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舞 作者:舞沫- 第5部分

“我们家小姐何时亏待过你了！你个不长眼的！竟然！……”

眼见小晴扬手要打第二掌时，我示意小荷拦住她。

我看着虎子，只说了两句不淡不咸的话便放了他。小晴对此甚是不满，气得直跺脚。小荷知道我定是心中另有盘算，也不做声，只是用眼神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在军营，我们人生地不熟，犯不着一进来就跟人家结怨。”

“小姐！您就是太心软了！现在是您没什么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您让奴婢怎么和尹公子交待啊！”小晴显是气不过，拿着被子出气，不停地拧。

听她提到尹安，我的心咯嗒了一下。

不知道这几天他过得怎么样。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

“……小姐。小荷知道您心里有自个的打算，但是请您万事保重……”小荷微一沉吟说道，“毕竟，尹公子，还盼着小姐平平安安地回去呢……”

我旦笑不语。

小荷说的对。我心中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经过这几天和士兵的接触，不难看出，濡亲王治军相当严谨，军中可以说是到了军令如山的地步。而濡亲王本人在军中，更是像神一样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提到濡亲王，几乎每一位将士脸上都会带着景仰、尊重的神情。

虎子虽然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参的军，但濡亲王对他有救命之恩，加之虎子他对濡亲王敬重有佳，马首是瞻。先不说虎子自被安排来照顾我以来，在路上屡次出言不敬，就单单是那在进军营时的恶意一鞭……以一個与我素不相识的小兵来说，他何苦这样为难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一個世家小姐？……

原本我也只是猜测。可今天濡亲王当着众将士说的那番话，和虎子后来亲自来请罪这一行为，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路的羞辱也好。那恶意一鞭也好。怕都是濡亲王为了考验我而特意安排的。

而虎子这人既然能被濡亲王安排来刺探我，看来必是濡亲王亲信之人。

只是……濡亲王，他究竟意欲何为？

翌日，我与凤旭扬一同来到了濡亲王的营帐。

此时，帐中除了濡亲王，还有另外两名男子。

我与凤旭扬向濡亲王请了安，他微一拂手，算是见了礼。

“旭扬，凤儿，这是王吴华王副将。”

“见过王副将。”

“少爷，小姐莫要客气。我王某是一介武夫，幸得将军抬爱。从今以后，你们跟着我习武，叫我一声王师傅便可。”

“王师傅。”我与凤旭扬行完了礼，便站直了身子。

我看着眼前的王吴华，约摸三十岁的年纪，身着铁甲，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剑柄上。打从进门，他似乎就一直微笑着。然而，那亲切和蔼的脸上却硬生生生出一条丑陋狰狞的疤，疤痕从左眼下方一直延伸到嘴角，使和蔼的脸上无故平添了一份萧杀之气。

“……旭扬，凤儿，从此以后你们便跟着王副将好好习武。不得有半点马虎、懈怠。”

“（孩儿）凤儿知道了。”

“……好，你们就随王副将一起下去吧。”

“是！”

出营前，我抬眼瞥了一眼濡亲王身边的男子。

男子约摸二十多岁的模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衣服质地华顺发亮，长袍的袖口和摆尾处，用金线绣了边。男子冠发的玉饰及脚底的软靴也都镶了金丝。哪一件都不是凡品。

男子从我和旭扬进门就没有支过一声，只是安静地坐着。他侧对着我，我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他如玉的淡定气质，却給了人一种过目难忘的感觉。

这样一位非富即贵的男子出现在这边疆的军营，简直匪夷所思。

我揣测着心里的想法，快步跟着凤旭扬和王副将走出了濡亲王的营帐。

“……就是她吗……”

我走后，那玉一般的人开口问道。也不抬头看濡亲王，只是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无殇……”濡亲王唤道，“你看那孩子……”

被唤作无殇的男子依旧低着头，看着杯中茶水泛起的阵阵涟漪，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微笑。

“……只有试过了，才能知道……”

濡亲王将手背到背后。尹凤。凤紫。一出生便被誉为‘天命之女’的皇女。如今，却是皇兄唯一尚在人间的子嗣……

如果，这个孩子也不行的话。那么，皇兄的江山，这个国家……

濡亲王想着，转身走向桌前，看着一封封来自国都的快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然而，此时的濡亲王却没有看见，在那名名为无殇的男子脸上，波开了一个罕见的灿烂笑容。

第八章　落花惜风月，悬笔欲无殇　　（2892字）

“少爷，小姐……”

