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火光冲天的夜色里呆愣了很久很久,直到刘氏和司简的战役响起,他才反应过来,他顾不得很多,亲自去荒野地里找寻青霜的尸体,他命人挖开那些潮湿的泥土,从一卷破席里找出一具尸体来,他那个时候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了,因为他害怕,那个躺在土坑里的白衣男子怎么会是那个风华无双的青霜呢?然而,他仔细确认了,就是青霜无疑。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沉寂下去了。
他狠狠咬着司简的名字,发誓一定要司简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来给青霜陪葬!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恨意,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对青霜的喜欢。
但是他还来不及想很多,司简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在江南地区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国度--青霜宫,一个洒满了青霜的鲜血的门派。
青霜得,天下统。
司简做到了那个传说,他带领着他的青霜宫彻彻底底从刘氏门下分离了出去。
一别,五年。
五年里,他和司简的大大小小战争不断。
最后,争夺西山那块地。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颜寻善。
他几乎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令司简一见倾心的女子,他是不大相信的,因为在他心里司简一直是喜欢青霜的,就跟他一样,这是一种不能见光的苟且的感情,是会被世人唾弃的,所以他一直以为颜寻善是司简手里的另一颗棋子,因为司简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他为了对付他可以做出很多的棋子来,也不介意牺牲很多人。
后来的云淡、风轻、包括苏阿愁,就是他手里的棋子,哦,还有一个叫做流雅的青霜宫女弟子。
说起苏阿愁,刘扶萧就觉得气愤,不,不是气愤,他已经在恐惧了。
上面说了,他之所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靠着的就是那仅存在心中的骄傲的骨血--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刘氏嫡子,就是生来接受所有人的膜拜活在鲜活光明之中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刘氏以外的人。
多年来的敬仰,多年来的自信,多年来的高贵,在那一刻几乎被一招摧毁了。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一个悲剧。
他知道,不管他有没有惹到司简,司简都不会放过他,就如他永远也不会放过司简一样。
他和司简是同一天出生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斩草除根。
司简早就打算一举端了他的刘氏。
他终于残忍地给了他一个最大的打击,这个打击比青霜的逝世还要叫他难以置信。
司简先是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幅画像。
他们大家都知道婉娘夫人的存在,他一直以为婉娘夫人是司简的生母,她死在自己母亲的手里,也该是罪有应得的,但是那一天,他却发现,一切都是错误的。
婉娘夫人破败的画像在他手里打开,他在看见那个妓女的长相的时候,瞳孔不可置信的一缩。
“啊--”他尖叫一声甩开了那副画像。
他分明看见了那个女人妖艳美丽的面容,还有她眉间醒目而鲜艳的一点朱砂,像极了他自个儿的容颜。
怎么可能是这样呢,这个女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他自己呢?
他坐在地上拼命喘气,突然记起了他母亲的面容,他目前清高温婉,那份姿态,明明跟司简是极相似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他脑子里,他不敢承认,于是再床上躺了一天后一把火烧掉了这幅画像。
他知道,司简在逼他,他想要逼死他!
他在那无数个夜里都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睡不着,饱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然后,初冬,天气很冷。
他坐在屋子里,突然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
他看见一个木讷的青衫男子走进来,那个男子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想,也许是哪个仆人吧。
这个男人自称是苏阿愁,姓苏。
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母亲也是苏姓。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恐慌起来,他怕这个男人就是司简派来的。
果然,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对他说:“这是一封信。”
刘扶萧没有眼瞎,自然知道那是一封信,还是一封陈年的旧信,周边都泛黄磨损了。信封上写着四个字“吾儿亲启”。
他看了,不自觉退后一步,他总觉得这封信就是个致命炸弹,会要了他所有的信念和仰望,会让他灵魂蒙羞。
但是终于,他还是拆开了这封信,在那个叫做苏阿愁的男人被他的属下带出去杀死之后,他看了这封信。
没有人知道,不光他的手在颤抖,就连他的心都在颤动着,害怕看到最恐惧的事情。
最终,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封信在他手里滑落,落在地上,被他一脚碾碎了。
“啊--”
他突然发疯一样在屋子里大喊,一边喊一边砸东西,砸所有可以砸的东西,满屋子狼藉,他坐在床边,却觉得快意。
那封信里面写:“吾儿扶萧,娘亲十月怀胎所生之子,可怜吾儿出世不当,娘亲无能,无法亲力抚养,且被迫远走他乡。此信吾儿此生不再相见,娘亲独抒,以聊心头感言。娘亲江南苏州人,幼时家贫,沦入歌楼卖艺,十七岁时遇隆君,得以垂怜,两载后入府为妾,同年九月怀有身孕,与正室苏氏同期。娘亲为儿着想,与苏氏交换条件。次年七月晚与苏氏同时诞下一子,可怜娘亲未看你一眼,垂泪。吾儿自此交由苏氏抚养,娘亲远离刘氏,迫走他乡。今日唯望吾儿成龙之志,年少有为,担当一家之主,特此留言。”
区区几百字,道出了他的身世和一切昔日之事。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阴谋,偷梁换柱,真是可笑至极!
