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俯身温柔地笑眼看着我玩雪。
我仰头傻傻咧嘴一笑,在师叔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穿着一身火红披风的自己。漫天飞雪之中,这般鲜艳的红色映在师叔眸中似要燃烧起来,喷薄而出。
从会稽山回客栈的路上,我们不幸遇到了流匪。
风雪之中,几个彪形大汉正追着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那母子的双脚被冻得铁紫,好几处地方冻得都裂开了,甚是凄惨。即便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他们仍拼死逃命。
“臭娘儿们,给老子站住——”
“居然敢逃!看我待会儿怎么对付你!”
……
眼看这对母子就要跑到我与师叔藏身的山岩后,我怎么能坐视不理!不然师父平日教得行侠仗义都作废了吗!岂有此理!
正当我要跳出去,师叔已然冲过去一把将那对母子接在怀里——
哼!看在你们母子可怜,我先不计较你们占用我师叔怀抱这件事!
我在岩石上一借力,便飞身落在那几个彪形大汉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浑身那股子打小混出来的山大王腔调顿开:“哟哟哟~~这是那条道儿上的兄弟啊?”
“哪里来的红袍臭小子!也不擦亮狗眼看看本大爷是谁!” 一个满脸胡茬的流匪横道。
“哪个的狗鼻子闻出来我是臭的?”我一把掀开披风的帽子,斜着眼看过去。
“我就说了,怎么着——”
“原来你是狗啊,可惜我今儿没带骨头!”我嘿嘿嘿地嘲笑起来。
“大大大哥,他他他,挺漂亮——像像像娘儿们——啊啊啊!”其中那个长得最吓人的流匪居然是个结巴!
“诶,那个结巴兄弟!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小爷我像个娘儿们?”我现在可是一身男子打扮,哪那么容易看出来!
“哈哈哈,不仅长得漂亮,还牙尖嘴利,我寨子里还缺个压寨小倌,带你回去刚好!”那个脸上带疤的流匪头子扛着把大刀,粗气道。
这时师叔已经顺利将那对可怜兮兮的母子安顿一旁,师叔那件银白裘袄正披在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子身上!!!师叔,你们萍水相逢而已,用得着做得这么周到吗!!!
“这位寨主,这对母子身无长物,你们又何必苦苦追杀?”师叔手一拦,将我护在身后。
“不不不、把他他们、卖、卖卖了,我们吃吃吃吃吃——什么!”那个结巴抢着开口。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些银钱,你们权当我将他们买下了,如何?”
“无隔啊,你这样做肯定没效果,跟他们讲什么道理,必须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才管用!”我老气横秋地朝着师叔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
“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动武是下策。”师叔朝我一笑。
一个歪戴着毡帽的大汉忽然嚷起来:“大哥,这两个身上肯定有不少值钱的,何况这两个细皮嫩肉,肯定比那两个价钱好!”
刀疤头子眼睛贼亮,大喝一声:“兄弟们,拿下这两个,今晚买酒喝!”
顿时,那几个彪形大汉就朝我们冲过来。
我闪身一脚踹上那个胡茬男的子孙根,趁着那汉子哇哇直叫的片刻,一掌劈向他后脑,直接让他眼冒金星了。于是我朝着师叔愤愤道:“小爷说什么来着,跟这帮混蛋讲道理,屁用!”
师叔灵巧地躲过流匪的夹击,责备我道:“你这个山大王就不懂文雅些!脏字都给我收回去——”
我扁扁嘴,甩开碍事的披风,翻身连环踢转眼就将那个结巴男击倒在地,然后迅速卸他两个粗壮的膀子,连带再狠狠送了他两个嘴巴子,泼皮般挑衅地喝道:“小结巴!现在谁是娘儿们,到底谁是娘儿们!”
不待他回过神,我一运功,一巴掌便朝他的脑袋招呼过去,眨眼他人就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转眼身后一阵杀气扑来,我一低身,那刀锋贴背而过!
暗算我!我气得高抬后脚,一记击中歪帽男的下颚——那人径直飞出去三步远后又恶狠狠转身地朝我扑来——
“这位兄弟,你嘴都被我小爷我踢歪了,还来?”我轻蔑地一笑,转身劈手夺过歪帽男手中的大刀,用刀背给他的胸口来了那么十几下,打得他瘫软在地。我随手丢了刀,弯腰拍了拍歪帽男的胸口,“不错不错,勇气可嘉,可以碎个大石!”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旧坑《九国朝凤》完结啦!!!好开心!!!希望大家有兴趣跳坑去捧捧场啊~~~(文案有链接~~~)
、恰豆蔻兮别有心思2。0
作者有话要说:愚人节,欢乐第二更!!!!
我这边简简单单就搞定,转身望去见,刀疤男带着剩下的两个大汉正围攻师叔!我师叔那不叫恋战,他是穷讲究!!!
