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绝尘的公子正全神贯注地在油烟弥漫中切菜掌勺。
大风不知这战城主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他只知道与战亦晚接触之后他家公子更接近于世俗常人了。
经过一番不懈的努力,当那盘炒的黑乎乎的咸菜肉丝出现在战亦晚面前时,战亦晚欲哭无泪,而符礼还在旁侧如孩子般期待着战亦晚的夸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下厨。
无法一人独享的战亦晚拉扯着连归与大风一起解决了那盘只见块不见丝的佳肴。
夜色阑珊,各人俱回房,烛火已灭,战府再次趋于宁静,可又有谁能听见那宁静之下的窸窣之声?今夜谁人不眠?又有谁人心下不安?
一切或许只是开始。
☆、第十六章 闻身秘 断袖说
翌日晨曦,缃城是静谧的,一切俱已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
早起的连归精神奕奕地欲去喊醒战亦晚,好开始准备这一天的例行公事,譬如遛目目,譬如看新建学堂的开工情况,再譬如备查三个月来的税收状况……
可当连归走到花圃旁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只见符礼正低头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物什,好似在思虑着什么。
作为仆从的礼仪,连归轻声走到近前躬身打了声招呼,“符城主,起的好早啊!”
许是想的入了神儿,回转身的符礼使劲握了握手中的物什,微微一笑,“我向来眠浅,早起是习惯,连护卫这是要干什么去?”
连归并未立即回话,而是皱眉紧盯着符礼的左手,望着指缝间反射的光泽,连归的眉眼间增生出愈来愈多的好奇与不可思议,“符城主,你手上的可是,可是……”
“怎么,你认识吗?”符礼撒开手,闪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且在晨光下散发着亮滴滴的光泽。
连归又凑往近前拿起玉佩对着光线仔细端详了番,惊喜之情代替了惊奇,“没错,这就是战城主一年前丢失的玉佩,怎会在你手里?”
符礼的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瞪视着那玉佩,“连护卫,你,你说这是亦晚弟的?”
“对啊,我认得,不信你看,”连归举着玉佩对着花纹的下角解释道,“对着阳光看,这里面有一个晚字,符城主可看到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晚字,符礼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而后又是一霎时的空白,一种别样奇特的感觉在滋生蔓延。
“符城主,一年前你也不在这儿啊?”思及其他的连归好奇地瞅着符礼。
“你俩大早上的在密谋什么呢?”走出房间的战亦晚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而后连蹦带跳的拐到了两人中间,“咦?从哪整到的宝贝?”
当战亦晚的手指触摸到那玉佩的瞬间,她整个人滞在了当地,眼神中是无法言语的惊恐,当下乱了心神,难道一年前在山上碰到的那个男子是符礼?
“亦晚弟,这真是你的玉佩吗?”符礼低头盯着战亦晚的每个动作每丝神情,低沉的声音下好似压制着无数神秘莫测的涌动情绪。
战亦晚咽了咽口水,忽而眨着眼睛捏起玉佩哈哈大笑道,“我与符兄当真有缘啊!这一年前丢的玉佩也能被你捡着!”
“你?……”符礼蹙眉开口欲言,连归却被战亦晚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惊了下。
“唉!话说,一年前我去祭拜母亲,却不小心丢了这自小佩戴的玉佩,”战亦晚手握玉佩期期艾艾起来,心想但愿符礼没见过女装的自己,“之后,我再去星巫山寻就再没寻到了,符兄,一年前你去过星巫山?”
说到节骨眼上战亦晚忽觉不对劲,这符礼也是一个多月前才来,怎会一年前就到了?
符礼双眼仍旧紧盯着战亦晚的脸颊与脖颈,云淡风轻地解释着,“一年前,我也是回来祭拜母亲,然后就在山路上捡到了这枚玉佩,而且……”
故意拖长声音的符礼又眯眼打量起战亦晚那娇小的身材来,“而且,在捡到玉佩时,我还撞见了女鬼!”
“女鬼?”连归觉得这符城主大早上在说胡话。
可战亦晚的心底却抽了口冷气,而后故作镇定一脸感激地仰望着符礼,“那真是谢谢符兄了,从女鬼手上抢回了我的玉佩!”
符礼继续探索着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却被战亦晚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紧接着拖着去往前堂吃饭,连归觉得战亦晚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失而复得的不是惊喜好似有点惊惧。
当三人走到大风房前时,看到门紧闭,连归嗖一下蹿上台阶以剑戳了戳门,坏笑道,“大风,窝在房里干什么?洗床单吗?”
啪叽一声,只见大风气呼呼的拿着扫帚开了门,一脸凶神恶煞,“那死猪呢?”
