事,她更是不敢违逆了。
正在梳妆的赵云绮听到这一番,莫名地泛起苦水来。刚以为脱离了苦海,没想到又要面临跳入苦海的痛苦。记得十年前,她就是不肯进宫,硬是被家人架上了轿,难道这回,她还是没能逃脱?
“爹、娘,女儿不想进宫!整日呆在宫里,闷都闷死了,一堆规矩约束着,还要整日防着被人陷害,这日子太苦了!”她噘着嘴说。
“爹可是头一回听说皇宫里的日子会苦,你是去选妃,一大群人伺候着,又不是去做宫女。不是爹说你,女儿家家的,本就该呆在屋子里修身养性,你平时在外野惯了,我没得空管你,这回进宫可得好好收敛性子,不要惹祸!只要安份守己,伺候好皇上,位份高了,哪个敢害你?到时再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咱家就洪福齐至,那可都是你的功劳。”
要是他知道后来的情况,那是打死他也不会将小女送进宫里了。开始,他与两个儿子是沾了光,连升两级,可之后,再没音信了。到最后,连女儿的命都没了。
赵云绮知道此时如何争辩都无济于事,也就没答话了。赵老爷和夫人还以为她将这些话听了进去,略微宽了心。
这时,她的长兄赵云致领了位老郎中进来,给她搭了脉。
“小姐脉搏稳健、跳动有力,身体无大碍的,只是略有忧思,服几日安神之药就好了。”老郎中诊断道。
赵老爷与夫人听了这番话后,更是放宽了心。
老郎中写下药方,赵云致给他递上了铜钱,送他出去了。
“今日一早大管家去请了个手艺上好的裁缝,等会儿就要过来给你量体裁衣,要进宫了可得好好置办几身,可别再出去瞎跑了。敏秀,把药方送去给林管事,让他仔细着抓药,你也要好好伺候小姐喝药。”
“是,老爷。”敏秀欠身应答着。
眼看着赵老爷与夫人出了门。赵云绮拉过敏秀的小手,眼里着闪烁着兴奋的光,“敏秀,快去把我平时出去穿的男装拿过来。”
这么些年,她无数次梦到以前自己穿着男装带着敏秀走街串巷,那种随性那种欢快,她一直惦记着。
敏秀却不动弹,为难地说:“小姐,老爷今早在前后门各安排了两个小厮守门,就是为了防着小姐偷溜出去的!”
赵云绮有些失望。敏秀见小姐不开心,心里也不好受,哄着说:“小姐大可不必难过,听说皇宫里可气派可好玩了,平时用的也都是当今世上最好的物件,到时小姐进了宫,还愁玩不痛快?”
皇宫!赵云绮眼里蒙了一层淡淡的寒霜。世人皆言皇宫好,到底如何,只有进去过的女子才会知晓。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顿时她的泪水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裳。
敏秀慌了,拿出帕子给小姐拭泪,问:“小姐,这首诗到底是何意思,你怎么如此伤心?”
赵云绮顿了顿,转而向敏秀一记苦笑,“我也不太懂。”
敏秀心里不解,小姐今日说话总是怪怪的,其实老爷说的很是在理,进皇宫给皇上当妃子,多荣耀的事,小姐却偏偏不乐意去。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大家会认为赵老爷不够疼惜女儿,怎么说呢,生活在那个年代,思维有了固定的模式,皇恩是最荣耀的,圣旨是万万不可违逆的,做假也不行,怕杀头还另说,那可是玷污了圣意。
而且在他骨子里就觉得进皇宫是件好事,是女儿的福份,被皇上恩泽还不算有福气么?
在那个年代,靠嫁女改换门楣的事也是很平常的,光宗耀祖是最紧要的事,能攀上高枝,旁人还会羡慕他家祖上积了福,能赢得更多的尊重。
说这些,只为表达一句,赵老爷心里也是疼爱女儿的。
、万全之策
此时从窗外斜进了几缕暖色的光,正照在赵云绮的眉头上,她放下此话茬,起身朝窗外瞧了瞧,问敏秀,“此时是什么时辰?”
“辰时之末,快巳时了。”敏秀跟过来答道。
“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暖暖身子。”赵云绮急切地往外走去。
这十年里,她从未回过娘家,没有皇嗣的妃子,是没得脸面提省亲之事的。爹娘每年只能去探望她一次,就这样那些不得宠的妃子还眼红着呢。孩提时在自家玩耍的情景,每每出现在梦萦中,醒来后她是那么渴望回家看一眼。皇宫是她的归宿却不是她的家,只有这里,才是生她养她,伴她长大的家。
春日的阳光最暖和了,不骄不寒。走在自家的院子里,她的步子欢快起来,熟悉的走廊,熟悉的青石板小路,熟悉的花园,熟悉的院墙,除了长高及变粗壮的树木,其它的和记忆中相差无几。虽然这里仅二十几间房,不大的院落,没有华丽的装饰,更没有看不过来的名贵物件,可在她的眼里,却比巍峨华贵的皇宫要舒服许多许多。
她在院子里随意穿梭。
不经意到了长兄屋子的后面。
“哪个不是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还望王候呢!只是让你嘱咐云绮几句,到时候当了妃子,在皇上跟前美言你几句,我这哪里说错了?”大嫂嫂的声音。
“我只盼着小妹能长久承皇宠,日子过得安逸。其它的皇上自有安排,哪里需要云绮美言,你休啰嗦。”长兄赵云致的声音。
不小心听到这些,赵云绮抬腿准备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敏秀也赶紧跟着离开,下人是不能听主子们之间谈话的,且不说这还是人家夫妻俩的私房话。
只是大嫂嫂后面的一席话,她们恁是不想听可话语还是飘进了她们的耳朵里。
“嫌我啰嗦?要是当年我没与你订亲,指定选秀当妃子去了,自己能享尽荣华富贵且不提,我爹爹也好有个继子荫孙的盼头,如今可好,我爹爹与兄长全被贬到穷乡僻壤去了,听说那里还有瘴气,……呜呜……”说着就呜咽啜泣起来。
“好了,好了,又提那些旧事白白地伤心做甚!”