师叔每到致命之处偏偏收招,只求将对手打退,根本不想不伤人!师叔施展不开手脚便导致四人缠斗不休。
我猛地回头在雪地里扒拉出一把小石头,噗噗噗噗,全部砸向那几个流匪,顿时传来哀叫声一片!
师叔见势瞬间将那几人全放倒,又夺过刀疤脸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淡淡地说道:“你们的功夫底子太差,下手又无路数,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寇?”
“大侠!大侠饶命,我们,我们本来也是良民啊!!今年大旱,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做了这些勾当!”那刀疤脸忽然把脸上的刀疤撕了,那张恐怖肃杀的脸忽然就变成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你们是难民?”师叔面色缓了缓。
“是啊!今年大旱,颗粒无收,三个孩子都饿死了两个,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来东边混口饭吃啊——”
“那你们如今在何处落脚?还有多少你们这样的人?”师叔问。
“逃难的时候全村还有三四十人,一路上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只剩下十几口了——” 说着说着,原本的刀疤脸就差声泪俱下了。
“带我去看看。”师叔收起刀。
“什么?”刀疤脸怀疑自己听错了。
“废什么话,就是去你们寨子里看看!”我冲上去,一把揪住刀疤脸的衣服,毫不客气地一声吼。
“书儿——”师叔提高了嗓门,“莫要这般粗鲁!”
刀疤脸连忙点头:“寨子不远,我这就带你们去——只是我这几个兄弟——”
“书儿,你自己烂摊子,自己收。”师叔说着已扶起那刀疤脸。
我讪讪地晃醒了歪帽男,替结巴男把那两条脱臼的膀子接上,又一巴掌拍醒了胡茬男。结果,这群流匪见了我齐刷刷地躲到了师叔身后!!!
“娘——”被我们忽略在一旁的娘俩儿终于发出了动静!
我和师叔同时扑了过去,那银白的裘袍已然殷红一片。
“怎么?她一早就受伤了?”师叔问那个正在啜泣的男孩。
“娘有咳疾,方才又呕了好多血——”
师叔冷眼回扫一眼身后的大汉们,二话不说便将人抱起来。
“发什么呆呢!”我看着呆愣在一边的大汉们,大喊一声,“快带我们回寨子,再请个大夫来!”
……
所谓寨子,居然不过是由山林里的几间破屋子改建而来的……我忽然充满负罪感,早知这样就不下那样重的手了。
“现在知道自己冲动了?”师叔伸手抚着我的脑袋,“你呀,横冲直撞,还当是在蜀中呢啊~~”
一个老婆婆的出现打破了我和师叔营造的温馨氛围,她嚷着:“大侠,大侠,孩子他娘没了。你,你们节哀顺变啊!你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别想不开啊!”
“什么节哀啊——你个老太——”师叔一把捂住我的嘴,自己对老婆婆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尚未成亲,这是我师侄,而里面那位,是我们在路上救下的。”
“哎哟,那里面的男娃娃就太可怜啦。”老婆婆念叨着,“你们也进去看看,老婆子我虽然一把年纪了,还是见不得这些。”
这时刀疤脸把大夫送走后,师叔往他手上塞了袋银子:“简单地办一下后事,怎么说也是你们追得太紧,使她病故,至于那孩子,你们便收养了吧。我看这林子大,水土也丰厚,不若植些花木蔬果,待收成之日拿到市集贩售,也算是就此安顿下来。只是你们今后不可再做流匪!”
“我们是流民,不得落户落籍,不得安生啊!”刀疤脸满脸委屈和不平,我看在眼里,不免也觉得可怜。
“这你尽管放心,七年前黄河决堤,洪水泛滥,当今丞相顾渊便上书要求各地方安置流民,如今西南大旱,朝廷也必会有此决策。”师叔点点头,示意刀疤男放心,“书儿,我们进去看看那孩子便走。”
“哦,好。”我嘴上虽答应地快,心里还是有些发憷,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见死人!
“别怕,跟我进去。”师叔握住我的手,温柔而有力地牵着我往里屋去。
结巴男也在屋里,我便朝他做了个鬼脸!谁知他见我进屋,倏地一下闪到一边,生怕我扑过去。
那男孩痴愣愣地守在床边,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一动不动,煞是可怜。师叔上前,摸着他的脑袋说,轻声说道:“这里的人其实也是从西南逃荒来的,你娘亲的后事他们会帮你。以后你便在这里住下,算是被他们收养了。”
那孩子浑身一抖,死死抱住我师叔的腿,哭喊着:“我不要待在这里,他们害死了我娘,我不要呆在这里——恩公,带我走吧!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求您了,求您了——”
“快别哭了,我着实是不方便带着你。”师叔安慰道。
可那孩子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声嘶力竭,我都看不下去了,于是默默扯了扯师叔的袖子:“也不会给你添麻烦,顶多师父那儿多添一副碗筷,大不了,我今后少吃一点儿。”
师叔莫名白了我一眼,柔声道:“孩子,你先起来吧,我们也是去钱塘投奔他人的,就先带你去钱塘可好?”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眼见那脏兮兮的孩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师叔腿上招呼,我瞬间觉得自己刚才做了错误的决定……
……
“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没好气地问。
“我,我叫阿蓝。”
“你叫阿蓝!不行,蓝字与我的小字重音了,蓝什么蓝,今后你就叫小黑吧!”
