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查一查在酿酒房干活的那些人,有没有来牧场之后才成亲的,或者有家里人没在牧场干活的。让牧场的守卫这些天外松内紧,看有没有趁机钻空子的,另外我会叫人盯着村子,如果有人往外头传信,很容易就能发现。”楚翊低着头想了没多久,就有了对策,生意上的勾心斗角他见得多,想出的法子也是最为管用的,绝不会打草惊蛇。
于长海因为长期在牧场,虽然知道这位楚公子和自己主子关系不一般,但到底不像安阳城里的百姓知道的那么清楚,是以这一连串的吩咐下来,他也没什么反应,直接看向云歌。
云歌笑,这个于长海倒挺可靠的,压根不管楚翊的主意有用没有,只听自己的吩咐,“你就照他说的做吧,回头我们成亲,请于管事也来喝一杯喜酒。”
于长海这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他沉默惯了,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句恭喜,便低下头看起名册来,根本没注意这两个人还没走。
云歌笑了笑,跟楚翊出了村子,她相信,有了楚翊的筹谋和于长海的缜密,进来当探子的都有哪些人,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现下还未入秋,牧场上的草还是碧绿碧绿的,两个人慢悠悠的走着,远远看去很是温馨。
但事实却是,“这么热的天!在这里散什么步,你没发烧吧?”入了伏之后天气越来越热,云歌已经浑身都是汗了,但楚翊这家伙,非得拉着她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两人的争执的内容,离得远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只能看到两人在说着话,似乎是在争吵的样子。
“好了好了,一会儿,你想看看,好不容易在牧场露一回面的大小姐,那些有心思的,现下都盯着呢。”
云歌一想也是,可这酷暑天气,在太阳底下站着那不是活受罪,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贴在身上了,不过这种滋味没多久,就有那机灵的赶忙跑过来递了把伞。云歌叫住他,问了姓名,笑着道,“下去吧,一会儿去于管事那领赏。”
赏?引蛇出洞还差不多,楚翊心里暗笑,他媳妇装模作样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两人回到家里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洗澡,这大夏天在外头转一圈,那可不是活受罪嘛。
洗完澡云歌才发现,秋蓉这个小丫头根本不在家,她眼睛滴溜一转,嘴角勾起笑容,换了身衣裳也去了公主府。
大夏天的,谁让公主府有冰呢。虽然为了做奶酪,云歌在牧场也弄了个冰窖,但牧场的冰窖仅限一人进出,根本不够看,更不用说把冰块运到家里来了。
果不其然,顾秋蓉在正厅抱着宝哥儿跟在贵妃榻上爬来爬去的小郡主闹着玩,茯苓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桌子上案几上,搁了好几盆冰降温。
云歌在公主府是来熟了的,门口的下人根本不会拦她,见着这幅景象,亦不由得笑,“你们悠闲得很嘛。”
“哟,新娘子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里绣嫁妆吗?”茯苓调侃她。这个公主在安阳生活了几年,遇着熟人越发的没架子,但一回到京城那个贵女云集的地方,那排场,云歌可是见识过的。
对于这种级别的调侃,云歌根本不放在心上,立刻反击,“公主殿下成婚的时候,都给大贵兄弟送了什么啊,不如说说,我也照着做几件?”
茯苓也是个不会动针线的,被云歌三言两语说得哑口无言,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你一早去了牧场,怎么样?有眉目了没有?”
云歌瞥了顾秋蓉一眼,这丫头倒是从不藏私,家里有了什么事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公主殿下虽然不常串门子,但架不住自家有个话多贪嘴的小姑子,茯苓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门清。
“布置了下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云歌不欲多谈,她知道,只要茯苓一句话,公主府的暗卫便能立刻将这事查的清清楚楚,但她并不喜欢依赖权势,如果有可能,云歌更倾向于用普通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今天怎么没见驸马爷?”
“山里打猎去了呗,说是要给敏儿开荤,也不想想,还没断奶的小孩子能吃那些玩意嘛!”