他在夜色里沉寂着,像一具死尸一般。
想必司简是知晓这一切的,不然他看着他的眼神里不会那么奚落,他就说司简一个庶子哪里来那么大的自信和骄傲,原来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被玩弄了那么些年才醒悟过来。
可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说破,但是正因为如此,司简知道一切的真相却总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把他像个傻子一样玩弄和嘲笑,这一点也正是他最恨他的。
他想,也许死了才好,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是他想要在临死前再看青霜一面,但是司简连这个愿望都不给他实现。
他最终没有见到青霜最后一面,他只是抱着青霜的画像,在他那冷冰冰的床上笑着死去了。
他二十余年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全世界终结了他的呼吸,他带着对青霜最后的怀念,坠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冬日寒凉,天地肃杀。
刘氏最后也被司简打得退回了蜀地,正是应了他出生时的那个传言:男生女相,祸国殃民。
------题外话------
这一章是专门讲刘扶萧的,他的简短的一生。大结局里还会提到他一点~俺自己觉得蛮催泪的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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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大结局
寻善清清楚楚的记得,两年前的开春,她跟随红尘来了大理。
一晃,两年便如流水般淌过去了。
红尘依旧一身红衣,坐在一匹白马上,逆着阳光,看着她。
“小白。”他微笑,笑容温温和和,“司简骗过你,你信吗?”
“我信。”寻善毫不犹疑,点一下头。“但是,红尘,我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不要问我为什么,只是,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是让我深信不疑的,那肯定是司简对我的感情。一如,我爱他。”
暖风拂过他们的脸,扬起发丝飘逸。有一缕落在他的面颊上,逆光里,发丝透出一抹金黄的色泽,那一道弧度竟柔软得不真切。
“真羡慕啊。”他轻轻地说,“我以为两年时间会让你改变想法,我以为你会留在大理。却不想,你一如两年前那般执着。”他抬头望向远方,“你确定他会来?日落西山了。”
“会的。”寻善无比笃定。
“你对我可曾有一点点的喜欢?”他突然问。
寻善一愣。
红尘望着她,目光认真,带一点的固执,很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他早该知道,她不喜欢他,瞧她迟疑了那么久就该明白。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她说出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对不起。”她低声道。
红尘眼里黯淡,苦笑一声,“果然及不上一个司简重要。”
“肯许我下辈子吗?”他再问。
寻善再次愣住,再次失言。
红尘扬起眉毛,终于忍不住大骂:“那个混蛋有那么好,他占了你这辈子,你还要把你的下辈子交给他!”
红尘气急,口水都喷出来了,喷了马头一脸,白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寻善噗嗤一下笑了,乐道:“红尘你真是有趣。”
“看不出来是被你气的吗?”红尘没好气。
两人相望,皆是咧嘴笑了。
寻善道:“红尘,你是我此生最值得珍惜的挚友,他日有难,尽管开口。”
“找你救助?还不如直接寻求司简来的方便。”
“也行啊,我们夫妻定当尽力而为。”
红尘听闻“夫妻”二字,再次被气到:“王小白,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吧!”
寻善也瞪起了眼睛,吼回去:“你才王小白,你再叫一声试试!”
“王小白!”
“红小尘!长胆了,你可还记得你这条命是谁救回来的?”
“怎么,要我报恩?我以身相许,是谁拒绝的?”
“红尘!”
