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回去都无所谓,”向玉竹低眉垂眸羞赧一笑,同时踢了木讷的战亦晚一脚。
“额,……”战亦晚咽下口中的粥竭力平静自然地笑道,“向姑娘不愿回去就算了,那就住与我战府吧,反正日后也是宜城城主夫人,本城主也就当是请二位过来小住了!”
听着战亦晚几句很是体面的言语,符礼忽而觉得以往甚是熟悉的感觉变得陌生起来。
“多谢战城主,”向玉竹欣喜地抱着符礼的胳膊亲昵地一笑,“日后我俩大婚,战城主一定要来喝喜酒哦!”
难道亦晚真的开始讨厌我了?蹙眉深思的符礼怎么也看不懂战亦晚那隐匿很深的笑意。
“阿礼,听闻城东庙里有一位卜算子,算什么都很准,趁今日天好,你陪我去求求签好吗?”向玉竹摇着符礼的胳膊嘟嘴做撒娇状。
战亦晚搁下碗筷,很是礼貌地欠了欠身,“符兄就陪向姑娘去吧,兄弟我伤还未痊愈,今儿就不陪二位了。”
赶紧逃离三人场面的战亦晚抱着目目黯然神伤起来,原来当女子是可以撒娇的!
“目目,我现在只有你了,”战亦晚的脸贴在猪肚上毫无生气地喃喃着。
“那么不情愿为什么不一起去?”不知何时站在战亦晚身后的符礼斜翘着嘴角,眼眸盈满笑意,“不愿意她留下为何要违心说话?”
“去求你的姻缘去吧!”战亦晚肩扛着目目往院门外走去,“连归,陪本城主出去巡城!”
“战城主不去放风筝吗?”转入后院的向玉竹疑惑地盯着脸色难堪的战亦晚。
“本城主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放风筝?”战亦晚同是疑惑的瞥着一身紫罗裙的向玉竹。
“阿礼讨厌人多的地,玉竹觉得放风筝不错,阿礼就来请战城主了,您要跟我们一块去吗?”背对着符礼的向玉竹挑眉望向战亦晚,一句邀请却好似在勒令她不许跟随。
娘了个腿的!本城主没事找抽去看你俩放风筝啊?心中早已窝火的怒气彻底爆发,战亦晚吼道,“不去!滚!”
这一异常的反应唬的连归与大风一愣,向玉竹则撅着嘴眼泪汪汪的望向符礼,被嚎这一嗓子在外人看来她着实委屈。
“亦晚弟,向姑娘也是好意,你这样会吓着她的。”符礼无奈缓解着尴尬气氛,同时示意向玉竹与三羽去取风筝。
战亦晚憋着气狠劲瞪了眼符礼,拖着连归就往外奔去,可还未转过廊角却又被符礼横空拦下,“亦晚弟,你也且随着去散散心吧!”
战亦晚赌气扭头不理,连归则抱剑立于两人之间,不甚恭谨道,“符城主,您没看我家主子不愿意么?在我战府请您注意分寸!”
符礼直接无视掉昂首护主的连归,蹙眉勾过眼含怒意的战亦晚,“金秋时节,若不带你去放风筝,你迟早会憋出病!”
手拿风筝的向玉竹远看着符礼紧勾战亦晚在怀中,不禁冷哼了声,堂堂一城之主长的全然没有男儿之气竟似一个女子!本是男女之合,你战亦晚却要逆礼俗而行,无耻!
向玉竹眼中的那丝不屑与鄙夷瞬间即逝,唯独那丝狠戾仍隐于温婉之下。
为求清净,三主三仆便去往了缃城西侧的远钟山游玩。虽说是被抓了来,战亦晚仍旧一个人窝在山石上闷闷不乐地放着风筝,对于其他人一概无视。
符礼扯着线踱到战亦晚身旁,低头小声地犹豫道,“你,很讨厌我吗?”