云歌倒是有些明白李大贵的难处,他既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子,也不是武功卓越的高手,能当上这个驸马爷全凭了因缘际会四个字,可这个驸马爷不是好当的,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做,能把农户出身的李大贵给愁死,好不容易抽空回趟村子跟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伙伴们叙叙旧吧,可架不住邻居们上门巴结,让给办件这事办件那事的,李大贵虽然耳根子软,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哪里敢应承,立马逃了回来且再也不敢去村里了,闲来无事,只能领着公主府的几个侍卫上山打猎,消磨时光。
“他忙惯了,跟你成婚以后什么都不用做,这不是不适应嘛,不如你找几个师傅,让他在家学学拳脚功夫,也算是打发时间。”云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李大贵是个男人,总不能天天待在后院吧。
茯苓是个好玩的性子,没生孩子之前,夫妇俩过得挺滋润,李大贵虽然没什么事做,但也不至于无聊,甚至还在府里开垦了块地来种田,但现在这时节就等着收割了,根本不用再忙活。
“他才不乐意学,说是怕给我丢人。”茯苓也发愁,“不过我已经让人在云雾山那里建起了别院,那块地没什么人去,到时候等敏儿大些了,一家子搬过去住,他爱种地种地,爱打猎打猎,我权当散心了。”
云歌笑着点头,以茯苓的身份来说,能有这种想法实属不易,也难得她一门心思为李大贵着想。感情这回事,是需要双方的付出才能够维持的,茯苓愿意失去她尊贵的身份,而李大贵亦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对比二人曾经拥有的,谁也不能衡量他们付出的多或少。
茯苓畅想完未来,忽然道,“对了,我可听说你们家的小探花在任上威风凛凛,打算造福一方百姓呢。”
顾知轩虽然偶有书信,但大多是问候家里的,甚少提到自己的公事,如今听茯苓这么一说,就连云歌也不禁感兴趣起来,顾知轩的年纪,那在现代顶多也就是个高中生,这个年纪在古代当官,能干些什么事出来,她也好奇的很。
、苦心筹谋为兄妹
江南多才子,名士自风流。
大容朝每年秋闱,进士一榜大多都被江南出身的举子给承包了,而外放回江南做官的,也大多是本地人士,原因无他,在这么一个文化教育十分发达的地方,几乎只要念书的都是同乡同科同窗的情谊,人脉多了好办事这句话不是那么简单一说的。
顾知轩当朝拒婚,驳了皇帝的面子,于是他干脆就把顾知轩放到江陵府去做知府,上有江南太守压着,下有一众举子看着,一个毛还没长齐的新科探花,料想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皇帝也有走眼的时候,顾知轩是不懂官场上那些做派,可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走吗?他自幼熟读经史诗书,又是个好学的,云歌做生意的那一套学了个七七八八,反正天底下的应对之策,大抵是相同的。于是,毛还没长齐的江陵新任知府大人,一上任就先烧了三把火。
这头一把,自然是革故鼎新。
俗话说的好,铁打的百姓流水的官,这当官的自然不如当地盘踞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家族根基来得稳重,所以顾知轩并没有横冲直撞,而是借着要文人间喜欢品评斗诗的先例,拔出了不少借着关系在衙门里吃公粮的冗官。
有了这么一手,当地的乡绅自然不敢小瞧这个年纪轻轻前程似锦的小大人,府衙里亏空的账目很快被做平,连同知大人也满意的不得了,连连称赞底下人做得都是实事。
可顾知轩是什么人,他算账根本不用算盘,云歌教的四则运算法足以,这数目不对,抽丝剥茧,下头沾了荤腥的无论是乡绅还是小吏,一个都没跑。
云歌听了茯苓说得这些,心底还是有些担忧的,“那小轩岂不是得罪了不少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对官场的认知还停留在上辈子电视剧里明争暗斗的情节里。
茯苓笑着摇头,“那些人无官无职,顶多算个地头蛇,为难为难小探花罢了。”
“那便好。”云歌松了口气,顾知轩这两年虽说成熟了些,但依旧懂事,为着不让家里人担心,有什么难处是决计不会在家信上说的。
回到家里,云歌立刻吩咐忠伯,打点了一些下人和银钱送到江陵去,小轩手里可用的人不懂,又是陌生地方,手里有了银子,行事也更方便些。
楚翊笑她大惊小怪,“小轩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以为他做事不思量吗?定然会为自己铺好后路的,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叫江陵的人看着就是。”
云歌连忙点头,“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放心不下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是有什么信,也跟我说一声。”
楚翊揶揄,“我今儿可不是来跟你说呢,你的嫁衣绣好了,要不试一试?”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云歌的嫁妆已经逐渐打点好了,除了陪嫁的两间酒坊,还有许员外留给她的一众产业,余下的都是些值钱的小物件,忠伯思虑的很是周到,还为她准备了不少新花样子的首饰,专门用来赏人的。
云歌也没闲着,她名下的产业多,那也是她的,这要是走了,顾秋蓉一个小丫头缺了进项,恐怕到时候难以生存,所以这几日都掬着她,没让她去茯苓哪儿串门,就连宝哥儿,也叫丫鬟抱到酒坊去了。
