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想想认真说到,"王爷功力修为能如此确实不是一蹴而就,吃了不少苦头,所谓功夫二字其实就是天长日久地积累吧。"。
白锦衣神色晦暗,"你就领悟到这些?"
"你希望我领悟到什么?"她审视他的双眸。
他薄唇紧抿,璀璨的双眸染上些懊恼的色彩,冷视她片刻拂袖而去。
小七想到入宫的这些时日,白锦衣每日都在前朝和皇帝忙碌,未央宫中兰麽麽有意无意地提点她白锦衣儿时孤独的岁月,殿中仅有的两名侍女桂枝和八角更是对她毕恭毕敬,她稍一说点什么她们就会说到王爷的种种,她自是知道为何,不就是想多让她知晓他的种种,她权当不知,只待熬过公主大婚海阔天空。
他自是不知白锦衣这些日子的煎熬。
他心中自是清楚不过再有一月将再无理由将她禁锢再身边,她更是不愿,由着朝堂之事和皇帝大臣们通宵达旦的处理政事,试图抛开一切烦忧,可心中无时不是在煎熬着,小七静默的神色,清亮的眼眸,挥之不去,他终是败下阵来,忽然觉得自己微如尘埃,渺如水汽,终难自抑,远远偷看一眼樱树林中她习武的身姿胸腔仿佛就能复苏,透过书房的窗格看她练字的身影映在烛火下边觉得安心,他的疯痴连他自己都觉得惊恐。
忽然十分怀念从胶州一路上京的日子,扮着普通护卫,吃个干粮,宿着野外,却是和她并肩而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与他的煎熬相反,小七过的倒是平静如水,只要是练武她便有些废寝忘食的,有时候兰麽麽过来送饭食她也不知不觉。。
晚间小七沐浴完进了内室,躺在自己榻上,想着今日两名侍女在殿外墙角下所言。墨玉公子已经回京并带回了北齐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骄阳公主,如此一来皇帝便是要同时取北齐和南理两位公主为侧妃了。回想马车里公主小心翼翼的神色,那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肩负着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将永远困在这个宫墙之内,忽然觉得自己的不知来历到是幸事了。
隐隐殿外却传来呜咽声,侧耳凝听似是偏殿传来。
光影昏黄的殿角小小的身影蜷身抱膝,埋头双膝间,细碎抽噎。
她站在她前面静立了一会儿,抬脚进了里间,兰襟靠坐在床头闭目仰面,眼角水光溢溢。夜明珠柔光幽幽,将她和她的影子拉长投在素净的纱绡帘幔上,就象她在她和他之间半明半昧游离。
白锦衣何尝不知晓兰襟对他的执迷,她又何尝不知晓白锦衣对她的执意。
"你消瘦了许多。"
听到小七进门的脚步兰襟眼眸睁开的刹那,已是一片清明,所有的思绪均已掩下,"王爷要我留在宫中和公主一起侍奉陛下。"。
小七心头大惊,看着她满面哀戚之色一时默默无语。
"王爷不想你因我心生芥蒂。"
"你若不想嫁他如何勉强,要我去跟他说吗?"
"不用了,我已求王爷让我永守未央宫。至少这里有他生活的印记。"
小七心中一叹,真是疯魔了。
外间萧紫衣还在无助抽泣。
小七坐在萧紫衣身边抬头望月,"等大婚过后你就是宫中的妃子,再无哭泣的权利。"
萧紫衣顶着一脸泪痕抬头看她,"小七,我的一生就当如此吗?"
"如此什么?是如此荣华富贵,还是困顿宫墙?"
萧紫衣惊愕地忘记哽咽,她吃惊地看着小七平静冷峭的面容,不知该如何作答。
"古往今来,弱肉强食,不进则退,你们南理国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应当就早该想到有今天,靠联姻获取安稳,而你自出生就享有公主的尊贵之尊,你享有他人所没有的权利地位自当由你承担你的使命,不是吗?"
"是,你说得对,是我贪心了。"
小七见她平稳下来起身离开,临走时顿了身,头也不回地说到,"起码你的亲人都活得好好的!再想哭的时候就抬头望天,泪水自会消弭。"
兰襟提着食盒进了樱花林,扑面而来食她再熟悉不过的樱花气息,小七一身黑衣如墨,身姿灵巧矫健,心无旁骛地挥舞双匕,引得樱花花瓣黯然落下。
她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王爷的场景,正是在这樱花林中,那时树下小小的少年黑发素衣却明艳无双,双眸象慧星划过,凤眼微挑地看她。
他的头顶散落的樱花花瓣洋洋洒洒随微风飞舞,时而急促,时而悠扬,在不经意间,擦过少年洁白的袍角落下,那时她就知道她的宿命已定,如这花瓣旋转,徘徊,坠落,最后仍无力摆脱宿命,成为尘埃。
小七意外今日送饭的竟是兰襟,收势,双匕入鞘,迎上去说到,"她还好吗?"
"恩,已经平复下来,也是可怜人。"兰襟垂目说到,从红木彩漆的食盒中一层层端出饭食,摆上圆桌。。
"有感而发?"
