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作者有话要说:
、景非昔时人亦是
“少爷。”小伙计连忙行礼招呼。
云歌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眼前这人看上去眉眼间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些。
“葫芦、滤网、酒坛、泥封……”楚翊一样一样的念过去,“看来你这铺子是要开起来了。”
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为了什么和他置气,只觉得突然见到这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云歌心底蓦地升腾起一股子莫名的委屈,她强自镇定道:“我原先不知,这林氏货行,是你在照看。”
楚翊面色一凝,半晌道,“他去世了。”
到现在他都不愿提起林老爷的名字,可人死灯灭,到底是亲生骨血,心里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云歌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缓解尴尬的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后果,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秀华接过话头道,“我妹子她是无心之过,楚公子莫怪。”
“酒坊名儿想好了?”不知者无罪的道理楚翊不是不懂,岔开话题问道。
“没呢……”
“想好了,解忧酒坊。”云歌打断秀华的话,“赶明儿开张了,欢迎去我那喝一杯。”
话中透着讨好的意思,可人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连秀华也不解的撞了撞她的胳膊,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楚翊偏就装作没有看见,笑道:“那是自然。”
话到这里竟没什么好聊,楚翊把手里的单子交给伙计,进了后面。云歌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秀华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边问伙计,“你看这东西可齐全?”
“您就放心吧。”伙计一改之前的轻视,话里话外透着股热乎劲,“你们跟我家少爷认识?”
“以前一个村的。”秀华也不多说,让伙计把东西都收拾齐全,他们好找辆车拉回去。
那小伙计还想打听些什么,见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悻悻地住了口,爬上爬下把东西给准备齐全了。
她原是想先问价的,可那小伙计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货物拿出来堆在她面前。
议价的时候是货行的掌柜出面,云歌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大堆,算下来才二两银子不到,她知道定然是楚翊提起过,否则不可能这么便宜。
云歌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在货行门口雇了辆骡车,把东西送回了家。
两个人在街上这么一番折腾,到家的时候,王大全已经给天香楼送完了菜,把那几口大缸卸在了院里。
云歌下地窖去看了看,地方挺宽敞,原先是主人家自个挖来用的,搁置些杂物和吃食,但阁下那几口酒缸就显得有些勉强了。
跟秀华夫妇二人商量之后,大家都赞成把这地窖再扩一扩,可这事也急不得,云歌吃过饭就提着礼物去拜访邻居去了。
大家都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云歌开得又是酒坊,跟周围人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没什么人为难她。
酒坊和上次帮了她的茶馆掌柜,就隔了两家。那位常掌柜,现在也算是她的二房东了,人倒是和善,云歌把要扩地窖的事略微提了提,他点头就同意了。
回来的时候正巧听见秀华两口子在聊天,说得就是林老爷的事。
“楚夫人巴不得林老爷去见阎王爷,怎么会让楚翊去继承他的家业?”秀华说得这是大实话,林家和楚家在清河村闹笑话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大全也不知其中缘由,只说自己个知道的,“那林老爷都病了一年多,断断续续地瞧了郎中也不见好,听说楚翊在楚家院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楚夫人也是心疼儿子。”
“这都啥时候的事啊?”
“咱前两天帮着云歌搬家,自是不知道,我这还是今个早上回去,听村里人说的。”
云歌想,那个人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可他心底却还是对父亲有那么一份情在,不然怎么可能违逆母亲。
后来云歌才知道,什么跪求,忤逆全都是村里人杜撰出来的,楚翊继承林家,是楚夫人和林老爷早就商量好的。
王大全从清河村找了几个熟练的匠人,第二天就开始动土。这院子是给着租金的,总不能一天天搁着吧。
前头铺子已经收拾好了,云歌把货架擦得干干净净,桃李杏三种酒用葫芦装好了,分门别类的搁置在架子上。这跟别家不同,一般的酒水都是食肆酒楼兼着卖的,都是在个大坛子里,若是要喝,按壶算,要带回去,就得整再搭上一个小酒坛的价钱。
