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常歌不客气弹了他一脑门,“这个季候若是睡出毛病来怎么办?你以为人人同你一样,壮得跟头牛似的?”
非墨一边揉着头,一边委屈地看着她:“你有钱……怎么不买马?”
“我……我本来是想到下一个镇子上买的。”她叹了口气,瞥了瞥他,“我哪知道你不会轻功的,脚步慢成这样……当真难以想象你怎么随你师父一路从大辽走到这边来的。”
“师父路上有买马的。”他老老实实地解释,“而且……师父也没教过我轻功,我都不知道轻功是什么模样。”
常歌双手抱臂立在他面前,“真奇怪,你一身功夫那么好,师父却不教你轻功?轻功可是很寻常的入门武功,他怎么想的?”
非墨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
“诶,算了……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常歌往前面的树下一坐,放好东西,“我看你啊,就是一问三不知,亏得你还跟着你师父那么久呢。问他什么你都不知道。”
非墨朝她笑了一笑,并不说什么,只往旁边寻了些干草干木,取了火折子点上火。火焰暖暖的,热气扑在脸上倒是舒服得紧,常歌打了个呵欠,赶了这一天的路,又累又饿,方自包袱里掏出几个硬馒头和包子来在火上烤。
火烧得柴哔哔啵啵作响,淡淡的香气顺着青烟缭绕而上,夜色已浓郁,月光暗淡,繁星满天。
她取下馒头来,看这样子是烤的差不多了,刚要张口去咬,不想对面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饶得是再有食欲,也被这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常歌只得递了一个给他,“你尝尝?”
非墨赶紧接过来,三两下吃完,险些没呛到,常歌看得目瞪口呆,忙拍了拍他的背顺气。
“你……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的,够不够?这里还有。”
后者点点头,顺带将剩下的几个包子馒头皆吃了干净,方才觉得稍稍舒坦了一些。常歌一面嚼着嘴里的食物,一面皱眉看着他:
“你师父教你吃饭都这样用抢的?”
“不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小时候抢惯了,一时……都没改过来。”
“你小时候干什么要抢?”她好奇道。
非墨抱着怀里的剑讪讪笑道:“因为没东西吃啊,有人要是施舍一点,就得费力去抢,抢得慢了就吃不到……”
常歌听罢,微微一怔:“你是孤儿?”
“不是啊。我还有师父。”他笑道,“虽然师父过世了,不过他说我不是孤儿,说我爹娘尚在人世。”
如此说来,既然他师父这么同他解释了,那必定是要他前来寻亲……找三师父,难不成,是三师父的私生子?!
常歌瞬间被自己这个想法噎住了,三师父清心寡欲,修道多年都没动过情,当真想不出他是怎样破了清规戒律的……
但是看他这么描述,也觉得此人颇为可怜,无论生父是不是三师父,但是被人遗弃在街上,多年来不闻不问,那日子必定过得艰难。倘若是三师父的错,也得替人家讨个公道不是?
常歌笑着拍拍他的肩:“呐,你听着。往后跟着我,吃饭不用那么急的,我保管你天天都吃得饱,可知道?”
“哦。”他颔首点头,然后对着那火光发笑,“常姑娘人真好……”
她才吞下一口馒头,顿时被哽得差点背过气,忙别过脸一阵猛咳,非墨甚是好心的过来帮她顺气,她扬手挥开,好容易缓过来。
“咳咳……”
隔着一团火,倒也不容易看出她脸上的异样,常歌取竹筒灌了一口水,觉得这个称呼难免会有些不便,方道:“往后在外面都别唤我‘常姑娘’,我不喜有人来问我名字。”
他也没问太深,就只顺从的应下,“那我该叫什么?”
“呃……”常歌想了想,“叫‘小伍’吧,认识我的人都那么叫。”
“哦。”
“对了。”常歌把竹筒放回去,忽站起身来,“你走路那么慢,以后总不能一直骑马吧?我教你轻功,你看怎么样?”
“轻功?”他扬眉好奇道,“是什么样?”