怔愣的战亦晚抬头仰视着那星目剑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本是自己以棍伤人错在先,现在却有些无理取闹纠缠不清的感觉。
“其实,昨天,我只是想帮你敷药,并没有……”符礼很是不想见到战亦晚那淡漠好似很遥远的神情,便慌不择言地解释着。
“我知道,”战亦晚低头紧握风筝的线轴,脆声打断符礼的话语,“谢谢你!”
由于符礼刚才一紧张忘记扯线轴,以致于那风筝堪堪地西摇直接与战亦晚的燕尾蝶筝纠缠在一起,两人越拽那风筝越有下落的趋势,旁侧的向玉竹直喊着两人要跑开些才行,战亦晚也不待符礼跑远,便直接起身以右掌断了两人的线,任那缠绕的风筝飘乎乎地落于丛林中。
符礼很是不解地望着神色淡然的战亦晚,直感觉现时沉静的她与先前相处时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她截然不同。
向玉竹甚是惋惜地遥望着她的那两只风筝,一跺脚便招呼着连归、大风与三羽一起去寻找飘落的风筝。
“走吧,随他们去瞧瞧,”斩断风筝线的战亦晚心中登时澄澈,便笑容明媚地招呼着符礼同去。
符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真不知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逐渐迈进山下丛林的六人越发觉得荒凉起来,起始还有山路,越往前走便是枝枝桠桠也不见了山间小路。
连归与大风在前方开辟着,向玉竹扯着符礼的袍角紧随其后,战亦晚与三羽则在最后四处观望着。
“亦晚弟,这是你城池的界地,怎从未听你提起过?”符礼踩着倒地的枝杈,语气中尽是疑惑。
战亦晚听着空灵的鸟叫声微微一笑,“这远钟山有些荒芜,平日里也少有人来,不过樵夫和猎人倒是很喜欢这,本城主倒是觉得这地方挺清幽的。”
或许住惯了星巫山上那种远离世俗的生活,战亦晚倒觉得别人眼中的荒凉有些亲切感。
“呀!我风筝在那!”看到两只风筝的向玉竹撇开连归与大风,拽着符礼就跑了过去,可在捡起风筝的刹那,一声凄厉的尖叫也贯穿了丛林。
只见向玉竹面色惨白地抱挂于符礼身前,瞳孔中尽是惊惧之意,待众人低头细看时,也不觉心中大骇口中作呕,眼前只见两具女尸大睁着眼裸︱露着背部横躺在乱石中,脖颈处的血痕已有许多蚁虫在繁殖,阵阵尸臭也渐渐地弥漫于众人鼻中。
惊惧不已的战亦晚缓缓地走向前,抬眼四望,只见七八具女尸俱被仍在不远处的乱葬岗处,细看来情形一致,俱都是一剑毙命且都裸着背部。
看女子的装扮也俱都是闺阁女子不像是江湖人士,越看这种惨乱的场面战亦晚的双肩愈是颤抖,怎会有这种惨无人道之徒?既不劫色却为何要杀害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看惯人命的大风自是不将这些死尸放于眼里,但是连归却很惊愕,因为这缃城从来都是盛世太平并未出现过命案,万千种假想可能涌上他的心头。
符礼紧扶着浑身发颤的战亦晚,轻声道,“亦晚弟,莫要受凉了,先回去吧!这儿交由大风与连归来处理!”