兰襟手上一愣。
"她在南理是否已有意中人?"
"不知晓,不过她是明白人,不会乱了分寸的。"说的是公主又象是她自己。
小七执了筷子邀她一起吃,兰襟推说她已经用过,就坐在石凳上看她进食,欲言又止。
小七也当作不知,三两下饭菜下肚,狼吞虎咽一番,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说,"你想说什么?"
"小七,你真的对王爷无意吗?"
"兰襟,我最多会在这未央宫呆一个月,到时候这里一切都与我无关",顿声又说到,"念在你我相处还算融洽的份上我送你一个忠告。"。
她半阖双眸,继续说到,"情爱不过是转瞬云烟,无论是哪里的世道,女子想要存活总是诸多不易,再套上情爱的枷锁只会更是举步维艰,不如索性挣脱。"
"索性挣脱。"兰襟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离去。
总要经历一些背叛,一些心酸,才能把人心看得更明白,她上一世唯一的朋友,那个眼神明亮的少年,和他并肩经历囚禁,训练,孤独,求生,搏斗,他们曾那样相亲相爱,互相依靠,最后的结果不也是背叛吗?
这世上其实没有一种情可以永远长久,没有一种爱可以永远相守。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有些日子没有再想起前世了,是白锦衣的种种让她疲于应付还是真的已经太久远了呢。。
"索性挣脱。"携了一身花瓣的白衣男子昂扬身姿从林中渐显,"小七是要说给我听的吗?"
"若是王爷能听进心里才好。"小七说得异常诚恳,她自然知道这些天隐在林中看自己练匕首的是谁,也知道晚间在书房窗外伫立的是谁,但她在赌,赌他不会低下身段,毁了先前答应要放她走的承诺,更是赌他不会因她一个小小人物顾全天下大局。。
白锦衣隔着纷飞的花瓣直直看入她的眼底,眼中天生的骄傲混着隐忍压抑的酸涩,混杂在一起,在他的眼底慢慢地沉淀,许是感情波动太过强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人人说我为人处事残忍冷酷,却不知你要强上千百倍,一句索性挣脱端得是如此轻松洒脱。"。
小七看着他慢慢说到,"长痛不如短痛,你还要折磨兰襟多久。"眼中清冷如斯,波澜不惊,仿佛所有的热情已经消失殆尽,任他百般对待千般呵护总不能激荡起一丝火光。
"那你又要折磨我多久?"
他象疯子似的忽然一声嘶吼,一把拽了她入怀,激越的吻如骤雨般降下,湿润的粉色花朵伴随着他的唇齿铺头盖脸而下。。
小七忽然觉得心口扑腾狠跳,慌乱无措,这种陌生的热烈让她完全失去主动权,一下子如火上烤制,晕头转向,耳中嗡嗡响着白锦衣刚刚的嘶叫,慌恐无措间匕首已是出鞘,插入他的腹中,一声利器入肉的钝声,一惊之下又是嗖地拔出,带得热血喷了她一个满手。
、受伤
第三十三章受伤
"你竟是如此厌烦我?厌烦得想杀我?"小七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呆滞,白锦衣全身炽热如铁,倾伏在她肩上声音带着颤栗,"是啊,我第一次见你时为了抓你在你双肩胛处插了两刀,你心中一定记恨至今,那你再补一刀吧,补齐两刀,我吧你的痛楚都还给你。"说着带着强悍的自暴自弃往小七面颊上吻去。
小七此时心底着实慌乱,又一个疯魔的,被他却也再不敢动,白锦衣胸前的衣袍已是鲜血凌乱,伸手点穴止血,"王爷,快随我回殿包扎。"
"你倒是知道怕了?"白锦衣语露调侃。
她肯定不会傻到给他叫太医,刺杀大燕摄政王的罪名,这是多大的一项罪,不说宫中高位者就算是墨玉上官也要与她拼命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视他如命的兰襟。
再也管不了他上半个身体都趴在了她的肩背上,挨得极近,冰雪般的吐气就在耳边,小七撑着他回到内室放他躺下,他双眼紧闭,手上却丝毫不松开她的肩膀,小七只得半空吊着,"我去拿药给王爷包扎。"那臂膀坚强如铁仍旧紧箍着,小七狠狠心说到,"包扎好了王爷想怎么搂都行。"
果然,他睁开凤眸,"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七看着他点点头,上身一松,连忙离开去外室翻找伤药和棉布。
打了热水,回到内室她掀开他的衣袍,伤口在左腹,还好并不深,她麻利地擦拭干净血渍,上药,包裹。
"如何这般熟练?"
她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说到,"熟能生巧。"
她的无谓语气却是白锦衣一闪而过的痛楚,是要有多少次的受伤才能换得如此熟练的处理伤口手法。
"上来。"白锦衣躺在床上说到,小七刚想推却一对上白锦衣不容拒绝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靠在他的身边躺下。
"要想不被人发现你捅了我一刀就乖乖的。"
这绝对是□裸的威胁,小七恨恨地想。
美男当前,小七做了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白锦衣上身衣袍尽褪,露出光洁坚实的肩臂,白玉的胸膛上两点红珠挺立,小七敛目,握着湿毛巾为他擦拭,额上早已渗出细细一层汗珠,看得白锦衣默默翘起了嘴角。
"还有□。"白锦衣闭著眼说。
小七丢了手巾在水盆,立在床边怒目说到,"白锦衣,别得寸进尺啊。"
白锦衣打开眼,"两天没有沐浴,不过让你擦擦腿也不行?"