姑嫂二人面对面,云歌是有话直说的,“你也慢慢大了,我嫁出去虽然还能照应你,但你终究得学会理家事,不能像现如今这般贪玩了。你的嫁妆打从咱们家境况好起来,我就一直慢慢的攒着,全都在箱子里搁着,待会儿让知晴给你拿过去。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是开铺子?还是我给你买几个庄子?反正总归不会饿死,只要你机灵点,别被底下人坑了就成。”
顾秋蓉虽然一向嘻嘻哈哈,但见云歌这般严肃的说话,笑容也收敛起来,低头想了半晌才道,“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现下家里有的这些全都是嫂子给的,你把这栋宅子留给我和哥哥,按理说我不该再张口要什么东西,但跟着嫂子这几年,我也知道女人不能一味想当然去靠自己将来嫁一个什么人才能过好日子,只要自己肯踏实努力,把目光放长远些,一样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这一番话可谓是真知灼见,顾秋蓉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见识,果然不一般,当然,这跟她在云歌跟前长大有很大的关系。前两年的时候,云歌觉得孩子小,一直惯着宠着,把小丫头养得有些骄纵了,但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云歌再没有一味的将她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反而逐渐的对她实行放羊式的教育,让她自己去思考问题,偶尔会在她钻牛角尖的时候拉她一把罢了。
说完这些,顾秋蓉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云歌的脸色,见她并未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嫂子跟二哥去京城的时候,我也打理过一段时间酒坊的生意,家里的下人也都没出什么乱子,我想着跟嫂子一样,做些生意,所以,如果嫂子觉得可以的话,我想开一间铺子,再买一个庄子,这样的话,就算生意亏了,也还有田里的进项来贴补。”
云歌听到这终于开口道,“想法不错,不过咱家没有庄子,你也没管过,要是收成不好,铺子又亏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其实云歌名下是有庄子的,还不止一两个,那是许员外留给她的,她一直没动过。
“这就是我要求嫂子的第二件事了。现下我年纪小,要真做起生意来,也不好在外头跑,而且别人也不一定信得过,所以嫂子能不能帮我挑几个人,一来指点指点我,二来这外头谈生意的事也能交给他们。要是有了旁人相帮,我还沦落到养不起家的境况,那到时候求到嫂子门上,您也不会不帮我吧。”话说到最后,顾秋蓉冲云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云歌被她逗笑了,“你这丫头鬼精灵的很,做了这么好几手的准备,到时候还想坑我,你要真拿个破碗乞讨到我家门口,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我决计会赏你两个铜钱的。”
顾秋蓉鼓着腮帮子,嘀咕道,“两个铜钱,嫂子也忒小气了点。”
云歌听到不以为意,“我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嘛,又不是打赏下人,意思意思就得了。”
论嘴皮子上的功夫,顾秋蓉是拍马也赶不上云歌的,她嘟囔了两句也不多说,反倒是云歌问起来,“那你开铺子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买些胭脂水粉啊,无论是大人小孩,只要是个姑娘,绝对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何况嫂子只给我铺子,又没得本钱,脂粉成本不高,只要用心经营,绝对能赚钱。”
云歌听到她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心中暗笑,“那你没本钱,就算是卖胭脂水粉,这货从哪里来啊?”
“嫂子的花圃那么大,赊一些花给我蒸花露,做面脂就行了嘛。等到周转开了,自然能把账给还上。”
云歌哭笑不得,原来是惦记上她花圃里的那些花了。当初云歌从公主府里买下的空地不算小,干脆合理利用,不仅养花种花,还盖了许多暖棚,这样一来,即便是时令不合适,照样有花来酿酒。因为地广,移植来的花也多,自家用不完,云歌便卖了不少给那些脂粉铺子,顾秋蓉好奇,学了不少蒸花露,做面脂的法子,把她花圃里的花折腾了个遍。云歌知道她手里有不少成品,但她自己并不喜欢涂脂抹粉,也从未过问过,此刻也只能问出一句,“你就确定不会赔本?”
“那当然。”顾秋蓉自信满满,“我做的东西可好用了,连公主也夸呢,到时候我送上她一些,不就是活招牌嘛。”
云歌郁闷,这丫头居然把她那一套全都学了去,公主殿下的名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用。
姑嫂两人合计了一番,就开始打听哪里有合适的铺面了,这脂粉铺子,自然不能开在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最起码要是个人流量颇大的地方,另外还要看这胭脂水粉是卖给哪些人,既然小秋蓉要拿公主做招牌,自然不会太便宜,只能在城南这些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找,可这里的铺子那间不是赚钱的,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云歌拍板决定,把许员外留给她的一间药材铺子给了秋蓉。
原本里头的那些药材是打算低价给其他药铺的,但顾秋蓉知道后,央求着云歌连铺子带货全留给了她,原因也很