☆、第二十三章 棺木出 前尘骇
返回战府的路上,战亦晚一直心不在焉,满脑海中闪现的都是满眼惶恐被一剑毙命的女尸,还有那被山石划伤的裸︱露背部,而已经被吓得三魂失去七魄的向玉竹则整个人瘫软着倚靠在三羽身上。
符礼着人在全城封锁消息,因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总隐隐地感觉事情并没有仅仅杀人那么简单。
向玉竹惶恐的几日没敢出门,连归与大风则带人暗查各女子的来历家世,因不能声张,两人追查起来有些棘手。
正当战亦晚每日百般揣测毫无思路时,缃城城倌接到数家女儿走失的案件,有士族之家也有平民之家,有报女儿走失十几天的也有报女儿前天走失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消息全城封锁并不是长久之计,两城主决定取尸认亲,此布告一出,缃宜两城城民皆惶恐不安,与之相伴的还有对下毒手之人的鄙夷与唾骂。因两城从未出过如此多的命案,就连符迟老城主也一时束手无策,符礼却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地着人盘查着各女子生前所做过的事。
就在各闺阁女子诚惶诚恐时,远钟山的乱葬岗上又出现了一具上衣凌乱的尸体,毫无意外的也是一剑毙命,向来欢歌笑语的两城再次埋上了阴霾。
在风声如此之紧的时刻,凶手竟然还没有罢手,战亦晚与符礼推断那人应该还在城中,而且可能会再次犯案。
但是令两人毫无头绪的是凶手既不贪财也不图色,他们无法查知凶手的动机,事情好似发展的越发不可控制
连日来毫无食欲的战亦晚脸色越来越憔悴,身为一城之主所要承担的职责让她感到越来越疲累,符礼担心她的身体安康,遂每日温言开导着她,同时召回无碎与大风一起去查案。
某日心烦的战亦晚不知不觉地踱到了星巫山,可越往母亲的墓前走她愈发感觉胸中越憋闷,好像有某种感觉在私下里牵引着她,就在右眼皮不断跳时,战亦晚不顾一切地狂奔至墓前,映入眼帘的一幕不断撞击着她的所有感官。
只见她母亲的墓前一片狼藉,墓碑倒地,棺木也被拖出,棺中的遗体也无故消失,眼前一切的一切在挑战着战亦晚的底线,她不允许有人如此对待她死去的母亲,发狂般的战亦晚跪拜在地哭嚎着,声音凄厉似悲鸣。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掳走了几欲晕厥的战亦晚,阴凉的墓地圈里只剩几片飘飞的落叶。
一路发足狂奔,待到的山中竹屋时,黑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搁下已抽噎无声的战亦晚,轻声道,“何苦要作践自己的身体?不是说过你母亲还活着吗?”
一听说母亲还活着,战亦晚一抽鼻子抬起亮汪汪的眼睛,哽咽道,“师父,您说的是真的吗?徒儿一直以为您是在安慰我,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在这等大事上,师父怎会乱说?”十三娘摘下遮面黑纱甚是谨慎地点亮了烛火,“其实,那墓本就是个幌子,可师父没想到的是二十年后竟会有人来挖墓!”
“幌子?”战亦晚不可遏制地提高了嗓音,“那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十三娘以巾帕轻轻地擦拭着战亦晚脸上的泪痕,轻叹道,“我们寻你母亲寻了十八年,一直未果。”
“但是,月前我们收到奏报说你母亲还活着,所以为师决定告知你的身世,”十三娘的眼神中充满着果敢与决绝,“让你去夺回属于你和你母亲的一切!”
