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自是听得出来,看着他笑吟吟的眉眼,脸颊上便浮了红晕,偷偷看了一眼他人,却见秋水君正同靳仲行在前头,似在交谈,周围也没人留心自己,秀行便松了口气,谁知一低头,对上灵崆骨碌碌的双眼,一时心竟然猛地跳了几下。
却听鲁元初又问道:“秀行,神君对你是极不错呢,我听闻……历来那月华之日,神君只带过当今国师大人一人下过山……”
秀行“啊”了声,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灵崆忽然出声说道:“小子,怎么了?你拐弯抹角地,是吃醋么?”
45、秀师恩,提说亲事
鲁元初正含笑望着秀行,侯她作答,未成想灵崆竟忽然发声。
鲁元初听得这辛辣言语,笑影微微一僵,继而又恢复如初,只道:“灵崆大人,……说笑了。”神情无惊无恼,反带几分温和之色,年纪虽不大,却自有一派大气风范。
秀行此刻已经垂头看向灵崆,也道:“灵崆,你又胡说啦。”
灵崆啐了声,仍盯着鲁元初,道:“吾可并非是说笑,据吾所知,我们那位清尊神君,对丫头可是好得很,用个另眼相看来说,也不为过,小子,我劝你先不要痴心妄想的好,将来的事,且尚未可知呢。”他说到此,便张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秀行早急着捂住他的嘴,灵崆一惊,扭动身子,支吾挣扎。
鲁元初的目光自灵崆身上转开,秀行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元初哥哥,灵崆就是喜欢口没遮拦的。”
鲁元初望着秀行眸子,片刻,面上重又露出一丝笑来,道:“灵崆大人必是说神君对秀行你恩宠有加,与众不同……其实想想,也不算口没遮拦,毕竟,每一届辅神者上山,三年后皆归其家,不管有多恩宠都好,如咱们的国师大人,也是如此,毫无例外……神君对辅神者好,大概因他是仁慈上神之故,故而对我们这些小辈多加照拂,秀行你说是么?”
秀行听他说起水含烟来,不由一怔,略有些恍惚,听他相问,就习惯性点了点头:“元初哥哥说的是。”
灵崆却很不伏气,趁着秀行怔然,便探出头来,叫道:“小子,你休要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你很知道吾究竟是何意思……你……”
秀行有些窘然,很怕他又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便急忙喝道:“灵崆!”
灵崆语声一顿,抬头看秀行,秀行望着他滚圆的眼,咳嗽了声,轻声说道:“师父对我确是极好的,我们休要在背后议论他啦,师父会不喜欢的。”
灵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便“哼”了一声,将头扭开了去,却果然不出声了。
如此走了半多日,在天黑之际,总算进了玉华都城,入了城门,顺着大道往前,走不多时,便看到一座极大的宅邸。
秋水君先前也曾来过萧家的,并不陌生,靳仲早也先派弟子回来通报,因此当秋水君同秀行一行人将要到萧宅门口之时,却见里头鱼贯地出来好些人。
秀行看到当前一人正是她父亲萧如默,急忙就翻身下马,冲着这边跑过来,欢喜自不必说,只是叙礼过了,才发觉萧如默身旁还站着另一个熟悉人影。
秀行看他身形修长,通身一派宗师气度,惊道:“是鲁伯伯!”原来相陪萧如默出来的长身中年男子,却正是鲁元初的父亲鲁瑛垣。
此刻秋水君一行也来到,萧如默便去招呼,鲁瑛垣同秀行含笑说了两句,不敢怠慢,便也先去招呼九渺的掌督教。
这边儿秀行抱着灵崆,身后的鲁元初过来,轻声道:“我去迎接你们之时,只收到信儿说父亲在路上,没想到竟已到了。”
秀行道:“鲁伯伯怎么也来了呢?”
鲁元初轻咳了声,道:“大概是因为先前妖袭之事……父亲不放心罢,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素来交好,萧家有事,父亲必也是坐不住的。”说了这个,却又一笑道,“何况咱们四大族,世代交好,同气连枝,互相呼应也是应该的。”
秀行颇为感激,道:“原来如此。”唯有灵崆瞪着眼不做声,心里想:“倘若那妖魔厉害些,萧家的人也等不到你们来救援了……说得这么好听作甚,不过,鲁家的家主亲自前来,恐怕其中另有内情,没白跑一趟这么简单罢。”
萧如默同鲁瑛垣两个,一左一右,迎着秋水君入内,端的是极为隆重,萧如默早得了信,酒席等也早便备好了,只是怕秋水君等人长途跋涉劳累,便先在客厅内说了几句,就请贵客先行洗漱整理,再作打算。
而秋水君同萧如默鲁瑛垣客套之时,秀行却不在场。原来秀行一回了家,就如笼中鸟飞了出来般,无限欢悦,先往后院而去,迎面正遇到了萧夫人同几个丫鬟,一见秀行,欢喜地竟落了泪,紧紧抱着入了屋内。
灯光下,萧夫人见秀行长高了许多,眉眼儿也略有些长开,很是安慰,又见她比往日黑瘦了些,不免又心疼,急忙叫人去端熬好了的鸡汤来喝。
秀行倒在萧夫人怀中,嘻嘻地先喝了几口汤,只觉得格外鲜美,才道:“娘,我三叔咋样了?”萧夫人摸着她的头,爱怜地盯着看,说道:“没什么大碍,方才听闻起身了,要迎接九渺的掌督教呢,对了……你还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快跟娘说说,九渺的事儿,那位神君,是好相与之人么?对你可好?有无吃苦?”