“你看了就知道。”常歌得意地挽起袖子,“这可是我四师父的绝技,保准你看一眼就想学。”
作者有话要说:邪恶的男三出场方式告诉了偶们,他不炮灰谁炮灰?这一把狗血一把天雷的,撒得偶好胃疼。囧囧的。说了要江湖气息浓厚哇……神马拐卖良家妇男借口走江湖玩玩都是【浮云】!【发展剧情】才是硬道理……奸笑中。此文可以说是《桃花》的前传,不过不影响阅读。话说,开坑都忘了……上一部的主题是夙愿,于是,斟酌之下,这部的主题……就叫无邪吧?(想到吴邪的都一边画圈圈去= =偶继续爬格子……囧rz
☆、初入江湖【二】
常歌抬眼望了望四周,瞅着附近一棵甚是粗壮高大的榕树,她闭目沉气,继而纵身而起,径直踏了面前一块石头飞身而出,于空中两脚相踏借力蹭起,身轻如燕,飞鸟一般跃上近处一棵矮树,脚在树干上轻轻一蹬,左手负于背后,右手在空中一划,整个人腾空又起。
非墨在树下看得双目发直,一动不动。
夜空中,对面树梢顶端上常歌单脚立着,风吹衣袂飘飘,墨发飞扬,红绸带子颜色暗淡诡异。江湖上的轻功步伐各色各样,门派不同所学轻功也不同。但独独盘云山六位道长所创的轻功最为精妙,出步时变化莫测,不仅可日行千里,且据说练到那第一境界的,还能似鸟雀一般在天空飞翔。
虽没近深秋,不过高空里的风吹得还是挺冷,常歌搓了搓手臂,想他方才应该看了个大概了,于是几个翻身,踩一地的草丛横飞过去,在他跟前稳稳当当的落下脚。
眼见地上起了一圈轻尘,非墨已然站了起来,常歌方喜滋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道:“怎么样?这一招可是咱们盘云山的绝学,唤作绝行仙人步,旁的人想学也学不成的。”
非墨愣愣地在回想她方才的功夫,心里暗自叹服,因想着若是真学会了,往后连马匹都用不上了,能省点钱财岂不是更好。如此自是猛力点头:“很厉害,真的厉害。”
“厉害吧?”常歌挑了挑眉,望着他笑,“那你要不要学呢?”
“学,当然要学!”
“嗯,那好……”常歌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我先把口诀教给你,然后再教你步伐。”
“哦。”
见他点头,常歌方拉了他到一边坐着,“你听好了,我只念一遍。”闻言,非墨赶紧屏气凝神,仔细倾听。
听她道:
“劫开门,阴阳天地之无相,故清纯以至清,寒渊以至寒……”
绝行仙人步以步伐轻快巧妙为主,心法口诀倒是次要,比及其他武功那冗长的要诀来算是好了很多。不过短短时候常歌便说完,然后伸手去烤火,也不看他:
“好了,你背一遍试试。”
“啊?”他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她,出神。
常歌正咬着烤馒头,回头瞧得他这副表情,不禁奇怪:“看我作甚么?背啊。”
非墨小心翼翼地地瞅了瞅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常歌听着就叹气:“你一共记得多少?”
他抿了抿唇,然后慢慢束起一根手指。
……
“好罢好罢,我再念一遍。你这回可要听清了。”她实在无可奈何,于是缓之又缓地重复了一遍,她自诩已然说得明白,方颇期待地转头看他:“现在如何?”
后者低头咬指冥思苦想,极其认真的结巴开口,“劫开门,阴阳……天地无相,故……清纯以至清……”大约东拼西凑背了一大半,他终是停住,挠挠耳根一脸茫然地瞧常歌:“你念太快了,我跟不上……”
“我还快啊?”她叼着馒头心里直叫苦,以往练功时候,几个师父从来都只教一遍,哪里有这般耐心还等着一遍两遍的给她念。
“你从前学武功的时候,口诀都是怎么背的?”
非墨老实地摇了摇头:“师父很少教口诀,平时都是带着我一块儿练剑,他怎么出招我就怎么出招,他怎样接招我就怎样接招。”
“得了得了。真拿你没办法。”常歌把地上的杂草拨开,旁边挑挑拣拣寻了个细小的树枝,方将适才念的口诀写上。
“你过来,这下有字在,能背了吧?”
他凑过去盯着那一排字默念。
“应该能。”
“什么叫‘应该’啊?是必须,一定,能!”
“哦……”
常歌起身坐到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树枝,百无聊赖地戳着火堆,火星兹兹爆出来,掉在脚边。想她这次出门也有大半年,爹爹却没有派人出来找过,明摆着就是不愿再搭理她。生意场上的事,比起自己来居然在他心中还占大半分量,想想当真心寒的很。
隔着火光,对面的非墨认真地瞧着地上的口诀,低低念出声来,那模样倒是可爱。常歌禁不住好笑,若此人确是三师父的儿子,论起眉眼来……似乎不怎么像呢。而且如三师父那般清冷性子的人,任谁也想不出会有这么一个呆呆傻傻的儿子。
……
火焰温暖,约摸过了小半时辰,常歌已有些昏昏欲睡,不想便有人轻推她。
“小伍,小伍?”