他素来喜洁,本就是天天沐浴惯了的。
小七慢慢拧干手巾重新上前,从脚下撩上他的裤腿,结实矫健的双腿犹如石膏玉雕一般完美,修长匀称,小七暗咒了声,妖孽,闭上眼胡乱擦拭着。
却不知白锦衣白皙的面颊沾上红云的色彩。
换药的时候,白锦衣硬挺挺地躺着,愣是说动不了分毫,小七只得抱着他上半身抬起,在背后垫上垫子,一圈圈地绕着包扎他的伤口。白锦衣总有千般法子折腾她,此刻她是真心后悔自己刺了他一刀,在这样一个位列仙班的人物又喜怒无常的,在她身边贴身照料三四天她已是精疲力尽。晚间帮他擦拭完身子木然躺在他身边深深睡去,顾不得白锦衣搭在她腰上时不时拂弄的长手。
小七心下一直差异白锦衣的伤口明明快要结痂了怎么总是又崩开流血了,心下有些怀疑,清晨时分依常出内室去端早食,却迅速折回,果然白锦衣运气挣开伤口,被小七逮了个正着,脸上依旧不善,"如今我内息都不顺了,你可要好好照料。"
"我看王爷也好得差不多了,在下还有些私事处理,就不奉陪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会儿,白五来报,小七出宫了。
"把你衣服给我。"白锦衣看看白五身上毫不起眼的布衣说到,"快点。"
小七出了宫门直奔南巷,拐七拐八半天后终于看到她熟悉的纸鸢,挂在正墙上,那个阿拉伯的七字十分显眼,推了院门进到屋内,果然看到陈蓉蓉,过后才发现屋内摆设上的特别。
一床一桌一柜,十分简陋,但床头贴了个大大的红纸喜字。
陈蓉蓉看她盯着那个喜字面上一笑,"小七,我想通了,我要和张郎结为夫妻,人生苦短,我要和张郎好好生活下去。"
窗外阳光如同金子斑斓撒在地上,那个大大的喜字仿佛一下更加鲜活生动起来,空气中也洋溢着暖暖的喜气,这一刻小七忽然觉得天地开阔了起来,长久以来心中的郁结消散开来,曾经失去和相信的东西又回来了。
"祝福你们。"
"张郎前天就在宫墙外放风筝说通知你,还好你今天总算赶来了,我们把日子定在了明天。"
"那好啊,你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就来给我帮忙做一顿好吃的,等张郎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喝酒。"
"好。"
小院墙角的那人长身而立,听着她们两人轻言细语进了灶房,不想里面一会传来杯碎碗摔的声音,一会传来陈蓉蓉的叹息声,"我的好小七,你还是别帮忙了,我现在算是发现了,你和王爷还真是一路人,除了聪明俊俏外,什么活儿都不会干啊。"
陈蓉蓉的打趣下,一会儿,小七就呐呐地出了灶房,在院子中呆坐着,倒也闲适,在树荫下眯着眼睛看天,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光影从树叶缝隙中映着她的面庞朝气勃勃,紧闭的眼睑被睫毛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趁得她的面庞沉静如水,看得暗处的某人嘴角微扬。
直到院外传来张郎回来的脚步声小七才醒,竟是从所未有的好眠。
三人在树下围着小桌说说笑笑,温馨惬意,看得暗处的某人恨得牙关紧咬,她在他面前可是从未这般亲言笑语的。
入夜的时候,小七和他们告辞,答应明天一定要来喝喜酒,她本要回宫,走到巷角一个茶寮,听得几个闲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如今么国舅爷如何如何的风光。
"那国舅爷府中真是金砖铺地,玉石作榻啊。"
"我兄弟的娘家侄儿就在他府里当差,那他可是说了的,光那王家小姐一个人每餐的吃食都是八荤八素的。"
"哟,真正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啊,将来哪个娶得起啊。"
"还用你操这份心啊,富贵千金小姐哪儿能愁嫁啊。"
几句话又说到那王家小姐如何娇贵上了吗。
说者无意,落在小七的耳中却让她心念一动,大燕的国舅爷不就是王怀安吗,他的府上那她可并不陌生,当初跟着圣教的人潜进他的府上过,明日张郎与陈蓉蓉成亲,今日看他们过的又如此贫寒,何不去那张怀安家拿些钱财送给他们。
有此想法后她索性不走了,进了个小饭馆,要了碗面和小菜,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又在饭馆隔壁的小客栈要了间普通客房,关上门再没出来。
亥时,一个灵巧的身影入了国舅府,身形飘忽跳闪一一避开明卫暗哨,熟门熟路地入了后院,停在一栋独立的两层小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