听说萧宁远无事,秀行放了心,一听萧夫人问起清尊,即刻双眼一亮,当下眉飞色舞说道:“娘,我师父可厉害啦,人也极好,对我好得不得了,你看……”
说着,把桃木剑摘下来,细细望着剑身,献宝般道:“这是师父赐的,娘,你别看有些不起眼,可是千年的桃木……这桃木已经成了桃木仙人啦,师父辛辛苦苦把他的元身取了,亲手给我做剑的呢,娘,你说师父对我好不好?”说着,便仰头,半是喜悦半是自豪地望着萧夫人。
萧夫人看着秀行发光的小脸儿,心里头也如喝了蜂蜜水儿,道:“原来这神君是如此之好的,好好好!”
秀行听她一连说了三个好,更为心花怒放,当初上九渺之时的不快连同那素日同神君斗气时候的小小愤怒,也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了,便从萧夫人怀中跳下地,道:“娘,这便是好的了么?师父对我还更好呢,他带我去参加过蓬莱的仙岛盛会,得了好些神仙相送的礼物,此番我都带回来啦!”
萧夫人越惊:“去参加了神仙的盛会?”一时如痴如醉,简直不敢相信秀行有如此缘法,身后伺候的丫鬟们听了,也都惊啧,个个屏息静气,伸长耳朵听着。
秀行道:“是啊,师父带我腾云去的……娘,我把礼物给你看,有好些呢,我分了分,给爹爹的,你的,三叔的,还有鲁伯伯的也有……”秀行说着,便叫丫鬟把那包袱拿来,将其中的珍宝一件件地给萧夫人说听。
室内阵阵惊啧,连些丫鬟们也都大开眼界,大饱耳福。萧夫人面上生光,喜不自禁,又很是安慰,抱着秀行道:“大好大好,起先我还担心你这性子又急又冲,还有些任性,做不得伺候人的活儿,还不知吃多少苦呢,害得娘日夜忧心,没想到神君竟对你如此之好,娘可算是放了心了。”
秀行也自然是欢喜无比的,声音格外响亮道:“那是,我师父对我是没话说的……这回我下山,也是他特恩准了的,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厚待呢!”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就想到她临走拜别之时清尊不醒之态,那欢喜才有些淡了。
秀行自在后院里翻翻滚滚,享受慈母关爱,不多时,那些叔伯兄弟家里的后生们听了秀行回来,也都看热闹似地前来,有的同辈女娃儿同秀行相熟,便也围着她问短问长,秀行对他们,却不似同萧夫人说话之时那样随便,就也自摆出几分端庄稳重,说起清尊,用词也谨慎许多,生怕形容不当,让这些人小看了去。
萧夫人则领着些妯娌姑嫂,看那些秀行得回来的宝物,众女眷也都纷纷惊啧艳慕不已。
且不说秀行在后院里胡闹,前头,秋水君稍作整理后,便又出来,萧如默早命人整顿了酒席,当下同鲁瑛垣一并陪着秋水君坐了。
其他弟子另有桌子,靳仲又亲自领着灵崆另占了一张桌子,各色菜肴齐备,分毫也不缺了他的,还命个丫鬟特意守着照料,灵崆被伺候的无微不至,又有吃食,暂时便不去缠着秀行了。
有些萧家子侄,见灵崆打扮异样,很是可爱,就也围上来看,有人看他吃菜吃的香甜熟练,就也取了些什么桂花糖,松子糖,芙蓉糕之类地来讨好他看热闹,灵崆却也懂得挑拣,鼻子嗅一嗅,觉得好的,就吃了,觉得不好的,就立刻摆出大爷嘴脸,惹得些小家伙啧啧称奇,不时地爆出大笑声,甚是欢乐。
灵崆正在同饭菜相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饭桌上萧如默、鲁瑛垣同秋水君相谈,起初说起的,自是这一番的妖魔来犯之事,秋水君道:“此事颇为异常,九渺已经派了弟子,四处查探妖孽踪迹,听闻国师大人对此事也甚是关心,也派了人详查,不日必有结论。”
萧如默道:“惊动九渺不说,更有劳掌督教亲自来临了,萧某真是惶恐之至。”
秋水君笑道:“四族本就是正道的中流砥柱,何况辅神者又在九渺,于情于理,九渺是绝不能坐视的,萧家主且安心。”
萧如默点头道:“也不知为何,竟惹得这些妖物齐齐而来,莫非他们有什么凶险图谋不成?此事发生之后,我便即刻发信通知了其他三族,让他们也自多加防范,免得再发生此类之事,到时候措手不及吃了大亏,可就不妙了。”
鲁瑛垣闻言便道:“我接到萧兄来信之后,将家中之事处理安排妥当,到底也不放心,就亲来看看。”
秋水君道:“四族如此友爱,正道齐心,同进同退,是极好的,那些妖孽就算是想要生风作浪,也是枉然。”
鲁瑛垣萧如默齐齐点头,对视一眼,萧如默才又一笑,说道:“此番不知掌督教会亲自光临……正巧府内也有一件事,本是想等两年后再说的,如今赶了巧儿,掌督教同秀行一块儿回来,不如就说出来,也让督教做个见证。”
秋水君道:“哦,不知何事?”