连归偷眼往房里瞧了瞧,只见一坨便便在冒着热气,忍不住扶门大笑起来,原来目目有着随时随地的暂时养成习惯,可巧大风早起如厕,目目就钻进了昨天的同一地点也如厕了下。
大风瞅见战亦晚背手立在符礼身侧,有怒气也不便发作,遂狠劲瞪了眼连归,踹上门又清扫起来。
这早饭还未吃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向玉竹已经一步一袅娜穿街过巷温温婉婉的进了战府。
符礼与战亦晚一对眼神,俩人快速扒起饭来,惹不起可以躲得起。
“阿礼,吃这么快可别噎着了,”向玉竹好似进了自己家门般,吩咐三羽拖过木椅搁在战亦晚与符礼中间,然后羞涩的坐下娇滴滴道,“玉竹这么早来,战城主不会嫌弃吧?”
“呵呵,怎么会呢!”战亦晚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应着,桌子底下她的脚已经不由分说地碾在了符礼的脚背上,用的是十分的力道。
连归倒吸一口凉气捂上了眼睛,感同身受的痛,他不忍看见,而且场面有点残暴!
符礼紧咬着米饭,下颌骨嘎嘎作响,小腿颤抖的同时勾起唇角淡然道,“向姑娘如此早来,所为何事?”
向玉竹一看两人这么配合,遂往前凑了凑欣喜道,“我听人说,今天是游湖的好日子,咱们去游湖吧,我还带了各色新鲜水果。”
符礼与战亦晚瞅了瞅三羽手提的两篮水果,又各自对望了眼,战亦晚干笑了两声,同时脚上瞬间加足力道狠劲碾了下去,堆起满脸笑容道,“那个,向姑娘,今日我们还要去看筹建学堂的事……”
“去,我们怎么会不去呢?亦晚弟也会去,”符礼忍着痛将一个小包子塞到了战亦晚嘴中,及时制止了她要拒绝的话。
战亦晚怒睁着双眼,恨不能一口吞了符礼,含糊呓语着,“娘了个腿的,要拒绝的是你,要点头同意的也是你,耍老子呢?”
眼看着战亦晚就要拍桌离去,符礼伸手摸了摸炸毛的某人,温言道,“亦晚弟也该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了,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战亦晚吐掉包子,对着向玉竹摆了摆手,刚想撤离,却被符礼一个勾腿给勾了回来,炸毛的某人牙齿咯咯响着胸脯一起一伏的,只因符礼双腿压在她的双腿之上。
战亦晚自是知道符礼此行是为了试探自己,无奈现在也脱不了身了,只得巴望着他不要太出格。
向玉竹以丝帕掩嘴轻笑道,“战城主,既然阿礼说了,那您就一起来吧!”
一行人三个主子三个仆从浩浩荡荡地往缃宜两城间的西柳湖进发去,所谓西柳只因湖的西岸皆是碧绿垂柳,东岸俱是供人观赏的蜿蜒亭阁。
当麻脚的符礼暗用胳膊的力道搂着战亦晚出现在游船上时,岸边乘凉嬉戏的女子都忍不住又是挥丝帕又是抛媚眼,战亦晚兴奋地振臂脱离桎梏,对着众女子挑眉送出深情的隔空拥抱,她现在真想抓个女子过来狠劲亲几口以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可惜游船上除了向玉竹只有三羽一个女子。
看着腿粗腰圆的三羽,战亦晚立马打消了念头,扭头继续对着岸边众女子施放美男城主的魅力。
向玉竹则摆出各色水果招呼符礼坐下赏景,符礼拖着臭美的战亦晚进了内船,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基本上是向玉竹在寻找各种话题,而符礼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亦晚,然后两人也时不时地回应几句,实在是被盯的受不了的战亦晚笑言自己要出去透透气,同时应该给两人空出些私密时间。
可就在战亦晚手搭帘幕站在船舷的刹那,三羽刚好手捧茶杯从旁侧进船。两人一撞,由于三羽肥硕的身体的巨大冲击力,战亦晚硬生生地扯着帘幕飞了出去。
顾不得反应的连归伸手就去拽他的城主大人,却见符礼从内船窗户飞出一手环住战亦晚,而后侧身紧贴着水面飞出几丈远停落在一艘小船上,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就连大风也看的傻了眼,他没想到他家城主的动作竟如斯之快。
由于战亦晚一直被符礼用另一只手护在怀里,一时之间竟没缓过神儿来,总感觉自己是应该跌落入水的,可却落入了一软绵绵的胸膛。
西柳湖东岸众女子皆唏嘘不已,众男子皆惊恐不已。
“看到了吗?坊间传言是真的!”
“原来符城主真的是断袖!”
“难怪他刚才抱战城主抱的那么轻车熟路!”
“可战城主,怎么会屈服于他?”
……
游船上的向玉竹一脸的愤恨与冷漠,全然不似刚才的大家闺秀温婉淑女模样,“敢跟我抢男人?哼!”
紧接着是一只酒杯噗通落水的声音,却也淹没在众人时高时低的质疑声中,然后小酒杯孤零零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湖底。
☆、第十七章 再试探 醉倚楼
小船之上的战亦晚收敛心神,故作镇定地脱离了符礼的怀抱,而后尴尬地拢了拢束发丝带拱手道,“小弟谢谢符兄出手相救!”