这葫芦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平日农家院里种着藤,挂了葫芦等到晒干,摘下来收拾一番就能用,从中间破开做舀子,抑或割个嘴儿平日下地带水喝。
云歌在林氏货行买了整整一百个,这葫芦里的酒是早就称量好的,价格云歌贴在货架上,颇有点像前世的超市。
地窖没两天就挖好了,云歌中午管一顿饭,菜色都是好的,荤素搭配,油水足了,匠人们干活自然卖力,临走前,除了工钱,云歌还附送了每人一小壶果酒。
两个仆役黄昏时分抬着个大家伙进了云歌家院子,“这是我们少爷让给您送来的。”
云歌掀了盖着的红布,是块匾,上书解忧酒坊四个大字。她心里有了底,从荷包里抓了把银钱递过去,“二位辛苦了,替我谢谢你们主子。”
旁的话也没多说,她和楚翊,大抵是有缘无分的。
虽然她的年纪看不出的嫁过人的,但许云歌娘家就在这安阳城,更何况清河村也不远,只消一打听,什么事问不出来。
楚翊是楚夫人捧在掌心里的,现在又作了林家的当家人,和她门不当户不对。
原先云歌是不会想这么多的,楚翊在自己心里重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她是自己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交好之人,可耐不住这个说道那个说道,原本没点什么愣是说得她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了。
匾额就搁在堂屋,云歌盯着它怔愣了半晌,这字看上去像是楚翊自己写得,像他的性子,随性洒脱却有带着些稳重。
夜里下起雨来,哗啦啦地声音极大,云歌临窗而睡,半夜被吵醒来,便开了窗子,三伏天闷热,经雨水这么一冲刷,倒是有几分凉意。
她披着外衣下了地,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不知道家里地里的沟渠会不会被水冲了,那是她和楚翊一道挖的,还修整过几番。却忘了,那地已经不归自己个种了。
挂起匾额,放了鞭炮,解忧酒坊总算是正式开张了,除了新邻居,季宗青,村里还有相熟的几家人来道喜,云歌请他们进店尝一尝百果香。
酒储藏在地窖里,拿出来没多久,喝起来有股凉意,伴着果香味,沁人心脾。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不少下酒的小菜,像咸鱼干、花生米、酱牛肉之类的。
热热闹闹地,有人循着味就来了,也有那盼了许久的,因着云歌前几日已经在天香楼说过开业的事,捧场的乡亲们会额外有好礼相送。
几乎尝过酒味的都买了一两斤回去,云歌把用油纸包了咸鱼干或者花生米给他们带回去,也有那只尝不买的,她也不恼,开业头一天,图的就是个人气。
云歌怕人多,出什么岔子,让小轩领着秋蓉在后边院子里玩,两个孩子也听话,躲在院子里没出来,搬来之后也没闹脾气,好像比以前还开心些。
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秀华夫妇和季宗青也帮着招呼客人,云歌是专门辟了快地方,放了一排椅子,上面钉着台子,这是根据前世的吧台得来的灵感,一是能给店里留点人气,二来也不占地方。
楚翊也领了几个人前来捧场,看云歌挂的是他送的匾,冷了数日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幕落在他身后的吕盈盈眼里,手上的一方帕子都快被绞烂了,她原先不想来的,可前两天她跟表哥在天香楼吃饭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这解忧酒坊要开业,表哥说要来,她自然是要跟着的。
只不过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女人的店。那百果香吕盈盈也喝过,口味独特,却是一绝。可在她眼里,这女人不过是一无知村妇而已,就算有一手酿酒技艺,也改变不了她出身低下的问题。
云歌看见楚翊后边的女子也是一愣,随即又释然,进门都是客,更何况她又没想过真和楚翊有些什么,请两人坐下,让程远端了小菜,又打了两壶酒给他们品尝。
“楚大哥,这是云姐亲手做得小菜,你尝尝。”
因为熟悉楚翊的口味,云歌可没少放辣椒,楚翊小酒喝着,吃得怡然自得,可苦了身畔的吕大小姐,刚吃了一口就赶紧端着面前的酒碗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毫无礼仪风范。
“你在这里帮忙?”楚翊随口问道,
被这个女人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程远回过神来才答道,“云姐让我做伙计,给我开工钱的。”
他因为前两天家里的事绊着,搬家也没帮上忙,今天赶着开业才来的。话里话外都是对云歌的感激之意。
吕盈盈啐了一口,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许云歌净是用些小恩小惠笼络人,根本上不了台面。
诚然如此,可有的人,有时候恰巧需要的就是那雪中送炭的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且把清歌换新酒
开张头一天的生意相对来说是非常不错的。
既有大粮商家的公子来捧场,又有林家的新当家人来道贺,一时间安阳城纷纷在议论,这解忧酒坊的女东家,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云歌可管不了这么多,钱匣子里的铜钱越堆越高,她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这可不能怪她,谁让她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生意好人人都高兴,程远人乖巧,嘴也甜,不少客人看在这小伙计卖力介绍的份上就买了一壶便宜的带回家。