灵崆正在啃一只油腻腻的鸡腿,顺便竖着耳朵,只听鲁瑛垣笑道:“是这样的,萧鲁两家素来交好,小儿元初同秀行又是青梅竹马,先前秀行未曾侍神之前,我便有意前来提亲……”
灵崆的眼睛蓦地瞪大,嘴里的鸡腿吧嗒掉了下来,只听鲁瑛垣继续道:“……后来秀行得了玄天令,此事便耽搁下来。我这番前来,一是为了查看妖物之事,二来,却是想同萧兄商议一下,这儿女大事。”
秋水君凝眸,静静道:“难道,鲁家主的意思是想……”
鲁瑛垣道:“正是……想同萧兄结个儿女亲家。”
灵崆听了这话,简直疯了,也顾不得再吃,登时便从饭桌上跳起来,叫道:“什么?”
46、表心意,撞个正着
秀行正同一众同伴说九渺的故事,却听到有个声音急促地从外头传来,叫道:“丫头,丫头!”秀行侧耳一听,腾地从炕边上跳下地:“灵崆?”
她这边出声,那边灵崆嗅着她的气息更重,跑的便快。秀行走到门口之时,正巧灵崆准备往里头跳,秀行反应极快,一把将灵崆抱住,笑道:“灵崆,怎么啦?”她身后的一干女眷见了个肥胖的猫咪,各自惊奇地围了过来。
灵崆跑的气喘吁吁,爪子在秀行胸前抓了两下:“丫头,我方才在外头听说,要把你嫁给姓鲁的小子,你答应了么?”
秀行呆了呆:“什么?”脸上笑意隐没,怔怔看着灵崆。
灵崆道:“我听你爹同秋水说的,你难道不知?”
秀行张着嘴发呆,她那一干女伴闻言却热闹起来,唧唧喳喳地说长说短。
秀行抱着灵崆,迷迷糊糊地回头,却见萧夫人走过来,轻轻揽了她肩头,笑道:“我一时高兴,忘了跟你说……你爹……”
秀行道:“娘,是……真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秀行怔怔地望着萧夫人,几乎没怎么听全她的话,只听只言片语地道:“……让我跟你说一声儿,料你是不会不愿意的……如今正跟九渺的……”
灵崆在秀行怀中,望着她有些茫然的表情,叫道:“丫头!”
秀行回神,却又对上萧夫人的目光:“秀行,怎么了?”
旁边一个女伴笑道:“怕是害羞了罢,看她的脸,红成那样儿了。”另一个道:“还要先恭喜姐姐要得个好夫君了,鲁家的少主,可是一等一的人物……”话里头也含着几分艳慕。
秀行呐呐地,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有些猝不及防,萧夫人怕她真的被大伙儿挤兑地羞了,就道:“别欺负你们姐姐了,少说两句。”女孩们笑道:“我们怎么敢欺负姐姐,倘若给姐夫知道了,也不肯罢休的。”见秀行呐呐地,知道萧夫人要同她有些私密话说,便都笑着离去。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萧夫人,秀行,灵崆,并几个丫鬟。
秀行伸手抚摸着灵崆的背,才道:“娘……这怎么忽然就……”兀自有些不能相信。
萧夫人道:“其实并非是忽然而来的事,先头你还未上山之时,你鲁伯伯家里就有意了,正准备将事情定下来,你却又接了玄天令上了九渺,于是他们就没开口。现在一切安定下来,看看元初年纪也不小了,因此就……”
秀行道:“可是我……我现在在九渺,怎么可以就……”
萧夫人道:“只是将亲事先定下来,自然不是当即成亲的,要成亲,总也要等你侍神三年回来,……瞧你这丫头,莫不是真个心急了?”
秀行红着脸道:“娘……不是这么说的……”
萧夫人轻声道:“秀行,你心里该是愿意的罢,元初是个好孩子,四族里头,也算是拔尖儿的后生子弟了,你父亲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何况你同他又是从小亲密……原本鲁家不说,我们倒是不好开口,如今他们既然提出来,这件事,早些定下来倒是好的……”萧夫人说着,便将声音放低了,道,“你可知道?那宁家,也很有意思将女儿许配给鲁家呢……本来我还以为要失了元初这个好女婿的,如今看来,你们两个还是姻缘天定的。”
秀行心里头乱乱地,但到底是她的终身大事,又很有几分羞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听萧夫人说到宁家,就想到宁云赐,想到宁云赐,又想到鲁元初对她的一言一行,及他评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