“什么身世?”战亦晚不自觉的以嗓发音,好似这个她期盼已久的身世有些如深渊般令人恐惧。
暗黑的夜色渐渐笼罩着冷清的缃城,笼罩着荒芜的星巫山,一件尘封已久的江湖往事正被娓娓道出。
二十年前,江湖两大组织鼎立而生,一曰百雀宫,着百雀之风姿,自宫主之下的六十四司使皆以各雀之名为代号,无论各派杀伐当以百雀宫为尊;一曰十二阁,凡入阁者皆为十二岁男童女童,历经嗜血修炼之后方可入主各侧阁,历届阁主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一切决断均于幻影无形中做出。
当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大组织却因百雀族圣女而交恶,说来也让整个江湖血雨腥风了一番。
百雀族有个规定,凡前一任圣女所生之女即为百雀族下一任的圣女,圣女生来就有为整个氏族祈福的顺天使命,其标识是身上印有百雀狂舞的印记。自其出生起直至十八岁,当由百雀宫司天、司命、司魂三司使抚养,当至十八岁时便由三巫之师设下祭坛,以圣女处子之身登上祭坛进行血祭,外加二十四童男童女,以其三天三夜的血祭为整个百雀族祈福。
二十年前正好是圣女清音十八岁之时,而其姐姐清容也正是百雀宫宫主,外界一直传清音与清容不和,因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清容宫主则一直对其妹妹表现的是亲昵温和倍加,以言行攻破传闻,殊不知在血祭之前,清容宫主就已经限制清音的一言一行。
原来,清音在一次外出时于无意中结识了江湖侠客战少北,因仰慕其风姿绰约艳羡其狂放自由,清音便情不自禁地将战少北划归心底;而初涉江湖的年轻少侠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清水玲珑的女子,遂一路相伴的十几日,两人便将心交付给了对方。
待清音返回百雀宫时,清容宫主便告知她在血祭之后,十二阁阁主会派人来下聘礼迎娶圣女,原来清容私下已将清音许配给与之鼎立的十二阁阁主。
得此消息的清音已完全失去了魂魄与心思,几次三番的想要逃离出宫,后来清容宫主发现其异常后,便着人跟踪其出宫,警觉的战少北发现了跟随之人的不轨心之后,便一一将耳目毙命。
至此他仍是不知清音的真实身份,清音也一直瞒着他说自己是商户之女,因父亲要逼其外嫁才会有人监视着她,当年轻气盛的战少北要带着清音远走高飞时,清音因使命尚未完成,便要他再等十日。
三天三夜的盛大血祭仪式,清音也就只剩了半条命,因每日需从其手腕足踝处各取半瓷罐血,纵使严重的血气不足,清音还是在贴身丫鬟的帮助下逃出了百雀宫。
因为山前日月盟誓,所以清音便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夫君战少北,心中认定的人怎可因外界而更改,自此之后清音与战少北过着隐姓埋名的逃亡生活。
而被无端耍弄的十二阁听闻新娘与人私奔,便觉在江湖上失了颜面,两方自此交恶,谁人也不饶谁,十二阁更是下了密令,凡见百雀宫人者格杀勿论。
清容宫主本就对清音心存怨念,因她这妹妹自小就比她乖巧懂事,而且容貌更是比清容美上几百倍,因清音身上有百雀狂舞的印记,自小就已被认定是圣女,清容总觉她的宫主之位坐的不安稳,一日不除清音,众人心便不会顺从她。
被派出的一批批杀手死士愣是从隐世隔绝的小镇中发现了战少北夫妇,而化名年湘的清音也已怀胎十月,当战少北离镇去买药时,清音被擒回了百雀宫。
宫中众多司使私下认为百雀宫本就是清音的,只不过被清容夺了权,正当大家密谋推举清音为宫主时,战少北也带人厮杀进了百雀宫救妻子,宫变外乱霎时而生,偏生赶上了清音在阴暗牢笼中诞下一女。
被判谋乱的十九位司使连夜带着女婴与重伤的战少北逃离了百雀宫。
自此之后,江湖上只传清容宫主为平宫变处决了圣女清音,一切归于沉寂。
而战少北则带着女婴四处流离,无人知晓其去处,因并未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所以纵使清容派出大批的人,仍未寻得其下落。
原来逃离的十九司使带着战少北隐居到了缃城,司使的头领司无常化身十三娘开创了缃城的第一青楼嫣缃楼,小香雪则是当年的最小司使司碧雪。
当年的女婴即战亦晚一直女扮男装被隐匿于星巫山之上,直到战少北成为城主,她也从未被立于人前。
一年半前去往百雀族打探的战少北被追杀之人发现,当他回到缃城时已经奄奄一息,十三娘便着人宣城战老城主病逝,而一直号称在外游学的战亦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