“师傅，哪有师傅叫徒儿少爷、小姐的。”凤旭扬打断了王副将的话，憨憨一笑说道，“师傅不要嫌弃旭扬资质愚钝，叫我旭扬，叫凤儿妹妹为凤儿就好了。”

凤旭扬说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哈哈！我王吴华也是个爽快人，好！旭扬！凤儿！以后师傅我一定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給你们！”

“徒儿谢过师傅！”

我和凤旭扬行了拜师礼之后，便随着王副将开始习武。由于凤旭扬曾学过一些武艺，因此，除了每天固定的一个时辰的基础练习外，王副将就教他一些招式或武学心法。

而我就比较惨。成天就是扎马步。

想起我在现世学习的经验，我知道，任何技艺，打基础都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能让我的基础更扎实，第一天夜里，我便让小荷和小晴寻了些铁块，裹在棉布里，做成简易的负重，分别绑在脚裸、手腕和腰间。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让我在经过了一个上午的练习后，累得几乎瘫软在地。

这会，我刚练完了上午份的基础，正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却听见王副将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进军营第一天，我就看见你了。”他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搭话，只安安静静地听着，“……我看着你把一匹发狂的马驯服，然后从容地坐定……”

“一个五岁的女娃，有这样的胆识，让我着实大吃一惊。”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我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哪有半分惊讶，全是分分明明的嘲讽。

我注视着他半晌，慢慢地，我扬起嘴角，在他真正惊讶的眼神中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师傅，我并没有过人的胆识。只是……”我站起身，眼中闪出光芒，“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败给一匹马而已。”

王吴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我，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突然，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双手。他常年练武的手布满老茧，磨在我的手上有一阵坚硬的触感。

他从我的手指一直摸至肩周，一节一节，每次所到之处都是关节处。

我也不阻止他，任他作为。不多久，他便收回了手。眼中竟难得地闪着光芒，一副难掩的欣喜模样。

“竟是让我遇到了，竟是让我遇到了……”

他痴痴地念叨着，声音不大。但他内力浑厚，使得远处的将士也频频向这里侧目。

“……什么事让王副将如此欣喜啊？”

一个如玉的声音突然想起。我抬起头，十步之遥，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他的唇边衔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湛蓝的眼眸顾盼生翘，似乎只消一个弧度，就能让人如沐春风。

来人正是昨日在濡亲王营帐中的男子。

“你竟是旷世的练武奇才！奇才啊！”王吴华兴奋得忽略了黑衣少年的问话，直对着我打量，“太奇了！你身上的骨骼竟没有一处缺陷！实在是太奇了！！”

对于王吴华的忽略，黑衣少年也不恼。他上前几步，手中晃出一把玉扇，轻轻敲在欣喜异常的王吴华手上，淡淡地说道。

“你这般武痴模样，怕是要吓坏了人的。”少年见王吴华稍稍平静些，便看向了我，“在下玉无殇。王副将痴武成性，女娃儿，你没事吧。”

玉无殇一笑，双眸熠熠生辉，果真顿时让人如沐春风般。

“……凤儿，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凤旭扬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练了一上午武的他，早已满头大汗。

“没什么。”我笑笑。却不料被凤旭扬一把抓住了手。

“我饿了，不知小荷和小晴准备了什么，走，我们吃饭去。”他边说边使劲拽着我往营帐那跑。我回头看向身后。正对上玉无殇一双含笑的眼睛，树影斑驳，他眸中的笑意隐隐绰绰。为何我竟这样在意这个人……

“……还看。都看不见了。”

凤旭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一把甩开原本抓紧的手，一个人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愣愣地想着，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在离我营帐十步之遥的地方，凤旭扬忽然停住了脚步。我一个急刹车，险些撞上了他的背。

“……我給你的玉，你可时刻带在身上？”

我不知他沉默了那么久竟憋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些着愣。但还是乖乖地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玉佩是要被人养的。只要一直被人的体温温暖或摩挲，就会显出不同的温润。

凤旭扬看着我手上的玉佩，脸色才稍稍缓和。我抬眼看他，见他正扑闪着一双桃花眼。见我看着他，竟是欣喜一笑。卷曲的睫毛随着眼角弯成一个弧，勾人得很。

“死二愣子，勾引我。”