她转醒过来,睁眼就见得非墨伸手推她,不由打了个呵欠,“怎么了?”
他在对面蹲下,又添了些树枝,带着些许欣喜道:“我背好了,你听听?”
“不用听了,背了那么久,又不长,还背不出你岂不是蠢到家了?”常歌在地上坐直,浑身酸酸麻麻的,果然在露宿山野就是各种不好。
“过来,我把这套步子的走法教给你。”
“哦。”虽说有些失望,非墨还是听话地站到她跟前。
“绝行仙人步乃是以五行八卦之位结合人行路方式创造而成,最先让你背的心法不过是调息气脉,现下的步子走法是必须要懂得八卦图才行。八卦图你总记得吧?”
非墨点头:“记得。”
“那好,这就好办,你不是说你师父教你武功都是一招一招带着你走的么?现下我走一步你就跟着走一步,把我走的这路子记清楚了,待会加快速度走着走着,你自然就有感觉了。”常歌言罢,左脚就先往一边踏开,右脚在原地画了一个圆,左腿继而微曲,右腿随即又跟上前去。
如此姿势走了几遍,因得非墨实在鲁钝,就是这几遍也花了她整整一个半时辰。
待得好容易得空靠着树休息,往那天空,想来也定然亥时过了。
瞅着对面的火堆将熄,她忙寻了枯草树枝又添上去,非墨自在空地上练习,看他手脚僵硬完全不得要领的样子,常歌又气又急,倒最后索性都麻木了,随他在那儿自顾练。消耗体力太多,只得边吃东西边拿木棍子指点他。
“腿腿腿,这条腿说了是走少阳之位,你往少阴走干甚么!”
“诶——你放轻松一点啊……硬邦邦的,怎么腾得起身呢。”
“右腿又错了……”
“手别乱动好不好……”
“还有……”
*
清晨露珠尤存,山抹微云,烟水茫茫,鸿雁南飞。
感觉胳膊和两肩都酸疼的很,常歌被阳光照得有些不适,抬手遮了遮,这才勉强用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刚睁眼就见得身上盖着的那件粗布衣衫。
她先是一愣,随即抓着那衣服到处张望,四下里却不见非墨的影子。心中奇怪,他大早上会去哪里?
因担心他不识得路,常歌不由起身往周遭附近寻找,这方圆数十里树草茂盛高大,也不晓得他又往何处去了。常歌绕来绕去,足足寻了一盏茶时间,才在一块巨石背后见得非墨一人在原地走着昨夜她教的步伐,低头专注盯着脚尖,这步子总算走的对,不过不是很熟,还没走几步左脚就绊了右脚,一下子摔在地上。
常歌心头暗叹:果真是不行。忙跑过去扶他,“说了走步子的时候别老看着脚啊,你望着前方,心里头想着那步调就好了。”
大约没料到她会跟在后面,非墨略有惊愕地望着她:“小伍?”
常歌摇了摇头:“你一大早跑这里来作甚么?我还道你是迷路了……”
“我……我还没练好。”他微微垂下头,讪笑道,“怕吵着你睡觉了,所以选了个离得远的地方。”
瞧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常歌歪头看他:“你难不成练了一个晚上?”
他小心翼翼地问常歌:“我是不是没练好啊?要不要再练……”
“诶,算了。”常歌摁住他,笑道,“先吃饭吧,好歹也练了那么久了,不休息一下怎么成?”
“哦……”看她笑得这么灿烂,非墨一时也弄不明白,只得跟着她又往回走。
早饭仍旧是几个馒头包子,由于练了一宿,非墨岂有不饿的道理,抓着馒头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半途忽想起常歌对他说过的话,随即又赶紧放慢了咀嚼地速度,偷偷瞄着她,幸而她似乎正在想别的什么事,并未在意,反倒一脸愉悦的神情。
他不禁不解:“小伍……”
“嗯?”常歌慢吞吞吃着东西,随意回应他。
“怎么我练得不好……你还那么高兴?”
她忍不住笑出声:“傻子,练得不好可以慢慢练啊。你耐力不错,有恒心是好事情。”
“反正习武一事,不急于一时,能有一朝一夕练成的功夫想来也不是什么上乘武学,你说是不是?总之,你每天都好好练一下,我保准你不出十日轻功一定大有进步。”
一面嚼着东西,一面有所有所想地出了一回神,非墨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她:
“我学了你的武功,是不是要拜你为师?叫你师父了?”
“诶,别。”常歌连忙打住他,“我可不要收徒弟,让我几个师父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大大说,我写文太浮躁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