赵云绮记了起来,大嫂嫂的爹爹与自己的爹爹同是正四品官衔,在吏部任职,不知怎地突然被人弹劾说有优待罪人之过,结果全家凡有官职的,皆贬到梅州去了,好在没连带到亲家。如此说来,大嫂嫂心里有这等想法,也不为过。
想想自家,爹爹已是正四品在吏部任职,两位兄长是从六品在户部任职,平时都为人谦逊,没有结过仇家。两位姐姐都嫁了门当户对之家,夫家待她们也都宽厚。按理说,已经很圆满了。只是,爹爹还想光耀门楣进三公之列,而长兄肩上还负有改变岳父一家命运的担子……
而这些皆指望她,一个弱小女子。
她踌躇着,自己该做何打算?可她真的不想再进一次皇宫了。
她们已然往回走,迎面跑来一个小厮。
“小姐,裁缝师傅来了好一会儿,奴才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到你们。”
“嗯,我们正要回去呢。”赵云绮说。
小厮退到她的身后,与敏秀并排着朝她的闺阁走去。到了她的闺阁门口,小厮就走开忙别的去了。小姐的闺房哪是小厮能随便进的。
进屋后,发现裁缝师傅还带来了一位丫头,看来是为了量体之便。平常的女子,他都触摸不得,更不要说不久就要成为皇上的女子了。
量体丫头给赵云绮细细量了各处尺寸,裁缝师傅也都做了详尽的记录。赵云绮瞧着在一旁的敏秀,对量体丫头说,“给她也量量吧。”
敏秀却闪到了一边,“不行不行,这是特意为小姐请的裁缝师傅做衣裳,哪里轮得着奴婢。”做奴婢的规矩,她可是谨记在心的。
这时的敏秀才只跟她一年,与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情分,还是整日奴婢奴婢的。因为家里太穷,她爹娘将她卖到这里来的,理由是,好歹可以不愁吃穿。
想想在宫里的十年,只有敏秀死心踏地跟着她,细心护着她,其它的宫女太监都自个找着由头跟了别的主子,十年来不知换了多少批了,也不怪人家,哪个愿意跟着一个不只是没有皇子而是连个公主也没有的主子呢,这样的主子自己晚景都不如何,他们岂不是更遭殃,又何况她后来那样的性子。
“给她量!”她吩咐着那个量体的丫头。
敏秀愣是往后躲。
“敏秀,小姐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她故意加重声量。
这一招很是管用,敏秀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赵云绮见她那模样甚是可怜,安慰她道:“旁人不会知道的,当是给我多做了两身,你们也不知道的是么?”她转向裁缝师傅与量体丫头。
只见那两位猛点头。
如此敏秀才好了许多。
最后,赵云绮还嘱咐裁缝师傅,给敏秀做的也要用上好的料子与花样。
*
还有五日,就要进宫了。
新衣提前一日送了过来。
这几日,赵云绮绞尽脑汁在费力寻思着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苦于一直没能想出好法子。难道自己命运如此不济,真的要再一次进宫?她不禁绝望起来。
新衣来了,她哪里还有试衣的心情。
敏秀的新衣是一起拿过来的,她就吩咐敏秀先试。
敏秀听话的将新衣穿在了身上。要知道,她平生从未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么好看的花样,只见她羞红了脸,都不敢看自己,刚穿上就急着要脱下来。
而赵云绮却将她这副娇羞却甚是好看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要说,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没错的。此时的敏秀俨然一副娇羞小姐的模样,裁缝师傅的手艺也极好,只见她立挺的胸,上翘的臀,若隐若现的,十分抢眼。她那双水灵的杏眼,秀气的瓜子脸,也十分的好看。
不知不觉中,赵云绮心里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果,敏秀是她……
这时的敏秀年岁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小拘谨了些。在后来进宫的那几年,赵云绮心里很清楚,其实敏秀是很懂得与人周旋的,对一些人一些事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也比她细心谨慎,在宫里那么些年,大部分的事都是她去打理的。
要说那日,若是听了敏秀的话,愣是皇后派何人来请,以什么样的由头,她就是不去,估计自己也不会遭到那样的暗算了。
不过,如今也好。
正好可以给敏秀一个当妃子的机会。再瞧了一瞧,敏秀的模样,也是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的,特别是那身段,看上去就是个好生养的料,肯定能生出一堆皇子公主。若替她进宫,肯定能强过她许多倍。
想到这,赵云绮有些激动了,只是,该如何跟敏秀说呢?她暗自思虑了一阵。
“敏秀……”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敏秀羞答答地过来了,手里正解着纽扣,问:“小姐,你怎么不试试新衣?”
“我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跟你说。”她招呼敏秀坐在她的身边。
敏秀听后,手也不动了,坐了下来,极其认真又带些许紧张看着她。
“有一位老郎中曾给我诊过脉,说我是个不孕之身,如果进了皇宫,到时生不了皇家子嗣,将是一辈子的凄凉。如果殁在了皇上前头,还好说,可是皇上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