我嘀咕着。他似乎听见了，也不着恼，竟是笑得愈加动人了。

我心里犯嘀咕，这人今天是不是花痴了，笑得那么骚……

“……我的好凤儿啊，你可是在心里嘀咕我呢？”他扬起一指，搔得我下巴一阵鸡皮疙瘩。他嘴里的热气喷在我脸上，竟让我一时红了脸。

“……我哪敢啊……”我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我好伤心啊……”他手指微一用力，便将我的小脑袋瓜子又转了过去，跟他大眼对小眼，小眼对肚脐眼地对瞪着，“我在你面前，你心里不想着我，想着谁呢？”

桃花眼眼波流转，一时风情无限。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一双眼睛，怎么就长凤旭扬脸上了呢……

“……让我猜猜……莫非……”他微一沉吟说道，“你是在想那玉无殇不成？”

他看出了我对玉无殇的在意？我一挑眉，却见他是一副仔细琢磨的俏皮模样。

“去去去，女儿家的心事哪是你能随便猜的。”我一摆手，竟不觉嗔了他一眼。那模样要是看在别人眼里，还真像情人在谈情说爱。

凤旭扬眯起眼睛看着我，和他身高的差距，不得不让我昂起头才能与他对视。他妖媚的脸庞正遮住半个太阳，光与影交错的一瞬间，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哈哈。我的凤儿已经是个有心事的女儿家啦。”

他忽然灿烂一笑。眼中的阴郁竟如昙花一现。

“……少爷！小姐！小荷正催我去寻你们呢！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小晴一身小厮打扮，白皙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眸一眨一眨，俏皮得很。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个水灵的女娃儿。

“我饿得犯浑了。军营的吃食哪比得上小荷妹妹的手艺，今个要劳烦小晴妹妹多副上碗筷了。”凤旭扬一口一个妹妹地叫得欢，逗得小晴那丫头双颊通红。

“……我这就去给少爷准备。”

这是我家小晴吗……看着她逃一样地往帐子里跑。我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凤旭扬，好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色诱了。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侧过头，一挑眉，竟是对我得意地一笑。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也许我的确不了解凤旭扬这个人。然而，五年的朝夕相处，却让我能够清晰分辨出他眼中的情绪。

方才，他的确是动了杀意……

而且，那杀意。极有可能，是对我的……

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那一片云淡天高。

这样平静的日子，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我想着，跟在凤旭扬的身后进了营帐。

第九章　素手拈香，空惹尘埃　　（3059字）

自从王吴华说我是旷世的练武奇才之后，军中一传十十传百，将士们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质的变化。有惊讶的，有疑惑的，有不信的，有羡慕的……各种各样，好几次，把我看得背脊都跟着发凉。

跟着王师傅学习了两个月，突然发现这个身体对于武学招式竟是过目不忘。往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行云流水地打了出去。

“假以时日，这天下怕是难有你这娃娃的敌手啊。”王吴华说的时候，眼中有欣喜，有艳羡，“我终极一生，想要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却终是无缘……”

“不知你这小娃娃是不是能完成为师的心愿啊。”

王吴华此言一出，军营中的将士们看我的眼神更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我已俨然是一副武学大侠的模样。

小荷自是替我高兴，总是拿有限的资源翻着花样給我做菜。炊事军有几个小兵与虎子交好，只要有什么新鲜的野味，总是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

说到虎子那小子，自那次以后倒是往我营帐里跑得殷勤，说是过来赎罪的，但我这个受害人却是很少得见他的。听小荷说，虎子每次来都单找小晴，小晴这丫头记仇得很，开始几次都二话不说就把他轰了出去。

“……那现在呢？”我放下手上的茶碗，抿唇一笑。

“呵呵。小姐不是嘱咐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小晴现在也不轰他了，只是虎子每次来，小晴都黑着张脸。”小荷侍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裤，躬身去整理床铺了，“不过说来也好玩，上次我瞧见那虎子似是塞了个簪子给小晴……”

“好啊！我刚离开一会，你这丫头片子便在小姐面前嚼舌根！看我怎么整治你！”

小晴似是听见了我和小荷的对话，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呵呵……”小荷一个闪身躲到了我的身后，小晴见着我，不敢冒犯，气得直跺脚。

“小晴姐姐若是喜欢，就跟凤儿说，凤儿也好早早想法子。”

“小姐！”小晴被我一说，更是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了。

“小姐要想什么法子？”小荷玩心大起，直在我背后咯咯地笑。

“自然是求濡亲王叔叔将那虎子从前线拽下来，做我们晴儿的贴身侍卫，反正他现在做得也得心应手。”小晴这丫头野惯了，的确缺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