寻善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红尘捂住耳朵大笑,笑声畅快,缭绕草地,久久不散。
笑着笑着,红尘眼里亮光一闪,看向夕阳下沉的远方。
金黄色的落日在地平线的那端摇摇欲坠,一道身影从残阳的尽头驾马而来。
寻善看过去,眼里顿时就湿润了。
那个人,行的近了,依稀可辨着一袭白衣。
寻善嘴巴张了张,想要大声喊出他的名字,脚步不自觉就要朝他跑去。红尘唤住了她。
“小白,不许过去,在这里等着,还不到最后离别的时刻。”
红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意,他终究也是不舍得。这一放手,便是一世的放手了。
寻善忍住满身的激动,点点头,模糊不清地应道:“我不走,我不走,我等他来找我……”
她和红尘一直望着那个影子越行越近。
五尺见远的时候,她终于没能忍住,朝前迎了过去。
“司简!”
她大声喊叫,张开双臂迎风而奔。
她大声笑着,喊着,太过兴奋,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统统化为湿热的泪水,流出了眼眶。
千言万语,百种情绪,尽数湮灭在他飞身而下的怀抱里。
司简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衣衫飞扬,青丝披过半身,缠缠绵绵,像极那日午后他们在长街上的欢快行走,此时此刻,转过的地方,也似是开出了一树树灿烂的玉兰花,洁白耀眼,在夕阳下镀上了一层金色,流光溢彩,惊鸿偏艳。
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象二十多年来他们走过的种种经历,像是一场修行,真真是千辛万苦。如今,功德圆满,他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起白发苍苍,看尽人世沧桑。
红尘在马上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样子,嘴边无意识扯出一抹痕迹,淡淡的,微弱的,忧伤的,笑容。
他抬起了头,想要看向遥远的地平线,但是却在那匹司简的马上看见了另一道小小的身影。
“红尘!”那个女孩子朝他扬起了手,露着欢喜的笑容,眼里璀璨明亮。
红尘愣住。
她走下马来,跑到他身边扯住了他的衣摆,轻轻摇晃着,“红尘,我说过,我会来大理找你。我再也不走了,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这个女孩子,经过两年的时间长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穿一袭绿衣,亭亭玉立,俏生生,水嫩嫩,出落得愈发的精致美丽。
“糖糖。”他其实很惊讶,“无需为了我做些什么来耗费你的青春年华。”
“怎么会呢?红尘,我只是在追求我的爱。”
糖糖扬起干净的面容笑,依旧天真无邪。
红尘看向寻善司简,糖糖也看过去。
半晌,红尘无奈一笑,朝糖糖伸出手:“来吧,小丫头。”
糖糖笑了,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温暖的触感,让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他拉她上马。
寻善司简回了身。
寻善看到糖糖,怔住了。“糖糖?”
“随我一起来的。”司简道。
“寻善姐姐,你跟司简回去吧,我要留在大理陪着红尘。”糖糖长大了许多,对着阔别两年的寻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朝她挥挥手。
寻善再愣。
红尘深深凝视寻善,再没有一分言语,拉过缰绳,驾马回头,离开了。
就这样走了,留给他们一道鲜红明艳的背影。
寻善失神良久才缓过来。
那道红衣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在她眼里慢慢凝聚成一滴清泪。
司简从身后搂住了她,轻声道:“他们也会幸福。”
“不舍得……不舍得红尘,也不舍得糖糖。”
“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只有习惯不习惯,时日一长,什么都会过去。”
“那你习惯我吗?”寻善笑了。
“习惯到无法失去。”
司简叹息。
这一生,他终将牵挂她于心底。
昔日青霜,今日小白。
他们此生小半辈子,也算是经历得多了。
仿佛一纸素锦,墨染年华,从此印上的痕迹,消不掉,抹不去,缠缠绵绵,一生尽了。
夕阳落了下去,寻善和司简驾马离开。
他们从大理一路北上而去。
“回青霜宫吗?”寻善问。
“你要去哪里?”司简反问。
“总觉得呆在那个华丽之处腻了烦了,在大理生活的这两年,让我真正感到快活,虽然少了你的陪伴。司简,我们也许可以不用那么穷尽一生都困在那个门派里,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大可以在外面云游一番,再找个气候舒适的地方住下来,种几颗玉兰树,生一双儿女,看他们慢慢长大,身上存在你我的痕迹,这样岂不美好?”
寻善回过头来凝视司简,眼底被夕阳的余晖盖住了,但又显现出一丝星亮来,那么晶灿,同时也无比希冀和憧憬。
无忧无虑过完一生,不必在乎这个俗世的繁华和物质,正是寻善心底最渴望的。
他们前半辈子所经历的一切让她感到平淡安宁的难能可贵之处。
司简搂紧了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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