符礼蹙眉瞄着自己的手掌,转而又抬头以一种莫名的眼神审视着战亦晚,好似在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珍藏瓷器。
战亦晚下意识地背过身,清了清嗓子,“符兄,还有何事?”
“其实……”符礼侧歪着头又拈了拈自己的手指,仿若要说出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话,“亦晚弟的腰挺细的!”
“什么?”战亦晚大叫着甩袖护着自己的腰,甚是惊愕地转过身犹豫地吞吞吐吐道,“符兄,你,真不会,在那方面什么吧?”
“哪方面什么?”符礼眨了眨眼,不耐烦地拍下战亦晚指向他的手指,“我只是说……”
符礼又瞅了瞅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道,“我只是说你的腰很细,好似……”
战亦晚浑身一抖擞,瞥着符礼那探究又热切的脸,心下骇然,怪不得他对嫣缃楼的姑娘不感兴趣,也对向玉竹这个候选城主夫人不上心,原来是断袖啊!
思及此的战亦晚甩着俩星星眼颤着嘴唇欲哭无泪,“好男人多得是,我不适合符兄的!我不是男人啊!”
“嗯?”一句话惊得符礼手指曲在半空,嘴巴合了又张愣是没说出下句话。
“啊?我是说我不喜欢男人!”意识到自己口误的战亦晚慌忙地纠正着,同时下意识的将胳膊护在身前。
瞬间明白过来的符礼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不喜欢男人。”
“那你……”战亦晚甚是鄙夷地回视了两眼,犹自怀疑着他所说之话的真假。
符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是我有问题,或许你有问题!”
“胡说!”战亦晚即刻板下脸甩袖背过身,无比严肃道,“望符兄尊重小弟!”
符礼含笑望着战亦晚撅嘴赌气的模样,心下便有七分了然,其实刚才那不经意的一抱他有些许肯定自己的猜想了,那就是战亦晚很可能是星巫山上的女鬼。
现在既然她极力隐藏,那必有其苦衷,符礼无奈地拍了拍战亦晚,“莫生气了,咱回去吧。”
一行人打道回府,一路无话,就连平时阿礼长阿礼短的向玉竹也缄默不语,各人俱思索着心底无法言语的事情。
而为了逃避符礼的视线,战亦晚半道上直接拖着连归去巡街了,向玉竹则追随着符礼返回了战府。
直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战亦晚一直在外溜达,并未归府,而符礼则坐立不安,生怕自己在船上的回话太过于唐突以致于战亦晚会做出什么事情,越想越不安的他刚要外出却见向玉竹孤独一人坐于花圃旁,想是作了一下午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有些许苍白。
“向姑娘,地寒风冷,你可小心不要着了凉,”符礼望着如此一单薄的女子,不忍再冷漠相对。
向玉竹揉着发麻的腿缓缓地站起,柔弱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失望,“向姑娘?十五年前是玉竹,而今就是向姑娘么?”
符礼蹙了蹙眉,心中的那丝不忍也已尽数消散,他不喜如此纠缠不休的女子,因为这会勾起他心底那疯狂无止的痛楚,遂冷冷道,“今不比昔,往事既已过,何须再提,若向姑娘已游玩够,我会派人送你回家。”
向玉竹隐忍着不受人待见的委屈,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何如此讨厌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没有,你还是请回吧!”符礼整个人好似在形成一种无形的笼罩,淡漠不容人靠近。
“我听符伯父说你不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向玉竹踟蹰不知如何语,遂顿了顿道,“其实,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烦扰你,直至你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礼哥哥,我相信……”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我只是回来带目目的,”从前院闪过的战亦晚极尴尬地缩着头,扯着嘴角摆了摆手,“你俩继续,继续……”
而后拽着花小猪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黑影里,没想到符礼却瞬移到拐角处一探手将战亦晚勾在怀里,转头对着紧咬嘴唇的向玉竹轻声道,“向姑娘的心意,符某领了,还是请回去歇息。”
“符兄,别怠慢了嫂子!”战亦晚纠结地侧着身想要掰掉符礼五指的钳制,却又被符礼压了下去,“亦晚弟,今晚咱兄弟俩去我宜城的醉倚楼,如何?定不比你嫣缃楼的花魁差!”
声音虽低沉却字字传入了向玉竹的耳朵中,于她而言,字字如利剑砍遍周身,令她血肉模糊蚀骨疼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向玉竹忽而冷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我就不信我争不过一个男人!”
面对着缃宜街上众人那离奇的目光,战亦晚以袖遮头哭丧着脸奋力挣脱,却仍旧被拐着一路前往醉倚楼。
“符兄,这不大好吧?”战亦晚龇牙咧嘴小声抗议着。
符礼低头对着怀中磨牙的战亦晚,眉眼一弯,“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
缃宜两城英俊潇洒的两位城主就这样拉拉扯扯地穿街过巷,直至醉倚楼,战亦晚也不再挣扎逃脱,心想越紧张就会越心虚,那何不就装的男人一些?
“既然符兄请我来此温柔乡,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战亦晚边昂头说着变拐开符礼,接着一手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