云歌家的酒虽说只有三种原材料,可分了不同的规格,像那酿得时间短的,二十文文一斤,时间略长些的,四十文一斤,盛酒的器具也是有讲究的,像那便宜的,便是用葫芦装起来,卖得贵的,自然用酒坛封存好,因为是头一天开张,不管买多买少,每斤一律便宜五文钱。
供给给天香楼的果酒早就涨到了四十文一斤,所以也有不少人是冲着这少了的五文钱来的。
客人虽然多,可所幸酒早就是装好的,哪个人说要什么,云歌只需要从货架上将它取下来就可以,省时省力。
到了黄昏时分,货架上空了一大半。
季宗青还没有走,坐在柜台边上和楚翊对饮,吕盈盈在一旁嘟着嘴,任谁见了都知道她不高兴。
云歌也不晓得这两个人怎么就说道一块去了,不过她也没说话,扫了一眼,吩咐程远把那写着打烊的牌子挂在门上,转身去了后院。
两个孩子一看见她就扑了上来,嫂子在前头忙活,顾知轩就带着妹妹读书写字,可秋蓉是个坐不住的姑娘,一会儿要吃喝,一会儿趁哥哥不注意就溜了,躲在帘子后面悄悄瞅店里的情形。顾知轩这一天下来,比他嫂子还累。
“饿了吧,嫂子给你们做吃的。现在没有客人,你们可以去店里玩,你们楚哥哥和季大哥都在。”云歌笑了笑,小轩现在被妹妹带得也活泼起来了,最起码不总是那么副沉闷的表情。
小秋蓉闻言拉着哥哥就往过走,顾知轩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妹妹过去了。
王大全回家捯饬菜地去了,毕竟要保证天香楼那边的供应,留下秀华一整天都在这里帮忙,
见云歌进来,秀华搁下手里的青菜,笑着道,“快快快,菜早都洗完切好了,就等着你这个大厨来掌勺了。”
“您就瞧好吧。”云歌从不是羞赧的人,嘿嘿一笑就倒油准备炒菜。
灶头的火烧掉很旺,厨房不时地传来丝丝香气,这厨房可比在清河村好多了,最起码不是露天开放式的。
除了自家人,云歌这个掌柜还管着秀华和程远的饭,不过店里那三个人,一个吃货,外加一个厚脸皮,顺带着个跟屁虫,云歌想,今天生意好,就不介意他们蹭饭了。
六菜一汤上了桌,吕盈盈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着,这女人也太小气,连大人带小孩一共八个人呢,竟然就这么点菜。完全没有在别人家蹭饭的自觉。
“小孩子怎么能上桌?还有,你这个小伙计跟主人家一起吃饭?”
尖酸刻薄的语气传入耳中,纵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云歌不是个能忍人的主,“吕姑娘,我们家就是这么个规矩,你要是不乐意,也可以不吃。”
“表哥,你看她!”
楚翊皱了皱眉,“想必家里的饭也好了,不如我让人送你回家去吃?”
吕盈盈悻悻地住了嘴,恶狠狠地瞪了云歌一眼。
云歌才不在乎她怎么想,给两个孩子夹了菜,让他们不要挑食,顺手给程远也夹了一筷子,“今天辛苦你了。”
程远简直是受宠若惊,立刻表忠心,“不辛苦不辛苦,能干活我高兴着呢,好多人求都求不来,以后我一定好好干。”
就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季宗青慢悠悠地来了句,“今天的菜口味偏辣啊?”
云歌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楚翊,瞬间又收了回来,“不喜欢你也可以不吃。”
季宗青被堵得没话说,秀华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吃菜吃菜,这味道辣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不上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到最后,却吃得碟子里连跟菜渣子都没剩下。
商人在一起,谈得就是生意。
若不是这顿饭,云歌也不知道,季家同林家是有合作的,而林家也涉足了酿酒这个行当,原先天香楼的酒,一直都是他们在供,如今却被解忧酒坊抢占了。
云歌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手段,她家的酒占据着新奇,醇香的特点,自然能够在安阳这块地方打开市场。
“你这个女人可真不知好歹,若不是表哥让着你,你以为你这酒坊能开得起来?”吕盈盈可不会想那么多,在她看了,安阳这块地,大大小小的商户,都要看她舅舅林老爷的脸色,现在林老爷不在了,做主的自然就是她表哥。
云歌笑了笑没说话,眼看着天晚了,让两个孩子先去休息,自己个收拾起碗碟筷子来。
王大全忙活完地里的活来接秀华回家,云歌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装到篮子里,“大全哥今个下午就没吃饭,这是给你留的,让秀华姐带回去热热。”
两家人愈发熟悉之后就免了那些客套,秀华收下之后道:“明个一早大全给天香楼那边送菜,我就跟着过来给你帮忙。”
云歌点点头,店里确实需要人手,可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请旁人又不放心,只得麻烦秀华。
打扫完厨房回到堂屋,程远累得已经开始打哈欠,那三个人还坐在那聊天,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云歌心里纳闷,你们不累我还累呢,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