“是。”
“小黑,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师叔,他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们把他送走吧——”我朝着正在驾车的师叔说。
“书儿,你又胡闹!你要把谁送走?”
“小黑啊!”
“什么小黑?”
“师叔,他现在叫小黑啊!”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
“这不是外号,这是他的名字,你说是不是啊,小黑?”
“恩。”小黑很乖巧。
“小黑,你本来叫什么?”师叔才问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叹了口气道,“顽性不改,罢了,小黑就小黑吧。”
“嘿嘿——还是无隔你最好了!”
“我是你师叔。”
“师叔可以吃吗?”我瞪着眼无辜地看着师叔。
“又来了!待会儿到了你师父那儿,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是师父巴不得不管我这么个拖油瓶呢!以前我这么喊你,你也不说什么啊~~”我一屁股坐在师叔旁边陪着他驾车,把小黑一个人撂在了车里。
“以前我只当你年纪小。”师叔面不改色,冷若冰霜。
“那现在我年纪很大吗?”我用一种略微挑衅的目光瞄了瞄师叔。
“难道不大吗?”师叔笑了!!!原来师叔的笑点这么低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我大到可以成亲了吗?”
“那还要再过两年。”这么禁断的话题,师叔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给我提建议!
“行,那过两年你再来娶我罢!”我豁出去了,我要表明心迹!
“胡闹!我是你师叔。”师叔骤然尴尬地严肃起来,快看,眉毛微微拧起来了!我怎么就这么爱看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那,那淡淡的忧愁实在是——好销魂!
“你答应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你不做我的人,怎么在一起啊!” 我信誓旦旦地说。
“你当时才多大呀,怎么别的话都不记得,偏记得这些有的没的。看你将来遇到自己的心上人怎么办!按你的性子,还不得强抢啊!将来你夫君还不知道要怎么管教你呢!”师叔很严肃,相当严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就能脸不红气不喘还义正言辞呢!
“你就管得了——”当时我就不爽了,此时不撒泼师叔不知道我的厉害,“这辈子我遇不到第二个了!我就是不服别人管,我的性子我师父都管不住,除了你谁都不行!你不管我谁管我!你不管我谁管我!!你不管我谁管我!!!”
马车陡然颠了一颠。
师叔开始懒得搭理我,直接娴熟地把我晾在一边。没一会儿我果然就蔫了,搭头搭脑地朝着师叔撒娇:“师叔,我的好师叔,你别不理我啊,我服管还不成么——”
师叔优雅出尘得驾着车,真真仙气逼人。忽然他就叹了口气:“我哪儿管得了你——”
“噗——”
师叔啊,你这是闺怨了吗!!!这是闺怨吗!!!
“笑什么,等你师父慢慢收拾你,看你们谁闹得过谁去,翻了天都挨不着我。”
哎——又是我想太多!还闺怨呢,这是闺恨,这是闺报复,这是闺幸灾乐祸!
师叔幽幽然摇了摇头,薄薄的唇畔含着优雅的弧度!这美,美得太邪恶了,快把我溺死毒死吧!
、恰豆蔻兮别有心思3。0
师父他老人家好享受,居然住在西湖边上,真是羡煞我也!
我、师叔和小黑沿着湖岸一路寻去,不久便在湖边找到一间竹斋和一座粉墙黛瓦的小院儿。我一脚踹开院门,走进了稀稀疏疏的竹篱围成的小院。哇!我没看错吧!师父他老人家在练剑!!!居然这么勤快!!!居然没有泡壶茶跟这儿晒太阳!!!
我顿时手痒,计上心头,随手在篱笆上扯出一根竹篱,就飞身朝师父扑去——
师父见是我,那张一本正经练剑的老脸,瞬间没有了正经:“哟~~是没心没肺的小毛头啊~~~”
“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老不正经么!”我拿着跟竹子当利剑,过去就是一招落日惊鸿,直击师父面门——
师父轻轻甩头一避,竹子就从他耳边错过了!我哪还肯买他帐,随即就是一个燕子翻身,手里的竹子直攻师父下盘!
唰唰唰十几招下来,师父左一闪,右一避,竟连剑都不出地斜眼看着我!!!
我登时就怒了,甩开竹子,又一把扯掉身上的红披风,大吼一声:“剑术我最不在行了,老不正经,我们再来——”
“哎哟哟,脾气倒不小,看来你师叔非但没把你管好,还把你教成一头蛮不讲理的小怪兽了啊~~~”师父丢了剑,也赤手空拳准备与我斗法,“来来来,让为师瞧瞧功夫长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